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近南給四爺療傷之後曾吩咐過,讓他近日內不能動武,不能過於勞累,要好生調養。沒想到康熙竟會同他過招。這一番比試過後弄得氣血翻騰紊亂,有些“舊創複發”的意思。


    建寧聽到背後一聲悶哼,轉身一看,卻驚見四爺後退了步,手捂著胸口,一張臉白如紙。


    建寧一怔之下急忙上前,將四爺扶住,低聲問道:“你這是怎麽啦?”四爺皺眉掃她一眼,說道:“忽然……有些心口痛。”建寧心頭一動,猶豫說道:“怎麽會這樣?是不是剛才跟皇帝哥哥過招,傷到哪裏了?”


    四爺不敢動,隻覺得一顆心一抽一抽的,半邊身子骨骼酸痛,便艱難說道:“或許……是。”建寧道:“你別怕,我給你叫個禦醫來看一看。”四爺忙道:“不、不用了。大概是……錯了口氣,片刻就好了。”建寧說道:“可是你的樣子有些可怕,真的無礙麽?”四爺對上她擔憂雙眼,緩慢點頭,道:“公主、放心。”


    為免驚動康熙,建寧便先叫四爺留在布庫房,她自己出門喚了個侍衛,讓把禦膳房的小祈子叫來。


    片刻之後,小祈子果然急急趕來,建寧便同他說道:“桂公公有些身體不適,你悄悄地把他扶回去,不必驚動旁人。”


    小祈子見四爺在一邊兒的淒慘模樣,心頭一驚,隻以為是建寧又對四爺“施暴”了,反正諸如此類的情形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小祈子戰戰兢兢行了個禮,便扶著四爺出門。


    建寧在後麵跟著看了會兒,才歎口氣往坤寧宮走。


    先前康熙問建寧為何會出現在布庫房的時候,建寧隻說誤打誤撞,其實並非如此,她今日是心血來潮,想要看看康熙練武的地方,好歹也算是一處“名勝古跡”,她便問了幾個侍衛才來到此處,見了那些皮人木頭人沙袋之類的,自己蹦跳著練了會兒後就氣喘籲籲,當下體力不支地便坐在地上歇息,沒想到卻聽到康熙跟四爺說話的聲兒。


    建寧情知這兩人是要比試的,生怕自己出聲的話錯過一場好戲。便悶聲不響,隻躲在皮人後麵瞪著眼睛看,果然看到極精彩的一幕。


    建寧漫步望坤寧宮回去途中,便想道:“老四不會無緣無故那樣兒的,若說是被皇帝哥哥傷到,不太可能,他們兩個隻是切磋,又不是性命相搏,哪裏會傷的那樣重,臉色都變了,想來想去,多半是因昨日太後那一掌吧。”建寧想到太後,忍不住便憂心忡忡。


    太後是假的,若是真正的韋小寶在,恐怕此刻太後的身份已經被戳穿,而老皇帝人在五台山的消息,康熙也會知道,但是此刻在的是四爺不是韋小寶……建寧雖然鬆了口氣,但不代表一切就會這樣平安無事下去。


    何況太後已經對四爺出手,那一掌並非普通的一掌,以四爺的精明,定然是發覺了不妥,倘若再給他留心些,縱然他不是聽到海大富跟太後對話的韋小寶,他也會察覺太後身上的諸多異狀,就算現在沒發覺不妥,也定然會對太後起疑心的,畢竟,一個久居深宮的太後,又哪裏會那種高深武功?


