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分家一事,唐老爹內心一直是拒絕的,可事情就是那樣的不遂心意。


    唐明月將聶恒宗從山邊撿回來後的第二天,唐清便一早起床去了縣城。等他下午回家的時候,手中拿了不少紙張書籍,身邊還跟著一個郎中。


    聶恒宗失憶了,唐清怕他腦子裏有什麽看不到的問題,便當真請回來一個郎中來。周郎中是長定縣最大藥堂濟世堂的坐診郎中。唐清一直等到過了晌午,藥堂裏沒什麽人了,才請求他跑了這一趟。


    周郎中仔細給聶恒宗診過脈,也沒有發現任何問題。周郎中倒是個實誠人,直接就說他看不出有什麽毛病,還囑咐唐清,若是實在不放心,隻能到府城去看看了。


    說實話,唐清有些失望。這種不確定,意味著是有隱患的。雖說聶恒宗說自己除了腳疼沒有一絲不對勁,可唐清還是希望他能早點正常起來。不說別的,總得知道自己是誰吧!


    原本唐清是想留了周郎中在家裏住一晚上的,可周郎中不肯,又說他有個侄兒就住在附近村子裏,隻叫唐清找個車送他一趟就行。


    唐家隻有用來犁地的牛車,速度太慢。唐清隻得又求到山子頭上,山子家裏有一輛騾車,速度很快,用不了半個時辰就能到周郎中要去的地方。


    因著沒看出聶恒宗有什麽毛病,唐清又給周郎中尋到了騾車,周郎中連出診的銀錢都沒收。還是吳氏過意不去,將自家留的幹蘑菇挑著上乘的給周郎中拿了一些。


    身為一個經常有太醫請平安脈的皇子,聶恒宗未曾意識到唐清給他找郎中是挺費力的一件事。直到此事在唐家引起了風波,他才想明白這其中關竅。


    也真真正正明白了,那些他很少能見到的百姓,過得到底是什麽樣的日子。


    挑起事端的自然是劉氏。知道唐清給聶恒宗請了郎中,又帶了一堆紙張書籍回來之後,她連事情都沒問明白,就炸毛了。


    在劉氏看來,請郎中買東西都是要花錢的。她不能明著阻止唐清買書買紙,可唐清給一個來路不明的窮小子請郎中,劉氏可就受不了了。


    她一直以為郭氏偷偷給二房塞錢,若不然,二房吳氏都將銀子借給娘家兄弟了,倆人咋還能有錢揮霍?


    當天晚上吃飯,劉氏就起刺了,直接問起唐祺桐要成親,家裏是怎麽個章程。


    郭氏剛開頭說了句家中銀錢不豐,劉氏就提起唐清請郎中買東西的事,唐老爹已從唐清那裏知道事情究竟,聽到劉氏如此說,氣得立時就扔了筷子。


    唐老爹生氣了,大夥兒連飯都沒法兒吃下去了。


    關鍵時候還是郭氏打了圓場,“都吃飯。老大媳婦,你要是不想吃,你就回屋待著。”


    郭氏鮮少如此不給劉氏麵子,劉氏雖然平日斤斤計較,可那也是仗著公公婆婆好說話,若是他們倆都生氣了,她也不會太過明目張膽。


    其實劉氏這個人,你說她整日挑事吧,她倒也沒有太大的能耐,可酸言酸語實在太多。她就是有這個本事,又不說多過火的話,又叫你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麽。讓你生氣也沒理由罵她。


    原本每日邊吃邊聊的氛圍沒有了,一家人安安靜靜的吃完。唐老爹讓孩子們出去,留下了幾個大人。他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認認真真的考慮著分家這件事。


    老話講,兒孫自有兒孫福。唐老爹想著他可能錯了,老大媳婦這個樣子,這家早晚是要分的。便是他硬攔著不分,日後老二若真走上了仕途,老大媳婦也是個絆腳的。


    “老大,你媳婦要分家,不是一日兩日了,你心裏是個什麽章程?”唐老爹先是問了大兒子,並沒有過多解釋唐清的事情。


    唐海其實一直挺孝順,他想順著父母的意思一起過,可是自己婆娘那性子,他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劉氏就是那樣執拗的性子,她要想幹什麽,若是幹不成,不知道能生出多少事來。


    這一猶豫,讓唐老爹產生了誤會,以為大兒子是不好意思說。他無力的歎息了一聲,“罷了,既然想分,那便分了吧!”


