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問題直指哈塔。


    然而答案是人人有份。


    紀天音了解貧民窟的行事作風, 她在9區掙紮求生時遵從弱肉強食的法則,和那些逼殺關夜飛的人本質上並無區別。


    ——但弱小並非罪過,理直氣壯的跪著作惡才是。


    要劃清界限, 後來就不該求他投降;要哀哀求饒,開始就不該圍攻而上。


    她已經給過機會, 這些人還是為了賞金回去找治安軍, 最終自取滅亡。


    所以第二次, 她隻給內含2萬焦耳能量的閃電球,能量密度是tn.t炸.藥的十幾倍。


    綠毛哈塔再蠢也知道身旁飄出來的不是好東西,立刻轉身向炸出來車廂缺口逃走!


    然而在他邁步的瞬間空氣微微流動,銀紅色的閃電球低嘯一聲,像看見目標一樣被吸附過去——


    “……”


    天地之間,突然有一秒完全寂靜。


    所有人眼前的世界仿佛隻剩單調的黑白兩色,白色部分是一具如同x光照射下的完整人骨,除此之外全部潑上濃墨。


    ——那是極強白光在視網膜留下的錯覺。


    前第一將軍、s級雷電異能者最強的殺招球狀閃電,空氣中漂浮著無規則運動的斑斕閃電球, 一朝現世,人間隻剩安靜的死亡。


    一秒後,時間終於恢複流動。


    哈塔維持著栩栩如生的逃跑姿勢, 如同糊滿石膏全身沉澱一層厚重鈣質,連驚恐的眼睛都落滿白灰。


    “呼……”


    有人輕輕喘了口氣, 聞到仿佛雷雨過後的清新泥土味道。


    哈塔的身體驟然崩塌!所站立的地方隻剩一捧灰燼……


    一萬多度的高溫瞬間將他燒融成骨灰,連胃裏那顆m&m豆都被分解吞噬。


    “我的人,不是隨便什麽東西都能欺負的。”


    紀天音淡淡宣布死刑, 走向那群采獵人,踩過白灰留下小巧的軍靴鞋印。


    死神所經之處,凡人四散而逃,擁擠著滾向出口作鳥獸散。


    廢棄火車頭外,治安軍察覺異狀將四周團團圍住,舉槍瞄準。


    “到底該追誰呢……”


    紀天音揉了一下太陽穴,抬起劇痛的雙眼思考,卻在不遠處看見言陵和雙生子,頓時輕鬆。


    她抬起左手,狠狠劈下時如斬裂空氣!


    這個手勢在戰場上的含義很簡單。


    ——“一個不留!”


    ……


    雪地上展開一場狩獵,抑或是單方麵的屠殺。


    雙胞胎興奮地跳下雪堆,暗紅吊梢貓瞳閃閃發光,衝向最近那個一身羊羔皮的采獵人。


    “啊啊啊啊——”


    他身下的積雪驟然融化,白騰騰的蒸氣卻如同烤箱罩下來,在幾百度的高溫下痛苦哀嚎!


    四周突然變得冰冷。


    穿羊羔皮的男人瘋了一般向前爬去,手腳並用的爬出一步,卻發現極其可怕的事實——


    他全身皮肉結實地凍在地上,掙脫出去的僅僅是一具附著肌腱的骨架而已!


    死亡後知後覺的將他籠罩,生命中最後感知的景象是一對乖巧稚嫩的娃娃臉,齊劉海下的黑色瞳孔泛起一圈暗紅血色……


    “死掉了。”日影踩斷他的脊椎,突然在那堆散落的內髒裏發現一顆酷似巧克力豆的黑色金屬,“你看,是炸.彈誒。”


    “轟!”


    微型炸.彈將雙子卷入爆炸火光,旁邊圍觀的治安軍們頓時緊張。


    ——他們會死嗎?


