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266,詭異遺府!武道聖樹!


    沈浪遠遠盯著那位飛刀大師陸天塵,隻覺他雖兩鬢斑白,氣質抑鬱,臉頰瘦削,但五官清晰立體,布局合理,年輕時肯定是位豐神俊朗的美男子。


    也不知是否先入為主,沈浪總覺著陸天塵的眉眼唇鼻,與小骨在夢境中的人形五官頗有幾分相似,瞧著很有些父女相。


    慕清雪見沈浪若有所思地盯著那位飛刀大師陸天塵,不禁笑著揶揄道:


    “怎麽,聽說陸天塵是七海龍王故交,想托他幫忙給鈺娘子捎封信,帶點禮物?”


    沈浪搖搖頭,傳音入密:


    “不是。我懷疑他可能是小骨的父親。”


    “什麽?”慕清雪微微一怔,“小骨的父親?”


    “嗯。小骨生前是被趙孟山害死的,但她父親不知道,一直在找她……”


    將小昭偷聽的消息給慕清雪說了一遍,又接著傳音說道:


    “小骨雖被我點化成妖,但她失去了生前的記憶,因此我們一直不知她生父是誰。今天聽你說起陸天塵是瀛州人,又與七海龍王有舊,我便想起了這樁舊事。”


    慕清雪秀眉微皺,說道:


    “若他真是小骨的父親……你打算怎麽辦?讓小骨與他相認?”


    沈浪歎息搖頭:


    “怎麽相認啊?有血有肉,能說能笑的活閨女,變成了一副無血無淚,不會說話,冷冰冰的骷髏架子……當爹的怎麽可能接受得了?


    “他找不著小骨,心裏多少還能有份念想,哪怕自己騙自己,也勉強存著份希望。可要是知道女兒變成了這副模樣……我怕他會當場瘋掉。”


    慕清雪沉默一陣,也是一歎,幽幽道:


    “這屬實是人間慘事……不過傳說故事裏,妖精不是能化為人形的嗎?小骨不會一直是骷髏模樣吧?”


    “妖精是能化為人形,但小骨現在修為不夠,連說話都不行,更何況化人?”


    “但終歸是有希望的。”


    “也是。”沈浪輕歎一聲,“等小骨化回人形了,找個機會,讓他們父女相認吧。如果陸天塵真是小骨父親的話。”


    這時,像是察覺到了沈浪的注視,正專心致誌刻著木雕的陸天塵,忽地側首抬頭,看了沈浪一眼。


    沈浪不動聲色,背負雙手,麵無表情地與陸天塵對視。


    身為飛刀大師,眼神本該敏銳淩厲,可陸天塵的雙眼卻黯淡無光,死氣沉沉。


    那種抑鬱死寂的眼神,令沈浪不禁心生惻隱,慕清雪亦為之黯然歎息。


    隻看了沈浪一眼,陸天塵便收回視線,又沉浸在木雕之中。


    “他在雕刻什麽?”沈浪問慕清雪。


    慕清雪功聚雙目,發動天目穴洞察之能,凝視一陣,輕歎:


    “雕的是個持劍的小女孩。”


    持劍的小女孩……


    沈浪差不多已經可以確定,陸天塵就是小骨的生父了。


    他也沒瞞小骨,心聲傳訊點精筆空間裏的小骨:


    “小骨,這兒有個叫陸天塵的人,可能是你父親。”


    【陸天塵?父親?我,不記得了。】


    “一點都記不起來了嗎?”


    【一點都,不記得。我的記憶,始於,被你,點化成精,的那一刻。之前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凝煉妖丹的話,有沒有可能想起生前的事?”


