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不出小姐所料。”此時屋子裏隻有楊夢塵和海棠兩個人:“貝小姐動手了。”


    原來貝小姐給安樂侯的庶長子梁韞去信,以世子之位,威逼利誘梁韞幫她毀了姚公子的聲譽。


    梁韞一直愛慕貝小姐,更千方百計想謀奪侯府的世子之位,接到貝小姐的信函,想著貝家跟宸王的關係(貝小姐故意透露給他知曉),當即答應下來。


    梁韞跟姚公子是同窗且關係還不錯,以感謝姚公子對他學業上的幫助為名,執意邀請姚公子去醉仙樓用餐,趁機給姚公子下了媚藥,同時找來一個長相柔媚的小倌,還誘騙其嫡妹梁三小姐前來,並安排人在恰當的時候去撞破‘奸情’。


    既讓世人知道姚公子生活不檢點(尤其這個時空的男風為人所不恥,即便有人喜好男風,也極其隱秘),又毀了素來與貝小姐不合的梁三小姐,而貝小姐則‘名正言順’地退婚,可謂一箭三雕。


    “據梁韞交代,這全是貝小姐的主意,他隻負責實行。”海棠眼底蘊著不屑和殺意:“一旦這個毒計實施成功,姚公子和梁三小姐名聲盡毀,一輩子都完了,貝小姐簡直比蛇蠍還惡毒。”


    楊夢塵表情沉靜如水,漆黑眼眸幽深不見底:“把梁韞和證據交給王爺,另外你的人也撤回來。”


    此事關係貝,姚和安樂侯三家人,龍玄墨曾說過,貝家和安樂侯府皆是他的人,而姚家一直保持中立,還是交由龍玄墨處置更為妥當。


    海棠恭敬應下:“是,小姐。”


    楊夢塵並未再關注此事,一來貝小姐的結局已經注定,二來臨近年關,很多事還等著她安排處理。


    “蕭伯父,蕭伯母,我讓人準備了些年貨,還有你們路上吃的一些小吃食。”楊夢塵拿出幾個小瓷瓶給蕭洪濤,幾天前得知他們要回京過節,她便開始著手安排:“這些是解毒丸,金創藥等等,你們收好,以備不時之需。”


    蕭洪濤夫婦和蕭晚雪感動地說不出話來,個個眼含熱淚。


    兒子們出生後,蕭洪濤接連幾次給父親去信,說了關於兒子們入族譜之事,畢竟隻有入了族譜,兒子們才是真正的蕭家人,可惜一直沒有回音。


    蕭洪濤正想親自回京一趟,沒想到前幾天父親突然派親信前來,要求他們回京過節,且必須帶上兒子們,蕭洪濤很奇怪,須知往年父親隻讓他們把年貨送回去,卻不準他們回京,更不準他們去拜祭姨娘。


    縱使心裏疑惑不解,不過這也正合蕭洪濤之意,故而一家人準備明天啟程回京。


    拍了拍手,一男五女隨即走進來,向楊夢塵恭敬行禮。


    楊夢塵抬了抬手,轉而對蕭洪濤三人解釋並再三叮囑說道:“他們會武功,醫術也不錯,你們切記讓他們時刻寸步不離身邊,等你們從京裏回來,他們再回歸原位。”


    蕭老夫人佛口蛇心且手段陰狠毒辣,蕭伯父他們簡直是防不勝防,平平安安還很幼小,她實在不放心,故特意安排五名精衛(她要求所有精衛必須學習最基本的醫術,以及各種急救措施)近身保護。


    “謝謝塵兒(夢塵妹妹)!”蕭夫人和蕭晚雪左右緊緊拉著楊夢塵的手,感動得熱淚簌簌而落。


    “我們是一家人,不用說謝謝。”楊夢塵俏皮地眨眨眼:“你們不怪我擅作主張,我就阿彌陀佛了哦。”


