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胡為民摟著新媳婦睡得正香, 村裏養牛的二大爺就來拍門了:“為民, 你媳婦死了!快開門!”


    胡為民的新媳婦被吵醒了, 聽到這話氣得不行:“二大爺這說的啥話, 我活得好好的,咒我死做什麽?”


    “你睡吧, 我去看看。”胡為民知道, 這個“媳婦”肯定是他住在牛棚裏的前妻, 王瑛。他的腦海裏有一瞬間的空白, 手下卻不停, 不一會兒就穿戴好了,踢拉著鞋就往外跑。


    新媳婦巧珍哪裏睡得著, 隻得跟著起來,心裏不停的埋怨:這人真是活著鬧心, 死了也給人添堵。又怪二大爺多事,明明劃清了界限,還來找她男人做什麽?公社裏找個人裹了一埋不就完事了?


    胡為民看著王瑛的屍體,心裏萬般不是滋味, 尤其是看到她臉上解脫的笑容,更覺得刺眼。瑛子, 你就算不惦記我,也不掛念孩子嗎?


    巧珍氣喘籲籲的跑過來, 上氣不接下氣的說:“為民,孩子, 孩子不見了!”


    她剛嫁過來那會兒還做做樣子,晚上主動會帶著孩子睡,胡家人還誇她心好。後來等胡家對孩子不上心之後,她也就把孩子往屋角的筐裏一放,想起來看一眼,換個尿布而已。


    胡為民前頭走了,巧珍覺得於情於理自己也得去看看,扒拉了半天才找到一身最鮮亮的衣服換上。走之前無意看了一眼籮筐,發現裏麵居然是空的。


    她當時就嚇壞了,二大爺不是說王瑛死了,難道她把孩子也帶走了?越想她越覺得這屋子裏陰森森的,門都沒關,就慌裏慌張的去找胡為民去了。


    胡為民看著巧珍上不了台麵的樣子,忍不住皺了下眉頭。相比這個大字不識一個空有臉蛋的新媳婦,還是才貌雙全的王瑛和他更為誌同道合。


    如果是王瑛,孩子不見了,她肯定會……什麽?孩子不見了?胡為民這時候才意識到巧珍說了什麽:“你說什麽?孩子怎麽了,不見了?昨天晚上不還在嗎?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怎麽會不見了?不是你把孩子扔了吧?”


    胡為民不是傻子,巧珍對孩子不是真心喜歡他怎麽看不出來。畢竟不是親生的,大麵上能過去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所以一說孩子不見了,他就下意識想到她身上了。


    這個男人,就是個捂不熱的石頭。巧珍氣得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指著他哭:“胡為民,你就是這麽想我的?我跟你一個被窩裏躺著,還能背著你大半夜把孩子扔了?”


    胡為民看到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覺得臉上掛不住,看了巧珍的打扮,頓時找到了發泄的地方:“瑛子都沒了,你穿紅戴綠的過來做什麽?”


    “吵吵有什麽用?孩子都丟了,還不趕緊去找!”二大爺聽不下去,把兩個人都說了一頓,攆著他們去找孩子了。


    胡為民看著安靜的躺在那裏的王瑛,終於開始恐慌了。瑛子已經去了,她留給自己的孩子可不能再丟了。想到這裏,他轉身就往外跑去,四處尋找孩子的下落。


    他是不相信巧珍說的什麽,王瑛臨死放心不下孩子,把孩子帶走了的話。他堅信是有人把孩子偷走了,也許是跟他爹競爭過村支書的人家,也許是跟他娘吵過嘴的人家,他首先懷疑的就是村裏人。


