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婆婆, 這個胡蘿卜煮軟了, 最適合您這樣的老年人吃, 您千萬別和我們客氣。像是涼拌豆幹,還有純瘦肉都耗牙齒,您多加注意點好。”


    林夢嬋恭恭敬敬地給蕭婆婆端來了一碗稀飯, 又給她碗裏填了不少白水煮胡蘿卜,笑得一臉的溫順甜美。


    “謝謝嬋嬋,還是嬋嬋懂事。哪像我這些個孫兒孫女們大人們去了外地挖鐵礦,沒人教他們家教, 要是嬋嬋有空的話,幫婆婆也好好教一教這些皮孩子們。婆婆早就聽說了, 嬋嬋和明蘇的成績可好了, 明蘇考上了三中, 嬋嬋考上了縣城最好的一中, 你們兩人這次回家來,幹脆也教教你們的弟弟妹妹念書吧。”


    碗裏無味的白水蘿卜看得蕭老太婆直抽搐著嘴巴,抬頭看了一眼這個跟小姐眉眼處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兒, 心裏犯嘀咕到, 明明和小姐像是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小丫頭, 怎麽性子一點都不像小姐那樣溫順隱忍。


    蕭老太婆眉頭緊皺,不甘不願地端起碗筷,總覺得剛剛那句話這個小姑娘在轉彎抹角地罵她呢。但是蕭婆婆畢竟沒有潛心跟著林奶奶讀過幾本書,不懂林夢嬋內心的彎彎繞繞,也就閉口不說話了。生怕被林家這兩個去縣城裏讀書的小孩子們看出來她雖然跟著蕭家小姐嫁到林家, 但是卻是大字不識幾個的文盲,她已經受夠了……


    林夢嬋掃了一眼這幾個蕭家人,一個個穿得比她和哥哥都穿得不要好太多。沒一個人衣服上還縫補過的痕跡,甚至這些熊孩子們身上的衣服還有幾朵繡花,看起來就不像是普通的棉麻,可想而知平時的生活過得有多麽地好。現在,居然還說出讓她和她哥教這群沒家教的熊孩子,嗬嗬,做她的青天大白日夢。


    “蕭婆婆既然這麽說,我和哥哥當然會認真嚴厲地教導這些孩子們。隻不過我和哥哥都屬於死讀書的那種書呆子,背不了書就抄到能背下為止,要是想要偷懶的話,我媽我爸就會拿著竹竿子打我們,不會做題就一定要翻來覆去做到舉一反三為止,不然就茶飯不思、夜不能寐,一定要解答出題為止。用這樣的方式教導這些孩子們的話,我想他們日後肯定會比我和哥哥還要聰明機智呢。”


    林夢嬋笑眯眯地彎起雙眼,雙手撐著下頜,睜開眼睛平靜冷淡地說道:“這樣的教導孩子們,您覺得怎麽樣?”


    林明蘇吞了一口口水,拉了拉妹妹的毛衣衣擺,他們兩人的爸媽什麽時候打過他們兩個人了。


    再說了,就算是爸媽打過他們兩人,也是因為他們兩人以前小的時候和別人翻豬圈玩,不小心下來的時候踩到了汙泥,弄得全身髒兮兮的,這才導致他們兩人被母親邊打邊給他們兩人清洗幹淨。後來,父親回來之後好生地勸了一番母親之後就再也沒打過她們兩個人了,最多就是關在泡菜壇子的黑屋子裏麵壁思過。


    “吃飯吧,我們以前的確是對嬋嬋和明蘇嚴厲了太多。但是,有努力就會有收獲,太一味的溺愛教不出什麽好孩子的。幹媽你也是這樣認為的,是吧。”


    林母正準備解釋些什麽的時候,林父卻是聰明的了解了女兒的想法,將妻子一把按住讓她別擔心,多吃點菜,免得一會兒剩菜都沒得吃了。


    “既然嬋嬋和建軍都這樣說了,那就這樣吧。傑傑、富貴、春花,以後你們每天都要跟著哥哥姐姐好好學習功課,不許出去胡鬧。”


    蕭婆婆仔細地想了想,聽了聽,覺得林夢嬋父女兩人說的話,很有道理。


    自己的兒女們雖然工資都不錯,又是在國家的鐵廠裏工作,說是去采礦,其實也沒有那麽累,要不是她不想去城裏生活,她早就跟著兒子兒媳們去城裏享福了。孫子孫女也在她堅定的要求下留在鄉下陪她,可是再過幾年,孩子們也該去城裏讀書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把孫子孫女們留在身邊了……