    輕風吹散硝煙,露出水蒸氣凝成的淡藍冰殼,以及冰殼下安然無恙的兩兄弟。


    狩獵場的另一邊。


    言陵辦事更有效率,雙手觸及的獵物都像被擰斷了的麻花,隨意丟掉後又撲向下一個。


    “不要殺我,求你讓他們不要殺我,我們以前可是好兄弟啊!”


    有人跑回廢棄火車,向關夜飛大聲求饒。


    言陵更快一步的將他按在雪地上,充斥殺氣的聲音甜脆:“誰允許你說出這個詞了?你們充其量隻能算‘看起來眼熟的人’……”


    “別……”


    關夜飛剛要開口,卻被眼前飆射的鮮血打斷。


    “將軍說了一個不留,去找她抗議啊。你肯定又在做沒原則的爛好人了,活該混得這麽慘。”言陵鬆開斷氣的獵物,冷笑著站直,“——你和那些雜碎稱兄道弟,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是吧?!”


    關夜飛握著撿回來的兩枚勳章,做錯事情一樣垂下腦袋。


    沸騰的貧民窟突然安靜,鮮血將地麵塗得更髒,積雪融化時滋滋作響。


    紀天音等到這波頭痛感暫平,才慢慢走過去打斷秀麗少年的質問:“如果我們晚來幾天,是不是現在就得拿著裹屍布來接你?”


    她頓了頓,難忍地喘了口氣:“如果我沒有冒著精神過載的風險恢複能力,你是不是就拿刀抹了脖子,來請他們把‘柔弱無辜omega’送回城裏?”


    關夜飛用指尖擦掉勳章沾染的泥土,聲音宛如清澈的裏拉琴:“很抱歉,全部都是我的責任,非常抱歉……”


    ——為什麽每次發生這種事都是受害者在道歉?他有什麽錯呢?


    聖殿騎士們身份尊榮卻異常親和,很受平民喜愛,精通劍術熟讀兵法又不上戰場,所以一向被軍隊戲稱為花瓶。


    關夜飛並不想當個花瓶,於是離開騎士團進入滿是野狼的軍隊,可直到成為七英傑之一都沒變得狠厲。


    第一師團常年征戰星海,打仗比吃飯還要頻繁——並不是誇張,帝國邊境局勢緊張的日子沒時間吃飯,但肯定要天天打仗。


    包括紀天音在內,七英傑所有人都患上了一定程度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冷漠麻木,疑神疑鬼,哪怕回到安全的母星,睡前都在擔心死於敵人暗殺,窗外有風刮過都會從床上彈起來做出反抗姿勢。


    他們是帝國的精銳戰士,也是普通人,但普通人的人生不是這樣的。


    普通人去超市購物時遇見插隊者會先溝通,而不是上去就暴打一通;普通人看見弱小生物會盡可能伸出援手,而不是麵無表情的一腳踩死。


    但在巍峨廣闊宇宙的麵前,強如s級的紀天音也稱不上無敵。


    如果她將遜於自己的人劃分為渣滓並趕盡殺絕,有朝一日出現ss級的異能者,是否也可以依據這個標準殺死她呢?


    ——人類製定繁瑣規則強迫自己善良並不是吃飽了撐的。


    每個自以為很強的生物都會倒下,希望某一日跌入泥沼,也有人來幫我。


    關夜飛善良磊落,水碧色的眼睛裏沒有陰霾,是所有人循規蹈矩的行為標杆。


    在七英傑被叢林法則完全控製時,他的存在就是提醒他們:離開戰場後,生活不該是殘酷的。


    ……


    紀天音煩躁地踢散腳下的雪沙,想阻止青年不間斷的道歉。


    然而剛要開口,又一波難以忍受的疼痛湧向大腦!頃刻間奪走她的意識,直直向地麵跪去……


    膝蓋接觸雪地前被牢牢抱起!


