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夏,林卉小學畢業,該上初中了。


    後媽拿著笤帚滿院子追著林卉打,“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老娘養著你,你還敢不在家帶弟弟,要去上什麽中學,就你這蠢腦袋瓜子也配上中學?”


    林卉十歲時親媽因病去世,十一歲時她爹就給她找了個後媽,後媽還帶來一個與林卉同歲的妹妹,隻比林卉小三天。


    十一歲半時,親爹和後媽生了個兒子,暑假這兩個月林卉每天的任務就是帶弟弟。


    快開學的這幾天,後媽天天打林卉,還在林卉她爹麵前告黑狀,以至於林卉沒能上中學。


    帶了幾年弟弟,剛滿十七的林卉就被後媽安排隨便嫁了個男人。


    婚後,林卉一年遭家暴十幾回。兩年後,也就是一九九二年,她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男人喝農藥自殺了。而與她異父異母的繼妹正常上學,中考時考了個農校,然後分配到機關單位工作,幾年後嫁了個副局長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林卉以為,自己喝農藥死了便一了百了,沒想到她竟然重生了,又回到了一九八五年。


    仍然是那個籬笆院子,後媽揮舞著笤帚追著林卉打。


    林卉一邊跑一邊說:“陳蘭可以去上學,我就能去!”


    後媽陳翠紅追不上林卉,咬牙切齒地罵道:“不要臉的小蹄子,你能跟我家陳蘭比?她語文考了九十,數學八十五,你考那麽點分數有什麽資格跟她比?”


    林卉不服氣地說:“我語文雖然隻考八十,但我數學考了九十,比陳蘭還高五分呢!”


    “你總分有她高麽?沒有你就給我閉嘴!這麽小就敢跟我強嘴,再大些怕是要騎到老娘頭上來,看我不打死你!”陳翠紅直接扔掉笤帚,抄起牆角一根扁擔追了過來。


    陳蘭站在一旁一邊啃黃瓜一邊看著她媽追打穿著破衣爛衫的姐姐,沒什麽表情。


    林卉撒腿就跑,可不能吃眼前虧。


    林卉跑出院子,陳翠紅怕人瞧見,不好追出去,隻好氣哼哼地作罷。


    林卉見到路人就哭喊道:“我媽打我!她隻讓陳蘭上中學不讓我去上,家裏的雞蛋和黃瓜隻能妹妹吃,我不能吃,嗚嗚……”


    路過的村裏人聽著就議論開了。


    “這個陳翠紅心腸真是歹,她自己女兒好吃好喝的,卻沒命地打卉子,隻要卉子她爹不在家就打,卉子哭得喲!”


    “林成慶這是瞎了眼找了這麽個狠毒的老婆,也不怕卉子她媽做鬼都不放過他!”


    “是啊,不讓自己親生的女兒上中學,卻花錢給外姓的繼女上,這是什麽道理?林成慶整天下地幹活,掙錢養家,他養著陳翠紅母女倆,她陳翠紅應該好好待卉子才對,結果她卻是在家裏閑著,說是帶兒子,其實是卉子在帶,她還天天打卉子!天哪,你咋不長眼,怎麽不打個雷把這個女人劈死!”


    看不過眼的李嬸氣得真想去找陳翠紅理論一番,可尋思著卉子又不是自己女兒,多管閑事怕會招人說。


    可她見卉子太可憐了,就牽著卉子去南邊坡地裏找正在鋤草的林成慶。


    “成慶啊,你別幹了,你快來瞅瞅你閨女,被你那個老婆打得不成樣子了!”李嬸嚷道。


    林成慶扔掉鋤頭過來看,見林卉胳膊腿上全是青紫色,有些心疼,他平時隻顧地裏的活,還真沒留意到林卉身上的傷。


    附近幹活的人都湊過來瞧,自然又是一陣唏噓。


    “成慶,你得管管你老婆,這傳出去叫什麽事!”


    “可不,卉子可是你親生女兒,你這樣不管不問,不怕卉子她媽做鬼半夜找你?”