    不如,現在讓林家這兩個崽子們免費地幫她的孫兒孫女們補課,以後就算是去了縣城裏讀書,也肯定是名列前茅的優秀生。蕭老太婆心裏暗爽極了,她那個小家碧玉、溫婉可人的小姐肯定沒想到,她的孫兒孫女現在要來給她的孫兒孫女當陪讀的書童了。而且……


    蕭老太婆不甘不願地瞅了林母,從鼻尖發出了一記冷哼聲,要不是為了博取那個首長的信任謀取更多利益,她才不想踏進這麽破舊的房子裏麵呢。還沒有她的房子修得漂亮,到處都是花花草草,看著就礙眼。而且這個竹藤編製的靠背椅子都把她漂亮新做的黑色大褂都給挑出絲線了,真是平窮極了,林家以前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地主家了,也不知道怎麽就淪落到這個田地了。


    “奶奶,我不去!學什麽學,我媽我爸跟我說了,我們根本不用去學習,以後跟著他們去鐵廠裏工作就是了。”


    “傑傑哥不去,我也不去!我要跟傑傑哥一起玩,而且奶奶你不是經常對我們說,以後就算是沒出息了,王爺爺也會給我們找工作嗎。”


    “那春花也不去!春花的姐姐們就在縣城天天讀書,每次春花回去,姐姐們都跟春花說讀書特別的辛苦!不去不去,說什麽都不去。”


    “王爺爺?”


    這蕭老太婆不就是奶奶的丫鬟嗎,名字都跟著姓蕭了,說明這老太婆很有可能是個孤兒啊。哪來的什麽姓王的親戚,而且聽這些熊孩子的談話,感覺這個姓王的親戚還特別的有權有勢。


    林夢嬋順口念叨了一句,卻是把蕭老太婆嚇了一跳,忙擺手解釋道。


    “沒、沒什麽,就是兒子們在鐵廠裏認識的領導。說的這些胡話,可見是把孩子們慣壞了,欣茹、建軍,你們可別見怪。鐵廠的工作其實辛苦得很,要是真的輕鬆的話,我早就讓鐵柱那小子去跟領導說讓建軍你也跟著去那裏工作了。這不是,覺得鐵廠離咱們這裏遠,怕你不放心欣茹和孩子們嗎。”


    “幹媽的意思,我早就懂了。”


    林建軍叼著旱煙,扯著嘴角笑了笑,“幹媽說起來也在我們家呆了好幾天了,想必幹媽除了想我之外,肯定也想衛國,更想念婷婷。我都衛國說好了,您今天去他那裏歇一晚,他那裏也寬敞、涼快,有多餘的床。而且,您也知道,婷婷最喜歡鬧騰的小孩子們了,肯定會比嬋嬋和明蘇會教導這些孩子們的。您也知道,婷婷也今年考上三中,可了不起了。”


    對於林建軍這種先斬後奏,蕭婆婆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來。在這混小子說出了這句話之後,她總不好意思說讓林夢嬋和林明蘇跟著他們兩人擠一張床,她和孫女春花睡林夢嬋那張床,兩個孫子睡林明蘇的床。


    蕭婆婆氣得咬緊牙梗,這個林建軍真是變得和蕭家那邊的老太爺一個德行,太過聰明通透了。


    要知道她蕭紅珥出嫁之前,可是裝作姐妹情深、楚楚可憐的樣子,從蕭家大小姐手中騙走了不少的金銀首飾。偏偏她都快要小姐手上那隻玉鐲子也騙到手的時候,這個大少爺就撞見了她們的談話,三言兩語就把她騙到手的好多東西又讓小姐鎖緊櫃子中了。說是為了她好免得露富太多被人搶了,還說表達慶賀感情的最好方式是親手做東西送人才有心意。


    還得她現在還叨念著那隻翡翠鐲子,又水又通透,還冰潤,一看就是一塊上好的老玉。


    “嬋嬋,明蘇,學習上的事,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你們……”


    蕭婆婆還沒說完,她身邊的孫兒孫女們卻是驕橫野蠻地鬧騰了起來。


    “奶奶,我都說了我不去了!你們這些壞人,居然亂跟我奶奶說話,讓我們去讀什麽書!!”


