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是個謹慎人, 可不代表領導們一個個也都是謹慎的, 最起碼在這個年代,一心為公的官還是很不少的, 再加上這個年代官員的流動性其實也不強,很多官即使是外頭派來的,也差不多一幹就是一二十年,還有不曉得一部分都是當地人,或者是本省份的, 如此一來,對用戶當地經濟民生什麽的還是很看重的,聽到老村長一級級遞上來的有關於村子裏那個集體作坊的事兒,多半都是采取了支持的態度, 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


    “我瞧著這根本就是一件自力更生的好事兒嘛, 那些肥皂什麽的, 外頭運來的到底數量是少了些,不夠老百姓日常用的,本地能生產一部分是,能讓老百姓日子過得更加鬆快能有什麽問題。”


    “是啊, 主席都說了,自力更生, 艱苦奮鬥, 看看,這是響應了號召,是好事兒。”


    “別的不說, 這肥皂多了,老百姓自然也愛幹淨了,這從衛生防疫角度來說也是好事兒,而且精神麵貌也能更上一層樓。”


    “關鍵是,稅收上咱們也能多一點,這也是為國家做貢獻了。”


    負責不同領域的領導都從自己的角度說出了支持的理由,這樣一來,這葫蘆村的香皂作坊自然是一點問題沒有,直接被全員通過了,而那個小小的就倉庫改造的作坊立馬也換了一塊牌子,上書“國營香皂廠”。得,一下子成國家了的,這戲法變得阿米絕對是目瞪口呆。


    要阿米說,這可以算是國家侵奪葫蘆村的集體資產,從此以後報表要上交,利潤一樣要上交大部分,這算啥?主權呢?固定資產呢?這都咋算?這不是讓村子裏少了大部分出息?經營權也一並沒了?


    可對於村子裏的人來說,卻一點都不對,因為在他們眼裏,那是一下子這廠子裏的人成了吃國家飯的工人了,身份上猛地就上去了一截。就是婚嫁也能提個身份,好說些。最重要的是,這在村子裏辦的廠子,那自然連帶著這村子也變得好像和縣城一樣,屬於好地界了,他們腰杆子都直了好些,再也不用覺得因為是山村就比城裏人矮一截了。麵對其他村子裏的人也覺得有臉的很,絕對滿足了他們的虛榮心。


    而對老村長來說也一樣是好事兒,因為這樣一來,他們就沒有了什麽資本主義的帽子,徹底安全了,至於出息利潤?能給廠子裏的人發工資,能每年節流下一部分作為廠子發展資金,這已經是很不錯的待遇了,至於大部分錢上繳?這有啥?真要是掙了大錢,他們敢真的全分了?那要是讓其他村子裏的人知道了,該怎麽眼紅,怎麽說嘴?他可不想到時候在為這個著腦。


    再說了,目光要長遠,現在看著是不錯,可要是以後廠子不好了呢?辦企業誰能說沒有個高低起伏的?這肥皂香皂的,連阿米那麽個娃娃都能尋到方子,誰知道別的地方是不是也有呢?要是這東西多了,還能這麽順當?如今有了這層皮,那就有國家做靠山,生產的多了,有國家幫著賣,整個廠子的人都能保證旱澇保收,這多好。


    所以說,不同的時代,就有不同的思維,不同的環境,造就了不一樣的認知這是絕對的,在這一件事兒上,阿米發現及時她已經很努力的融入了這個時代,卻依然和這個時代有隔閡,或者可以說是幾乎相差半個世紀的差異。


    當然對於阿米來說這廠子變成國家的也不是真的一點不能接受,感覺很不好的,最起碼有了這國營的牌子,劃歸了輕工局,有一點還是讓人很滿意的,那就是有了和其他廠子做互換的渠道和資格,比如說廠子裏用不夠規整的香皂次品直接和毛巾廠溝通後,換來一批次品的毛巾,這就讓整個村子裏的人都很滿意,這年頭連著毛巾很多時候都是不用的隻剩下毛條都不舍得扔的,沒法子,難買啊!如今可好了,最起碼一家子一條是不用愁了。最近聽說老村長正琢磨再去別的廠子試試呢。


    再有,成了正緊的廠子了那自然以前那啥工分的計算方式自然是不成了,每個月也要發工資了,即使少了些,比不上那些正緊的大廠,可也讓村子裏的人都稀罕了好久,他們居然也是領工資的工人了,這滋味八百年都未必能想到啊。


    最最重要的是,大家可還記得這廠子裏做活的都是些什麽人不?對了,都是老弱婦孺啊,這老弱婦孺居然成了工人了,這多稀罕啊?可把那些青壯勞力給眼紅的,要不是這年頭講究個子承父業,將來有頂替的規則可以讓家裏孩子也變成工人階級的一員,估計這會兒村子裏的年輕人都該噴血了。可就是這,也有不少人在老村長這邊墨跡,想著是不是換了家裏的老人下來,自己上去。


