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瑜原本以為延卿帶這個女人回來是變了心,想讓青衣給他的新人騰地方。


    就連素雲也這麽認為, 怒其不爭的說:“君既無心我便休, 青衣, 既然那個男人變了心, 你幹脆拿了錢離開不就是了。怎麽還落得這個地步?”


    素雲歎息,真是一個癡情的傻姑娘。先是輕而易舉被一個落魄的小子哄了去, 蹉跎了年華, 耗盡了錢財, 最終被人拋棄不說, 還誤了卿卿性命。


    鳳雙, 還是叫她青衣吧。青衣笑得有些蒼涼:“事情如果這麽簡單就好了,如果延卿一開始就直說他負了我, 我傷心歸傷心,卻也是有勇氣離開的。”


    然而當時延卿看到青衣抵觸懷疑的眼神, 竟然覺得十分好笑。他跟青衣解釋,這位姑娘是他留洋時的同學林宛筠,最近剛剛回國,想要開辦一個紡織廠, 響應孫先生的號召,實業救國。


    之所以找上他, 是因為延卿家裏曾經開辦過紗廠,有一些經驗, 想要跟他合作。延卿對自家紗廠的倒閉耿耿於懷,一直都沒有放棄過東山再起的念頭。所以林宛筠這個想法, 與他一拍即合。


    青衣並沒有因為延卿的解釋而放鬆警惕,同為女人,她分明看到了這位林小姐眼神裏深藏的愛慕。怕是合作創業為假,覬覦別人男人為真吧。


    但是她又沒有辦法讓延卿放棄這次合作機會,隻能眼睜睜看著兩個人成天泡在一起研究什麽市場、材料,招工之類的問題。那兩個人融洽的氣氛,還有時不時吐出一句時髦的洋詞,讓她竭盡全力也融入不進去。


    最後青衣隻能另辟蹊徑,找師姐討了不少保養的方子,學習新式的穿衣打扮,用女人的方式拉回延卿的目光。


    延卿那時終究還是愛著青衣的,所以漸漸的留意到了她的寂寞。之後,他也會特意從工作中抽身出來,帶上一支紅玫瑰,點上香薰蠟燭,兩個人吃一頓溫馨的西式晚餐;也會在飯後打開留聲機,擁著她跳一段羅曼蒂克的舞曲。


    “那個林小姐肯定不甘心吧!”素雲篤定的說。本以為青衣被她排擠出去了,沒想到又反殺回來,林宛筠怎麽可能會認輸。


    青衣嘴角一勾:“若是甘心,我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就算她光明正大追求延卿,我也不懼她。可惜我自小在魚龍混雜的戲班長大,卻也依舊不懂人心險惡。”


    之前延卿事業沒有起色,怕拖累青衣和孩子,就不肯讓她過早生育。如今麵粉廠已經走上正軌,新開的紡織廠也蒸蒸日上,更重要的是,青衣已經26歲了,她想要一個孩子了。


    那天她剛纏著延卿同意生一個孩子,歡天喜地的拿起細軟的布料,笨拙的學著做小衣服,卻沒有注意到門口那雙陰毒的眼睛。


    “晚上用飯的時候,林宛筠說百貨公司到了一批新貨,熱情的勸讓延卿陪我去逛逛,給孩子準備一些東西。”


    她當時還詫異對方態度的轉變,以為兩個人要有孩子了,她終於放棄了,還為此慶幸不已。以至於延卿說第二日要出差,讓林宛筠陪她去百貨公司都沒有生出一點防範之心。


    “那天從百貨公司回來,我和林宛筠一前一後坐在黃包車上,路過一個偏僻的胡同,兩個帽子壓得低低的車夫突然停下來,附近又跳出兩個蒙了臉的男人,逼我們交出所有的財物。”


    為了保命,青衣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了對方,反而是反抗的林宛筠被打了幾個耳光,胳膊上還被劃了一刀。


    就在青衣以為終於能脫身的時候,歹徒突然暴起,一刀紮進了她的腹部。林宛筠捂著胳膊跑到街上求救,終於有好心的路人把她送進了醫院。


    “我撿了一條命,卻傷了子宮,再也無法生育。延卿跟我說,不管有沒有孩子,他都會永遠愛我。為了讓我相信他的真心,他把名下所有的財產都改成了我的名字,包括跟林宛筠合作開辦的紡織廠,他那一半也歸我。”


