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 沈玉出到了宮門外, 王中元卻比她先一步已經在宮門外候著了, 看到王中元馬車還沒有走的時候,沈玉就知道王中元這是特意的在等她。


    王中元的車夫見了沈玉, 便上前來攔住了沈玉的去路:“沈大人, 我家大人有事要找大人你商議,故請沈大人馬車上一敘。”


    沈玉看了眼王中元的馬車, 對身後的自家車夫道:“你先回去。”


    說罷踩著腳踏, 在車夫撩開了帷幔後,進了馬車之中, 沈玉上了馬車,馬車才慢慢的離開宮門。


    沈玉坐定,看向王中元。


    “王大人找下官, 不知所謂何事。”放在膝蓋上的手,也學會了方睿的小習慣,在袖子的遮掩之下,指腹摩擦著另外一個手的指關節處。


    王中元尋她, 她也能猜出大概。


    王中元臉上沒有半分的笑意,板著一張臉,臉黑如炭。


    “昨夜,沈大人你是在大元殿過的夜?”


    沈玉淡淡一笑:“王大人的消息可真是靈通, 這才下朝就已經知道了,不過確實下官昨夜是在大元殿過的夜,不知王大人有什麽意見?”


    得到肯定的答案, 王中元瞪大了眼睛:“荒謬!”盡管王中元是隻老狐狸,但也是一隻古板的老狐狸,即便是他對現在這個帝王不是一心一意的,可做出這等有傷風化的事情來,他這個皇帝的大臣,親舅舅,也必定是被議論的對象之一,臉麵也掛不住。


    沈玉不慌也不忙,嘴角之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王大人,你應該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道理,若是王大人覺得荒謬,想要說教,似乎找錯人了,王大人應該去找陛下。”


    “沈玉!你別仗著有陛下給你當靠山,你就可以胡作非為,你做出這等荒謬的事情來,你就不怕天下人恥笑與你,就不怕你們太保府被世人所唾棄?!”


    沈玉的嘴角更加的彎:“王大人,還真讓你說對了,下官這些年還真的是仗著陛下給下官當靠山,一直這麽的胡作非為。”胡作非為這四個字,沈玉說得特別得重。


    她不傻,即便方睿沒有告訴她,在柏子山遇刺,還有梁洛受人唆使在給她的坐騎動了手腳,致使她墜馬,自從知道了太後的事情之後,再仔細想想,也不難想到到底是誰要對她出手,畢竟從嗍州開始,朝中的官員連續被查,他們怎會不懷疑到她的頭上來,他們定然都以為她在嗍州的時候拿到了什麽線索,再靠著這條線索順藤摸瓜,把朝中手不幹淨的官員給拉出來。


    王中元都能對她出手了,且方睿昨晚讓她留下來,就已經是說明了讓她不用再顧忌王氏一族,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必太過客氣。


    “沈玉!我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僅僅三言兩語,王中元便被激得麵紅耳赤。


    沈玉挑了挑眉,笑意不減反增。


    “王大人,既然現在都說開來了,下官也不妨勸戒你兩句,這以後凡事都得三思而後行,之前的那些賬,下官都已經記在腦中了,以後要是有機會,下官定然會一一的討回來。”


    王中元瞳孔有那麽一瞬間睜大,隻是一閃即逝。


    “王大人,別這樣看著下官,大人你到底做過什麽,心中有數,下官也不必多說了。”臉上露出了諷刺的一笑,隨之朝著馬車外道:“停車吧,我就在這自己叫個驕子回去。”


    馬車停了下來,沈玉臉上的笑意更加的濃。


    “王大人,可別把下官的話當成玩笑話,下官甚少與人開玩笑。” 說罷下了馬車。


    看著馬車漸行漸遠,沈玉才斂去了臉上的笑意。


    手摸了摸袖中的位置,那塊虎符還在袖中,今晨方睿在見了太後,回到大元殿中的時候,就給了一個東西她,她細看才發現是能號令雷聲大一軍的虎符。


    “為什麽要把這麽重要的東西給我?”沈玉手執著虎符詢問方睿。


    “像這種重要的東西,不給你保管,交給誰?阿玉,我這是把身家性命都交給了你,你若是……”表情突變,非常的冷冽,“你若是和旁人跑了,朕做鬼都會跑回來,把你搶回來。”


    沈玉……她總覺得在自己麵前的不是什麽皇帝,而是一個妒夫。


    自己還真的是不知不覺的惹上了一個麻煩。


    “小玉兄弟,怎麽這麽巧?”


    聞聲,沈玉覺得不是一個麻煩,而是招惹上了兩個麻煩。


    沈玉不著痕跡的鬆開了摸袖子的手,回頭便看見身後如同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的梅璿璣,一身白色的衣衫,一把黑骨扇子,相貌出眾,身後還有他的四大蒙麵美女,梅璿璣做事曾幾何時會低調過。在這金都城的街道之上,真真就是最為引人注目的那一個。


    沈玉皺眉,疑惑的問道:“璿璣大哥,你怎麽會在這裏?”


