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月及笄禮之前, 聶恒宗送來了一整套頭麵首飾, 以明月為主要設計, 每一件飾物都帶有或圓或彎的月亮形狀。聶恒宗告訴唐明月,這套首飾有一個名字,叫做永恒之月。


    將聶恒宗與唐明月的名字嵌到名字中,唐明月聽後心裏甜絲絲的。聶恒宗悄悄告訴她名字,她斂眉彎目笑彎了嘴角。


    永恒之月, 唐明月越想越覺得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忽而想起唐明玉生辰前她去天絲明玉坊時, 在離開時那丫鬟去叫沈卿卿時驚喜的模樣,竟是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打造好了。


    她不自覺便更開心了。


    自從去宮中請求過永平帝之後, 聶恒宗便不避諱往唐家來往。有著從前的情分在, 雖說陛下如今也並沒有賜婚,可是唐清總不能把人攆出去。不止如此, 每次聶恒宗過來,他也能留給兩個小的那麽一刻半刻的說話功夫。


    天暖了,兩人就在水榭邊的亭子裏說話,伺候的人都離得遠遠的,雖說不能做什麽,可是聶恒宗若想偷個香還是不成問題的。


    唐明月出落得愈發明媚動人,性子也比之前活潑許多,加上兩人從小熟悉, 說起話來無所顧忌,聶恒宗每次見她之後都能高興好些日子。


    馬上就要成年的少女,心裏剛甜蜜完, 就想到了十分難辦的事情來。


    及笄禮要用的發笄、發簪、釵冠,聶恒宗送的這套首飾裏應有盡有,唐明月有些為難起來,“我娘已經把及笄禮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呢,若是我用了這個,她會不會不高興。”


    聶恒宗卻並不在意,“月兒,此事不重要,你喜歡哪個便戴哪個,於我而言,何事都不如你重要,這些東西,便是你從不插戴都可,隻要它們讓你一時歡喜,也是它們的造化了,我相信嬸子同我一樣,不會計較這個的。”


    相愛之人,總是更在乎對方的感受,可反過來想,又何嚐不是聶恒宗所說這般。


    不管是親人或愛人,以愛之名來綁架對方做這做那,說到底,還是不懂愛的本質罷了。


    唐明月立時又開心起來,趁著人不注意,偷偷在聶恒宗的唇角沾了一下,“宗哥哥,你最好了,你會不會永遠這樣待我?”


    聶恒宗碰了碰她的小鼻尖,“自然會,這輩子,對月兒好,便是我最重要的事了。”


    “竟糊弄我,再這樣說我可就再不信你了。”唐明月轉頭去看風景,並沒有多在意聶恒宗這句話。在她看來,於聶恒宗來說重要的事太多了,對她好,又如何能排得上第一位?


    然而於聶恒宗而言,這句話卻是再正經不過的承諾了。


    他看著唐明月的背影,有些多說幾句,卻又能明白她的想法,轉而沉默,隻希望日後,他的月兒能明白他今日所說,並非糊弄她。


    石階下頭,香兒一步步朝上走,心中有些鬱悶,每次拆散主子相會這種事都是她來做,每次都要被殿下的眼刀盯得想死。她一步步挪到亭子裏,頭也不抬對唐明月道:“姑娘,夫人派了人來傳話,午飯已經備好了。”


    “知道了。”唐明月回的幹脆,回頭看向聶恒宗的眼裏卻帶了絲不舍,吳氏派人來催,便說明兩個人獨處的時間已經沒了。聶恒宗同樣不舍,沒空用眼刀去紮香兒,而是與唐明月依依不舍的對視。


    香兒感受到了自己的多餘,飛快的逃了下去。


    唐明月知道兩人如今這般相見已是十分難得,她心中忽然難受起來,聲音帶了絲哀愁,“宗哥哥,你說陛下會應允我們的婚事嗎?”


    “會的。”聶恒宗的聲音無比堅定,他伸手摸了摸唐明月的頭,眼神裏帶了眷戀,“你要相信我,我會明媒正娶,讓你做我的妻子。”


    伸手摸了摸自己被聶恒宗摸過的頭,唐明月忽然撅起了小嘴,之前的傷感忽然消散得一絲不剩,“為何我永遠都比你矮上那麽多呢?”


    “因為我永遠都比你要大。”聶恒宗起了玩兒心,逗了唐明月一句,兩人便歡歡笑笑往亭子外頭走。


    唐明月的及笄禮,原本想請姚氏作為正賓,可姚氏卻幫忙去請了楊樂姍的母親福慧長公主,姚氏說女孩子的及笄禮一生隻有一次,是極為重要的,正賓自然是越貴重越好。唐明月也曾給福慧長公主請過安,還得過她幾句點撥,作為正賓自然也是再合適不過。


    讚者便是楊樂妍了。唐明月實在是覺得楊樂妍作為讚者最合適,剛巧她也十分樂意,便十分愉快的決定了。


    將這些細細碎碎的事情說給聶恒宗聽,他也聽得十分認真,最後唐明月帶了一絲期待問他,“宗哥哥,你會來觀禮嗎?”