    村委會被他折騰著調查了一番,很快就排除了所有的可疑人選。就連村裏地裏的水井幹井都撈了一遍,還是沒找到孩子。


    胡為民不相信孩子是憑空消失的,又開始排查周邊的村子誰家近期□□了,一家一家找過去,一個孩子一個孩子的比對。


    巧珍看著臉頰塌陷,陷入瘋狂的丈夫,拉住他苦苦哀求:“為民,別找了。孩子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找到了,說不定……”也死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愛的人,他的孩子,一夕間都離開了他,胡為民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內心。他愛王瑛,可惜弄丟了她。孩子是他唯一的念想了,他一定要找回來。


    巧珍坐在地上欲哭無淚,這個王瑛,為什麽不活幾年,讓她慢慢把為民的心攏回來?這回好了,活人再也爭不過死人了。


    還有這孩子,最好別回來了。不然,將來她的孩子一輩子就被這個大哥壓一頭,吃一輩子虧。


    胡為民把周圍十幾個村子都找了個遍,就連被人遺棄在田地和路邊的孩子都沒有錯過,還是沒找到自己的兒子。


    後來還是下河村一個社員說,南陳莊有戶人家好想撿了個孩子,不過那人覺得南陳莊裏上河村幾十裏地呢,應該不太可能。


    胡為民卻不肯放過任何一條線索,馬不停蹄的就奔南城莊來了。那個社員並不清楚到底是誰家收養了孩子,胡為民就直接找上了陳保國。


    “陳隊長,我是上河村的胡為民,我爹是胡漢林。前段時間家裏孩子丟了。聽說你們隊裏有人撿了個孩子,我想去看看是不是。”胡為民說完摸了摸口袋,想給陳保國遞支煙,卻發現忘了帶煙,隻得作罷。


    陳保國一聽就生氣了:“我們隊裏的社員跑幾十裏地去你們上河村偷孩子?你這不是鬧著玩的嗎?”這年頭啥不多,就是孩子多,想要孩子多的人願意給,至於跑那老遠去偷?


    胡為民知道陳保國誤會了,趕緊解釋:“不是說咱社員偷孩子,我是怕有人跟我們家不對付,偷了孩子,經過這裏隨手扔了。隊長,你也是有兒女的,這孩子不見了,我這都快急死了,求陳隊長帶我去看一眼吧。”


    他也知道這個說法有些牽強,但是萬一那是他的兒子呢?父子倆不就錯過了?


    陳保國看他這憔悴的樣子,就知道沒少受罪。可憐天下父母心,他心生惻隱之餘,就跟胡為民說:“我帶你去看一眼吧,要是不是,你可得跟人家好好道歉。”


    陳保國帶著胡為民來的時候,四嬸兒正在給孩子喂飯,長歡在院子裏水井邊蹲著洗菜。看到隊長領著一個陌生人過來,長歡警惕的問:“陳叔,今天怎麽過來了?有什麽事嗎?”


    四嬸兒一家最近對陌生人都比較警惕,有點風吹草動就怕有人來要孩子。四嬸兒覺得這孩子雖然是借了別人肚子生下來的,可本質上還是她家長喜,她就是死也不會把立柱還回去的。


    “長歡來了啊?這是上河村的一個社員,他說自家丟了兒子,聽說你娘剛好在院裏撿了一個,就過來看看。”陳保國一想到自己來的目的,就有點不好意思。


    老四家的自打有了這個孩子,人都跟年輕了好幾歲一樣。要真是胡家的,他就得罪了人了。


    長歡正抱著灰灰菜控水,聽完把菜往盆裏一扔,站起來沒好氣的說:“我還說我家丟了一捆大團結呢,聽說隊長你家裏有,是不是撿的我家的啊?”