    梅璿璣晃了晃手中的扇子,把擔憂的壓了下去,佯裝出一副“我就是路過的”樣子,道:“早上起得早,沒了睡意,就出來走走。”


    今日下朝比較早,抬眼看了眼才蒙蒙亮的天色,大概琢磨了下:“現在這個時辰,確實是還早。”


    梅璿璣笑了笑:“既然天色還早,我也尚未用早膳,不如小玉兄弟你請我喝個早茶,如何?”


    沈玉扯開了嘴角,若是笑意用十分來衡量的話,沈玉的笑容中帶著一分的牽強:“有什麽不可以的。”


    ……要她說真話的話,她覺得非常的不可以,若是這早茶喝到一半,方睿就殺到了,她真的會心累。


    紅顏禍水這個詞語她五歲的時候就已經學了,卻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成為了這紅顏禍水。


    沈玉的擔心並不是沒有道理的,自東廠建立以來,金都城中到處都是東廠的眼線,沈玉和梅璿璣喝早茶,不過是一柱香的時間就傳到了方睿的耳朵裏麵。


    早點剛剛上來,跑堂的小二方從長嘴茶壺中倒了兩杯茶,沈玉的身旁的椅子上麵突然坐下了一個人。


    “小二,再多加一個茶位。”


    沈玉和梅璿璣的目光都看向剛剛落座的人,而那落座的人拍了拍身上整潔得沒半點灰塵的衣袍,抬起視線,回視他們兩個,嘴角上掛上了一抹笑:“都看著我幹嘛,該吃的吃,該喝的喝,不用在意我。”


    沈玉……


    怎麽能不在意你這個大活人!


    沈玉想即便是有人第一時間秘報到方睿那裏,說她與梅璿璣在喝早茶,一進宮,方睿再一出來,怎麽算都要半個時辰,但他這速度,明顯就是下了早朝之後,換了身衣服也隨之出宮了。


    他這樣……到底是有多擔心梅璿璣把她拐跑呀。


    梅璿璣露出了個鄙夷的表情,諷刺道:“你是狗嗎,怎麽到哪,都能嗅到味道趕過來。”


    方睿不怒反笑,噙著笑意:“俗話說狗改不了□□,聞到了味道,怎麽能不趕過來。”


    沈玉默默的端起自己麵前的那杯茶,靜靜坐在兩人的中間喝茶,聽他們相互貶低著對方的話,怎麽聽都覺得這話在罵了對方的同時,也罵了自己,隻不過是把對方貶得更加的低。


    梅璿璣嗬嗬的笑了兩聲:“嘴巴還真的夠髒的。”


    沈玉喝茶的時候都喜歡品茶,可麵前的兩位讓她喝杯茶都能喝得坐蓐針氈,究竟喝的是龍井還是碧螺春,誰知道呢,能喝出來是茶的味道就已經不錯了。


    從未覺得喝一杯茶能喝得如此的折磨。


    拿了新碗筷和茶盞過來的跑堂小二,看著這一桌三位相貌出眾的客人,卻因為這一桌箭拔弩張的氣氛,讓他躊躇半響都才敢上前。


    沈玉朝著跑堂小二招了招手,跑堂小二才敢端著東西上前,就是控製不住的手打顫,把托盤中的碗筷拿放到桌子上麵的時候還發出碰撞的聲音。


    聞聲,梅璿璣瞥了一眼,看向沈玉,不高興的喊了聲:“小玉兄弟。”眼神中帶著一絲的委屈,好似是被方睿欺負了一樣。


    沈玉打算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的把早茶喝了就回去,讓他們愛怎麽相互損著對方就怎麽損,但就是被梅璿璣這一聲“小玉兄弟”喊了一聲,也跟著跑堂小二一樣,突然一抖,正夾了個糕點,又掉回了小蒸籠中。


    突然這麽大的一個大男人像她露出委屈,她即便再淡定,也會被嚇一跳。


    梅璿璣沒發燒吧?不然怎麽就不正常了?


    方睿嘴角一抽,瞥了一眼梅璿璣,冷冷一笑:“腦子沒毛病吧。”


    ……你也一樣!


    沈玉幹脆把筷子放了下來,省得等會筷子都拿不穩掉下來。


    “二位,若是想細聊的話,我就不陪了。”他們就是打起來,就打,她也不管了。


    沈玉站了起來,方睿和梅璿璣都停了下來,梅璿璣給了一眼刀子方睿,對著沈玉露出了笑意:“小玉兄弟,你不是答應了我,今日要帶我好好逛一下這金都城的景色,你莫不是一宿就忘了吧。”


    方睿勾起了嘴角:“昨晚,阿玉就與我商量了,要帶你“好好的”逛一逛。”


    聽到昨晚二字,梅璿璣的眉頭一跳,捏住了杯子,突的“啪”一聲,那杯子就被梅璿璣捏碎了。


    沈玉:可真的別打起來了……


    到底梅璿璣還是沒有暴起,隻是朝著樓角的跑堂小二道:“你們家的杯子該換了。”


    跑堂小二額頭上冒著冷汗,連連道:“小的這就去換,這就換!”


    手忙腳亂的跑下了樓。


    這就是典型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她覺得她和跑堂小二都是那被殃及的池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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