    孫傑傑被蕭婆婆和全家人慣壞了,直接把凳子踢到。又衝到林夢嬋和林夢蘇的麵前,狠狠了在林明蘇的褲子上和林夢嬋白色的裙子上踢了一腳,還朝著飯桌上菜肴上吐了好幾口口水。一旁的孫春花和孫富貴看著孫傑傑這樣威虎,也想跟著孫傑傑一起耍威風,蕭婆婆是真的老了,根本沒有精力拉住兩個孫子,叫喊也攔不住兩個胡鬧的孫子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孩子跑了過去——


    “啪啪啪啪——”


    林夢嬋一手掐住想要吐口水的孫春花的嘴巴,左右力量適中地扇了兩巴掌。孫富貴看自己的妹妹被打了也更來勁了,林夢嬋直接起身撇了院子裏一根細細的枝椏,朝著孫富貴的小腿上打了過去,還專門打的小腿露出來的腳踝處,打的他嗷嗷叫。就連剛剛踢了她一腳,還想橫的孫傑傑也是抹了他的袖子,露出肉來狠狠地打了好幾下……


    林夢嬋變打還邊笑著問她們知道錯了沒有,如果強著不承認錯誤,她就繼續在小孩兒的手心上再打一次,直到打到三個孩子們嚎啕大哭承認自己錯了為止。


    看得蕭婆婆整個人都呆住了,不僅是她呆住了,就連林家所有人都呆住了。林家哥哥更是張大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這還是他林明蘇的妹妹嗎,這還是那個溫順可愛的妹妹嗎,簡直就和堂姐林婷婷一模一樣啊!!


    “好了,沒事了。”


    林夢嬋笑著低頭看了一圈被她打哭的熊孩子們,拍了拍自己有著腳印的裙子,拿著細長的樹枝微笑著走到蕭婆婆的麵前,“剛剛婆婆對嬋嬋說,要嬋嬋好好地教教弟弟妹妹們什麽是家教。嬋嬋覺得,剛剛弟弟妹妹們那麽出格沒有禮貌的舉動,是最適合教育的時候了。果然是叔叔阿姨們不在家,這麽優秀漂亮的弟弟妹妹們都變得不尊重長輩起來了,要是以後對婆婆您也這樣,那多不好。這根樹枝就送給婆婆了,我媽爸以前就是這樣叫我和我哥的,現在什麽壞毛病都被打掉了。”


    蕭婆婆整張臉氣得比豬肝還紅,看著自己的孫兒孫女被林夢嬋打成那個可憐兮兮的模樣,頓時疾步走過來伸出就想打林夢嬋,哪知道林夢嬋一看她舉高手,就上前握住了蕭婆婆的那隻蒼老年邁的手,用盡力氣地將蕭婆婆的一雙手禁錮在胸前。


    林夢嬋單手拍了拍蕭婆婆的肩膀,兩人就像是祖孫一樣和睦和諧,眼圈一紅含著淚安撫道。


    “婆婆之前說了,嬋嬋和哥哥就像是婆婆的親孫兒一樣,所以嬋嬋也把弟弟妹妹當成是這家人,嚴厲地教訓了一遍。這種小事,婆婆也不用為弟弟妹妹們傷心生氣,畢竟弟弟妹妹還小。如果打弟弟妹妹們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心理陰影,您千萬別動氣打他們啊。”


    “奶奶,我們已經知道錯了,您別打我們啊……您以前從來都沒打過我們的,你不愛我們了嗎?嗚嗚嗚哇哇……”


    孫傑傑、孫富貴和孫春花簡直瞪大了雙眼,沒想到最疼他們的奶奶一看見林夢嬋就變得不愛他們了,哭得更大聲了。害得蕭婆婆整個人都氣得像是霜打的樹葉一樣,直打擺子,指著林夢嬋說了好幾個“你好、你好……”。


    “謝謝婆婆的誇獎,我還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呢。”林夢嬋故作羞澀局促地說道,然後冷著眼睛說道,“要是以後還要類似的事情發生,我一定比剛剛做的還要優秀百倍。”


    蕭老太婆拉著三個孫子走了,其餘飯桌上被蕭婆婆拉過來的白河村的人也趕緊道別走了。


    他們走後,林家就開始安靜了下來。林父深深地看著女兒抽悶煙,林家哥哥也端著飯碗呆呆地看著自家的妹妹,就連自以為最了解女兒的林母也放下筷子一言不發,空氣安靜的異常。最後,還是林父抖了抖煙杆子,開口說話了。


    “你什麽變成這樣伶牙俐齒、不尊老愛幼的樣子了……”