    青衣當時的感動自然無需多說,就連對林宛筠的看法都有了轉變,之後對延卿和她單獨出差也不再疑神疑鬼。


    “有段時間延卿對我殷勤備至,就連工廠去得也少多了。我還以為他隻是單純的想陪陪我,沒想到一年後,他抱了一個孩子回來。”


    “他說他和林宛筠酒後亂性,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後來林宛筠意外懷上孩子,不忍心打掉,就生了下來。”


    青衣到現在還記得延卿用憐惜的口吻說:“宛筠說無意插足我們的感情,不需要我負任何責任,隻希望這個孩子能彌補你的遺憾,讓我們也能體會到為人父母的快樂。”


    撫養別的女人為自己丈夫生下的孩子,來彌補她不能生育的遺憾?青衣當時就爆發了,她歇斯底裏的跟延卿哭鬧,拒絕接受這個孩子,有他沒她。


    “後來呢?孩子還回去了嗎?”素雲對青衣充滿了同情,恨不得穿越時空回去,打死那對狗男女。


    青衣嗬嗬笑了一聲:“那時候延卿還是愛我的吧,為了照顧我的情緒,他最後還是把孩子還給了林宛筠。”


    因為未婚生育,打死不招認孩子的生父身份,林宛筠被父母趕出了家門。一個弱女子帶著一個剛滿月的孩子,讓延卿心疼不已。瞞著青衣在不遠的地方買了一棟房子,把他們母子倆安置了進去。


    “林宛筠還需要人同情?她又不是剛出閨門的舊式女子,紡織廠越來越紅火,她的私房並不比父母少多少。置辦一處房產,請個奶媽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哪裏輪得到他心疼?”


    怎麽可能不心疼,畢竟是一個剛為自己生了孩子的女人,而且還毫無怨言的獨自撫養孩子,不肯給自己的家庭添一點麻煩,延卿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青衣也懂這個道理,男人就是這麽好騙,看不穿女人的手段。


    因為一個共同的孩子,延卿去林宛筠那邊越來越頻繁,兩大一小經常同進同出,不知情看了都讚歎多麽和諧的一家人,獨守空房的青衣反倒更像是寡居的婦人。


    延卿的解釋是工作繁忙,應酬太多。青衣也懷疑過,也鬧過,終於成功的把延卿徹底的推到了林宛筠那邊。


    在林宛筠生了第二個孩子後,在林宛筠的“強顏歡笑”下,延卿終於決定要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他和青衣攤牌,商量解除婚姻關係的事情。


    “長久以來的猜測變成了現實,我看到那兩個跟延卿那麽相似的孩子,終於承受不住,瘋了。是的,我瘋了。我說我答應離婚,但是寫了我名字的財產,我要全部帶走。”


    那些財產,是兩人情濃時的見證。如今恩愛全無,尤其青衣還要賣掉那個承載著他夢想的紡織廠,延卿怎麽可能會放手?然而青衣軟硬不吃,堅持要把這些財產變現帶走。


    在林宛筠的暗示下,延卿終於動手了。他把青衣製住,拖著她的手按了指印,然後出門去商業部把產業轉回到自己名下。


    延卿離開後,林宛筠拿著一把尖刀把青衣的臉生生劃花,最後才把她一刀斃命。麵對盛怒的延卿,她的解釋是哪怕日後有一天青衣的屍體被人發現,身份也無法辨別,更沒有證據指向他們。


    至於殺了青衣,這是延卿默認的。如果留著她,她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然而終究是心虛,延卿迅速變賣了家產,帶著林宛筠準備移居國外。還是班主抱病,師姐來找青衣的時候,才發現家裏已經人去樓空。


    最後青衣用眼角瞟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雪鬆,嬌笑著跟陳瑜說:“延卿初時不愛我嗎?自然是愛的,不然為什麽做苦力時好容易攢下幾個錢,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還要巴巴給我送來?就連我受傷之後,把財產轉移到我名下,必然也是出於愛我之心。”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男人心才最是善變。當初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最後下手的時候也沒見他心軟一點。”


