“這便是你父親和母親, 快來磕頭。”桂枝拉著那孩子, 在賈璉和鳳姐跟前跪下。


    那孩子倒也不膽怯, 規規矩矩磕了個頭,一咕嚕就爬起身子來, 眼睛在這二人身上滴溜溜直轉, 笑盈盈道。


    “父親, 母親,你們總算來接我了。”


    “你與你父親先去吧, 姨姨與你母親有話要說。”桂枝依舊跪在地上不曾起身, 隻是既然有這話, 賈璉倒也沒走, 隻讓隨車的一個小廝領了孩子去看馬車。


    “老爺,太太。”桂枝又拜了一拜, 遞上來一個香囊。“這裏麵是哥兒的生辰八字, 哥兒如今無名無姓,還請老爺賜名, 奴自知罪孽深重,隻求給口飯養活哥兒就行。”


    說罷桂枝又重重磕了下頭。


    “奴對不起林家,也對不住賈府,林家這些年來對奴並未苛待, 哥兒得了重病也請了好大夫來瞧。還請老爺和太太記著這份恩, 此處簡陋髒亂,老爺太太家去吧!”


    賈璉夫婦本就不想多逗留,隻讓人隨意賞了幾十兩銀子, 帶了孩子乘了馬車進了府裏,沒曾想這回了榮國府,方才給這小子換了身新衣裳,外邊來了消息,說是桂枝服毒自盡了。


    賈璉便讓下人就著那銀兩好生買副棺材,找塊墳地埋了,再燒寫紙錢,那幾十兩盡夠了。


    得了令的小廝喜不自勝,隨意買了口薄棺,雇了幾個乞丐將人拉到亂葬崗刨了點土埋了,還餘得不少銀兩,最後落入了那奴才的錢囊。


    這桂枝約莫是打算著日後送這庶子回賈府,是以倒也不和那孩子母子相稱,反是常說他父母親過不久便會來接他,是以那哥兒本就年幼,心思單純,一心隻把賈璉和王熙鳳當做自己親生爹娘,鳳姐算是白的了個兒子。


    雖然賈母和王夫人明裏暗裏說,隻給口飯活著就是,可鳳姐想到賈赦說的話也有些道理,大房裏有了子嗣,這老太太也不太高興的模樣,單論這哥兒,模樣可比賈環討喜多了,可一向最喜歡孩子的賈母卻不怎麽待見。


    鳳姐也就帶著去磕過一次頭,賈母便說以後不讓帶了來,這讓王熙鳳心頭頗為不快,怪道是賈赦這個公爹經常犯渾,這賈母確實是極為偏疼二房了。


    元春既得了龍子,出了月子家人便可探視,到了那一日賈母並王夫人早早遞了奏表,按品大妝,進了宮門。


    進了宮中,見皇子生得健壯喜人,作為元妃的娘家人焉能不高興,隻是回轉之時,王夫人臉上一麵歡喜,一麵又憂愁。


    這元春話裏話外所說,皆和銀錢脫不了幹係,先時元春還是一介女官之時,這每月就少不了銀錢,如今是一宮主位,那開銷自然比先時更大。


    雖說這宮中每位娘娘自有其份例,今上也不是個小氣的,各色賞賜也常有,隻是這月例比起日常打點的花銷,無異於杯水車薪,賞賜之物也就擺起來看個熱鬧,並不能折成銀子使。這宮裏的貴人們,那個不是靠身後的娘家支持著。


    “回去我讓鴛鴦開了屋子,我那處有許多屏風,擺不了那麽多,你拿去折些銀錢。”回程的馬車上,賈母如是說,畢竟是過來人了,怎能不知元春最需要些什麽。


    若不是在馬車之上,王夫人都要給賈母當場跪下磕頭了。


    “如今府上也使不得這麽些婆子丫鬟,丫鬟還好說,倒也降服得住,就是有些婆子實在可惡,就連鳳哥兒也常被氣個倒仰,莫不如裁掉一些,賣了幾個?”王夫人見賈母心中有數,知曉家資將要耗盡,想到如今月例難以支持,便建議道。


    “往常隻有咱們買人賣人,如今隻賣不買,外人又該如何說,且說這些婆子丫鬟一旦被賣,還不知怎麽編排,傳出去於娘娘名聲有礙,賣人倒是不必,儉省些便是了。”


    賈母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又道。


    “過幾日讓鳳哥兒帶些禮,到玉兒那一趟。算算日子年後她也該及笄了,敏兒就這一個孩子,我這當娘的,自是要安排妥當了。”


    “是。”王夫人恭順答應著,這事既有老太太出馬,於情於理,黛玉這兒媳是跑不了。


    雖說這婆家動兒媳的嫁妝說出去不光彩,但如今賈府是個什麽狀況,倒也顧不得這些了,何況這黛玉嫁妝之中有一份就是先時賈敏的嫁妝,本就是從賈府中出去的,他們賈府拿來用上一用支持個幾年,過些時日再填補了便是。如今宮中有元春,還得了皇子,日後賈府必定少不了好處。


    若不是賈政官位不顯,寶玉又沒什麽功名,賈府如今又內囊空虛,王夫人覺得配了黛玉還可惜了呢!