    女孩子,自然都是十分受重視自己的及笄禮的,唐明月想聶恒宗能來見證自己最鄭重的時刻,忍不住就問了出來。


    聶恒宗如今領了差事,不是很得空閑,可是唐明月的及笄禮,他還是準備了時間的,因此自然是笑嗬嗬的道:“我十分期待月兒的及笄禮。”


    唐明月牙齒咬了咬下唇,暗暗決定在及笄禮上要用聶恒宗送她的東西。想想又有些對不起她娘,便決定最後的釵冠用聶恒宗送的,因為她實在是太喜歡那套永恒之月了,而其中的釵冠,又是她最最喜歡的。


    到了生辰這一日,唐明月早早就起身沐浴,換好采衣采履,在楊樂妍的陪伴下安安靜靜坐在房內等候,不一時便有音樂聲響起,待正賓和所有的賓客都就座之後,由唐清開場致辭,之後楊樂妍先出去,淨手之後就位,唐明月這才出門,給所有賓客行揖禮。


    抬頭的一瞬間,唐明月一眼就看到了賓客中的聶恒宗,她彎了嘴角笑笑,麵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唐家在京城沒有什麽親屬,來觀禮的都是同唐家跟唐明月比較親近的人,因此人不多,聶恒宗站在裏麵特別明顯。


    楊樂妍看到了兩人之間的眉目傳情,心中偷笑,麵上卻十分正經的幫唐明月梳頭,待她梳完將梳子放在席子南側,福慧長公主起身淨手後歸位,作為有司的唐明玉奉上羅帕與發笄,等福慧長公主為唐明月插戴。


    唐明月及笄禮上要用的發笄、發簪與釵冠,最後都用了聶恒宗送的,這是吳氏決定的,而所要穿的素衣襦裙、曲裾深衣及至最好的大袖長裙,自然都是吳氏準備的。


    醮子之後便是為笄者取字,這個字本應由福慧長公主來取,可到了這步她卻停下,對著人群說道:“今日本宮受邀到唐府為嘉惠的及笄禮做正賓,取字一事本該由本宮來做,隻是聖上有聖旨到,今日這字便不由本宮來取了。”


    福慧長公主言罷衝人群中的聶恒宗道:“宗兒你過來,將你父皇的聖旨宣了吧!”


    原來聶恒宗的手裏一直捏著永平帝的聖旨,這宣讀聖旨的時機也是他跟姑姑福慧長公主商量好的。


    眾人不防還有這一茬兒,怔愣片刻才反應過來,忙都跪地準備聆聽聖旨。


    唐明月頭上戴著金鑲玉嵌寶眾星拱月釵冠,身上穿著紅色繡金絲牡丹長裙,麵上敷著薄粉,目似點漆、唇如丹砂、香腮粉紅,比往常更多了一分華貴,看得聶恒宗呆了片刻才展開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唐家長女,端方淑靜、慧敏柔嘉,今賜婚五皇子瑞王為正妃,擇日完婚。欽此。


    聖旨不長,聶恒宗卻一字一句念得極慢,生怕有人聽不懂一般。


    眾人聽完確實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永平帝已經封了五皇子為瑞王。


    聶恒宗的確是領了冊封旨意才出門的。永平帝獎賞他,將給唐家的旨意叫他帶來宣讀,也不枉他在心上人及笄之前還跑到宮裏求賜婚。


    這道賜婚聖旨,於唐明月來說便是意外之喜了,她此前一絲風聲都未聽到,不想在她如此重大的時刻,竟連終身大事都給解決了。


    聶恒宗念完聖旨,福慧長公主起身才道:“既然瑞王已與嘉惠有了婚約,這取字的機會,本宮便讓給瑞王了。”


    唐明月的眼睛亮晶晶看向聶恒宗,十分好奇他給自己取的小字會是什麽。


    “多謝姑母給我這個機會。人活一世,當屬平安康健最為重要,依我看,不如用安安作小字吧!”聶恒宗聲音溫和,話中的意思卻是不容置疑。


    這小字不出奇,意義卻不同。聶恒宗想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用這個。此生他惟願他的月兒平安康健,伴他終老。


    唐明月有些意外,可細思起來,卻也隻覺甜蜜。這個男人,對她的願望也不過隻是平安而已,又有什麽比這更重要。


    聶恒宗學富五車,本可以給她取一個更動聽更美好的小字,可那些小字的意義,卻與此不同。不說唐明月,便是唐清夫婦,心中也是喜歡的。


    “多謝殿下賜字。”唐明月盈盈福身,聲音婉轉動聽,可那話中輾轉的情意,也隻有聶恒宗聽得懂了。


    真好,這一世,終於許了她一個正妻之位。


    其它的,必還要一樣一樣都給她。


    聶恒宗如是想著,看著唐明月行完及笄禮,嘴角一直都是彎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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