    唐家在玉河村勤勤懇懇經營多年,也不過隻有十八畝良田。唐老爹將田地一分為三,兩個兒子一人六畝地。剩下的六畝老兩口自己留下了。


    “我如今雖說斷了腿,可日後還是能動。我跟你娘能勞動一天,不用你們管,日後動不了了,誰奉養我們,這六畝田就是誰的。”這是唐老爹的原話。


    唐清要讀書,唐老爹便想偏著他一些,若不然他們老兩口就直接歸到大房了。如今這樣分,他要再供老二讀書,劉氏不想閉嘴也得閉嘴。


    劉氏自然不樂意,可她已經如願分了家,若是此時再說話,怕就要吃虧,於是她閉了嘴。


    分家最難過的,是心理上那一關。至於分分東西分分田地這些,是十分簡單的事情,用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捋順好。


    這日晚飯,唐明月還是跟聶恒宗在二房屋子裏吃的。上房那邊分家的事,又是拜愛偷聽的唐明玉所賜。


    “大伯娘說爹爹請郎中買書買紙都花錢,還問大哥娶親咋辦。”唐明玉還小,想的不多,聽到什麽說什麽,也不知道要避著聶恒宗。


    唐明月聽完先看聶恒宗的臉,“大哥哥,你不要多想。”


    本來吧,唐明月要是不提,聶恒宗一時還真沒反應過來。唐明月這樣一說,聶恒宗立時就回過味兒來了。那郎中可不就是特意給他請的。


    一個四體不勤的主子,出門是想不起帶銀子這種事的。再加上聶恒宗又想把自己表現得十分可憐,那兜裏可是幹幹淨淨一個子兒都沒有。


    原本他以為自己想的已經很周全了,可此時看來並不是,實在是他低估了唐家的窮困。他身上連個銅板都沒有,想打一打劉氏的臉都做不成。


    聶恒宗見唐明月臉上的神色十分焦急,定然是怕他想多了,聶恒宗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月兒放心,哥哥不會多想。”


    唐明玉傳完話又跑出去,想聽聽會不會有什麽新消息。


    屋子裏剩下聶恒宗跟唐明月兩個人。唐明月仔細看了看,見聶恒宗臉上的確沒有出現她擔憂的情緒,心情便好了起來。


    這兩天她仔細觀察過聶恒宗,發現他的手十分細嫩,比她娘的手都要細嫩。隨後想起大房裏堂哥滿是薄繭的手,心裏隱隱有了猜測,他覺著聶恒宗大抵不是窮人家的孩子,興許也是個讀書的也未可知。


    窮人家這樣大的孩子,已經能幫著家裏做事了,那手上絕不會如此細膩。唐明月思來想去,便有了小主意。她跑到唐清學習的地方,將那些書本裏一本翻了許多遍的《三字經》拿了出來。


    這本書唐清早已用不到,便索性拿來給女兒開蒙。唐明月已經認識了不少字,此時她將書攤開放在聶恒宗麵前,“大哥哥,你看看這上麵的字,你認不認識?看看能不能想起自己是不是認字?”


    “月兒想我早點恢複記憶?”聶恒宗心裏有些微微的別扭,想著唐明月是不是不願意和他待在一起?


    這兩天她經常會問他:記不記得住,能不能想起來?聶恒宗聽多了,心情便有些不好,想著他裝失憶就是為了能賴在唐家多待幾天,可惜他的小月兒竟然不懂他的心思。


    這想法其實有些無理取鬧,可是聶恒宗就是控製不住自己了。


    唐明月盯著書上的字,沒有抬頭看聶恒宗,老老實實的點點頭,“當然啊!”唐明月說罷抬起頭,彎著嘴角露出小梨渦,“我想知道大哥哥的名字呢!”


    聶恒宗見唐明月一臉沒心沒肺的模樣,暗暗搖頭,語氣裏有些不快,“可我若是想起我是誰,就要回家了,到時候月兒就看不到我了。”


    “大哥哥不能再來看月兒嗎?”唐明月的小梨渦不見了,口氣裏明顯帶了一絲難過。兩個人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可她卻很喜歡跟這個大哥哥待在一起。跟他待在一起,比跟旁人在一處都快活。


    小姑娘忍不住嘟起小嘴來,“好為難啊,大哥哥若是一直在這裏陪著我,大哥哥的家人該有多著急呢?”


    此言一出,聶恒宗真有些無地自容。相比起唐明月的坦率真誠,他的那些心思,真的不配跟她說出來。


    兩個人都沒做聲。聶恒宗開始責怪自己,說好一輩子把她捧在手心,卻為了這麽點子破事,讓她心裏難受了。


    二房兩口子終於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唐明玉。幾個人的腳步聲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安靜。唐明月站起身,迎了父母進屋。


    家裏分家的事,是瞞不住聶恒宗的。唐清怕他心裏有負擔,還特意來跟他說起:自己已經接了抄書的活兒,也還在想其他辦法,總歸不會讓家裏人餓死的,讓他放心待著就是。又說哪日他腳上方便了,帶他去府城找郎中。


    其實在很多鄉下人的心裏,唐清做的這件事,是很讓人理解不了的。農戶人家日子不好過,多養個人那不是多添雙筷子那麽簡單的事情。何況唐清自己花銷也大,不是多富裕的人,裝什麽大半蒜呢?


    正是這種普遍的想法,劉氏因著這件事鬧騰時,大家都沒覺得她有多不對。聶恒宗聽到唐清這番話,很恭敬的謝過唐清,又說將來尋到家人了,必傾盡全力回報他。


    “說什麽回報不回報做什麽,放寬心,說不得病就好了。”唐清拍拍聶恒宗的肩,並沒多說,不管別人如何說,遇到這樣的事,他總是沒法不伸手的。


    劉氏作天作地的分了家,不想沒過兩日,吳氏的嫂子就上門來還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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