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禮部試日近,京城裏湧來五湖四海的讀書人,各處酒館茶樓都是人聲鼎沸,熱鬧極了。


    可惜蘇老夫人在逮著過一次穿著男裝企圖與那些入京趕考的學子們一較高下的蘇虞之後,就放話不許蘇虞再出門,要她在府裏好好養病。還說,她要是再折騰她那破身子骨,就是在折騰她這一把老骨頭。


    蘇虞不敢不從。


    自醉酒夢醒之後,蘇虞決心開始好好練練自個兒這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她原想出去騎個馬射個箭,可她這會兒連國公府的門都出不去。


    蘇虞盤算來盤算去,最後把注意打在了蘇庭身上。


    教練場上,蘇庭糾正著蘇虞的持劍姿勢。


    “向前直出,力達劍尖,劍臂一線……”


    蘇虞完成了一個最基本的刺劍動作,見蘇庭久不出聲,疑惑地偏頭問:“阿兄,怎麽了?我動作錯了?”


    她其實是會一些劍術的,父親當年教阿兄練劍,她也在一旁學過一些,甚至還將劍法與舞蹈融合,不過到底也隻是些花架子,這些年手也生了。


    說起來上輩子要不是那出劍舞,那出《十麵埋伏》,她還不一定會被嘉元帝一眼瞧上,進了宮。


    蘇庭愣了一下,回過神來。


    蘇虞想到什麽,“撲哧”一聲笑了:“明兒就是禮部試了,阿兄你是不是緊張了。”說著,她收劍,對著蘇庭俊美無雙的一張臉眯眼笑。


    她可還記得蘇庭禮部試一鳴驚人,一舉中了探花,成了京城裏茶餘飯後所津津樂道的對象。真是想想都引以為傲呢。


    “……我不緊張啊,”見蘇虞笑得更歡,蘇庭又補了一句,“真沒。”


    蘇虞一麵把玩著劍柄,一麵道:“我知道啊。可是祖母很緊張,日日好吃好喝地供著你,不然就是供著佛,父親好像也有點緊張,我上次還瞧見他下了朝回來,在你的院子門口轉來轉去,就連阿兄的師傅也挺緊張,特意給你放了好幾日的假,叫你安心讀書不用訓練。”


    她說著歎了口氣,道:“阿娘在的話,也會很緊張的吧,要不是她,阿兄你也不會忤逆父親原本的意思,棄武從文……”


    蘇庭默了一會兒,出聲問:“那夭夭你不緊張嗎?”


    蘇虞又眯著眼笑起來:“我不緊張啊,我還指望著你遊街那日,我能說服祖母讓我出門玩一會兒,悶死我了。”


    蘇庭也笑起來。


    “遊街的時候你隻準接我一個人的香囊,不許沾花惹草,禍害人家小姑娘,聽到沒?”


    “好。”蘇庭滿口答應。


    ***


    翌日一早,蘇虞天兒不亮就起了身,連她的寶貝花苗都來不及瞅一眼,便趕至門口。


    黎明將曉未曉,天色還不大亮,祖母仍睡著,蘇虞看著父親和阿兄站在門口相對無言,她這才發現阿兄似乎已經比父親個頭還要高些了,半晌,她看見父親伸手在阿兄的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


    蘇庭在轉身離去之前對她笑了笑,笑得誌在必得。蘇虞轉頭,發現父親似乎也在笑,隻一瞬,卻很清晰。


    晨風輕撫過那些笑容,輕撫過蘇虞的心尖,她整顆心都變得柔和而安定起來。


    所有的一切都還在既定軌道上安然延伸,她相信自己有力挽狂瀾的力量和勇氣去麵對、去改變、去迎接一個新的自己和新的人生。


    送走蘇庭,蘇虞折返回訓練場溫習昨日練的招式。刺,劈,撩,掛,雲,點,崩,截……她酣暢淋漓地揮了一個上午的劍,沐浴過後,用過午膳,她本打算小睡一會兒,不想一直睡到了日薄西山之時。


    蘇虞剛醒,蘇庭便回來了。從黎明入場到日暮交卷,腦力體力消耗過度,蘇庭胡亂吃了些東西墊肚子,便仰頭大睡。


    蘇虞因著白日裏睡多了,夜裏反倒睡不著了,輾轉反側到三更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第二日,蘇虞是被滿街走街串巷的“放榜啦!傳臚啦!”給吵醒的。


    她一骨碌坐起身來,喚蟬衣和連翹進來給她梳妝打扮。


    今兒可是個大日子,她可得早早準備好去一睹探花郎的風采。


    ***


    放榜傳臚之後,蘇庭騎著馬,從午門出宮,高高的一麵宮牆,隔離開宮牆內的寂寥與堂皇和宮牆外的喧囂與樸素。他前麵是狀元和榜眼,後麵還有浩浩蕩蕩一長溜的進士,他是探花。離宮門越來越遠,人聲愈加鼎沸。


    真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蘇庭在馬上四處張望,左顧右盼,前頭的榜眼閻初轉頭過來笑道:“蘇探花這是在尋哪位娘子的倩影啊?”


    蘇庭還來不及解釋,榜眼前頭的狀元江行也轉頭來道:“閻兄莫取笑蘇兄了,他定是在尋他妹妹呢。”


    蘇庭對著前頭拱了拱手,他手還沒放下忽被一個藍色的香囊砸中,他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他低頭一看,藍底上繡的是白鶴,目光順著香囊拋來的方向看去,一個著藍襦裙外罩白鬥篷的娘子眉清目秀,俏生生地立在那裏,見蘇庭望了過來,眨眨眼對他笑了笑,又趕緊躲開他的視線。


    蘇庭心頭一動。


    閻初大笑,笑中半是調侃半是豔羨:“果然還是年輕好啊!”


    蘇庭正打算應承幾句,忽有所感地抬頭看向右側茶樓的二樓,一眼望見穿著一身天青色圓領袍、頭戴玉冠的蘇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手裏勾著一個墨綠色香囊的繩子打著轉。


    蘇庭暗自腹誹她出門十回有八回穿著男裝,好好的女兒家作甚總是……他忽地想起什麽,視線隨著蘇虞手裏的香囊一同在空中打了個轉。


    蘇庭心裏一跳,手裏拿的香囊頓時成了燙手山芋,他一個哆嗦竟將香囊直接朝那個姑娘的方向拋了回去。


    “嘿,蘇兄!”


    蘇庭拋出去就後悔了,一個借力翻騰,把半空中的香囊又拿了回來。


    等他再抬頭看向酒館二樓,隻捕捉到蘇虞一張模糊的驚慌失措的臉,以及一個正急速垂直下墜的墨綠色香囊。


    他再一細看,茶樓二樓的那個位子就已經空了。


    “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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