    “你這孩子!”蕭夫人和蕭晚雪頓時破涕為笑。


    轉過頭,悄悄拭去眼角淚水,蕭洪濤回眸看著跟妻女說笑逗樂的楊夢塵,心裏感動又慶幸。


    塵兒這分明是不放心他們一家人啊。


    自從認識塵兒以來,塵兒處處都為他們一家人思慮周詳,能有塵兒這麽個貼心小棉襖,是他們幾世修來的福氣。


    至於這五人是什麽身份,他不會多問。


    第二天吃過早飯,楊家人送別蕭洪濤一家。


    許是知道要離開姐姐,蕭懷塵和蕭憶塵嚎啕大哭,楊夢塵勸說許久,並且一再保證很快就能再見,好不容易平平安安才止住哭聲,但一直抽抽噎噎的,‘望著’楊夢塵的眼神也特別委屈和依依不舍,看得楊夢塵很是心酸難過。


    站在門口,看著漸漸遠去的馬車,楊夢塵眼眸裏浮起一層水霧,平平安安不在,她心裏一下子空落落的,那種感覺很不舒服。


    “過了年他們就會回來。”龍玄墨低沉聲音中明顯透著絲絲的酸味和嫉妒。


    這一個多月來,兩個小鬼總是跟他搶阿九,偏偏阿九隻顧著兩個小鬼,理也不理他,他心情很不愉。


    楊夢塵收回目光看著龍玄墨:“我不放心蕭伯父他們,王爺回京後能不能多看顧他們一些?”


    “好。”即便胸中已是醋海翻滾,龍玄墨還是點頭答應了。


    想著龍玄墨幫了她很多次,回到夢塵苑,楊夢塵就拿出筆和紙,將九九乘除法口訣和珠算口訣書寫下來,又寫了宣紙和彩色紙的製作方法,然後分別遞給龍玄墨。


    “王爺,這是我和哥哥們在學習算術的過程中,總結的一套口訣表,這樣學習起來就容易很多,如果本國的算術書上都附有口訣,相信其他國家的算術書就該滾出本國了;


    還有造紙廠的工人們,慢慢琢磨出一種韌而能潤,光而不滑,潔白稠密,紋理純淨的紙張,最主要的是這種紙耐久耐老化強,不易變色,適用於題字作畫,記錄檔案等,我稱之為‘楚紙’,另外還試驗出幾種彩色紙張,這是製作方法,請王爺過目。”


    接過楊夢塵遞來的幾張紙,龍玄墨仔細認真地看了半晌,放下紙,猛然緊緊握著楊夢塵的手,深深凝視著她的眼眸晶亮如星辰:“阿九真是我的福星!”


    無論口訣,還是楚紙彩色紙,一旦推廣開來,都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誠如還老所說,東楚有阿九,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使勁掙紮幾下,奈何龍玄墨握得緊,楊夢塵掙脫不開,隻好任由他繼續握著,可無法坦然自若麵對他溫柔而熾熱的目光,於是微微撇開眼,白皙臉頰漸漸泛起一絲玫瑰般緋紅。


    龍玄墨微抿著唇不語,眼睛久久地凝視著楊夢塵,雙手那柔膩細嫩的觸感,令他有些心猿意馬,好在他自製力強,冷魅麵容才絲毫沒有露出端倪。


    兩天後,龍玄墨等人和羅家人告別離開。


    羅老夫人原想在楊家過年,但她和兒媳婦已是誥命之身,按照規矩,春節要進宮朝賀,不得不回京。


    至於書院的夫子們,放寒假的第三天就相繼回了家,當然楊夢塵也給他們準備了一些年貨。


    而馮工等工匠們於幾天前停工,拿著楊夢塵給的獎金和年貨高高興興回家過年。


    沒過幾天,羅家,蕭洪濤家,華家,司徒家,龍婧熙夫妻,龍玄墨和龍亦軒陸續派人送來年禮,龍櫻彤也托三哥的人幫忙送禮給楊夢塵,楊夢塵逐一回了禮。


    臘月二十七,楊夢塵將所有工人,負責道路衛生和綠化的清潔工,以及工程隊的工匠們召集在大門口外,先說了一番褒獎鼓勵的話,接著宣布休假時間,然後按照名單發放這個月工錢,以及年終獎,完了每個工人領取一份年貨,包括糖果點心,熏肉香腸,豆製品等等。


