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院離牡丹院不遠,徐子玉出了牡丹院便去了青黛院。


    雪芮是二太太奶娘的孫女,八歲就開始伺候二太太。徐子玉認識雪芮許多年,剛剛進府半年的表妹哪兒比得上雪芮親近。


    更何況他那表妹是商賈之女,身份低微,性子又小家子氣的很,偏偏看見自己就臉紅惹人不喜。若是說她兩句哭起來可怎麽辦,他最煩女孩子哭了…


    板著臉進來青黛院後才發現蘇文卿不在,問了小丫鬟說表小姐去了清風堂。徐子玉心裏咯噔一聲,難不成蘇文卿去找老太太告狀,老太太寵蘇文卿,若是添油加醋亂說一番定要害母親受罰,不及多想迅速去了清風堂。


    徐老太太喜歡熱鬧,最喜歡孫子孫女一起玩鬧,所以經常可惜蘇文卿身子不好不能和其他姐妹一樣晚上來清風堂。


    這會兒還沒正式吃飯,三個姑娘正陪著徐老太太說笑。徐家除了徐子玉一個再無嫡子,二太太王氏母家顯貴,更顯得徐子玉的珍貴。


    幾個姑娘見徐子玉進進來,極有眼色的挪開最靠近徐老太太的位子,站起身來叫聲二哥哥。徐子玉迅速在屋裏打量一番沒瞧見蘇文卿,鬆口氣乖巧的應了聲就往徐老太太懷裏戳。


    徐老太太看見孫子進來高興,拉著他細看了幾眼心疼道,“瘦了瘦了”。徐子玉長相與徐賢有七分像,偏偏眼睛隨了二太太有幾分上挑,於是本應書卷十足的臉頓時多了幾分桃色越發惹人喜歡。


    徐老太太看平日潑猴一樣的孫子霜打的茄子一般有些心疼,卻一想兒子也是用心良苦隻能安慰幾句,“我們徐家本就是書香世家,我們徐家祖上可是點過探花的,你爹爹也是進士出生,我們徐家就你一個你哥兒,你爹看重你才這般教導你你可不能怨恨你爹爹。”


    徐子玉這些日子聽的最多的就是這些話,當即有些不耐煩嘟囔道,“不是還有大哥弟弟們嗎…”


    徐老太太頓時冷了臉,“哪門子的大哥,我沒那不幹不淨的孫子!”


    幾個姐妹頓時嚇得不敢言語,暗罵二哥怎的提起這人,沒來由惹祖母生氣。


    也難怪老祖宗不喜這個大哥,徐子玉口中的大哥是府上的庶長子徐子越,生母是徐賢還未成親外出遊玩帶回來的女子。徐賢那時本已與王家定親,因為帶回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差點被老太爺打死,王家因為這事鬧得差點退婚,不想那女子已有身孕,最後隻能答應生下孩子那女子隨王家處理才作罷。


    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害的兒子差點丟了姻緣,徐老太太因為此事就算對徐子越也沒有半點親近。


    後來徐子越被徐賢送去了南嶺,說是去念書,隻是南嶺那地方全是窮寒子弟。去年大少爺回來時整個人都瘦的不像話,回家幾日屋子裏連一塊碳火也沒有,在家不過三天等年初一過了就回了南嶺。


    徐子玉知道自己說了錯話,忙拉著祖母的手撒嬌邀寵。他長的好又嘴甜,沒一會兒一屋子的人都被他逗得笑成一團,正笑著春蠶掀了簾子進來展顏道,“老太太,表小姐過來了。”


    徐老太太好些日子沒見蘇文卿,聽蘇文卿過來真是喜上眉梢,“快讓文卿進來。”


    三個女孩臉色一僵。


    隻要蘇文卿一來她們幾個就成了隱形人,隻是老太太高興隻能跟著高興。徐子玉身子一凜坐正了,眼睛盯緊了簾子注意著外邊的動靜。


    徐老太太沒注意到孫子孫女的反常,已經拉著蘇文卿的手細細將人打量了一番,罷了神色一凜,“怎的臉色這麽差!前些日子瞧著還好怎麽今兒就成了這樣!可是丫頭伺候的不周到?”


