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此事交予陛下裁奪就夠了。”


    紀天音直到林間螢講話說完,才適時地打斷他。


    omega毫無笑意地揚起嘴角,慵懶下垂的眼睛裏一抹寒光若隱若現, 像一支射出的毒箭,耐心等待毒液流遍獵物全身。


    本想借蠻荒星叛亂的消息將安箏牽扯進來, 隻要陛下用讀心異能發覺一絲安箏與帝都襲擊案有關的可能, 真相就會大白, 連布洛德行宮那些找不到出處的抑能頭盔零件也有了說法。


    三項罪名加起來,哪怕貴為禦九家的家主也無法全身而退。


    而無意間牽扯出了當年遠航的真相,則更是對她絕對有利的事實,構陷第一將軍可比暫停邊境補給這種不痛不癢的罪名嚴重多了,隻要咬死這點追查下去,不愁扳不倒安箏!


    現在尊貴的古維大人已經慌不擇路,甚至搬出七英傑曾經的背叛作為借口,但紀天音知道她的部下都是有分寸的人,做過的最嚴重的事情就是在英靈殿的葬禮上公然叛逃。


    隻有伊卡尼安, 當年為了讓七英傑再無回到帝國的可能製造恐怖襲擊,現在卻自食其果,至今還無法公開露麵。


    “……”


    安箏仍然沉默, 捕捉到omega唇角那抹完全不像在笑的弧度,下意識緊緊捏住白色披肩。


    貂皮絕妙的柔軟觸感帶來良好的保溫效果, 接觸毛皮的掌心滾燙,暴露在空氣裏的手背卻異常冰冷……


    ——真的是她回來了。


    隻要不再凝視那具身體,而是專注於身體下的靈魂, 很容易就發現那個omega與紀天音麵對敵人的表情一模一樣。


    紀天音回來幹什麽,來找她報仇嗎?


    那時候第一將軍與七英傑風頭正盛,她卻在嫉妒心的控製下篡改遠航目的地的坐標來陷害求而不得的女alpha。


    她在紀天音心裏的重要性永遠比不過布洛德,如果紀天音能離開那個永遠高攀不上的將軍之位,成為普通人……會不會就能和她在一起?


    紀天音不再當第一將軍後對帝國來說失去坐擁,安箏一定會用古維家累積千年的財富養著她,這樣不好嗎?為什麽要用看敵人的視線看自己!


    大殿內對峙的兩方各懷心思,哪怕不再辯論,無聲的對抗也未停止。


    ——不速之客此時駕到。


    伊卡尼安似乎沒有察覺空曠宮殿裏的不妙氣氛,洗去煙熏妝臉滿是純良,顯出像生母華蓮皇後一般的雅致。


    “父親!”他急匆匆的跑至皇座之下,忘記行禮,“我進來時聽你們在說當年遠航的事,到底發生了什麽?”


    紀天音條件反射地想打人。


    將兩次遠航的目的地稍作對比就能得出不一致的結果,光憑安箏一人,哪怕修改坐標也不可能做到不留痕跡……除非她在第一師團裏有內應。


    作為薔薇狂熱粉絲的伊卡尼安不會幫她,作為謀奪皇位背叛者的伊卡尼安就不一定了。


    明明早已叛出家門,現在卻還要裝作關心的樣子撲過來。


    阿薩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先不說偷聽的過錯,你過來幹什麽?”


    思維讀取的證據表明安箏或許幹擾了那次遠航,但她沒有這麽做的理由,而且記憶可以被影響,在沒有進一步證據的情況下,到底應該相信誰?


    戲精青年伊卡尼安無辜地眨眨眼睛,仿佛終於察覺到空氣的僵硬:“誒,我申請覲見父親的時候不是說有事匯報嗎,又看到大將被傳召才坐不住了,您現在不方便聽我說話?”


    阿薩眯起眼睛,眼角皺紋深深堆起:“不方便。”


    “我覺得挺方便的。”伊卡尼安不以為然地笑嘻嘻,突然嚴肅起來,“父親,既然大將懷疑當年遠航的失誤與古維家主有關,而安箏·古維並不承認這個事實,與其讓雙方在這裏毫無意義的浪費時間,不如著手調查證據,我也不希望大將蒙受無理的猜忌……”


    他克製住話語裏對紀天音的偏心,重新收拾好情緒:“不然您再好好問問,需要使用我的能力也沒問題!”


    話音未落,旁聽的安箏微微蹙眉,表情很快又舒展:……雖然不清楚為什麽他會突然跳出來說這些,但相信盟友總沒有錯。


    阿薩的大腦一團亂麻,在高度精神壓力下耳膜嗡嗡作響。


    他的大腦比普通人發達一些,但仍然無法負擔精神係能力的使用,相當於硬件設施老舊的過氣光腦硬要運轉大型程序,帶不起來,隻好死機。


    該聽誰?