    “這孩子,嫁了人嘴還這麽利索。你叔我要有一捆大團結,就給咱隊裏一人發一張。好了,孩子呢?抱出來讓人看一眼,不是就走了。”陳保國笑笑,越過長歡就想往屋裏走。


    長歡跑過去伸著手攔著:“陳叔,你這是搶孩子了?我們家的孩子好好的為啥要給他看?誰知道他家孩子長什麽樣?是不是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四嬸兒在裏屋抱著孩子緊張的聽了一會兒動靜,看陳保國要過來,就把吃飽的孩子放進筐裏,沉著臉出來說:“立柱是我兒子,誰要搶,先弄死我再說。”


    本來胡為民還不抱多大希望,看了這家人的反應,直覺屋裏的就是自家兒子。他推開長歡就想往屋裏闖:“把我兒子還給我,這是我兒子!”


    長歡被他推開,生怕弟弟被搶走了,坐在扯著嗓子就喊:“快來人啊,有人光天化日耍流氓,搶人家孩子啦!”


    這一喊,街坊鄰居都出來了。一個是好人緣的四嬸兒,一個是不認識的陌生人,街坊自然是幫親不幫理,二話不說,七手八腳上前先把胡為民製住,這才問長歡和四嬸兒怎麽回事。


    還有人指責他:“幹啥呢?你這人是不是瘋了?長歡一個年輕小媳婦,你上手就推,還要不要點臉了?”


    胡為民隻覺得自己冤得很:“我沒有耍流氓,我是來找兒子。前幾天有人趁我跟我媳婦睡覺,半夜把孩子偷走了。”


    “孩子他媽也不在了,就留下這麽一個孩子。求求你們,把孩子還給我吧!”


    四嬸兒想起孩子剛來那會兒可憐的樣子,對胡為民的話就保持懷疑。要麽立柱不是他們家的,要麽他就沒有說的那麽重視孩子。


    “你先說說,你兒子身上有什麽記號,不然空口白牙誰知道你是不是騙子?”四嬸兒這會兒也冷靜起來了,她覺得要先弄清楚,這人是不是立柱的親生父親。


    胡為民卡住了,想了半天才說:“孩子臉上有個痣,身上……身上也有塊胎記……”


    “痣左臉還是有臉?胎記在胳膊還是腿上?”四嬸兒心裏咯噔一下,但是還是繼續咄咄逼人的追問。


    胡為民這回答不上來了。孩子抱回來以後,他就沒有看過幾回,具體的還真想不起來。


    一個嫂子當場就笑了:“說得那麽寶貝兒子,這身上的胎記都說不清楚,我看不是騙子就是訛人的!”


    “我沒有騙人,一會兒我爹就來了,我爹知道在哪兒。”胡為民急了,他是真心找兒子的,不然他費這麽大勁兒幹嘛?


    四嬸兒冷著臉說:“那就等你爹來了,說清楚再看孩子吧。我們家該做飯了,你不出去,還等著我留飯啊?”


    看著周圍那麽多人不善的目光,胡為民隻能出去了。他也沒走遠,就在四嬸兒家門外麵蹲著,死死的盯著裏麵,生怕他們把孩子掉包了。


    紅兵娘跟著四嬸兒進屋,擔心的說:“四嫂,這人八成是立柱爹吧?他在門口守著,咱也沒法把孩子藏起來啊,這他爹要來了咋辦?”


    雖然四嫂不輕易抱孩子出去,但是她是常來常往的。孩子的樣子,其他人不清楚,紅兵娘是最清楚的。


    “我能咋辦?隻能拖著,萬一不是呢?”四嬸兒進了屋就撐不住了,抱著立柱不撒手,話說得也沒有底氣。長歡也跟著歎氣,立柱要是被抱走,娘的身子非得垮了不成。


    鄉下有點事就傳得特別快,很快陳瑜就說四嬸兒家裏來了一個人,硬說四嬸兒家的立柱是他丟的兒子。陳瑜當即就想到了胡家人,不會吧?這麽遠也能找來?