    說完陳瑜,青衣又開始數落素雲:“我隻是因為不能生育就被人鑽了空子,你這不能碰不能摸的,連個畫兒都不如,就算他今日再愛重你,日後也少不了見異思遷。”


    “屈指算來,延卿今年也六十餘歲了呢。他們離開的時候已經一兒一女,如今想必已是兒孫滿堂了吧?我還是一個鬼孤零零的遊蕩在黑暗的世界中,執念不消,轉世無望。”


    陳瑜覺得延卿和林宛筠要是能得善終,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她想了想,問青衣:“延卿和那個林宛筠的生辰你記得嗎?不如我試試請神,萬一能請上來呢?”


    就算出了國,這死了之後也要魂歸地府的。陳瑜也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如果活著,自然請不上來,如果死了,以他們的罪行,也要入地獄受罰的吧?


    “延卿的生辰八字我記得,林宛筠的就不清楚了!”青衣也有些激動,她恨不得延卿不得好死,哪裏會真心盼著他平安喜樂一生呢。


    隻要有一個人的就好,陳瑜讓青衣口述,記下延卿的姓名和生辰八字。這回請的是一個普通的陰世之人,不需要太鄭重,陳瑜直接占用了素雲的閣樓,擺上香案和果品,點燃三支香,默念延卿的生辰八字,開始請神了。


    眼看香枝燃了快一半,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陳瑜心想,失敗了,八成不是還活著,就是已經投胎了,興許活著的可能性比較大。


    青衣也是一臉失望,咬牙切齒的說:“他果然還活著!”真讓人意難平。


    陳瑜正想收了東西離開,突然感受到一股濃重的陰氣。轉頭一看,煙霧中突然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個明顯是地府小吏,另一個是手腳都被鐵鏈鎖住的魂魄,滿身血汙,看不清麵目。


    手拿鎖鏈的地府小吏似乎知道陳瑜跟王盛川的關係,對她十分客氣:“此人正在地獄服刑,上來的慢了一點。你們如果有什麽事要問,盡量快一點,等下我還要帶他回去。”


    “延卿!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青衣卻隻憑身形就認出了鎖鏈加身的延卿,原來他如今是這般下場。


    一身血汙的鬼魂茫然的抬起頭看過來,似乎用了很長時間,才認出了青衣。他低頭看著自己在刀山攀爬時留下的血痕,潰爛的雙腳,再看青衣一身戲服,宛如初見時的容顏,突然痛哭出聲。


    “鳳雙!鳳雙!真的是你嗎?”延卿拖著鎖鏈丁零當啷的飄過來,到了青衣麵前卻畏首畏尾,不敢上前,隻能一聲一聲呼喚。


    青衣嘴角輕扯,譏諷道:“這副做派是給誰看呢?不知情的還以為你對我多麽情深義重。看你這情形,死了之後似乎過得不太好,你那可憐可愛的林小姐呢?”


    “鳳雙,是我對不住你,不該昏了頭去害你。我,我一直都愛著你……”延卿直到死的那一刻,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他愛的,至始至終都隻有鳳雙。隻是在愛人和血脈之間,他的天平漸漸傾斜向了後者。


    今時今日,青衣卻不是那麽容易被哄騙了,她冷笑一聲問道:“你愛誰與我無關,我隻想知道你那個寶貝的林小姐現在在哪裏?”


    “她也死了,我們坐船經過太平洋的時候,遇到風暴,一船人都葬身深海。除了兩個孩子已經轉世,我和她都被押在地獄,償還生前的罪孽。”延卿低聲說出當時的事情,在冰冷的海水中掙紮的時候,他最先想起的居然是鳳雙,就連兩個孩子都被他遺忘了。


    他終於明白,這些年來,他已經迷失了自己。他以為他愛屋及烏,愛上了孩子的母親,卻不知道自己被孩子天真的笑顏蒙蔽了雙眼。他不願意放棄打下的基業,不願意後繼無人,竟然放任宛筠殺害了鳳雙,拋屍井中。


    “鳳雙,我錯了,我知道說什麽都晚了,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愛的一直都是你。”延卿拖著沉重的鎖鏈,顫抖著想要握住青衣的手,卻被她一個閃身躲過。


    青衣對延卿早已沒有了愛,有的隻有刻骨的恨意。看到他這副悔不當初的樣子,隻覺得可笑:“愛我愛到跟別的女人生了孩子,愛到讓別的女人毀我容貌,奪我性命?”