    林夢嬋抬起頭看著夕陽無奈地笑了一下,拍了拍裙子坐下來說道;“早就在被人欺負得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就變了,我敬別人一丈,也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些無賴痞子敬我一尺啊。所以,我覺得自己現在這樣也不錯啊,至少不再會被人欺負了,也不用爸媽還有哥哥擔心了。”


    “是因為李冬梅以前欺負你的那件事嗎……”林父吸了一口煙,久久地說出了這句話。


    “大概,是吧。更重要的是,我察覺到了一個道理。”林夢嬋堅定第注視林父說道,“對待好人,我可以以君子之禮待人,但是對待剛剛那種無賴痞子,我就要比他們更加小人,這樣才不會吃虧被算計。”


    “嬋嬋,居然還知道算計這個詞語了,都是我們沒護好你……”


    林母紅著眼圈哽咽了,要不是她和老林身為父母沒有好好地照顧女兒,怎麽會讓女兒這麽快失去了以往的天真爛漫,變得世俗有心機起來了。林家哥哥還是第一次從妹妹口中聽到了這樣的話語,不由沉默自責了許久,他當初真的沒想到他走了之後李冬梅居然變本加厲地欺負妹妹。


    林父拍了拍妻兒的肩膀,反倒是笑了出來。


    “這不是挺好的嘛,嬋嬋能說出這樣的道理,說明嬋嬋也算是長大了,以後也不用擔心她被同學欺負了。但是,你要知道,有時候社會沒有你想象的那麽簡單。少說話多做事,你性子太暴躁了。剛剛那個姓蕭的老太婆想幹什麽,你爸心裏門清得很。但是你爸就是不理她,也不去上套,就算你不說那些話,那個老太婆也隻會灰溜溜的走了。不過就是一段飯嘛,下次你們回來的時候,我讓你媽在做就是了……”


    “爸,謝謝你……”林夢嬋鼻子一酸,撲上去抱住父親不放。


    最後一家人把糟蹋的剩菜剩飯宰成了豬飼料喂給了白白肥肥的豬,一家人圍在土灶旁邊燒了好幾個土豆還有紅薯,合著稀飯吃飽了。


    根本沒想到林衛國那邊雞飛狗跳的場景,這天肯定是三個熊孩子們過得最淒慘的一天,之前被林夢嬋狠狠地打了一頓,剛剛因為他們胡亂地把林婷婷的被子丟在地上撒尿,又被林婷婷直接拿著粗粗的笤帚追了打,非要打斷他們愛惡作劇的手不可。


    蕭婆婆從屋子裏出來,板著臉衝著林衛國發脾氣,沒想到才說了一句“怪不得你連個妻子都管不住跟人跑了”之後,林婷婷直接拿起笤帚撲麵就像她掃來。要不是林衛國軍人下意識的反應快速,蕭婆婆臉上肯定全是紅印子。林婷婷冷著臉,根本不管這個老太婆裝什麽長輩,直接下了逐客令,要是再敢鬧一聲說一句她爸的壞話,她直接把她們婆孫四人一笤帚打出去!


    蕭婆婆強顏歡笑地答應了,拎著三個孩子趕緊上床睡覺,這才消停了下來。內心卻是恨得很,以前看著這個林衛國傻頭傻腦的,好哄騙的很,怎麽現在也變得稍微有些精明不好套話了呢,更別說還有著這個一個環木頭的瘋女兒,根本是誰的話都不聽,匪得很。她卻是不知道,林衛國經過了差點被前戰友欺騙的事情後,對所有的人都保持了一份警惕感。


    “睡覺睡覺了,”林明蘇看到廊簷下,自家妹妹還在看著那盆植物,不由感興趣地問道,“翻過土了嗎?裏麵藏有錢嗎?”


    “沒有,怎麽可能有錢。”林夢嬋直起身,伸了個懶腰。


    “那你問過媽,這叫什麽花了嗎?值錢嗎?要不然紀老師那麽舍不得送人。”林明蘇笑了起來。


    “叫櫻草。”


    說起這個林夢嬋也更是想不通了,搖了搖頭,“完全不值錢,聽媽說,好像村頭的那邊到處都有這種花。開花的時候,花朵像小傘一樣,紅色粉色黃色的都有。不過,應該還是很好看的。大概是紀老師養了很久了,所以舍不得吧。”


    作者有話要說: 櫻草的花語我從《隱王》那裏的評論裏有看到過,所以記住了。花語是,除你之外,別無他愛。


    終於從小黑屋裏出來了,今天的我還是勤快的,就是不準時,哭唧唧qaq。謝謝大家支持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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