    如果給四爺看出太後是假的來,那麽建寧這個公主可也就被牽連其中,日後淒慘可想而知。


    建寧可不敢擔保四爺會“放自己一馬”,想想真個不如弄死他的好。


    可是……


    建寧歎了口氣,本來四爺就算給太後拍死,也不關她事,甚至這樣的話就有些省事了,但是……因劉一舟脅迫她、四爺及時相救之事,卻又讓她狠不下心。


    當時四爺也可以殺了她的,可他並未如此。


    而自那一場之後,建寧對此人有一種頗為微妙的感覺,非親非故,卻也非敵非友。


    若是她不知太後對四爺下手也就罷了,可從那兩個路人太監嘴裏聽聞之後,她本能地就衝了過去……無論如何不能袖手旁觀。


    對於四爺,雖然明知留下他或許會是禍患,但奇怪的是,並不想真的要他的命,這種感覺當真很是微妙。


    然而建寧越想越覺得憂心,四爺不死,太後之事便隨時都會暴露。


    建寧想來想去,毫無辦法。忍不住歎息了聲,喃喃地便道:“曾經有一個機會擺在我的麵前,我卻沒有珍惜,一直到失去了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肯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一定會把四狗子……閹掉,或者……殺死……”她揮揮手,作出揮刀舞劍的樣子,道:“殺,殺,殺掉你!”


    她喃喃自語地進了坤寧宮,卻不妨旁邊有個人跳出來,笑道:“公主,你剛剛在說什麽狗子……殺死的?聽起來好生殘忍。”


    建寧嚇了一跳,看清楚麵前是小郡主時候就道:“木木,你怎麽這麽沒規矩就跳出來,嚇死本宮啦。”


    小郡主見她雖然這麽說,臉上卻仍淡淡地,知道她未曾真的生氣,就說道:“先前那些嬤嬤跟姐姐讓我學繡花,我不會,把指頭都刺破了,就偷偷跑出來,沒想到看到公主回來了,我本來叫了一聲的,沒想到公主出神都沒有聽到。”


    建寧說道:“啊,你的手指破了?讓本公主看看。”小郡主伸出手指,建寧低頭一看,果然見那細嫩的手指頭上有幾個小小針孔,便歎道:“你真是太笨了,如此毛手毛腳的。”小郡主說道:“我從來也沒做過這些……”建寧問道:“那你會什麽?”小郡主說道:“我?琴棋書畫我都會一點,武功也會一點……”


    建寧聽她天真懵懂,忍不住撲哧一笑,聽到後麵一句卻眼珠一轉,問道:“木木,你會武功?”小郡主自知失言,伸手捂住嘴,不敢再說。


    建寧說道:“你別怕,我最喜歡那種多才多藝的小宮女了,你真的會嗎?”小郡主這才輕輕點點頭,說道:“雖然不算很精通,不過也足夠防身啦,——這是我哥哥跟我說的。”


    建寧“邪魅”一笑,問道:“你哥哥?怎麽本公主不知道你還有個哥哥哇?”小郡主一錯再錯,無地自容,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囁嚅說道:“我……我忘了說……”


    幸好建寧也沒過多的為難她,就說道:“木木,從今天起你教我武功吧!”小郡主說道:“啊?公主你要學武?”建寧點點頭,說道:“不錯,本公主要學一身好武功,將來做個懲惡除奸,縱橫江湖的女俠!”小郡主笑道:“公主你說笑了,你難道要出宮走江湖麽?”建寧說道:“唉,人生多變,反複無常,哪也不一定呀!”


    小郡主說道:“那如果公主你出宮去,我是不是也能跟著出去?”建寧說道:“那當然啦,到時候我們雙劍合璧,天下無敵。”小郡主卻一本正經說道:“我的劍法一般,而且江湖上很多高手的……”


    建寧無所謂地挑了挑眉,舌頭一吐做個鬼臉,說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隻不過,武功比我高的沒有我聰明,哼,比我聰明的一定沒我武功高,好啦,你快點來教我……從什麽開始呢?嗯,就從點穴開始吧!”


    話說四爺被小祈子扶著回到住所,將到了時候才覺得好些了。一開始竟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小祈子扶著四爺坐在桌子邊兒上,先替他倒了杯茶,說道:“桂公公先喝一口。”四爺點點頭,接過來喝了口,輕輕地呼一口氣。


    小祈子在邊兒上站著,見狀說道:“桂公公,有沒有傷到哪裏?要不要奴才替您上藥?”


