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叔,蘭嬸兒,睡了嗎?”


    看屋裏沒有反應,楊振華稍稍提高了聲音,又喊了一聲。


    王金蘭坐起來摸著穿衣服,揚聲答道:“這就來了,等一會兒。”


    “大半夜的,這誰啊?你別起來了,我去吧。”陳衛國有點不高興,幸好這會兒辦完了事,不然就尷尬了。


    因為來人一聽就是個男的,陳衛國穿個大褲衩子就下床了。打開門一看,是住在村口的知青楊振華,他壓了火氣,客氣的問:“是振華啊,這麽晚過來有事嗎?進來說話。”


    楊振華陪著笑說:“不用了,陳叔,我說幾句話就走。聽說陳瑜病了,這都好幾天沒見她了,我就過來看看。我有個同學在市裏做醫生,要不我帶你們去看看?”


    “小瑜已經好了,不用麻煩了。”陳衛國的臉色與夜色融為一體,聽不出情緒。


    楊振華有點後悔,早知道就早兩天過來了。他把手裏的東西遞給陳衛國:“叔,既然陳瑜好了,那這點東西給她補補身子吧。”


    陳衛國眯了眯眼,隻瞧了一個大致輪廓,就猜出來是罐頭和糕點。這可都是稀罕物,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警惕的推了回去:“你過來就是有心了,不用送啥東西。要還當我是你叔,就把東西拿回去。”


    看陳衛國鐵了心不收,隨後出來的王金蘭也覺出了不對,附和說:“是啊,雖然你爹娘經常給你寄東西,但是誰知道你在村裏還要待幾年,可不敢亂花錢。”


    見狀,楊振華隻能拿著糖水菠蘿罐頭和雞蛋糕悻悻的回去了。同屋的吳燁看到他手裏的東西,就知道碰了壁,幸災樂禍的說:“你冒冒失失就上門看人家的大閨女,擱誰家爹娘也不放心,能收你東西才怪。”


    “路漫漫其修遠兮……”楊振華把東西放進櫃子裏,枕著手臂躺在床上歎了一口氣。


    他閉上眼,想起來第一次見到陳瑜的場景。那天他和吳燁剛被下放的南陳莊,坐著生產隊長的驢車剛進了村子,就看到幾個鄉親和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圍了過來。人群中,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水靈靈的陳瑜,雙眼發亮,崇拜的看著他們。


    當時隻覺得這小姑娘真好看,後來在村子裏,或者下地勞動的時候,他就經常能看到這雙亮晶晶的眼睛,看得他的心湖蕩起了水波。


    他知道陳瑜看的不是他一個人,她隻是喜歡有文化的人。但是吳燁明顯對陳瑜沒別的意思,他覺得自己的勝算還是很大的。


    吳燁承認陳瑜是挺漂亮的,兩條烏溜溜的大辮子,俏生生的臉蛋,哪個男人見了都想多瞅兩眼。但是再漂亮也是個農村丫頭,他翻過身伸手推了楊振華一把:“你真打算找個農村媳婦?以後不打算回城裏了?”


    “誰知道什麽時候能回去,說不定就要一輩子待在這個破村子裏。再說,就算回城,我就不能帶她回去嗎?”想到s城裏的家,楊振華的情緒更加低落了。


    吳燁卻不看好他:“你想得挺美,就不知道你爸媽能不能接受了。”


    他們兩個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學,對楊振華那個尖酸刻薄的媽了解得很。在高中的時候,就天天琢磨著給振華找個鐵飯碗的媳婦。這陳瑜她肯定看不上,要是真成了,說不定就害了人家小姑娘。


    “我喜歡的,我爸媽怎麽可能不接受。”楊振華卻不這麽認為,他覺得爸媽那麽疼愛他,肯定會成全他。


    如果陳瑜聽到了這句話,肯定會嗬嗬他一臉。


    楊振華雖然離開了,陳瑜卻再也難以入睡了。如果不是顧及父母,她剛才就撲上去掐斷他的脖子了,讓他給自己可憐的孩子償命。


    想起無緣的孩子,淚水從陳瑜緊閉的雙眼流了出來,她輕聲呢喃著:“寶寶,我的寶寶……”


    “媽媽……”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陳瑜一驚,循聲望去。虧得今夜月明星稀,窗戶泄過來的月光讓她一眼就看到床邊站著一個三四歲的女孩兒,滿臉渴望的看著她。


    看到陳瑜看過來,小女孩兒飛快的飄到了牆角。這個速度和動作嚇得陳瑜打了一個激靈,看來這個小女孩絕非人類。


    “你是?”


    “你能看到我?”


