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戚茹抱著一本厚厚的曲譜步履匆匆。


    手機鈴聲響起,一段悠揚的竹笛聲飄在空中,讓人忍不住吐出一口濁氣。晨練的老大爺們對著陌生的聲音側目,大霧彌漫,看不清手機主人的麵龐。


    “我快到門口了,你先幫我買份皮蛋瘦肉粥,要大杯的。”


    那一頭傳來陸景行掏零錢的聲音,似乎在對著粥鋪的老婆婆說些什麽,然後才對著手機回話:“好。你別急,天氣冷,走得快的話風太大。”


    自從認識了戚茹,少言寡語的他似乎變了一個人。


    掛了電話,戚茹還是跑了起來,倒春寒的冷氣往鼻子裏灌,鼻尖凍得通紅。正跑過一個轉角,卻被某學長攔住了去路。


    “哎,戚茹?”他先疑惑,而後又急切道,“正打算找你呢,民樂團的竹笛樂手病了一個,似乎是流感,和她同寢的拉中胡的以及中阮的都被感染,古箏學妹請了事假,說是家裏急事演出那天根本趕不回來,排練繼續不下去。而且還不確定會不會有人繼續感染,老師那邊好說,你作為備選樂手應該是要正式上場的。其他備選樂手我一個個去通知,你們這時候可不能出亂子。”


    學長說的是半個月後的首都高校聯合民樂會的演出。這似乎是一項傳統,幾乎每一所大學都有自己的樂隊,交響樂隊,民樂隊,搖滾樂隊等等,而民樂隊可以說是曆史最悠久的樂隊,在學校創立之初,就有人牽頭成立。


    首都的大學實在太多,幾乎匯集了全國各地的精英人才,在音樂方麵,自然也不遑多讓。戚茹剛入學半年多,二胡水平雖然高,也曾被盧偉喬叫去合奏,可畢竟不如樂隊原本成員之間的磨合度高,二胡選手也不算太稀缺,所以一直以備選隊員的身份存在於民樂團中。


    “流感?很嚴重嗎?一般的小流感也不至於持續半個月吧,除了古箏學姐,其他幾個應該能及時回來。”


    “但誰都不確定不是嗎?該做好兩手準備,你的訓練要加強了,周一到周五,每天晚上兩個小時,轉中胡練習,這不過分吧。”


    戚茹搖頭。確實不算過分,她雖然不一定每天在練習室,但每天都會保證兩小時的練習時間。有時在校外,有時在校內其他練習室,比如沒什麽人會去的鋼琴房。


    “我知道了,我會按時去的。但周末應該是不排練的吧。”她初二學習之外,總要有屬於自己的私人時間。


    “不會的。”學長笑,“總要讓你們喘口氣。”


    在路上耽擱了一會,戚茹出校門看到陸景行時,他已經捧著粥站了許久。


    “有點涼了,不過不會燙嘴,興許溫度正好。”


    “謝謝。”戚茹嘬了嘬吸管。


    “早知道選北電,離你更近些。”陸景行對於每次見麵都要花上一個小時坐地鐵的事情無比怨念。


    明明在一個城市上大學,兩人卻仿佛在異地戀。


    戚茹見他的衣服皺皺的,‘賢妻良母’般替他整了整衣領,拍平了衣服上的褶皺,然後把曲譜塞進他背包,大方挽著他的胳膊,兩人一塊回了那小小的四合院。


    秦姨婆當初把房子留給她就存了讓兩人周末同居的心思,陸景行是她看好的後輩,她相信這兩人不會分開,水到渠成踏入婚姻殿堂。而她隻不過助攻一把,給這種水到渠成加了一把火。


    兩人回到四合院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最多是打掃衛生,然後買菜做飯,兩人一塊練習曲子,再相約看看電影,時間就這麽打發過去了。四合院的房間多,戚茹做主租了兩間廂房給兩個北漂的年輕人,他們很少在家,長時間在外頭工作,以求未來能盡早在這座城市擁有自己的房子。


    不過每隔兩周,他們會在四合院中的樹下錄製視頻,再由陸景行上傳到‘古韻’賬號上,保持穩定的更新頻率。因為房間足夠大,陸景行陸續往房裏搬了一些錄音調音設備,高配置的話筒和電腦用來處理視頻。


    這一次戚茹帶的那份厚厚的曲譜就是為了新一次的錄製準備的。


    “他們又不在家?”院子裏靜悄悄,敲門的戚茹沒得到回答。


    “應該吧。”陸景行拿出鑰匙開門,“聽說是換了一份新工作,比以前高薪,可地方也遠,趕地鐵要盡早。”


    戚茹沉默。她收的房租在這一片是最低的,因為本身不差錢,所以想要盡可能多幫助一些人,所以即便來往不方便,租客們也不舍得離開。


    “別多想。”陸景行拍了拍她的肩膀,將書包放到房間又準備出門,“走吧,今天買魚吃好不好?”