    “我去看看,診所這邊你盯著,不能讓胡家把孩子帶走。”陳瑜跟雪鬆說了一聲,就往外走去。要是這個孩子保不住,四嬸兒承受不住打擊傷了身子,長喜肯定要瘋了。


    陳瑜心急如焚,眼看著太陽終於落山了,她就飛快的往河溝那邊跑去。剛出莊子,她就看到長喜一臉怒氣的朝這邊過來,地上拖了一道長長的水跡,長長的頭發在空中飛舞,好像魔王降世。


    “長喜哥,你知道了?別衝動,胡家其他人還沒來,咱們先商量個對策。”陳瑜堵在長喜麵前,試圖安撫他。


    長喜直到娘把立柱當成了自己的轉世,如果這孩子被抱走,那就是要了娘的命。這會兒他腦子裏的弦已經斷了,緊握著拳頭說:“我去殺了他!”


    陳瑜看長喜哥都氣得得這話都說出來了,趕緊拉住他:“你殺了他也沒用,胡為民來要孩子,自己卻不明不白死了,你這是給四嬸兒惹麻煩!事情鬧大了,立柱更保不住。”


    “那怎麽辦?難道就等著胡家人上門把孩子要走?”長喜的頭發隨著他控製不住的情緒迅速生產,蔓延開來,整條路都快被覆蓋住了。


    陳瑜往旁邊躲了躲,想著該怎麽應付眼下這場危機:“不如,我們再找個孩子,把立柱悄悄換過來。或者,幹脆把立柱重新打扮一下,把暴露身份的標誌掩蓋了?”


    “胡家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來了,先去看看立柱的情況吧。如果能糊弄過去更好,不行我就托人找孩子去。”長喜平靜下來,收回頭發,飛快的消失了。


    陳瑜知道他回家了,趕緊小跑著跟上。


    經過四嬸兒家門口,陳瑜看到了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死死的盯著四嬸兒家院子,嘴裏還念叨著“兒子”,她就知道這人是胡為民了。暗地裏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眼神,陳瑜就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紅兵娘這會兒回家做飯去了,屋裏就四嬸兒跟長歡在,看到有人進來,就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陳瑜坐到四嬸兒身邊,輕聲安慰她:“四嬸兒,你先別急,孩子咱確定不能交出去。孩立柱原來是什麽樣,現在是什麽樣,我都清楚。就算這人是立柱親爹,咱也不能把孩子給他。”


    四嬸兒摸著立柱白胖的小臉兒,心疼的說:“是啊,來的時候瘦巴巴的,跟貓崽兒一樣,輕飄飄的。這好不容易長點肉,病也好了,我咋舍得送他去受罪。我的兒啊……”


    立柱在四嬸兒懷裏睡得正香,被四嬸兒摸了臉還下意識的蹭了蹭,安逸得似乎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爹就在在大門外邊,心急如焚。


    陳瑜看著立柱問:“四嬸兒,孩子身上有沒有什麽明顯的胎記和痣?”


    “剛開始右臉上有個紅疙瘩,鮮紅鮮紅的,我天天拿老銀子給他蹭蹭,現在就沒了。但是左邊屁股上還有塊青色的胎記,這個可去不掉。”


    四嬸兒也明白陳瑜的意思,幾個月的孩子,一天一個樣,要是沒有什麽記號,誰能認出來?但是這青胎記哪有那麽容易去掉的,用刀刮,拿東西烙倒是行,可她怎麽舍得?


    長喜把目光從四嬸兒身上移開,看著陳瑜問:“你有辦法去掉嗎?如果沒有,我就去找孩子。”他知道陳瑜有些神神道道的小法門,就是不知道能去胎記。


    去她是去不掉,但是多弄點卻不成問題。陳瑜看著四嬸兒,實際上在回答長喜:“您放心,我有辦法了。長歡姐,你去雪醫生那邊,問他拿幾樣東西,我幫立柱化化妝,保管他親娘都認不出來!”