    “你愛的隻有自己吧!”陳瑜忍不住說了一句,所謂的愛青衣,也不過是發現死後錢財兒女都是一場空,才想起青衣純粹的感情。青衣雖然傻,但是被她愛上的男人卻是最幸運的。


    延卿看著青衣的臉一點點裂開,上麵布滿蛛網一樣的傷痕,終於痛哭失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青衣多麽愛美,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就連變成了鬼還要帶著一臉的傷痕。這都是他造成的,就算永生永世在刀山跋涉,都無法贖清他的罪過。


    青衣這時朝小吏一拜,鄭重的謝道:“多謝大人,我該問的已經問完了,勞您帶他回去吧。”知道自己死後,延卿並沒有過上逍遙的日子,反而一家四口葬生風暴之中,她的心情出奇的暢快。


    “鳳雙,風雙——”被小吏帶走的延卿一聲聲呼喚著青衣的名字,漸漸消失在氤氳的煙霧之中。


    延卿離開之後,青衣突然跟陳瑜說:“我感覺我的執念已消,可能不用多長時間就能轉世投胎了。”


    跟延卿的恩怨已了,班主和師姐也已經不在,她在人世已經沒了眷戀。這些年來,她也沒有害過人命,應該能投胎吧。


    陳瑜想起村裏要死要活的幾個小媳婦,就對青衣沒好氣的說道:“我看未必,你是沒有直接害人命,但是挑撥人家夫妻失和,地府沒有抓你回去已經算是法外開恩了,還想投胎,哪有那麽容易?”


    “不會吧?有那麽嚴重嗎?是那些男人不經逗,管我什麽事?”青衣有些心虛。好像是跟她有那麽一丁點關係,但是他們要是心誌堅定,又怎麽會移情別戀呢?


    她每次誘得男人為她拋妻棄子之後,很快就消失了。這些男人後來找不到她,大多也都跟妻子重新過日子去了,隻是以後的雞飛狗跳她就不負責了。


    陳瑜看青衣那心虛的樣子就知道她也明白,如果沒有她,這些鄉下的漢子十個裏麵至少有九個半能跟媳婦過一輩子的。


    不要說沒有她這些男人日後也會變心,這些農家漢子,有幾個能遇到青衣這麽大的誘惑,根本不足以讓他們拋棄家庭。


    這些農家媳婦也不指望男人天天說什麽情啊愛啊,隻要顧家顧兒女,得過就且過了。畢竟這時候離婚還是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她們要是回了娘家,也很難有立足之地。


    所以隻要男人肯回頭,她們還是得見好就收。隻是破鏡重圓,這裂痕終歸一直在心中,日後吵吵鬧鬧是少不了的了。


    “不如問問盛川大哥?”素雲提議,王盛川之前在地府就是負責審核鬼魂生前罪過的,應該對這些比較了解。問問他如果想要投胎,需要怎麽彌補過失。


    晚上陳瑜找到剛剛鎖魂歸來的王盛川,問起了青衣的事情。王盛川鄙夷了一番不男人的延卿之後,就跟她們說:“這位姑娘雖然挑撥了他人夫妻感情,但是終歸沒出人命。隻要想辦法幫助到因她受傷的女子,贖清過錯之後,就可以轉世了。”


    至於方法,他就沒有多說了。這個沒有一個硬性的規定,就看她自己怎麽做了。


    陳瑜想到這幾天村裏那些男人隱晦的打聽什麽人的下落,就為青衣出了一個主意:“不如你去想個法子嚇嚇那幾個男人,讓他們知道你是厲鬼,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什麽歪心思都不敢動了。”