    陳瑜和小女孩同時說道。然後下一秒,陳瑜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迅速翻身下床,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唯恐嚇著了孩子,輕聲呼喚小女孩:“寶寶,你是我的寶寶嗎?過來讓媽媽看看……”


    小女孩聽到陳瑜的聲音,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幾步,然後又在原地踟躕起來。陳瑜一陣心酸:“寶寶,你是不是還在怪媽媽?”她不敢貿然上前,生怕嚇著孩子,隻能小聲的誘哄。


    也許是聽出了陳瑜話語裏的善意,小女孩這才跌跌撞撞的走了過來,似乎忘記了自己是個能隨意漂移的靈魂,樂嗬嗬的一頭撲進了陳瑜懷裏。


    陳瑜隻覺得懷裏抱著一團冰,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卻一點也不想放開。抱著孩子哭了半天,她才覺出了不對。


    她把小女孩兒抱起來放在腿上,細細端詳:大大的眼睛,臉頰卻沒有這個年齡該有的豐潤,幹巴巴的,還能看到一些淤青和傷痕。


    “寶寶,你從哪裏來?為什麽叫我媽媽?”陳瑜試著問她。


    原本還以為這麽小的孩子說不清什麽,沒想到小女孩臉色的笑容卻消失了,露出一種不合年齡的哀傷:“媽……姑姑,我不是你的寶寶。我是二妞,我爹叫陳大富。我已經死了七年了,前幾天聽到你天天叫寶寶,我就忍不住跑過來了……”


    明知道陳瑜不是自己的媽媽,女孩兒卻忍不住半夜溜進來,在她夢囈著呼喚寶寶的時候,應上一聲,假裝自己是她的孩子。


    陳大富?陳瑜記得這個人。這兩口子成婚也小十年了,現在也就一個十三歲的大女兒,天天跟著大人一起上工,回來還要洗衣服做飯喂豬,伺候一家子。


    二妞麵露猙獰,怨恨的繼續訴說:“我是家裏的老二,上頭還有一個姐姐。我兩歲的時候,爹就嫌我吃白飯,為了給娘肚子裏的弟弟省點口糧,他就用被子捂死了,然後跟別人說我病死了。我娘一個屁都不敢放!”


    第一次弄死親生的女兒,陳大富還做了幾天噩夢。結果第三胎還是個女兒,這回他就幹脆多了,生下來直接丟到尿桶裏溺死了。第四胎,第五胎,陳大富就更加順手了。


    雖然確定了不是自己的孩子,陳瑜對二妞的遭遇依然十分痛心:“那你之後就一直在村裏飄蕩?你幾個妹妹呢?現在在什麽地方?”


    “每個妹妹都隻能陪我一段時間,就消失了。聽一個黑衣服的叔叔說,她們是投胎轉世了。我平常都守著大姐,可惜大姐也看不到我,我也碰不到大姐。”二妞有些失落,不過,也許妹妹們會投胎到更好的人家,比她這樣的孤魂野鬼要好得多。


    “姑姑,為什麽你能看到我?”二妞好奇的問。她在村裏遊蕩了七年,也就遇到陳瑜這一個能看到她的。


    陳瑜也想問為什麽,難道自己中了重生大禮包,還附贈見鬼的能力?她想靜靜。


    在陳瑜陷入沉思的時候,二妞期期艾艾的開口:“姑姑,你能不能救救我妹妹?我娘又要生了。以後我會跟著你,幫你做事的。我很用的,就像晚上那個胖紅,說蘭嬸兒的壞話,我就推了她一把!”


    原來胖紅的事是這小丫頭搞得鬼,陳瑜謝了二妞之後,想起她剛才的請求:“二妞,你的意思是,你娘這胎還是個女兒?”


    “是的,黑衣服的叔叔說過我爹娘命中無子,這一胎肯定還是妹妹。我希望她能活下來。”最好還能活得好好的。但是前提是,她能活下來。說完二妞就推開了陳瑜,跪在了地上。


    陳瑜趕緊扶起她:“你這是做什麽?姑姑又沒說不答應。你妹妹還沒出生,暫時還是安全的,你先容我想想辦法。”


    “謝謝姑姑……”二妞喜極而泣,激動的連聲道謝。


    陳瑜聽到陳佩咕噥了兩聲,趕緊捂住二妞的嘴:“小點聲,別把小姑姑吵醒了。”


    “放心吧,姑姑,她聽不到我說話的,也看不到我。我今天跟大姐說話,她就聽不到,隻有姑姑你能……”二妞對此非常遺憾,也認定了陳瑜的特殊。


    而且在姑姑身邊待著,二妞總覺得力量大了許多。她推了胖紅之後,在她爹睡著後,還掐著他的脖子試了試,隻讓他難受了一點,卻掐不死他,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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