    工人們拿到裝有年終獎的袋子,迫不及待打開一看,人群立即仿佛炸開了鍋,隻因最多的人有上百兩銀子,最少的也有十幾兩。


    “九妹,這也太多了吧?”楊長生問楊夢塵。


    他們一家人的年終獎加起來有一百多兩,他從來沒掙到過這麽多銀子,自然激動得臉色通紅,簡直不敢相信。


    其他工人也紛紛表示確實給多了。


    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楊夢塵微笑著道:“我們這是嚴格按照規章製度,按照你們的工作成績發放年終獎,既沒有多給你們一文錢,當然也不會克扣你們一文錢,你們放心拿著即是,趁著這幾天去購置些年貨,過一個富裕熱鬧的新年。”


    “謝謝九妹!”工人們感激涕零,拿著年貨歡歡喜喜地回家。


    族長,村長和裏正尤其感到高興與欣慰,有生之年能看到村裏富裕起來,他們死而無憾。


    躲在遠處大樹後的張廖氏,聽到路過的工人們說自己這大半年掙了多少錢,看著他們手裏的幾大袋年貨,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著,滿是羨慕和算計。


    張美杏盯著正在忙碌的楊成宥,癡迷眼神有著勢在必得。


    而蒙著麵紗的張美菊死死瞪著楊夢塵,眉眼間充滿入骨的嫉恨和怨毒,緊緊拽在手裏的布帕,已然被她尖利的指甲戳破了幾個洞。


    敏銳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楊夢塵轉眼看去,即便看不清張家母女的神色,卻也心明如鏡,側目看了海棠一眼,海棠隨即走上前,楊夢塵附在她耳畔說了幾句,海棠點點頭,楊夢塵繼而看向張家母女所在的方向,漆黑眼瞳裏仿若汪洋大海般詭譎深諳。


    這是她和家人們過的第一個春節,無論任何人,膽敢來破壞,她就絕不輕饒。


    工人們發放完,接下來輪到書院和幾個廠子,以及家裏的下人們。


    雙手捧著不菲的獎金,下人們無不感動得熱淚盈眶,更加死心塌地的效忠楊夢塵和楊家人。


    第二天,楊夢塵和楊成容,帶著金嬤嬤等人去了三個外祖家村裏的廠子,處理一應事宜,特別安排了值班人員看護廠子,其中包括死契下人,還有主動報名的工人。


    三個村子的人都熱情接待楊夢塵等人,很多鄰村的人聽說後也急匆匆趕過來,並送了一些年禮,東西不貴重,卻是他們的一片心意,今年跟著楊家掙得錢比以往好幾年加起來還多,他們由衷感激楊家。


    楊夢塵沒有推辭,不過讓海棠五人記下了名字,稍後再派人回禮。


    一行人在沈家吃過午飯回到家,幾個哥哥正在花園裏寫春聯。


    尉遲空和邵老爺子時不時點評幾句。


    楊家長輩站在旁邊看,個個笑容滿麵又感慨。


    以前過年時,他們和村裏人一樣都是買了紅紙去鎮上,找專門代人寫書信的人幫忙寫春聯,今年則由幾個兒孫來寫,村裏人也來找兒孫們,尤其是成宥幫忙。


    驀然看到楊夢塵和楊成容,楊成賓擱下筆,笑著朝兩人招招手:“大哥,九妹,快過來,看看我們寫的春聯如何?”


    兄妹倆走過去,桌上已經寫好一大堆春聯和福字,楊夢塵訝異挑眉:“怎麽寫這麽多?”書院,廠子和家裏根本用不著這麽多啊。


    “這邊是村裏人的。”楊成寧解釋:“村裏人來找四弟幫忙,我們不好拒絕。”


    拿起一副楊成宥剛寫好的春聯,楊夢塵看了看稱讚道:“筆走龍蛇且飄逸飛揚,一筆一劃又進退得宜,四哥的字頗具大家之風,很好很好!”