    “這個主意好,我今晚就過去,嚇他們個半死,讓他們以後看到漂亮女人就害怕,以後乖乖守著自己媳婦過日子去吧。”青衣摩拳擦掌,恨不得現在就過去嚇他們個哭爹喊娘。


    陳瑜上輩子死的時候也不過21歲,算上重生回來這兩年多,也不到25歲,性子並不算太沉穩。對這種熱鬧,她還是忍不住要去湊一湊的。


    晚上陳瑜貼了隱身符,跟素雲一起綴在青衣後麵,就往今天的第一個目標,馬建偉家跑去了。


    到了馬家,陳瑜隔著窗戶往裏一看,香花還唉聲歎氣的躺在床上,馬建偉則是心煩意亂的在屋裏踱步,最後實在忍不住了,看爹娘都睡了,他就悄悄拿了一包雞蛋糕出了家門。


    香花一聽他的腳步聲,就知道他要去做什麽了。但是攔也攔不住,打也打不過,罵幾句婆婆還護著,這日子活著還有什麽趣味?


    她左思右想,幹脆解了褲腰帶往房梁上一掛,踩著凳子就上去了。剛要把脖子往裏伸,香花又怕係得不結實,上手就拽了一下試試。結果輕輕一拽,褲腰帶竟然斷了!


    香花以為這條褲腰糟了,不結實了,又換了一條新的,結果還是一拽就斷。試了好幾回,最後連床單都換上了,還是不行。


    “這是老天爺都不想讓我死嗎?”香花抹了一把淚,最後還是找出針線縫起腰帶和被單了,死也死不了,那就活一天是一天吧。


    看到香花終於不再試圖尋死了,青衣才鬆了一口氣。素雲拍著她說:“讓你不幹好事,這回差點害了一條人命吧?”


    青衣不好意思接話,轉身跟著馬建偉過去了。還是趕緊將功補過,明天還香花一個迷途知返的丈夫吧。


    馬建偉提著雞蛋糕走到地頭一個廢棄的磚窯裏,輕輕叫了一句:“小鳳?你在嗎?”聽著磚窯裏傳來的回聲,馬建偉摸了摸胳膊,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難為小鳳一個姑娘家,躲在這種陰森的地方。馬建偉想到這裏,內心就升起了一股勇氣,提高了聲音接著呼喊“小鳳”。


    “你在叫我嗎?”青衣貼著馬建偉的後頸吹了一口氣,拉長了聲音輕聲問道。


    馬建偉隻聽出了青衣的聲音,高興的回頭去看,結果隻看到一個滿臉疤痕的女鬼,一雙慘白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臉上還在滴著血。


    “鬼呀——”馬建偉扭頭就跑,再也顧不上找什麽小鳳大鳳了。剛跑了沒多遠,就看到前麵有個身影,依稀是小鳳的樣子。


    果然,那個影子清脆的聲音傳來:“馬大哥,你在找我嗎?我在這裏!”說著那身影還衝他揮了揮手。


    馬建偉心驚膽戰的看過去,果然是小鳳那張秀麗的臉,他伸手就要拉對方,慌張的說:“小鳳,快跟我回去吧,這裏有不幹淨的東西。我剛才在磚窯裏看到一個滿麵疤的……”


    那個字他不敢說了,他一個大男人都怕成這樣,小鳳要是遇到了,不是更要被嚇壞了。


    誰知小鳳卻絲毫沒有懼意,笑盈盈的問馬建偉:“滿臉疤的什麽?女人,還是女鬼?是這樣嗎?”說著抹了一把臉,露出一張讓馬建偉恨不得昏過去的容貌。


    “啊啊啊啊——”馬建偉一甩手,驚恐的大叫著往村裏狂奔。身後是青衣如影隨形的笑聲,讓他恨不得多生幾條腿,一眨眼就能跑到家裏去。


    馬建偉一直跑到村裏,“小鳳”還時不時的出沒在他身邊,直到他進了家門,看到燈下補床單的香花,才發現那個噩夢一樣的影子終於消失了。


    陳瑜看得十分解氣,這樣見色起意,不帶腦子的男人,就該好好嚇嚇他。回去後她對青衣說:“多嚇他幾次,最好在香花出現時候你就馬上消失。”等他發現香花是他的護身符之後,看他還敢不敢對香花不好。


    於是沒幾天,隊裏就出現了一件稀奇的事。社員們突然發現,前段時間鬧得最厲害的馬建偉和香花兩口子,居然和好了!這回香花反倒端了起來,馬建偉天天跟進跟出的,不舍得離開媳婦半步。