    林成慶的臉有些擱不住,拾起鋤頭帶著林卉回家找陳翠紅。


    “翠紅,瞧你把孩子打的!我是怎麽待陳蘭的你都看在眼裏,你又是怎麽待卉子的?”


    陳翠紅臉色漲紅,“我……我沒有打卉子,誰知道她在外麵和誰打的架,怎麽賴到我頭上?”


    “你當我好糊弄是吧,村裏那麽多人聽見卉子在家哭,不是你打的是誰打的?卉子整天在家幫你一起帶兒子,她哪有空跑出去跟人打架?”


    陳翠紅沒理也要爭七分,撒潑道:“我哪有天天打她,就這幾天她鬧著要上中學不好好帶弟弟,把弟弟推地上摔幾次,我才打她幾下,你不在家什麽都不清楚就聽別的女人瞎起哄,那你和別的女人過去吧,我不過了!”


    陳翠紅說著就抱起搖床裏隻有七個月大的兒子往門外走。


    林成慶從來都吵不過陳翠紅,也害怕陳翠紅真的抱兒子離開他,趕緊上前拉她。


    “翠紅,有事說事,你動不動就扯腿走這是幹嘛,有話好好說!”


    陳翠紅心裏得意,她就知道林成慶不敢跟她動真格的,打你女兒怎麽了,以後我還要打!


    “說什麽說,我是尋思著跟你一起下地幹活,你一個人下地多累呀,而且田地的活要是幹得不精細收成會少好多,咱們要養三個孩子呢。可兒子才七個月,家裏總得有個人帶孩子吧,卉子是女娃,讀那麽多書幹嘛,等兒子再大幾歲能跟著咱們一起下地玩,卉子就可以跟村裏那些女孩一樣出去做工掙錢了。”


    林成慶見老婆是想跟他一起下地幹活,頓時心就軟了,趕緊把兒子從陳翠紅手裏抱過來哄著。


    林卉在旁邊一瞧,完了,她這個爹,根本靠不住!


    林成慶抱著兒子坐下來說:“翠紅,我是覺著吧,卉子跟蘭蘭一般大,隻讓蘭蘭上中學,不讓卉子上,別人會說閑話。”


    “說什麽閑話,蘭蘭比卉子聰明,考的分數比她高!”


    林卉立馬插嘴道:“總分隻低五分,我數學比陳蘭還高五分呢!”


    “卉子你別插嘴!”林成慶瞪一眼林卉,然後又轉頭跟陳翠紅說,“別人才不管誰聰明誰笨,就說你偏心眼,這樣對你影響不好。”


    陳翠紅惱了,“你幹嘛要聽別人的閑話,咱們過咱們的日子,又不是跟別人過日子!村裏那麽多女孩子都不上中學的,直接學裁縫或學理發,然後出去找活掙錢,卉子幹嘛要搞特殊?”


    林成慶無話爭辯,“開……開學還有好幾天呢,咱們慢慢商量,別吵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帶孩子,你做午飯去吧。”


    林卉簡直被她爹氣懵了,村裏的確有很多女孩不上中學,但陳蘭能上,她就能上,她爹連自己親生女兒都幫不了,這叫什麽爹!


    陳翠紅瞥一眼林卉,“卉子,你去菜園裏擇菜!”


    似乎覺得隻叫林卉幹活不叫陳蘭幹活,會讓林成慶心裏不舒坦,陳翠紅又嚷一句,“蘭蘭,你把家裏的地掃掃!”


    吃了午飯後,林卉知道陳翠紅肯定又要她帶弟弟,她一放下筷子就溜出去了,根本不理會陳翠紅怎麽喊她。


    “成慶,你看你的好女兒,還說她平時多麽乖,這叫乖麽,我叫她,她跟沒聽見似的,就知道出去野!”陳翠紅氣得牙癢癢。


    林卉來到大伯家。堂姐林芳茹的新課桌都找木匠打好了,這會子林芳茹正在仔細地擦拭呢。


    林卉羨慕得眼睛發紅,緊跟著眼淚也禁不住流了出來。


    林芳茹問她怎麽回事,她就如實說了,後媽根本不想讓她去上中學,隻讓陳蘭去。


    這會子大伯母喂完豬過來了,得知了這事義憤填膺地說:“我早就看出這個陳翠紅不是個好東西,你大伯還不信呢!”