    長歡認真的記下陳瑜要的東西,高興的說:“小瑜,你要是能辦成這事,姐回頭給你弄一張自行車票,鳳凰牌的。”


    等長歡拿了東西過來,陳瑜去廚房盛了一碗水,把幾樣粉末混合在一起,又畫了一張符點了放進去,攪拌均勻。


    陳瑜端著碗回來,示意四嬸兒:“把立柱的褲子扒了吧,我給他的胎記添點東西。”


    然後拿了一支小狼毫在碗裏沾了一下,把立柱左屁股上大腦袋蝌蚪一樣的胎記勾畫成了半月狀,想了想,她又在右邊畫了一個不太標準的實心圓。


    可能是覺得癢了,立柱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咯咯笑著去摸屁股。四嬸兒怕他把顏色擦掉了,趕緊抓住他的小手。


    “這樣就成了?”看著立柱屁股上日月齊輝的新胎記,四嬸兒有點想笑,又有點不放心。這要是一搓就掉色了,不就露餡了?


    陳瑜自信的說:“放心,等會兒幹了,隨便你們搓,保管一絲兒顏色都不會掉。就是有個後遺症,以後要一輩子帶著這個胎記了。”


    說話這會兒,顏料已經幹了,四嬸兒試著輕輕搓了一下,果然沒掉色,加重了力道,還是好好的。


    這回她放心了:“還別說,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天生就是這樣的胎記呢。小瑜這顏料哪裏弄的?要是拿來染布,就不擔心掉色了。”


    “這東西可不好弄,我那點存貨染個胎記還好,染布就不夠了。”這是法術,怎麽能去染布?陳瑜生怕四嬸兒跟她要顏料,趕緊強調了這東西怎麽難弄,幾十年難得一見什麽的。


    四嬸兒也就是隨口一問,接著就說立柱的事了:“屁股上兩塊這樣的胎記,將來大了該讓媳婦笑話了。”想到小兒子娶媳婦的樣子,她就笑了起來。


    長歡快言快語的說:“到時候反正媳婦都哄到手了,笑就隨便她笑唄!”


    陳瑜隻是覺得改動大一點更難辨認,她已經刻意把那一小團畫得自然了。看到連長喜都開始笑她“調皮”,陳瑜就開始反省了,她真的太胡鬧了嗎?


    “爹,你來了,就是這家!孩子肯定在他們家,就是攔著不讓我看。”外麵,胡為民激動的聲音吹散了室內的一團和樂。


    四嬸兒放下立柱走出去,看到胡為民旁邊站著一個五十來歲的漢子,身後還有七八個年輕人,生氣的說:“你們這是做什麽?要打架還是要強搶孩子?”


    “我們什麽也沒想做,就是想把自家的娃帶回去。孩子要不是我們家的,你們怎麽攔著不給看?”胡老爹臉色黑沉沉的,也認定了自己孫子就在這裏。


    胡老爹把孫子的特征說了一遍,就逼著四嬸兒抱孩子出來。


    陳保國也勸道:“這是上河村的村支書,我確定,不是騙子。是不是你們給人看一眼,事兒不就結了?”


    “我們不讓看,不還是怕遇到拐子?既然隊長也認識,你們要看就看吧,不是你們的,就算看出花,也不是你們的。”長歡抱著孩子從屋裏出來,氣呼呼的說。


    “先說這臉上,幹幹淨淨的,哪兒有什麽紅痣?還有這屁股上,確實是有胎記,但是我們兩邊都有,你們有嗎?”


    胡為民嘟囔著說:“肯定是我兒……”等看了孩子,就愣住了。臉上的血痣呢?難道真的不是他兒子?他從長歡手裏搶過孩子,扒開屁股一看,也沒有胎記。


    “不是我的兒子,怎麽可能呢?那我的兒子哪裏去了?”胡為民愣在了當場,手裏的孩子一個沒抱住,掉了下來。


    陳瑜趕緊伸手接過孩子:“你這樣怎麽這樣?就算不是你的孩子,也不能隨便摔啊。”


    四嬸兒瞪著他說:“看到了吧?這是我兒子,可不是你家的,看了還不趕緊回去,再胡鬧我大棒子打你們出去!”