    “你們急個什麽?你們都進廠子了,那地裏的活計誰做?打獵誰去?讓老人打獵不成?你們不準備吃飯了?不想吃肉了?再說了,那都是技術活,老人都已經是熟手了,每月的產量也能有保證,換了你們,那產量咋辦?咱們如今是國營單位,可是有任務指標的。”


    老村長這話一出來,所有人都有點無語了,可不是這麽說的,這真說起來,香皂廠除了聽著好聽,可這工資實在是小了點,一個月十塊錢,可能是整個縣工資最低的廠子了,這樣的工資實在是沒法子養活一家子人,要是不種地,不打獵,這日子都沒法子過了,這樣一想,剛開始被工人兩個字給刺激的村子裏人一個個又冷靜了下來。


    至於廠子裏的產量,這個他們也知道,從牌子掛起來就知道了,說白了就是生產一定的數量補充到供銷社裏去,或者直接提供給縣城各個機關單位廠礦的後勤部,屬於內賣,也就是國家幫著打折賣貨。對這個廠子來說,雖然價格低了點,可數量需求不少,算是個不錯的固定銷售方式。要是完不成,那可真是會讓整個縣城的單位笑話的,絕對不是小事兒。國家都這樣幫扶你了,連著賣貨都不用他們村子自己跑了,要是不能按照定下的任務完成,那豈不是沒臉的很?讓整個縣城的單位都被笑話自己?那可絕對不能幹啊,雖然說,因為這廠子實在是小,搞得和縣城自己的附屬第三產業一樣,香皂都幾乎走不出這個縣的範圍,可對於小山村的人來說,這整個縣城就已經是幾輩子人認知裏很大的地方了,讓這麽大的地方的人都笑話自己,那樣的事兒,山裏漢子想想都覺得不能幹。


    於是乎,這事兒就在老村長的鎮壓下不了了之了,老人們和樂嗬,這老了老了自己居然還能蹭一身工人的皮,每個月給家裏增加這麽些固定收入,一個個都熱情高漲起來,說起來這些老人說是老人,可真說起來,一個個也不過是四五十歲,若不是因為這是山裏,打獵,種田都是大力氣的活計,有些力不從心,放在大城市,那也妥妥都是家中的絕對頂梁柱,這會兒他們又一次成為了家中最重要的成員之一,心裏暖的不行,一個個幹活也賣力的很,頭一個月就超額完成了不少的指標,為廠子多爭取了不少的利益,可以想見,等著發獎金福利的時候,一定也更好。


    除了這些人,村子其他常在忙乎時候來做點力氣活的青年其實也不是半點好處沒有,一個臨時工啥的也常能分潤點工資什麽的,滿足一下當工人的癮。隻是感覺最不可思議,最好的卻是那些下放來的老人們。以為來在教育的老人一個轉眼,居然又變身工人了,這際遇太奇妙,幾個老人晚上回家每每都覺得不可思議。覺得這轉變太神奇,簡直就是神轉折。當然也是讓人欣喜的轉折,有了工資,他們再不用擔心自己的吃飯問題了!特別是那外科大夫楊興瑞,更是在自己的小屋裏和媳婦說到:


    “咱們如今兩口子都在這廠子裏,一個月一共能有二十塊了,這下可就放心了,不管怎麽說,有了這些收入,休息的時候咱們再學著挖點野菜什麽的,以後不管是自己,還是孫子,都能養活了,看樣子這裏真的咱們的福地啊,從來這兒開始,就沒有不順心的,往日的那些苦,估計也過去了,這日子慢慢的又會好起來的。”


    “如今我就擔心一個,時間長了,讓人知道咱們這樣下放的,會不會有人說啥,萬一捅出去,不讓咱們幹,那可怎麽辦?”


    “這麽一個小廠,又是在山裏,有幾個能過來查?安心吧,再說了,就是真不讓幹,你這些日子也看到了,這村子裏的人真心不錯,到時候總能尋到能做的,不怕吃不飽,隻要能吃飽,這孩子能養活,我啊,就知足,比原來讓人一次次的折騰強多了。”


    他這樣說,付德芳想了想也跟著點頭。


    “隻要讓我們能安安生生的把孩子帶大,確實沒什麽不成的。我們就這麽一個孫子,隻要他好好的,我沒什麽苦不能吃,就是這裏不成,我大不了跟著去學打獵,去種地,我還不老呢。”


    “嗬嗬,有這個心氣啥幹不成,成了,早點睡吧,我去看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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