    大伯母說著就朝院子裏正在抽煙的男人嚷道:“你聽見沒,陳翠紅讓她自個兒女兒上中學,不上卉子去,還有事沒事打她!”


    大伯吐著煙圈說:“這事咱也管不了,弟弟好不容易續了個老婆,還生了個兒子,這日子過上道了,咱去插手的話別人還以為咱見不得他們小兩口過好日子呢。”


    大伯母惱道:“你這話是怎麽說的,爹娘不在世了,你是他大哥,你就可以管他!卉子是你親侄女,那個陳蘭可跟你林家沒半點血緣關係,你難道要向著外人?“


    林卉的生母以前跟大伯母關係並不是很好,因為當年分家時鬧了一些矛盾。現在林卉的生母過世了,大伯母與這個新弟媳陳翠紅關係更不好,話都說不上兩句,現在你不理我,我不理你。


    大伯母不好去找陳翠紅,隻能讓她男人去管,畢竟林卉的爹是他的親弟弟。父母不在世,哥哥管弟弟,天經地義。


    林卉來到伯父林成橋麵前,可憐巴巴地說:“伯父,我真的想上中學,平時我的成績比陳蘭要好,這次隻是作文寫跑題了才沒拿到高分。如果我上了中學,我一定好好讀,爭取考個學,捧上鐵飯碗。”


    林成橋聽侄女林卉說了這麽些,又瞧著她穿得破爛,模樣可憐,實在於心不忍。


    他摸了摸林卉的頭,“好,我去說說。”


    2.第 2 章


    別看林卉他大伯在老婆麵前一副慫樣,到了自個兒的弟弟麵前,倒是挺直了腰杆。


    林成慶哄了陳翠紅一陣子,正要去下地,竟瞧見大哥來自家門前了。他大哥可是極少來的,但凡來了都是有重要的事說。


    他大哥林成橋冷著臉,瞥了弟弟、弟媳兩眼,道:“成慶、翠紅,我作為大哥,平時沒插手過你們小兩口過日子,但這回我得給你們敲敲鼓,人在做、天在看!卉子可是咱林家的閨女,你們要是虧待卉子一味地捧著陳蘭,做出遭人戳脊梁骨的事怕是將來老天爺發作了要打雷都找你們!”


    他說完就走,一副氣得不想理會人的樣子。


    陳翠紅見大哥一走,就朝她男人林成慶嚷起來,“我說那丫頭咋跑得賊快,原來是告狀去了……”


    “好啦,別說了!”林成慶扯著嗓子吼道,“你沒見大哥生氣了麽,要我說,要麽她們姐倆一起上,要麽都別上!咱們都為人父母了,做虧待自己女兒的事真的會被人戳脊梁骨!”


    陳翠紅呆愣一旁,她還是見一次見林成慶對她發這麽大的火。她明白了,他大哥在林成慶眼裏還是有一定威信的。


    陳翠紅也怕把林成慶惹急眼了,便嚅聲道:“那……家裏誰帶兒子……”


    “你帶著吧,我自己一人下地幹活就行,收成少就少點,不至於餓死一家人。你也別再打卉子了,她大了長心思,你不怕她將來恨你一輩子?”林成慶扔下話就扛著鋤頭出門了。


    他也是從大哥的背影裏看出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連大哥都開始管上自己家的閑事了,這足以表明自己做的事太讓大哥失望了。


    走在路上,林成慶想到自己吃午飯時差點就聽信陳翠紅的話決定讓卉子輟學在家帶弟弟,忍不住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卉子也曾是他手心裏的寶,他咋就忘了呢。


    林卉回到家,陳翠紅惡狠狠地瞪著她,想抄起身邊的家夥來打林卉,可想到林成慶走時扔下的話,她咬牙忍住了。


    “你來帶弟弟!我要出整理菜園。”陳翠紅朝林卉凶道。


    陳翠紅一出門,陳蘭就打開家裏的紅木箱找月餅吃。


    林卉抱著弟弟上阻攔,“馬上要過中秋節了,這些月餅要留著過節吃。”


    陳蘭動作快,拿著一塊就咬上一大口。


    林卉惱道:“那你過節別吃了。”


    “過節我也要吃!”陳蘭仰著脖子橫道。


    “一共才四塊月餅,你現在吃一塊,過節哪裏還有你的份?”