    四爺一怔,轉頭看他問道:“你……”話一出口又道,“沒,沒怎麽傷到,不用。”


    小祈子臉上略有些擔憂之色,忍了會兒終於說道:“公公,真的不用麽?若是有傷的話,還是不要拖延的好,免得撐著隻是受苦。”


    四爺心頭一動,說道:“你怎麽知道我有傷的?”


    小祈子吞吞吐吐,說道:“公主……公主若是發起怒來,是會拿我們這些下人出氣的,死傷都是有的,公公這樣,肯定也是被公主……奴才多嘴……”


    四爺心中恍然大悟,這才知道小祈子原來以為自己被建寧給折磨了。他微微一笑,想要解釋,心中轉了轉,卻又罷了,隻淡淡道:“行了,我無事的,你放心罷了。”


    小祈子看他一眼,見他始終堅持不肯讓自己伺候,便隻好作罷,說道:“那我去太醫哪裏給公公要點兒傷藥,以備不時之需好了。”四爺便點頭說道:“好,你去吧。”


    當夜建寧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心裏有事,總覺得不踏實,到了半夜忍不住便爬起來,出到外頭。建寧見宮女都昏昏欲睡,本來是想叫上小郡主的,想了想還是罷了。


    建寧也沒換衣裳,隻穿著睡衣,便出了坤寧宮,在路上幾番徘徊,終於望慈寧宮這邊而來。


    進了慈寧宮之後,發覺這邊值夜的宮女太監甚少,建寧忽然有些猶豫,覺得自己貿然起來似乎有些不妥當,心裏想著要轉身走掉,然而雙腳卻身不由己地向前邁過去。


    一路走到了太後就寢之處,隱隱地聽到裏頭有人說道,道:“你究竟是在想什麽,眼見期限快到了,你的心思卻不在經書上麵,倘若完不成教主的吩咐,我們都討不了好去!”


    建寧心頭劇震,心道:“要命,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果然竟遇到這樣尷尬驚人的場麵。”


    而裏頭這聲音說完之後,卻是太後的聲音又響起,說道:“我知道,我已經盡力在辦了,隻不過瑞棟現在失蹤不見,他身上原本會有一本經書的,我懷疑他是畏懼偷跑了,所以傳令尋找……”


    建寧貓腰蹲下,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她自然知道瑞棟早就被真正的小桂子殺死,並且用化屍粉把屍體都化了……那化屍粉如今卻還在她的手中呢。太後跟此人卻都不知情。


    建寧聽先前那個聲音又道:“我看你是故意拖延時間,當初瑞棟分明已經取回了經書,你卻又叫他去對付那什麽小太監,如今那小太監仍舊活蹦亂跳的,瑞棟卻不見了,我們就該對那小太監下手才是……可是你三番兩次的饒過他卻是為何?”太後解釋說道:“先前我受了傷,不宜輕舉妄動,你又不是不知,何況,瑞棟失蹤是否跟那小太監有關,還需要進一步查探。”


    那人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說道:“你不必再狡辯了,我看你分明是貪圖皇家富貴,想要在此長留所以才如此的!”太後的聲音也有了些惱意,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我會生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我就不怕教主責罰麽?”


    那人說道:“你若是怕教主責罰,當初就不用跟瘦頭陀兩個弄出那個孽種來了!”太後的聲音一顫,說道:“你……”那人得理不饒人,說道:“你當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我早就看的明明白白,你不肯對那小太監下手,豈不也是因為那孽種說了些那小太監的好話,故而讓你心慈手軟了?”


    建寧在外聽得驚心動魄,卻又咬牙切齒,心道:“尼瑪的!……你才是孽種你全家都是,一口一個孽種你造孽不……要讓老娘知道你是誰,頭一個先滅口之……”


    正在此時,忽然察覺有些不對。建寧本能地轉頭一看,卻見有個身影沿著牆根兒一閃,慢慢地向著這邊靠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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