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後, 沈家收到了沈嘉言來的信。


    葉荷香聽沈愛國念完信, 就說:“聽老大的, 趕緊裝部電話, 他現在一年到頭難得在家,郵局送信又太慢, 也不知老大元旦能不能回來, 過年能在家待幾天。”


    沈愛國感歎道:“兒子大了不由娘!元旦估計指望不上他能回來了,過年能回來一趟就不錯了。”


    兩口子正說著話,聽見有腳步聲和拐杖聲。


    葉荷香小跑著過來,“星洋, 你哥來信了,叫家裏裝部電話呢,以後你就可以經常給你哥打電話了。”


    說完話她才發現沈星洋手裏還牽著一位姑娘,就是上回帶回家吃飯的那位。


    葉荷香想起來了, 這位姑娘叫陳蘭。


    本來她也不討厭陳蘭,就是她打扮得過於時髦過於招眼,不太像溫柔賢惠那一款的。


    而且沈星洋當著家長的麵仍然牽著陳蘭的手,這讓葉荷香頗不樂意,怎麽感覺有點敗壞風俗的感覺。


    “星洋, 你過來看看你哥的信,他很擔心你, 怕你亂跑不好好在家養傷。叫你別出去別出去, 你三天兩頭往外跑!”


    沈星洋卻隻注意到他哥信中提裝電話的事。


    如果家裏裝了電話, 他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天天給林卉打。


    “媽, 別裝了,忒貴,要四千八呢,有這錢你還不如給我,我開個摩托車行,之前哥也是支持我的。”


    開個摩托車行差不多得六萬塊,葉荷香和沈愛國之前聽小兒子說想開摩托車行他們就四處打聽了。


    其實六萬塊錢他們是有的,隻不過他們上半年擴張了一個店麵,由三十平米的小店擴張麵兩百多平米的大店,可是花了不少錢。


    現在手裏就五萬多流動資金,如果把這錢全給沈星洋,然後再轉讓兩個小店麵,六萬也能湊得齊。


    但是,他們怕小兒子做不好生意,白白賠了錢。何況沈星洋最近情緒不穩定,傷又沒養好。


    “星洋,這事過年後再說吧,至少等你能扔了拐杖。”


    沈星洋倒也無所謂,“年後就年後,電話就別裝了,免得到時候開車行資金不夠還得去外借。”


    葉荷香和沈愛國覺得挺奇怪,以沈星洋以前的性子,如果得知要裝電話還不知高興成什麽樣子,肯定成天想著今天給誰打,明天給誰打。


    沒想到他竟然還攔著不讓家裏裝電話。


    葉荷香嘟囔道:“好吧,不裝不裝。我做飯去。”


    陳蘭這才將手從沈星洋手裏抽出來,“伯母,我來幫你洗菜。”


    沈星洋回了自己屋,他爸沈愛國悄悄跟了進來。


    “爸,你咋鬼鬼祟祟的?”


    “星洋,你跟爸說說,你當真喜歡這個陳蘭?”


    沈星洋眼睛閃爍,往錄音機裏放了一張磁帶,音量調得很大,然後才懶懶地回答一聲,“嗯。”


    沈愛國過來把音量調小,湊近問:“我記得之前你不是說喜歡那位女同學麽,叫林卉來著,就是上《歡樂星期天》的那位姑娘。這沒幾個月呀,你怎麽又突然喜歡上陳蘭了?”


    “媽不是說了麽,我配不上林卉。這輩子都追不上,難道我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再說了,人心是會變的,陳蘭挺好的,她啥都聽我的。”


    沈愛國無話可說了,眼前來看,這個陳蘭確實處處讓著他的小兒子,這姑娘應該是打心眼裏喜歡他小兒子的。


    既然如此,他不知該說什麽了,小青年談戀愛,他管得太多隻會討人嫌。


    “爸,你給哥回封信,就說我挺好的,叫他別惦記著。另外,你說家裏暫時不裝電話,咱們手頭上的錢挺緊的。”


    “你自個兒回信吧,我哪會寫信。”


    “那就算了,反正我懶得回信。”


    沈愛國歎氣,他長這麽大還真沒寫過信,所以幹脆出門給大兒子打電話。


    沈愛國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人,一股腦兒啥事都說了。


    “嘉言啊,你可是不知道,我和你媽拿你弟沒辦法,他要出門我們攔都攔不住,他帶姑娘回家來玩我們也不好說什麽。可今天,他牽著人家姑娘的手一直不撒手,你說這叫什麽事。可他說了,他腿那樣子怕將來找不著老婆,眼前有姑娘喜歡那還不趕緊的。你聽聽,他說得似乎還挺有道理。”


    沈嘉言在電話那頭問:“就是上回來家裏吃飯的陳蘭?”


    此時林卉就在沈嘉言身邊,她是被沈嘉言叫來辦公室練新歌的。


    聽說沈星洋和一位姑娘好了,林卉倒挺高興的,一種很釋然的感覺。


    “對啊,就是那個叫陳蘭的姑娘,老家是咱們向陽鎮的,不過聽她說現在和她媽媽在縣裏住,不過她從來沒提過她爸,聽上去好像是單親家庭。嘉言,你以前在向陽中學當過藝術隊老師,你知道陳蘭的底細嗎?”