    鬧了個大烏龍,胡老爹也覺得過不去,跟四嬸兒陪了不是,就拉著胡為民回去了。一路上胡為民還在念叨:“怎麽不是呢?不可能啊,我兒子明明就在他們家,怎麽不是呢?”


    大功告成,陳瑜準備離開了,長喜也跟著出來了。


    “你怎麽不多待一會兒?”陳瑜不解,多待一會兒影響也不大,長喜哥不是很牽掛四嬸兒嗎?


    長喜有些黯然:“不了,以後沒事我就不來了。以後有立柱代我陪著娘,我也放心了。”人鬼殊途,他終究不能再孝敬娘了。


    一人一鬼默默往前走,到了路口,陳瑜突然看見前麵有個穿著綠軍裝,齊耳根頭發的女孩子靜靜的站在那裏。


    “王瑛!你來看孩子?”長喜認出來這“人”的身份,雖然她現在跟臨死那會兒淒慘的的樣子差了很多,他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王瑛搖搖頭,微微一笑,眼睛都彎了起來:“謝謝你們,讓我的孩子離開了胡家,給了他一個家。我要轉世了,臨行前想來謝謝你們。”


    她要開始新的人生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兒子也有了好的去處。她看到了長喜娘對孩子的疼愛,就算離開也無牽無掛了。


    長喜搖搖頭:“你不用謝我們,應該是我謝你才對。有了立柱,我娘活著也有奔頭了。我們全家,都很感激你,感恩立柱的到來。”


    陳瑜看這他們兩個你謝我我謝你的,就說:“不用謝來謝去了,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應該高興不是嗎?”


    “不過,我怎麽覺得長喜哥你和王姐姐長得有有點像呢?”難怪四嬸兒老說立柱像長喜哥。


    長喜也發現了:“這是立柱跟我有緣。說不定我們祖上還有點淵源呢?”


    “以後立柱就拜托你們了。”王瑛也改口叫了立柱,說完就離開了。


    看時間還早,陳瑜跟長喜道了別就去診所了。剛回到診所,就聽到一陣殺豬一樣的喊叫,她拉了苗佳問:“這是怎麽了?”


    “那屋裏的要生了,你剛走就發動了。”苗佳對秀荷很是不喜歡,她是女權主義者,深信“婦女能頂半邊天”。對她這種隻會攀附男人的女人很是排斥。


    生個孩子還作妖,楊振華要帶她去醫院生孩子。偏偏她嫌人家醫生年輕,不靠譜,非得回來用她老娘找來的接生婆。


    陳瑜搖搖頭進屋了,難以理解秀荷的想法。


    直到第二天下午,秀荷還沒生下來。秀荷娘跑到診所拉了陳瑜就走:“小瑜,你是學醫的,幫秀荷看看,這胎位也正,宮口也開了,就是生不下來怎麽回事?”


    陳瑜自己才半瓶水,本來不想摻和,但是被秀荷娘拉進來了,還是幫秀荷做了簡單的檢查。確實沒問題,怎麽就生不下來呢?


    難道是它搞的鬼?陳瑜看著秀荷床邊那個嬰靈,有了懷疑。那孩子看到陳瑜看向他,咧嘴一笑,突然鑽進了秀荷的肚子。


    “哇哇哇——”一陣嬰啼,孩子生下來了。


    接生的婆子分開孩子的腿看了一眼,高興的說:“是個男孩。”秀荷娘頓時樂開了花,圍著外孫子忙活起來,把被她拉過來的陳瑜忘到了一邊。


    陳瑜一邊想著那個孩子,一邊往外走,沒有看到門外的楊振華複雜的眼神。這楊麗紅身邊的嬰靈,成了楊振華和秀荷的孩子,這事兒怎麽看都有點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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