    關夜飛下意識將女孩攬住,攥著勳章的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沒有發燒……難道傷到核心垂體了?”


    這個可能性極高,以她的脾氣早就該在采獵人們出現時爆發怒火,卻硬生生忍到剛才,而且以往鋪天蓋地的球狀閃電隻製造出了一個……


    核心垂體受傷時並非完全無法使用異能,飄雪花的老式電視機拍兩下還能恢複畫麵呢,在這個脆弱的器官出毛病時踩幾腳,也能壓榨出一點殘渣。


    “必須馬上回到飛船讓她休息,omega的體質比較脆弱,核心垂體一旦損毀異能會消失的!”言陵焦躁地望向宇宙,“也不知道她的體質能不能搭載小型飛行器穿過大氣層……”


    貧民窟之外,印有皇族烈日盾牌標誌的銀色飛船徐徐降落,俯視地麵上的螞蟻們時帶來巨大壓迫感。


    哪怕距離將近一公裏,掀起的氣流與核能引擎的噪音都攪得眾人搖搖晃晃!


    飛船降落,艙門開啟,幹淨的舷梯自動伸出落在雪地上。


    ——卻始終無人走下飛船。


    布洛德沒必要親自去見治安軍的負責人,該是他們去覲見殿下。


    言陵一行人在看見飛船的瞬間雙眼發光,畢竟星際通訊受阻,他們沒法通知布洛德降落地表。


    關夜飛抱住昏迷的栗發蘿莉跑向飛船,才意識到她輕得幾乎沒有重量。


    大步走上舷梯,飛船內部溫暖如春,驅散蠻荒星寒季的冷意。


    紀天音昏迷中仍然緊緊皺眉,凝霜的臉色卻緩和些許。


    “她怎麽了?!”


    布洛德等了半晌卻看見如此狀況,從關夜飛懷裏劈手將人奪過,輕佻的笑意僵在臉上。


    出門時還好好的,怎麽變成了這幅樣子?


    “飛行器墜落撞到腦袋又勉強自己用了異能。”言陵飛快解釋,“alpha的身體還能熬過去,我不確定她現在怎麽樣。”


    “讓我看看……嗯,已經無法使用異能了,我的思維觸手可以輕易紮進她大腦裏,感知到的腦電波活動一片混亂,你們在地表火拚了嗎?”林間螢穿著執勤時的侍衛裝匆匆走來,沒戴眼罩,“要不要趁機給她下點奇怪的暗示呢?”


    手指剛碰到紀天音卻被狠狠揮開!左綠右金的異色瞳看見布洛德驟然警惕的神色……


    布洛德用鬥篷將紀天音完全裹住維持體溫:“——你說什麽?”


    他太不放心這個人了,比起教祖,寧可去找那條鹹魚醫生治療。


    林間螢的笑容疏離聖潔,與惡劣的發言截然相反:“開個玩笑而已。”


    言陵焦急:“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布洛德與他們沒有絲毫舊情,既然清楚他們的野心,自然不會對這群餓狼放鬆戒備。


    “撕掉戰場那層合法作惡的遮羞布,我們全部是槍決一百次都難以赦免的人渣。”林間螢收斂笑意,“但還分得清個人愛好和工作職責。”


    七英傑在戰場和生活中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


    秀麗的少年最痛恨被誤認為女人,卻為了完成任務穿上裙子。


    脆弱的教祖素來愛幹淨,行軍時也會閉上眼睛跳進髒兮兮的河裏。


    懶惰的軍醫沒個睡醒的時候,研發新病毒時竟然可以一周隻睡三小時。


    布洛德妥協:“我不是她,不喜歡開玩笑……她多久可以醒來?”


    “——我讓她陷入深度睡眠了,睡一覺大概就好。”林間螢施施然跟上,用思維觸手梳理她的腦電波。


    布洛德抱著她向臥室走去:“隻是睡一覺?”