    回至府中,賈母如此交代,親自吩咐鴛鴦去取了禮,是一柄先時元春賞下的玉如意和一方古硯,畢竟又不是什麽年節,忽得送什麽大禮反是不妥。


    鳳姐雖說是接了這差事,麵上倒是笑盈盈,心裏可不這麽想。雖然那叫桂枝的奴婢說要他們記著林府的恩,王熙鳳不記仇便是好的,還記著恩情,真是說笑?!


    雖說這如今有了個庶子,孩子也和她親近,然而並不是她肚子裏蹦出來的種,若是當年賈璉所謀之事得手,這賈府寬裕一些,她也不至於傷神落胎,沒準兒那沒緣法的孩子就可養活下來。


    且這林家留了桂枝母子性命,保不齊就是此事用來打賈府的臉的,鳳姐倒是覺著這算不上什麽恩情,她倒是想瞧瞧黛玉嫁入賈府之後的日子。


    自己那嬸子先時是看不上黛玉的,看著悶聲不響,老實人一個,誰又看得出來這麽一個人,竟是在外麵放印子錢,如今賈府越發捉襟見肘,這嬸子先時是為了自己攢著金庫,尚有收斂,如今為了府裏的用度還有宮中那個女兒,也就越發猖狂了。


    奴才駕好了車,王熙鳳領著平兒,帶著那庶子出了門,倒是要去會一會那林黛玉,這庶子因得沒有取名,賈赦便說到了開祠堂記族譜那一日再取,是以如今還沒名字,下人們一律稱之為哥兒。


    黛玉府邸,張姨娘在大門外迎客,見王熙鳳居然還把桂枝的兒子帶了來,心中甚為不快,須知這桂枝曾是林如海的姨娘,如今王熙鳳竟然帶了這苟合之種上門,不是來打林家的臉嗎?!


    王熙鳳見張姨娘麵色一變,心中得意非常,想用此事來打賈府的臉,如今看來,卻也不知打了哪家的臉麵。


    先占了一頭的王熙鳳得意洋洋往裏麵去,黛玉照著規矩接待了來客,見到這孩子,紫鵑雪雁皆不太自在,反是黛玉鎮定自若,就像是見了個一般的小娃娃,見他喜歡桌子上的小金橘,還抓了幾個讓他拿著玩兒。


    “妹妹倒是心善,也是多謝妹妹,你璉二哥哥的血脈才不會流落在外。”王熙鳳笑著說到,對黛玉很是感激,笑裏藏刀,本就是她最擅長的是。


    “我自是心善的。”黛玉溫和笑道。


    “隻是見鳳姐姐機關算盡太聰明,可憐你勞碌多年卻是個今生無子的下場,這才留了個孩子,鳳姐姐確實應該多謝我。”


    鳳姐見黛玉依舊麵上含笑,半點怒意都無,哪裏還是當年動不動就與寶玉鬥氣,哭哭啼啼的丫頭,且又白吃了黛玉一咒,心中怎麽能不窩火。


    “這林家本就子息凋零,妹妹還是積些口德,免得壞了自家的福報。”王熙鳳皮笑肉不笑諷刺到。


    “我如今自成一家之主,不必看人眼色,寄人籬下,約莫就是福報吧!至於口德一事,隻是如是說來而已,倒也不會壞了福報,卻不知鳳姐姐在外放那印子錢,可是報到自己身上了?”黛玉冷笑。


    王熙鳳看向黛玉,根本掩飾不了麵上的驚訝神色,眼睛瞪得老大,她放印子錢之事確實有之,如今王夫人越發猖狂,鳳姐反是收了手,隻是這黛玉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家,怎麽會知曉這些事情。


    也是因為掉了那七八月的哥兒,一來那時鳳姐傷了身子,精神不濟,再者就是她想到秦氏去時那個夢,也覺得是不是自己遭了報應,故而借故不再與王夫人搭夥。


    黛玉如此一說,倒是狠狠戳中了王熙鳳的要害,王熙鳳曉得自己如今已經有血虧之症,每每行經,總是要十天半個月,淅淅瀝瀝,每月都要用上好些藥材養著,如今才有些氣力出來活動,至於子嗣一事,不調養個三五年,還真是難說。


    “不知鳳姐姐此番來訪所謂何事?”黛玉又問,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她可不覺得王熙鳳會有那麽些閑情逸致,閑了來串門。


    “隻是老太太讓我當個信使,送些東西罷了。”王熙鳳淡淡答道,招了招手,讓平兒把東西呈上。


    黛玉見不過是一方硯台和一柄如意,不是什麽稀罕東西,隻是那如意瞧著應是內造的,估摸著是元春賞下的。


    黛玉看了看那硯台,雕的居然是並蒂蓮花,眸中泛出幾絲冷意。


    “不年不節的送東西,還是娘娘賞的,卻也不知為何?鳳姐姐向來最會忖度外祖母的心思,可否為我解惑一二?”


    作者有話要說: 嘖嘖嘖,鳳姐你恨錯人了~


    至於王夫人,大家自己感受了~


    賈府是真的隻剩空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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