    該信誰?


    從坐上皇位的那一刻,所有問題隻能自己回答。


    被歲月摧殘的心髒不堪負重地狂跳起來,阿薩不得已解除異能,長舒一口氣:“所有人,都下去吧。”


    “掠奪”了這麽久,終於露出疲態。


    ……


    偏殿的休息室。


    紀天音表麵服從陛下的命令與七英傑離開大殿,剛進入沒有外人的地方就立刻露出本性,憤怒地踢了風格冷硬的黑沙發一腳:“——他到底在做什麽?!”


    都這時候了還可以中場休息嗎?


    本以為能一鼓作氣將安箏逼至絕路,沒想到伊卡尼安突然橫插.進來中斷一邊倒的局麵。


    林間螢的異能重歸身體,將眼罩扣回左眼上:“陛下不會隨便相信沒有證據的事情,哪怕安箏露出再多的破綻,也隻能等找到證據才能處罰。”


    大腦裸奔的古怪感覺總算消失,可擅長玩戰術的狗頭軍師也無法突破這環遊戲規則。


    “我知道。”紀天音打斷他,閉上眼睛養神,“當初我們遠航使用的巨級戰艦‘雷霆號’仍在服役,我被強製留駐在邊境時一頭霧水,就不信現在也找不到證據,一定要讓陛下重新調查……不過安箏已經在懸崖邊緣,伊卡尼安為什麽還要推她一把?”


    阿薩大帝猜忌的不過是她當初有可能私藏能源,既然有辦法證明這件事是遭人陷害,那麽即便現在眾人在實打實地計劃謀反,也能在陛下麵前重新成為值得重用的可信戰將。


    說不定,連伊卡尼安接管的帝都治安軍都有辦法拿回來……


    ……


    另一廂。


    安箏目送紀天音的背影消失,才跌跌撞撞地走進其他房間,扶著牆壁慢慢滑下來:“你早就知道紀天音還活著?”


    屋子裏還有其他人,黑發青年坐下時雙腿交疊,長靴在膝蓋處的翻領繡著銀色花紋:“嗯哼~你覺得呢?”


    安箏脫力地吐出氣息:“別在我麵前說謊,你明明知道那個omega是她,為什麽不告訴我!”


    一上來就如此稱呼那個omega,親密地如同往日,看來早就知道對方的身份,結果到頭來隻有她被蒙在鼓裏?


    伊卡尼安無所謂地聳肩:“說得好像我告訴你了,你就會放棄殺死她一樣。”


    安箏決定用omega的死幹擾布洛德,哪怕知道那是紀天音,也隻會從幹脆地殺死變成猶豫一陣後再下手。


    那才是背負著一個家族的人會做的事情,為了讓古維成為禦九家第一,沿途遇到的一切阻礙都必須鏟除。


    安箏自嘲地扯起塗著豆沙色口紅的唇:“……現在局麵已經如此,你不在陛下麵前繼續為她說話嗎?”


    “父親過度使用異能,需要休息幾分鍾,等休息好了我再送你下地獄。”伊卡尼安漠然地回答。


    “你說什麽?”安箏驟然爆發怒火,死死擰起細長的眉黛,“剛才不在陛下麵前為我開脫也就算了,居然還要真的踩我一腳!別忘了我們是盟友,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在帝都能贏得了那個老謀深算的克諾修斯殿下?”


    伊卡尼安投降的舉起雙手示意她淡定:“正因為我們是盟友,所以才需要你去坦白一些事情。”


    “陷害第一將軍可是死罪!”


    “既然你清楚,為什麽當初還要那麽做?”伊卡尼安支著下巴望過來,從她眼裏看到對某個人深藏至今的嫉妒,“在不妨礙我的情況下當然會無限期的為你保守這個秘密,可現在已經瞞不住了。當年關於私藏能源的事情讓父親至今無法相信七英傑,也導致了後續的一係列背叛,如果這件事被證明有問題,那麽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歸軍部,甚至威脅到我……你希望看到這樣的未來嗎?”


    他早已背叛七英傑,可在阿薩麵前仍是其中的一份子,這個苦心經營的白蓮花設定或許會被紀天音反過來利用。


    安箏想通這個環節,臉上的怒氣寸寸消失:“你要棄卒保車,打算讓我怎麽做?”


    “——去認罪。”


    “那就是讓我死。”


    “我沒有讓你為這件事付出代價,畢竟一旦承認當年遠航出現的問題與大將無關,她就又是父親信任的重臣了。”伊卡尼安垂下視線凝視幹幹淨淨的指尖,明明今天沒塗指甲油,可看起來還是一片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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