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依然清楚的記得, 剛剛滿月的孩子抓鬮時手中握了一把算盤, 蘇家程家皆是商賈之家, 也因此極是開心。


    那時沒有人注意到程晨臉上的沉思與躲閃, 蘇文錦抱著孩子笑意滿滿, 輕輕的叫著念兒。當初程晨在時兩人有多麽甜蜜, 現在就有多麽諷刺。再提起這個乳名,隻剩下滿滿的淒涼的痛恨。


    程晨到底是成親後後悔了這個決定,還是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準備欺騙下去。無論哪一種, 無論那封信寫的再如何情深義重, 蘇文錦已經崩潰,心中的城牆已經完全崩塌。


    蘇文錦病倒了,昏昏沉沉的躺在榻上每日湯水不斷, 念兒在一旁哭的將近嘶啞,蘇文錦卻再也不願意看一眼, 尖叫著大哭,“抱走!”


    蘇二太太眼睛頓時一酸,讓奶娘將孩子抱下去,轉身扶著蘇瑜的肩膀沒有忍著眼淚,“這個天殺的他怎麽敢,怎麽敢這麽對我們文錦,若是當初沒有嫁給程晨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啊…”


    現在要怎麽辦,程晨那一跪換來了這門親事,騙過了所有人。蘇文錦已經不再是那個閨中的姑娘,嫁了人, 甚至已經有了孩子,程晨那個畜生就是打定了這個主意。


    蘇二太太將和離的話壓在了口中,若是真的和離了,以後就是和小姑子一樣,衣食無憂卻成了別人口中談論的玩笑。若是不和離,等上三年說不定程晨風風光光的回來,程家欠了女兒太多許是會因此補償。


    她是蘇文錦的母親,心中氣的緊卻還是得為蘇文錦的以後著想,但是,又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程晨已經去了西北,程家二老自打聽到消息後瞬間像老了好多,程夫人到如今還臥病在床,一醒來便是淚流不止。蘇文錦回過一趟程家,程夫人死死拉著蘇文錦的手慟哭道,“孩子,是我們程晨對不住你…”


    對不住又能如何,蘇文錦握緊手,隻覺得這些日子已經將這輩子的眼淚流幹了。隻是她到底是做了什麽孽,為什麽程家一句對不起就要讓她遭受這樣的欺騙和痛苦,麻木的一點一點抽出手指,程夫人聽到蘇文錦空洞的聲音,“我要和離。”


    程夫人愣了半晌,雙手捂著臉悲泣起來,單薄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蘇文錦怔怔的想伸出手扶一把,卻又收了回來。


    許是恨得太深,現在明知道成家二老無辜,蘇文錦卻已經不想再與他們有一絲瓜葛。


    “孩子,是程晨的錯,是他糊塗對不住你。他錯了你等他回來我們再好好罰他,那時你要打要罵我們絕對不會攔著你,怎麽能說和離這樣的話呢。和離了你要怎麽辦,世上流言蜚語,我們怎麽對得住你…”


    蘇文錦搖頭,她不知道以後要怎麽辦,她隻知道再與程晨保持著夫妻的關係,她就一日不能安眠,隻要一想起來渾身都在抽搐的疼。就算被人背後戳脊梁骨,她也不想再和程晨有一點關係。


    程家大姑子捏著帕子陰陽怪氣的說道,“我弟弟這是去建功立業了又不是外邊有了人,弟妹你這氣性也太大了些,若不是當初你不讓他去他又何苦瞞著你。我們也是為了你好,你一個成了親還有孩子的,誰還願意要你,你看你們府上的那位姑奶奶還不是到現在也沒有再嫁出去。隻不過等上兩三年,你又生了兒子,等程晨回來說不定還有個官夫人做做…”


    “你閉嘴!”


    程老爺年色鐵青,指著女兒的手指都在止不住的發抖,“你給我滾出去。”


    說罷回過頭急忙去看蘇文錦,蘇文錦看了程家大姑子一眼緩緩道,“他就算以後真的做了將軍,我也不後悔,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信了他的話嫁給了他。這樣的福氣,我受不起,也不想要。”


    她喜歡了程晨這麽多年,有多喜歡就有多恨,當初恨不得那人死在戰場上,後來還是覺得舍不得。隻是她已經不敢相信程晨那句話是真那句話是假,她可以騙了她一次,以後不知還不會有第二次。


    自那之後,蘇文錦就再也沒有回過程家。


    程晨去了西北,他不在這親事就無法和離,更何況程家根本不同意。程夫人曾經來過蘇家一趟,一些日子沒有見,程夫人憔悴的不像話,說了許多話,沒有替程晨辯解,隻是老淚縱橫的請求蘇文卿能饒他這一次,甚至險些跪在了蘇文錦麵前。