    異能的燃料是精神力,睡眠和心理狀態都會對精神有所影響,狀態不好時強製使用是對整個大腦的壓迫。


    “不信我嗎?”林間螢剛才和他對視一眼得到翻閱大腦的機會,揭人老底毫不手軟,“半年前,你在睡眠和心理的雙重壓力下才需要幾個月恢複異能。她和從前的你不一樣。”


    布洛德終於意識到精神係異能者的討厭之處……教祖本人就是個移動的精神汙染源!


    “從我的腦袋裏滾出去,現在,馬上!”


    ……


    次日清晨,降落在蠻荒星的皇室飛船內。


    主帥還未醒來,七英傑度過心不在焉的一天,不過吃早飯時照例齊聚一堂。


    除了關夜飛之外,所有人默契的將早餐時間提前,六點準時入場。


    日影捧著巧克力牛奶,神秘地提醒眾人:“你們昨天發現沒,夜飛哥下巴上有淤青,他被團長揍了,絕對被揍了!”


    大快人心,總算看到教導主任被校長訓斥的一天,這個世界還有什麽好事不會發生?


    “哈哈哈!”


    “嘿嘿嘿嘿……”


    室內爆發哄然大笑!


    連趴桌睡去的十歌都在百忙之中從夢裏醒來,跟風哼唧了兩聲。


    用古代著名文學家迅哥兒的話形容就是……“餐廳內外頓時充滿快活的空氣。”


    6點30分整,關夜飛準時出現。


    眾人收起笑聲整齊劃一地扭頭,目光陰險如狐!


    關夜飛遲疑地在門站住:“諸君早安,我……有什麽失禮的地方嗎?”


    以前大家都是七點左右才稀稀拉拉的來吃飯,怎麽今天到的這麽早?


    林間螢輕咳一聲率先開口:“隻是想提醒你,我是第一個認識將軍的,既然你進門比我晚,每天早上就該早點到,別讓我等著。”


    “讓開讓開!”


    陽炎今天賴了會兒床,此刻姍姍來遲,把堵在門口的高大男人推開闖進去。


    關夜飛:“陽炎進入師團比我更晚,他不是也……”


    陽炎用手指梳著睡炸的妹妹頭,不爽地轉身:“但我還年輕啊,長得又可愛,做錯事情以後撒個嬌就過去了。”


    關夜飛:“……”


    言陵並不認為自己可愛,卻放下盛味增湯的木碗參與話題:“我認識將軍沒那麽早,但她是我的第一個上司,剛畢業就陪在她身邊了,而你已經跟過吉頓將軍,嘖。”


    滿室的尖酸之氣撲麵而來,宛如挑剔長嫂的刻薄小姑子。


    哪有一點七英傑的樣子。


    “——我是不是錯過了諸位的餘興節目?”


    冷冷地詢問從關夜飛身後響起。


    紀天音披著小鬥篷突兀的站在門口,神情還有些倦怠,繞過擋路的青年走向主位:“他們不讓你進屋嗎?”


    輸營養液無法緩解胃部的饑餓感,她拒絕了布洛德把早餐送到房間的要求,掙紮著起床來到餐廳,果然趕上了好戲的收場。


    眾人大驚,紛紛低頭,沒有人敢搭話。


    關夜飛進門坐在她左手邊,幫忙打圓場:“沒有,大家隻是很久沒見我了,問候幾句耽誤了時間。”


    “啪!”


    紀天音單手打開罐裝黑咖啡:“十歌,把他們剛才說的複述一遍,讓我也跟著笑幾聲。”


    被點名的十歌懶懶從桌上撐起身體,將眾人發言濃縮成最簡短的篇幅:“小螢子說他是跟你最久的大房,雙子說他們年輕貌美,言陵說他還是處,別的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他人一般不欺負老實人,不過看到他亂發聖父光輝會很不高興


    心理活動大致為……“我們隻對你好,你tm卻是所有人的中央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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