    【不知道。這對你,重要嗎?】


    “你有沒有生前的記憶,對我當然並不重要。畢竟我點化你時,你就是個小骷髏了。隻是……那個可能是你父親的男人,著實太慘了些。他眼裏完全沒有了光。”


    【……我,感受,不到。我,無血無肉,沒有感情。除了你,對其他人,實在,無法,共情。】


    沈浪沉默,暗歎著說道:


    “希望你凝煉妖丹之後,能找回一些生前的情緒吧。”


    結束與小骨的心靈溝通,沈浪又對慕清雪說道:


    “這遺府要到明天子時才能開啟,你從昨天就來這裏鎮場,直到今晚都沒怎麽休息吧?遺府一開,怕是會亂起來。我先替你維持秩序,你找地方歇上一晚,養精蓄銳應付明晚的陣仗。”


    慕清雪笑道:


    “不必。我可是二品武者,靠喝風都能活很久,十天十夜不眠不休也不會累的。”


    沈浪一臉的不容拒絕,“但是我會心疼自家娘子。乖,聽話,去歇歇吧。”


    “乖?聽話?”慕清雪似笑非笑地瞧著沈浪,“明明比我小四歲,扳手腕也不是我的對手,在家裏都得叫我慕大人,居然就敢用這種語氣與我說話了?”


    沈浪麵不改色,背負雙手,傲然一笑:


    “但我可以殺得你哭著叫哥哥。實力超過你,也隻是時間問題。”


    慕清雪俏生生白他一眼,輕哼道:


    “將來如何且不提,現在,我仍是你的慕大人。”


    話雖如此,她倒也沒再拒絕沈浪好意,轉身去了山坡背麵,擇地休息去了。


    沈浪給慕清雪頂了一夜崗,次日一早,慕清雪又過來接班,沈浪也沒去休息,就在慕清雪身邊打坐修煉。


    不知不覺,又到夜晚,眼瞅著子時將近,山坡上的人群也漸漸躁動起來,議論聲、爭吵聲、叫罵聲沸反盈天。


    慕清雪隻管維持秩序,其它事情一概不理。沈浪也閉著眼睛充耳不聞,隻管打坐。


    忽然,沈浪隻覺山體一陣震動,更隱隱聽見一道好似牛吼的沉悶巨響,自山腹中傳出。


    沈浪站起身來,往下看去,就見半山腰處,驀地綻開一道數丈寬的巨大裂口,無數泥石噴泉一般自裂口中噴湧而出,直衝起十多丈高。


    裂口附近的武林人士紛紛抱頭鼠竄,遠處的武林人士卻各自施展輕功,一窩蜂往裂口那邊湧去,不知多少人激動歡呼:


    “開了開了!”


    “遺府開啟了!”


    “果真有遺府!不枉我在此等了五天五夜,啊呀……”


    歡呼聲轉眼變成了痛呼,卻是那衝天十餘丈的漫空泥石,又暴雨一般灑落下來,劈頭蓋臉砸進四麵八方湧來的人群當中。


    有的人提前察覺不對,疾施身法避開。有的則硬碰硬轟飛了從天而降的泥石。


    但也有運氣不佳的家夥,被多塊碎石同時招呼,避無可避又格擋不及,被砸了個頭破血流。


    很快,噴發的泥石皆已落地,人群又紛紛向著山腰那道裂口湧去。


    那些被砸得頭破血流的倒黴蛋們也不甘落後,一邊裹傷,一邊忍痛飛奔。


    慕清雪的黴運也再次發作,一塊半人高的大石拋飛上山頂,不偏不倚朝著慕清雪當頭砸來。不過這樣的小意外,對慕大人來說早已司空見慣,根本不足為奇,麵不改色地屈指一彈,一道指勁飛射出去,將那塊大石淩空轟成粉碎。


    隨後她一把抓住沈浪手掌,展開一對罡氣羽翼,帶著他自山頂飛掠而下,風馳電掣一般搶在所有人前頭,落到了裂口之前。


    見凶名赫赫的無情鐵判、冷血人屠聯袂擋住遺府入口,蜂擁而來的人群頓時一個急刹,齊齊止步。


    有年輕小夥熱血上頭,正想上前質問,被慕清雪冷眼一掃,頓覺似有一盆冰水當頭澆落,從頭涼到了腳,當即偃旗息鼓,乖乖退回人群當中,不敢再作那出頭鳥。


    也有生性凶悍的莽夫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就要振臂一呼鼓動人群一擁而上,卻被沈浪似笑非笑地一眼看來,頓覺脖子一涼,似被利刃頂住咽喉,霎時間便已臉色發白、冷汗涔涔,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震懾住躁動的人群之後,慕清雪方才緩緩開口:


    “神捕堂無意與你們爭搶遺府。但探索遺府需有秩序。像你們這般爭先恐後、互不相讓,怕是還沒進門,就要先撞死、踩死幾個。”


    沈浪接道:


    “我和慕捕頭在此立個規矩,進遺府先排隊。所有人,按照先來後到,在入口前排成兩隊。不得爭搶,不得插隊,誰敢違規,就剝奪誰進入遺府的資格!


    “進去之後,也不得互相殘殺、彼此坑害,有違者,一樣剝奪資格,趕出遺府!”


    有年輕氣盛的武者終於按捺不住,憤憤道:


    “這遺府是前朝大宗師留下的,又不是你們的,憑什麽由你們立規矩?”


    “就是,遺府傳承,有緣者得,咱們都是來撞機緣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憑什麽要守你們的規矩,聽你們的安排?”


    “我們又不是官府的人……”


    大部分武林人士義憤填膺,紛紛質問。


    當然也有部分正派武人,或是武功一般熱愛和平的,覺得這樣排隊進場、和諧探索雖然奇怪了一點,沒有了那種鬥智鬥勇的驚險曲折,但其實也是件好事。


    至少可以避免許多無謂的流血。


    可惜這樣的理智派隻占少數,無法發出足夠的音量壓倒大部分人。


    就在這時,沈浪忽然抬手指天,指尖飛出連串火星,迎風化為九顆人頭大小的橙紅火球,直衝上百丈高空,接連爆炸開來。


    震耳欲聾的連環爆炸聲中,火球強光將山坡映得一片通明,宛若白晝。


    更有灼人熱風從天而降,呼嘯掃過山坡,令山坡眾人呼吸一窒,再度變得鴉雀無聲。


    沈浪輕輕一彈指甲,發出鋼片似的錚鳴,在眾人忌憚敬畏的注視下,淡淡說道:


    “速速排隊,有序進場。再敢廢話,本捕頭就要收門票錢了!按字數收費,每說一個字的廢話,收取一百塊銀元。”


    “……”


    一個字一百塊?


    你他娘的怎麽不去搶!


    眾武林人士心中大怒,但沒辦法,沈浪兩口子是真有能力按字數收費的!


    心中再是不忿,也隻能緊抿嘴巴,無人敢再說一字廢話,隻按照各自距離遺府入口的遠近次序,自覺地快速排隊。


    很快,數百人就在遺府門口排成了兩列長隊。


    沈浪往後麵掃了一眼,發現就連龍遊劍派的那三位當代最強的青年劍手,都乖乖排進了隊列當中,一點炸刺的苗頭都沒有,於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與慕清雪讓開入口,放眾人依次進入。


    “進去之後不要想著撒歡亂來。”


    放人進去時,沈浪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我已經施了秘法,可以隨時盯住你們,誰敢亂來,保證第一時間扔他出去。”


    好吧,沈浪雖然有遠程監控的法術,但也不可能全程盯住幾百號人。


    不過法修素來神秘,普通武人也不會知道一個法修究竟有多少能耐,沈浪又攜單殺獨孤威、霸淩星殞門之威,風頭正盛,凶名正熾,因此他這番話,還真能唬住不少人。


    眾武林人士排著隊,井然有序地步入遺府入口,消失在那道數丈寬的裂口之中。


    沈浪與慕清雪分立入口兩邊,繼續維持外邊的秩序。


    輪到龍遊劍派陳浩然、洛靈菲、葉雨蓉師兄妹三人時,三人還衝沈浪、慕清雪抱拳行了個禮,這才走進門裏。


    身為不到二十就有三品前期修為的青年天才,陳浩然無疑是驕傲的。


    但在沈浪、慕清雪這對絕代天驕麵前,他就很有自知之明,半點傲氣都不曾流露。


    當然身為劍客,他也不會自卑,抱拳行禮時,那不卑不亢的模樣,倒是讓沈浪對他高看了一眼。


    因為沒有收取門票錢,也沒有登記姓名,幾百人的隊伍看著很長,可有序入場的話,反而快得很。


    不過片刻,長長的隊伍就到了末尾。


    疑似小骨父親的飛刀大師陸天塵,就排在隊伍最後,行進之時步伐雖穩,可他身上那種抑鬱死寂的氣機,總讓人覺得,他好像是一具沒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當最後的陸天塵自沈浪身邊走過時,沈浪竟忍不住鬼使神差問了一句:


    “陸前輩,這遺府,對前輩有何意義?”