    “我就說這塊是你偷吃的,過節你別吃就行了。”


    陳蘭才落音,林卉便抬手給了陳蘭一個響亮的巴掌,月餅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林卉見陳蘭驚愕地瞪著自己,一字一頓地說:“你還敢耍橫試試,看我不打爛你的嘴!”


    陳蘭嚇得捂臉大哭,林卉不理她,抱著弟弟去大伯家找堂姐玩。


    陳蘭見林卉走了還一直哭,先是站著哭,然後坐在地上哭,邊哭邊拾地上的碎月餅吃,直到月餅吃完了才止住哭。


    過了兩個小時陳翠紅回家來了,陳蘭飛快上前哭著告狀,說林卉偷吃月餅被她發現了,林卉惱羞成怒打了她。


    陳翠紅知道自己閨女的德行,見閨女陳蘭身上還沾著不少月餅渣子也知道月餅到底是誰吃的,但她並不揭穿這件事,而是把陳蘭身上的渣子撣掉。


    不過她對林卉敢動手打陳蘭這件事十分震驚,震驚得有點不相信。


    正好林卉抱著弟弟回來了,林卉知道弟弟每隔兩個多小時要吃一次奶的,結果一回來就被陳翠紅痛罵。


    “你個小蹄子,你竟然敢打妹妹?”


    “陳蘭偷吃月餅,還說要誣賴是我吃的。老師說了,做錯事就得受懲罰。”林卉有理有據地說。


    陳翠紅這一聽還了得,“你還當真打妹妹了,你……你……誰借給你的膽子……”


    陳翠紅氣得舌頭都捋不直了,抬起手就要打林卉,沒想到被一隻粗糙的婦人的手攔住了。


    “大嫂,你怎麽來了?”


    林卉的大伯母方梅花極少來弟媳家,要不是剛才林卉抱著弟弟去她家,說了陳蘭偷吃月餅的事,她才不來陳翠紅家呢。


    方梅花猜到林卉會因這事挨打,所以過來瞧瞧,沒想到陳翠紅還真的要打人。


    方梅花拉著個長臉,說:“我不來,可憐的卉子又要挨打了。”


    陳翠紅氣咻咻地說:“卉子她打陳蘭了你知不知道?”


    “那你還沒少打卉子呢!”方梅花冷不丁地接話道。


    “我……我哪有!”陳翠紅開始狡辯,“我從來沒有打過卉子,不知是誰在嚼舌根,今天個個說我打了她,我冤枉啊,我這個做後媽的容易麽,我養著她……”


    方梅花壓根不想聽,插嘴道:“明天中學就要報到了,芳茹說明天要和卉子一起坐我家的破水壺拖拉機去。咱村裏還有六個男娃全都要坐我家的拖拉機,拖拉機太小怕載不下,就不帶你家陳蘭一起去了。”


    方梅花說完還牽著林卉的手,“走,你課桌不是還沒打麽,聽芳茹說,隔壁村有兩位初二的女娃不想繼續讀了,課桌也搬回了家。你跟芳茹一起挑選一副好的搬回來,到時候讓你爹去付錢就行。”


    方梅花就這樣牽著林卉走了,氣得陳翠紅呆立原地,恨不得朝方梅花背上挖一鋤頭。


    林卉的堂姐林芳茹隻比林卉大半歲,兩人個頭差不多高,她們一起去隔壁村挑好了桌椅,兩人一個扛凳子一個扛桌子,雖然扛得氣喘籲籲,但林卉心裏特別開心,她終於可以上中學了。


    上一世,她那麽羨慕能讀中學的人,那麽羨慕陳蘭,那麽羨慕有好工作還嫁了好男人的人。這一世,她希望自己能一一實現。


    晚上,陳翠紅在林成慶麵前嘮叨下午的事,不僅說林卉如何打陳蘭如何強嘴,還說大嫂怎麽目中無人。


    林成慶聽煩了,“怎麽誰在你眼裏都不是個人?就你和陳蘭是好的,其他人全是歹的,那我也是歹的?”