    “她好像是……”沈嘉言拿著電話扭過頭來問林卉,“陳蘭是不是你初中同學?”


    “陳蘭?你是說陳蘭和星洋好上了?”林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星洋知道她和陳蘭簡直是死對頭,沈星洋這麽做難道是故意氣她的?或是陳蘭纏著他,他也沒辦法?


    “林卉……,你在想什麽?”


    “哦,她是……我初中同學,也是我曾經的後媽的女兒,我和她還當過幾年的姐妹呢。不過後來她媽帶著她跑了,現在跟我沒啥關係。”


    沈嘉言聽著有些暈,不過聽林卉這語氣,也知道她和陳蘭關係不太好。


    電話那頭的沈愛國也聽到沈嘉言和林卉的對話了,“嘉言,你在和誰說話,是你女朋友麽,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沈嘉言忙道:“沒……沒有。爸,星洋的事你先別管得太緊,他最近脾氣不好,你就由著他吧,記得每個星期帶他去醫院檢查一次。另外,趕緊裝部電話,我往家裏打電話也方便。”


    他說話時不看了林卉一眼,他知道林卉一直想跟他弟打電話。


    沈愛國歎氣,“星洋他不肯裝電話,說要省著錢,等他腿好些,他要開摩托車行,這不是你支持的嗎?”


    沈嘉言愣了愣,“好吧,等過年我帶錢回家裝。”


    掛掉電話後,沈嘉言見林卉臉色不對,“怎麽了,星洋找新女朋友了你不高興?”


    林卉苦笑,“你明知道星洋是故意的。”


    沈嘉言無言,他自然也知道弟弟是故意的,可能弟弟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忘掉林卉吧。


    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插手這件事,總不能叫弟弟別找陳蘭而應該繼續和林卉好吧。


    林卉剛才還感到釋然,現在心裏又挺難受的,她擔心沈星洋這樣做隻會讓他自己更受傷。陳蘭是個很自私自利的人,如果她得知沈星洋的腿一直好不起來,她還會一心一意跟著沈星洋嗎?


    “林卉,星洋現在不是小孩子了,他應該為他自己所做的事負責。他最近心情不好,有陳蘭陪伴他,為他排憂,我覺得對他來說是件挺好的事情。


    林卉點頭,“但願吧。”


    林卉現在也沒心思練歌了,“我……我回去休息了,明天再來。”


    如果沈星洋真的交了新女朋友,過得開開心心,林卉肯定比沈星洋還高興。


    可沈星洋找的人偏偏是陳蘭,林卉是真的很擔心。在她眼裏,陳蘭不僅自私自利還是個特別有心計的人,沈星洋根本玩不過陳蘭的。沈星洋本來就夠倒黴的了,可別再栽跟頭。


    轉眼到了月底,林卉去上海錄製了《文藝月》,因為隻是唱一首《你》,她發揮了正常水平,畢竟曾經上台唱過。


    之前她打電話找沈星洋,如沈嘉言所說,那家店離沈家比較遠,人家不願跑腿去叫人。因為林卉打了多次,那位店主實在受不住林卉的請求,就去找了一回沈星洋。


    可沈星洋聽說是北京一位姑娘打來的,他竟然不肯接!


    林卉現在在上海,她又撥打了那個電話,那位店主答應再為她叫一次。


    沈星洋根本不知道林卉此時到了上海,聽說是上海人找他,他挺莫名其妙的,就去接了。


    沒想到一接電話便聽出是林卉的聲音。


    “卉子?你怎麽到上海了?”


    “我來這裏錄製節目。星洋,你為什麽不肯接我電話,是在生我的氣嗎?”


    “沒有,我生你的氣幹嘛,你又沒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我……我當時沒在家。”


    “星洋,陳蘭她……她的為人……,你……”林卉不知道該怎麽說,畢竟這是沈星洋的事,她不好多嘴。


    “卉子,你放心好了,陳蘭對我很好,我們倆現在好著呢。我爸嘴長,沒想到我哥的嘴也長,連你都知道我和陳蘭在一起了。既然你都知道了,也……也挺好,我不必特意告訴你了。你……,保重。”


    沈星洋說完就掛了電話。


    林卉站那兒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或許,她真的是想多了,無論陳蘭人品怎麽樣,隻要她真心喜歡沈星洋,可能不會計較沈星洋的腿吧。


    這麽一想,林卉心情鬆快了許多,如今沈星洋有了新的生活,她也應該有自己的新生活。


    她去上海繁華的街上逛了逛,給自己買了一身衣服,還給她爹和張秀麗、小峰買了衣服,然後去郵局寄出去。


    打算回北京時,她忽然在一家皮具店門前停住了腳步,猶豫了一陣,她還是進去了,挑了一款很時尚且價格比較貴的男士錢包。


    她覺得這款錢包很符合沈嘉言的氣質。


    火車開到北京站,林卉背著一個小包,手裏還拎著一個大包,她費勁地擠著人下了車,又去找衛生間上了廁所,然後才向出口走去。


    快到出口時,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後麵叫她。


    她一回頭,呆了,是沈星洋,還在陳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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