    陸天塵側首,眼神空洞地看了沈浪一眼,慢吞吞說道:


    “我有個女兒,她是劍道奇才……我想,給她弄一口好劍。若有什麽奇珍寶藥,也能為她備著……”


    說著,收回視線,一臉木然地走進入口。


    沈浪也沒再多說什麽,隻看著陸天塵背影,微微搖了搖頭。


    慕清雪亦憐憫地看著陸天塵背影,傳音說道:


    “他的精神……好像有些不正常了。”


    “看出來了。”沈浪看向慕清雪:“我們也進去?”


    “嗯,進去吧。”慕清雪舉步走進入口。


    沈浪本想走到她前頭,卻被她抬手攔下:


    “我走前邊,你跟著我。”


    沈浪無奈道:“慕大人,我現在已經很強了。”


    慕清雪微微一笑,悠然道:“但還是沒我強。”


    “可前頭也進去了幾百人,有什麽機關陷阱,早被人趟平了。”


    慕清雪一臉認真:“小心駛得萬年船。”


    沈浪無奈,隻能跟在慕清雪身後。


    踏進那道裂口之後,起初是一段一片漆黑的天然溶洞,地麵又潮又滑,滿是苔痕。


    但前行十餘丈後,就出現了一道螺旋下行的人工石階,兩邊石壁上,也每隔十步就有一盞掛燈,此時掛燈都已被點燃,把石階通道照得還算明亮。


    慕清雪一邊走,一邊凝神感知,忽然有些奇怪地說道:


    “進來的人並沒有分散,好像全都聚在一處?”


    沈浪手指一點眉心,將精神力擴散出去,打算掃描一二。哪知道精神力剛一觸及通道兩壁、穹頂,便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地無影無蹤,像是被什麽吞噬了一般。


    沈浪心中一凜,不敢再嚐試直接穿透障礙掃描,隻將精神力凝成一束,沿著石階通道螺旋掃描。


    不過螺旋掃描實在無法及遠,隻下探十餘丈,便無法再往前探,隻隱隱感知到,通道末端,確實匯聚了大量人氣。


    “慕大人,此地似乎有些不尋常。”


    “據說這遺府,是那位前朝大宗師請一位一品真人建造的。以一品真人的手段,遺府當然會很不尋常。”


    說話間,二人已下行十餘丈,來到螺旋石階末端,一段更寬敞些的筆直通道之前。


    這道筆直的通道並不長,隻四五丈,盡頭有座石門,此時已被打開,通過敞開的石門,可見門後人頭攢動,但詭異的是並沒有任何說話聲。


    幾百人聚在一起不發一語,這般詭異情形,令慕清雪、沈浪不禁同時放慢腳步,一邊凝神感知,一邊緩緩走向那座大敞的石門。


    沈浪一邊走,一邊審視左右:


    “奇怪,一路行來,通道之中,居然沒有任何陷阱……”


    慕清雪則盯著前方,低聲道:


    “前邊更奇怪,幾百人聚在一起,居然沒人說話,鴉雀無聲。”


    說話時,已能看到門外那些人,好像都在仰著脖子,看著上方。


    所以,上方究竟有什麽古怪?