    “九妹謬讚,四哥不敢當。”聽得妹妹讚揚,楊成宥俊臉微微泛紅,但心裏卻很高興。


    楊成賓將自己寫的福字遞給妹妹:“九妹,這是我寫的字。”眼神滿含期冀。


    “嗯,龍飛鳳舞,神韻超逸,八哥的字獨具特色。”


    楊夢塵從海老那裏得知,這時空常用的是正書,即楷書,當然某些大儒或學者也有創立屬於自己的字體,但並未流行開來。


    鑒於八哥灑脫的秉性,她悄悄教會八哥草書,不過對外說是八哥一時靈感所致,倒也沒人懷疑。


    妹妹的讚美,比恩師的誇讚還讓楊成賓興奮和激動,臉上頓時笑得象盛開的一朵花。


    其餘幾兄弟也把自己寫的字給妹妹看,在他們的心裏,隻有得到妹妹的肯定,才能證明他們做得好。


    楊夢塵並沒有厚此薄彼,逐一進行了點評,當然褒獎得多,但也指出了其中不足,幾兄弟都很虛心地聆聽著。


    站在旁邊的尉遲空和邵老爺子,看著侃侃而談的楊夢塵,心裏萬分震驚她對書法竟如此精通,麵上卻絲毫不顯,兩人相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幽芒,稍後他們得派人加強對楊家,尤其是九兒的護衛,畢竟九兒漸漸鋒芒畢露,難免會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他們視九兒為親孫女,誰若敢動九兒一分,即便血流成河,他們也在所不惜。


    “大哥,九妹,還有很多春聯和福字沒寫,你們也一起來吧?”楊成賓將毛筆遞給妹妹。


    “成賓,不許胡鬧!”楊朝武立馬斥責小兒子:“九兒剛從鄰村回來,肯定很累,成賓不許鬧九兒!”


    不等楊成賓說話,楊夢塵已搖頭說不累,然後拿起筆開始寫春聯,她寫的是教三哥寫的隸書,隸書去繁就簡,加上她腦海裏記得不少對聯,故書寫起來速度很快。


    南宮淩煙拿著楊夢塵寫的春聯,連連稱讚道:“九妹寫得又快又好,真是太厲害了。”


    其實她不懂得這個,隻是看著九妹的字就覺得很不錯,當然大聲叫好了。


    “確實不錯!”尉遲空和邵老爺子點頭。


    九兒和成宣雖寫的是同一種字體,但一個娟秀多姿,一個筆勢豪縱,相比之下,九兒的字略勝一籌。


    眾人也交口讚歎。


    臨近傍晚,所有春聯和福字都寫完了。


    恒伯和喬娘子,還有書院跟工廠的管事們先算好各自負責的地方需要多少,再拿著春聯和福字去貼好,一時間所有人都積極行動起來,歡聲笑語不斷。


    “什麽事這麽熱鬧?”這時,江泉引著南宮淩飛和冷蕭走進來。


    南宮淩煙歡快地叫了一聲大哥。


    而南宮淩媱慢慢走上前,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又很快低下頭,細若蚊吟地叫了聲大哥。


    跟在其身後的段嬤嬤暗暗歎口氣,轉眼看了看楊夢塵,見她輕輕搖頭,於是抿著唇不再說什麽。


    她從未見過哪家的嫡出小姐,象這位南宮小姐這般如此上不得台麵,若非王爺之命,若非楊姑娘答應會給她養老送終,她真不願意教導這位南宮小姐。


    楊夢塵表情沉靜,眉宇間清澈如水。


    這段時間,她有意無意地引導南宮淩媱,加上親眼目睹蕭伯母生產的過程,雖然沒有完全消除南宮淩媱對家人的恨意,至少南宮淩媱開始每隔幾天會給南宮夜霖夫妻寫信,即便隻有寥寥數語,但也看得出南宮淩媱已有所改變。


    “南宮公子怎麽過來呢?”


    輕搖手中錦扇,南宮淩飛回答:“爹娘有事走不開,特派我前來送上年禮略表心意,同時代表爹娘來探望二妹和五妹,等過了節,我再回去,九妹不會不歡迎吧?”


    楊夢塵沒有反對,畢竟南宮淩媱的藥癮隻略微有所減輕,還要繼續針灸,確實不宜間斷。


    相比南宮淩媱的沉默,南宮淩媱卻很高興,再不用回去麵對那些虛偽做作的人,而且她喜歡楊家溫馨和睦的氛圍,尤其楊成宣每天會跟她切磋武功,半點不嫌棄她粗魯彪悍,在這裏,她過得很輕鬆愜意。


    臘月三十,家家戶戶忙碌著,很快村裏就彌漫著陣陣肉香味。


    中午,除值班的人,其餘眾人圍坐在花園裏,吃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喝著香醇的美酒,歡聲笑語久久不散。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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