    蘇二太太伸手扶著程夫人的胳膊,紅著眼睛道,“我們不需要你們程家的補償,隻求能同意讓兩人和離。我求你們也替我女兒想想,當初是你兒子跪在這裏發誓說會好好待我們文錦說一定不會去西北。現在他走了,將我女兒哄了過去他轉身走了!程夫人,看在這麽多年的交情上你們放過我女兒吧,我女兒不想再看見你們程家任何一個人,你程家不缺女兒,我們蘇家也養得起兩個人,我們不想再與程家有半點幹係,以後程晨如何發達我們也不會有絲毫後悔…”


    程夫人臉上煞白一片,好一陣子才啞聲問道,“那…孩子呢…”


    “這是我們蘇家的孩子,與程家無幹。”


    程家至始至終不同意兩人和離,程家二老始終想補償蘇文錦,況且蘇家還有他們程家的孫子。隻是蘇家的態度已經明了,現在的風平浪靜。許是要等到程晨回來那日才會爆發,所有的怨恨無處發泄便這麽一日一日的堆積了下去。蘇長源甚至為此斷了與程家不少生意,程蘇兩家世交,從此就這樣漸漸遠了關係。


    轉眼已是一年初春,念兒已經八月大,蘇文錦沒有把念兒給程家,卻對念兒也並不太親近。隻要一看到念兒就會想起程晨,想起那些日子的痛不欲生,這是蘇文錦這輩子也躲不過的劫數。孩子一直養在世安苑裏,蘇二太太親自照看著,蘇文卿也經常過去看,長得白白嫩嫩的倒是極可愛。


    隻有蘇瑜,每每看到念兒,眼中都是化不開的愧疚。當初是他信了程晨的話最終同意了這門親事,與程晨認識這麽多年卻沒有看清到底是怎麽樣的人,最終釀成了蘇文錦這一生的禍事。


    自打那以後蘇瑜再也沒有和蘇文錦吵過一次,蘇文錦的性子變得有些喜怒無常,蘇瑜都是默默的承受了將蘇文錦照顧的周周到到。蘇文卿曾經看到蘇瑜抱著念兒發呆,念兒在蘇瑜懷裏倒是難得安分,咿咿呀呀的說著大家都聽不懂的話。


    三月時分,草長鶯飛,江南的柳樹已經綠了滿江岸,轉眼之間徐靜已經去世了三年,三年喪期已經過去。


    蘇文卿隨著蘇長宇去給徐靜上香,母親的牌位端端正正的擺放在案台上。這一世醒來時母親已經去世,與上一世一同,已經有二十年沒有見到母親的麵容,記憶中母親的臉已經有些模糊,隻是每次看到父親房中的畫像,有些情景才如潮水一般湧上心頭。


    已是三年,蘇長宇始終沒有再娶,祖母終於也漸漸認了命,倒是對遠在京城的徐子越越發期盼起來,在蘇文卿跟前已經念了好多遍。


    孫女婿長什麽樣,待人又如何,蘇文卿皆一一說給蘇老太太聽。蘇老太太歎著氣,這一年因為蘇文錦的親事惹得全家戰戰兢兢,於是對蘇文卓的親事越發上心,生怕再和待在蘇家的蘇文錦蘇小姑子一樣,白白毀了一輩子還惹人非議。


    蘇文卿大抵是猜得到蘇老太太的心思,徐子越入官場兩年,當初隻不過是從六品的翰林院小官,短短兩年時間居然已經爬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


    大理寺除了大理寺卿一人掌平決獄訟,之下便是兩位大理寺少卿。當初皇帝提拔徐子越進大理寺,多少人等著看笑話,卻不想徐子越竟能破了許多積壓多年的案子,鐵血手腕更是讓朝堂許多官員心驚膽戰。


    這樣的年紀與這樣的本事,皇帝如今更是器重他,難怪蘇老太太擔心,怕蘇文卿配不上徐子越,更怕徐子越生了悔意。這本是人人羨慕的一門親事,卻是因為蘇家接二連三的禍事讓她一日一日的不安心。


    如今蘇文卿的喪期已過,可以正大光明的談婚論嫁,蘇老太太越想越不放心,待四月出頭已經坐不住,在蘇長宇跟前念叨此事。


    蘇長宇笑了笑道,“我正有此意,正準備過些日子進京一趟,與徐家商量商量親事。我們與徐家離得太遠,當年我娶靜兒時就勞頓的緊,文卿若是嫁到徐家定是也要車馬勞頓,確實得好好準備一番。至於徐子越,母親大可放心,他既然敢當著陛下和太子的麵說自己已經定親,如果敢悔親那可是欺君之罪。”


    蘇老太太這才微微放心了點,實在是這孫女婿實在太厲害了些,年紀輕輕的已經是五品,還是江閣老的弟子,她聽說徐家老爺這麽多年也不過五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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