    陳翠紅見林成慶不像以前那樣向著她,頓時委屈地流眼淚。


    林成慶看不過眼,忙道:“好了好了,別為孩子那點事生氣,卉子和蘭蘭明天就要去學校報到,以後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大嫂向來說話直,不僅對你這樣,她對誰都這樣,以前她跟林卉的親媽也不對付……”


    林成慶突然止住了,覺得在陳翠紅麵前提林卉的親媽不太好,免得陳翠紅又吃醋又和他吵架。


    陳翠紅聽到林成慶提到卉子的親媽,頓時甩臉子,把手裏的幾百塊錢往林成慶麵前一扔。


    “卉子她親媽,她親媽跟你過日子能攢上這麽些錢?倒是我省吃省喝攢下了這些錢,你卻要給兩個孩子報名,住校還要生活費,看你能供得起幾年!”


    林成慶不願和陳翠紅爭,隻是將甩散的錢趕緊拾起來仔細數著。


    “有三百多塊呢,她們姐妹倆報名費總共也隻需一百六,生活費每人一周三塊,一個月也才二十四塊,這些錢足夠了。家裏的花生還沒賣哩,待晚稻收了除上交公糧和自家吃的,還能賣點,這日子挺有過頭的。”


    陳翠紅卻氣得直翻白眼,“餓不死你就叫有過頭?你沒見別人家都在忙著攢錢買磚麽,估計明年咱村裏就能起好幾座樓房,咱家還住著三間破土屋,丟不丟人!”


    林成慶抬頭瞧瞧自己的家,確實有些破,但他並不著急,“雖然現在有兩個孩子上初中開銷大些,但一年也能攢個幾大百,三五年後咱家也能蓋樓房,急啥?”


    “你不急我急,我巴不得明年就住新樓房!”陳翠紅鼓著腮幫子說。


    這會子陳蘭過來了,伸手道:“媽,給我錢呀,我明天就要去報名了,鋪蓋你也沒給我收拾好呢。還有,明天我怎麽去學校,大伯母說她家的拖拉機小,拉不下我了。”


    陳翠紅想到這事就氣憤,衝林成慶嚷道:“瞧你家的好大嫂,寧願拉別人家的娃也不管咱家的娃,以後她要是再在我麵前橫,我直接跟她幹架!”


    她說完就拿三塊錢給陳蘭,“這是你的一周生活費,明天讓你爹騎自行車給你報名去,課桌椅也讓你爹綁自行車上,哼,你不坐拖拉機,你有你爹送!”


    陳蘭看著眼前這個後爹,笑了笑,有爹就是好。林成慶無話可說,送就送吧,大哥大嫂送卉子去不送陳蘭,隻能他這個後爹去送了。


    陳翠紅去給陳蘭收拾鋪蓋,陳蘭過來一會兒要新的那床一會兒要好看的枕頭。


    陳翠紅趁身旁沒別的人,又掏兩塊錢給陳蘭,“拿著,以後你每周生活費五塊,林卉隻有三塊,這下你滿意了吧?”


    陳蘭笑眯眯的,趕緊把這兩塊錢收緊了。


    林卉剛從廚房洗碗出來,林成慶把八十塊的學費和三塊生活費給了她,囑咐道:“你好好讀,別讓爹失望。鋪蓋你自己收拾一下,衣服揀好一點的帶去。”


    林卉點了頭,回到和陳蘭同睡的屋,發現好褥子好床單都被陳翠紅給陳蘭捆好了,剩下的隻有破舊的。


    林卉也懶得爭這些,破就破些吧,衣服也沒好的揀,全是打了補丁的,她就把所有能穿的都帶上,其實也就三套,沒一套是沒打補丁的。


    林卉暗暗鼓勵自己,這些外在的她不在乎,她到學校就是要好好讀書,考個好學,到時候有個好工作,再嫁個自己愛的且待自己好的男人。


    誰敢擋道,她決不輕易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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