    等慕清雪、沈浪走出通道,緩緩踏過石門,來到一處空曠空間,一眼就看清了眾人仰望著的東西。


    然後他倆也像先前那幾百人一樣,一臉震驚地仰起了頭。


    那是一棵神奇的巨樹。


    樹幹看上去足有十人合抱粗,銀灰色的樹皮上,遍布各種奇形紋路。


    有的像龍蛇,有的像閃電,有的像旋風,有的像火焰,有的像太陽,有的像眼睛,還有的,像是頑童隨手塗抹的雜草藤蔓。


    但無論何等潦草的紋路,凝目直視之時,眼前竟會浮出一副副內力、真氣的運行路徑,儼然都是一門門各不相同的高深心法。


    還有一些奇形紋路,則似蘊含著一門門技近於道的武技招式。拳法、掌法、指法、爪法、腿法、劍法、刀法、槍法、鞭法……各種徒手、兵器絕學,應有盡有。


    但這些還不是最吸引人的。


    最吸引人的,還在樹上。


    視線順著樹幹向上,可以看到,這顆巨粗的大樹居然並不太高,至樹冠隻有十來丈。


    傘狀的樹冠也不算太大,直徑亦隻得十餘丈。


    不過樹冠之上,那些蒲扇大小的橢圓葉片格外華麗,皆是金燦燦的仿佛純金鑄就。


    且每一片樹葉都在散發著淡淡的金光,予人一種威嚴神聖的感覺。


    可那些華麗神聖的樹葉也不是最吸引人的。


    真正令得在場數百人不發一語、鴉雀無聲,齊齊仰頭觀望的,是樹葉之間,那一枚枚銀皮金紋,仿佛純銀鑄就,鑲以金絲的果子。


    果子隻有拳頭大小,通體渾圓,散發著柔和的輝光,漫逸著誘人的奇香。


    隻嗅到這香味,便讓人有通體舒泰、暗傷盡消、血肉純淨、功力隱隱提升的錯覺。


    同時所有看到果子的人,心裏都會油然升起一種直覺:


    吃下一枚果子,就能瞬間掌握一門驚天動地的神功絕學,同時修為將突飛猛進,五品晉四品,四品晉三品,三品晉二品,甚至二品晉一品都不在話下!


    空曠空間中,數百人圍繞在巨樹周圍,沒人發聲說話。


    幾乎每一個人,都死死盯著樹冠之中,那些銀皮金紋的果子。


    有人咬牙切齒,有人麵皮通紅,有人胸膛好似風箱般猛烈起伏,呼吸好像蠻牛般沉重,有人雙眼密布血絲,眼神熾烈如火……


    不知過了多久。


    石門對麵的樹身另一側。


    有人一臉癡迷地盯著樹上的果子,舉步向著大樹緩緩走去,夢囈般呢喃:


    “武道聖樹……這是一棵武道聖樹……”


    其說話時,竟沒人注意到,銀灰色樹幹上,一道眼睛狀的紋路,倏地眨了一眨,竟變成了一顆真正的眼睛。


    那是一顆黑底、白瞳的詭異眼睛。


    其純白的眼瞳滴溜溜一轉,驀地盯住正向著大樹走來的那人。


    白瞳注視下之下,那人七竅之中,驀地噴發出極濃鬱的血色霧氣,血霧升騰而起,沒入樹冠之中,轉眼就被那些華麗神聖,仿佛純金鑄就的葉片吸收一空。


    而七竅噴出血霧的那人,身體迅速幹癟下去,轉眼就變成了一張幹枯的人皮,與身上的衣裳一起跌落在地。


    但這詭異而恐怖的變化,竟沒有驚動任何人。


    被樹幹隔絕了視線乃至感知的沈浪、慕清雪等樹身另一側的人們且不說,與此人同側的武人們,甚至幾個野生的道法修士,竟全都像是著魔了一般,一動不動地仰著脖子,癡癡盯著樹冠中的果子,對就發生在他們眼前的恐怖事件視而不見。


    而這,隻是一個開始。


    很快,又有人一臉癡迷地向著大樹走去。


    走著走著,樹幹上一道火焰狀紋路微微一亮,那人便像是燒融的蠟燭一般,先是鼻子、耳朵、嘴巴從臉上接連滑落,接著是整張臉皮,接著眼珠也從眼眶裏滾了出來,接著是渾身皮肉……


    很快,那人便連皮帶骨,化成了一灘渾黃汁液,又飛快滲入泥土之中,地麵上,隻剩下了他的衣裳和兵器。


    又有一人,似是受不了果子的誘惑,驀地縱身躍起,一臉狂熱地撲向一枚果子。


    但剛剛縱起三丈來高,樹幹上,一道蛇形的紋路便飛快蠕動,作出了一個縮頸、探首、吞噬的捕獵動作。


    咕咚!