    說罷轉向綠袖的目光已有責備之意。


    蘇文卿拉著祖母的手,明明已是初夏蘇文卿的手卻涼的不像話,疲倦的搖了搖頭,“不是她們的錯,是孫女身子不爭氣又與她們何幹。”


    徐老太太心疼的握緊外孫女的手,餘光卻瞥見綠袖手中捧的匣子,不想說這些不開心的事兒便轉移了話題打趣道,“可是帶了什麽好東西?”


    蘇文卿聽徐老太太這麽一問眼眶頓時紅了,一張本就虛弱的臉越發顯得羸弱,徐老太太嚇了一跳忙問怎麽回事。


    蘇文卿精致的眉眼一片黯然哭道,“文卿自知父親是商賈,市農工商經商的自是比不上當官的權貴,更不說是侯府了。”蘇文卿首先哭了一鼻子,路上來時她便掐了自己好一陣子以便說話時能哭出來,卻不想這話說出來眼淚止也止不住,就像梗在嗓子眼憋在心裏委屈了幾十年。


    “我也知道我身份卑微比不上園中的幾位姐妹,祖母雖然疼我我卻不敢因祖母寵愛讓人說我不懂規矩,自打進府以來從不敢說半句逾越的話,半年來我隻要身子好一些定會向老太太太太請安,不敢想讓大夥兒都像老祖宗這樣,隻奢求能將文卿當半個家裏人…”


    徐老太太心疼的不行,一聽她這麽說已經急了,“哪個敢當你是外人,我就你這麽一個外孫女,我外孫女誰敢不當家裏人!”


    徐老太太這麽一說,炕邊的徐心梅忙搭腔,“是啊表姐,我一直當你是親姐姐的!”


    她身邊真正的親姐姐徐心蘭氣的踩了徐心梅一腳,你親姐還活著呢就這麽亂認姐姐,卻也是忙安慰道,“是啊,表姐性子這般溫柔人又和畫裏走出來的一樣,我們自是喜歡你的。”


    至於剛剛才七歲的徐心葵也是舉著肉肉的小手表態,“我也喜歡蘇姐姐!”


    蘇文卿眼眶越發紅,轉頭甚是感激的向幾人笑笑,“幾位妹妹對文卿好文卿自是知道。”


    徐子玉看蘇文卿哭的淚人一樣,他雖厭惡蘇文卿平日裏怯懦小家子氣的樣子,卻承認蘇文卿長的極好,心道不能讓蘇文卿先與老太太告一狀,於是伸手拉著蘇文卿的手安慰道,“我們都是極歡喜妹妹來府上的,更沒人低看你,妹妹看,家裏人人都這般喜歡你,聽說母親今兒還打發人送了花給妹妹…。”


    這樣蘇文卿總該懂了,隻是話還沒說完蘇文卿飛速將自己手抽了出來冷冷道,“我蘇家低賤,哪敢讓二表哥替我操心。”


    這話說完,不止徐子玉,在座所有人無不吃驚。


    表小姐不是最聽二少爺的話嗎?今兒連二少爺的麵子都拂了,難道是在二少爺那裏受了委屈?就連徐老太太也轉過頭看了孫子一眼,徐子玉臉一紅張了張嘴一時不該說些什麽。


    蘇文卿對上徐子玉呆滯的臉隻覺可笑,這麽些年都是自己唯唯諾諾的聽著對方何曾反駁過一句。徐子玉說什麽便是什麽,對的錯的隻要是徐子玉說的便都是對的。整顆心都交了出去卻連一滴眼淚也沒有得到,這會兒又主動提送花的事情分明是警告她,當即轉過頭去不想再看。


    “綠袖,打開請老太太眾姑娘瞧瞧,也請二少爺好好看看。”


    綠袖低著頭將盒子打開,眾人一看,匣中裝了三支月季。都是極常見的顏色,其中一支已有些敗落,徐老太太一看匣子中的花已猜到幾分,瞪了孫子一眼聲音已經冷了下來,“綠袖,你說!”