    馬建偉也無奈啊,他晚上隻要一個人在的時候,就會時不時看到小鳳,一會兒是少女的臉,一會兒是血盆大口,一會兒兩眼流著黑血。隻有在香花身邊才能安生,他隻能跟媳婦懺悔,說自己昏了頭,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她。


    老話說,醜妻近地家中寶,果然不是騙人的。香花雖然長得比小鳳差遠了,但是她好歹是個人啊。他現在別說小鳳,就連看到陳瑜這樣長得好看一點的女孩子就心裏直哆嗦,總懷疑對方下一秒就會變身,嚇他個肝膽俱裂。


    馬建偉和香花這事還隻是個開頭,之後一段時間,那些突然鬧矛盾的恩愛夫妻也都陸續重歸於好了,甚至比之前還黏糊。


    把隊裏的幾個男人懲治了一遍,青衣就要離開了。她以前禍害過的人家,還要想辦法去彌補呢。


    “我走了,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時候。”青衣雖然有些不舍,還是堅持要離開。人世間沒有她留戀的東西,她要盡快還清欠下的債,早日投胎。


    陳瑜也懂她的心思,微笑著說:“希望再也不見。”最好直接還完就去轉世,而來世誰也不認得誰了,所以說再也不見。


    “遇到不好解決的事,記得回來找我們啊!”素雲還是有點擔心青衣,總覺得她太傻,怕她遇到麻煩。


    “知道啦——”青衣應了一聲,轉身飄然離去。


    屋裏,雪鬆手持念珠,輕聲為青衣念了一段經文,阿彌陀佛,希望她多積功德,早日轉世。


    “雪鬆,快來幫忙!春明叔家的家寶丟了,咱們幫著去找找!”雪鬆一段經文剛剛念完,吳燁就闖了進來,氣喘籲籲的跟雪鬆說道。


    李春明的兒子丟了?陳瑜嚇了一跳:“確定是丟了嗎?什麽時候不見的?”


    “應該是丟了,今天半下午就不見了,他們兩口子找到天黑也沒找著,這才找了隊長幫忙。這會兒沒事的都出去找了,說是不行就去後山找找。別是孩子不懂事,自己跑到山裏玩找不到路了。”


    吳燁說完就走了,春明叔兩口子都快急死了,他得趕緊去幫忙。李春明今年都四十多了,早年媳婦一直沒生孩子,沒想到四十歲上媳婦突然懷孕了,生下來還是個帶把的。


    大家都說他“眼看罷園了,又結了個瓜”。李春明更是寶貝這個唯一的老來子,養到六歲都沒讓他下過幾次地,要星星不給月亮的。這要是找不回來,可不是要了他們兩口子的命了。


    雪鬆二話不說就跟著吳燁往外走,陳瑜也迅速跟上。她是知道,這孩子要是自己走丟的倒還好說,就怕碰到什麽東西。


    隊裏的一群人舉著火把,村裏村外林地都找了個遍,還是沒有見到孩子,最後隻能去後山看看了。陳瑜躲到一邊隨手抓了一個小鬼,問他有沒有見到家寶。


    被抓的這個又是那個倒黴的癩頭鬼,他畢竟是太平村土生土長的鬼,看陳瑜沒有再做什麽,就偷偷回來了。沒想到剛回來不久,又被她抓住了。


    “我沒有見過,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要是找到了,也不用別的,麻煩小神婆幫我找個媳婦就行。”癩頭鬼討好的笑笑,聽到陳瑜答應有合適的幫他牽線,才飛快的幫陳瑜打聽去了。


    很快癩頭鬼就回來了,他帶回來一個不太樂觀的消息。有小鬼在山上見過一條大蛇,肚子隆起,似乎是個小孩的形狀。


    這時,遠處有人喊了一聲:“大家快來,這裏有條大蛇!”


    大蛇?陳瑜想到癩頭鬼的話,迅速趕了過去。等她到的時候,正看到山坳裏一條白色的大蛇擺了擺尾,風一樣消失了。


    過了一會兒,素雲回來了。她皺著眉頭對陳瑜說:“這條蛇恐怕不是普通的蛇,我追了半天都沒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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