    戚茹搖頭:“不去,你多受累,一個人去吧。我得去找找中胡放哪了,看看受潮沒有,樂團那邊可能要開始用我了,但是要我轉中胡,我很久沒用,找找手感。”


    她把早上學長說的話給陸景行轉述了一遍,然後說:“中阮可由古箏轉,方便得很,學校最不缺的就是彈古箏的學生。至於中胡那邊,你別看我們學校音樂係是大係,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進民樂團。尤其民打,會的人太少,打擊聲部招不齊人手,還要從頭培養,現在有兩個打擊樂的男生是從鋼琴轉來的,節奏感很不錯。竹笛聲部一般要兼葫蘆絲或是簫,但是能熟練吹出七級以上的學生也不太多,要轉樂器比較困難。團裏一堆煩心事呢,好在輪不上我去煩。”


    戚茹被林啟光和徐宏聯合調|教了這麽多年,二胡高胡中胡以及韶琴之間轉換自如,g調、f調、c調、降b調指法熟練轉換無壓力,再加上在林宅中耳濡目染,堆滿超大博古架的各類樂器裏她也選了幾個練習。陸景行專長的竹笛她練了快有一年,而因為徐寧參加民樂之星,又上手了古箏。


    當然這兩項比起她十五年的二胡經曆,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好吧,你先找著。”陸景行最近的工作剛好在昨天收尾,將成曲交給了白詠吟,這兩天正閑,他也樂意聽戚茹使喚。


    那為何隻是找個樂器,連一塊出門的功夫都沒有呢?


    說起來還是要怪戚茹自己。她在這裏布置了一個工作間,專門用來製器,將她在林啟光那的半成品全部運到了首都,徐宏又時不時給她發一些好材料,慢慢地,樂器越來越多,最多的就是二胡。因為不常用,她擺放起來也毫無章法,想要找出一把最適合學校排練曲目的,得花一點時間。


    半小時後,戚茹滿頭大汗從工作間出來,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裏調音試音。沒什麽問題後,她登錄上郵箱,把電子版的樂譜通過家用打印機打印了兩份,開練。


    中胡定弦一般比二胡低一個純四度或純五度,不是說拉好二胡就能拉好其他類似樂器,畢竟名字不同,外形不同,演奏方式上多少也有變化。


    周圍人家已經習慣了這所院子裏每到周末就傳來的音樂聲,住在附近的多是老人家,起得早,串門閑聊一天天打發時間,突然來了年輕人,都很感興趣。


    “那小姑娘今天可有些早,不過怎麽沒聽見另一個的聲音?”


    老人家嘴角的瓜子皮一吐,又撿起一顆,“剛看見他出門呢,往小市場那邊去了,估計是買菜。”


    “這一對還真像是會過日子的,比我家已經結婚的兒子兒媳都強些。”


    “可不是,人家才剛上大學呢,這姑娘人長得好,才藝也好,廚藝也不賴,便宜那小子了。”


    “話不能這麽說,人家小夥子也不差,我外孫和他同校,聽說他參加了一個什麽什麽國際比賽拿了一等獎,而且據說已經簽工作了,那公司隻等他畢業。而且啊,就那個叫陸什麽的,已經退役了的那個國家運動員,是他媽媽呢!你說說現在就業難,放在這兩身上,完全不是事。”


    大爺大媽是最好打聽的人群,鄰裏之間早就把戚茹兩人的身份信息摸了個底朝天。


    “誒……同人不同命,啊欠,呼,可能有點感冒了。”


    不止老人家患上了感冒,半個月後,樂團那幾個得流感的學姐依舊沒好全,暫時不能參加聯合民樂會的演出。


    戚茹的水平有目共睹,指導老師對她讚譽有加,自然而然成為了正式樂手,代表學校與其他大學比賽。


    陸景行成為了她的對手。中傳民樂團的實力不可小覷,她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麵對這唱聯合音樂會。


    而就在上場的前一天,她接到了江潮生的電話。


    “加油啊,我提前告訴你一聲,這次我會坐在評委席那一排,到時候可別驚訝。”他知道戚茹很少關注這些,為免她到時見到熟人分神,提前說一聲比較好。


    戚茹無奈:“你還不如不說呢。”她表演的時候,除了看指揮之外,壓根不會往其他地方瞧。


    總之,這場由首都各大高校聯合的民樂會,就這樣拉開了序幕。而戚茹,也在那一天開始被除了本校學生之外的人得知,並與之後的采訪中,一炮而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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