    綠袖撲通的跪下來,“回老太太,今兒戌時時候芙蓉院的雪芮姐姐來青黛院捧了這個匣子,說是太太今兒去賞花瞧著花開的好折的花…”


    蘇文卿冷冷看著那花,譏誚一笑,“二哥哥還真是神機妙算,連妹妹想說什麽也知道。聽說二舅母家極是權貴,原也是如此寒酸,我蘇家雖是商賈比不上王家的尊貴,卻也不會送三支殘敗的花丟了自己的身份。


    這話說的極重,到底還是個半大少年徐子玉急道,“母親自是不會,其他幾位妹妹…”


    “其他妹妹?”蘇文卿不可置信道,“那意思便是其他妹妹的花皆是好的隻有我的是不好?”


    蘇文卿睜大眼睛望著徐子玉,突然捂住心口泣不成聲道,“舅母這是為何?因為我是商家之女如此看不起我,既是不想送我又何必送姐妹們挑剩的羞辱我…”


    徐子玉長這麽大除了他老爹何曾受過責罵,又是吃驚一向膽怯的蘇文卿突然這麽伶牙俐齒,徐老太太卻已是大怒,“挑剩的又是怎麽回事!”


    蘇文卿捂著心口慢慢道,“雪芮姐姐來了青黛院,孫女瞧著時辰已經晚了便問她其他院子可是送了?若是沒送便不留她吃茶不耽擱她正事,雪芮姐姐卻說其他院子都送過了我這兒是最後一處。”


    此話剛說完,徐老太太手中的茶杯已經狠狠摔了出去,砸在地麵上裂成兩半。


    清風堂裏一時人人屏息不敢多言,就連不懂事的徐心葵也被婆子低著頭悄悄抱了出去。


    徐老太太氣極,王氏送花的事兒她自是知道,畢竟第一盒是送到清風堂的。如今幾個姑娘以及兩個姨娘都送過了,堂堂表小姐徐老太太的親外孫女居然成了最後一個?


    徐心蓮也就罷了,畢竟是嫡女,什麽時候庶女和姨娘也高過了她嫡親的外孫女?


    “孫女身子本就不好,聽了這話有些氣卻也沒說什麽隻覺得心口有些發疼,便讓綠袖進來伺候,誰想雪芮姐姐竟摔門走了。”說到這兒蘇文卿一把捂住心口痛心道,“我雖是商賈家的女兒,但蘇家卻也是陛下親自給了買辦權的皇商,更不說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居然被一個奴才甩了臉我還有什麽臉活!”


    徐老太太早知道兒媳婦身邊的雪芮跋扈,隻是到底是媳婦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是誰給了她膽子欺負到了蘇文卿頭上!


    蘇文卿哭的有些虛脫,身子一軟差點倒下去,徐老太太一看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快扶文卿到榻上,還有這個刁奴,春蠶你去,帶幾個婆子直接綁過來,二太太如果敢攔,就連她一起請過來!”


    徐子玉想攔,被徐老太太冷冷一眼嚇得閉了嘴,不一會兒院子裏就有了動靜,春蠶最先掀簾子進來,二太太第二個緊跟著進來,後邊還跟了徐心蓮。


    二太太莫名其妙被拿了人,剛想問徐老太太為何平白無故拿她院子的人,抬眼便看到綠袖捧著的匣子以及倒在榻上捂著心口的蘇文卿,眼前倏的一黑,腳下一軟身子有些不穩。


    這丫頭居然來告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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