    一記隱隱的吞咽聲響起。


    飛縱的那人憑空消失,像是被一張無形的大口吞噬,連衣裳都沒有剩下來。


    又有人迷迷糊糊走向大樹,地麵卻突然冒起密密麻麻的芽狀根須。


    那人一腳踏在根須上,整個人驀地呆住。


    跟著便是隱隱約約的咕嚕、咕嚕的抽吸吞咽聲,像是有人在用吸管喝飲料一般。


    而那人的身子,也是飛快幹癟下去,轉眼就隻剩一張人皮。


    又有人成功走到了大樹前,一臉癡迷地抬起手,輕撫著樹皮。


    跟著他手掌便粘在了樹皮上,然後他整個人都融入了樹身之中。


    “吃下一枚神果,我也能像慕清雪一樣,二十二歲便衝破生死關,晉升二品罡氣境!”


    十九歲就有三品前期修為,龍遊劍派當代最傑出的天才弟子陳浩然,一臉狂熱地自語著,緩緩向著大樹走去。


    他前行之時,樹幹上,一道遊龍狀的紋路,驀地扭曲蠕動起來。


    隨著那道紋路的蠕動,陳浩然上方的空氣當中,緩緩探出一道半透明的詭異觸手,那觸手頂端形狀好像龍頭,有角有須,可龍口位置,卻是一張密布螺旋利齒的漩渦狀口器。


    就在那詭異口器對準陳浩然頭頂,將要一口噬下時,一連串人頭大小的火球,忽然從陳浩然身側疾掠過去,轟在了樹幹之上。


    轟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起。


    灼熱的衝擊波,推動著狂暴的焰流衝擊橫掃,首當其衝的陳浩然渾身一震,向後拋飛出去,頭發都被燎焦好大一片,臉上亦浮出大片水泡,但也因此清醒過來,精純真氣噴湧而出,化為護罩,覆蓋全身,同時臉上的燎泡亦飛快消失、愈合。


    陳浩然沒有不走尋常路,晉升三品時凝煉的第一個穴竅,便是主生機、恢複的“生死竅”。


    而這一波連環爆炸,不止將陳浩然驚醒,與陳浩然同側的武人們,也紛紛在烈焰衝擊之下醒過神來。


    有武者看到地上幾張殘破的人皮,頓時臉色劇變,失聲道:


    “這不是什麽武道聖樹,這是一棵噬人魔樹!”


    更多的武者,包括陳浩然和他的兩個師妹,則紛紛心有餘悸,又滿是感激地看向沈浪。


    毫無疑問,發出火球轟炸大樹,及時救下陳浩然並喚醒了眾人的,正是沈浪。


    沈浪其實一開始,也被那大樹蠱惑了。


    當他看到樹幹上的紋路時,感覺自己感悟到的,盡是六脈神劍、降龍十八掌、九陰真經、九陽神功、三分歸元氣、劍二十三、萬劍歸宗、乾坤七絕、紫雷九擊、鳳翼天翔、漩渦流嘴遁、龜派氣功……等等自己或熟悉、或喜歡的功法。


    等看到樹上的果子時,他更是油然生出一種……此果乃是大道果實,一顆果子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直接就能修成誅仙四劍,立地成聖,橫掃三界的強烈直覺。


    當時他就欣喜若狂,險些手舞足蹈。


    然後……


    他眉心精神力種子突地一跳,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


    這方天地,是有超凡力量不假,可人間如今連地仙、真神都容不下,最多隻允許一品存在,又怎可能養出這等能讓人立地成聖的大道果實?


    心裏有了懷疑,種種虛幻感悟,頓時滿是破綻——此方天地的“武道聖樹”,怎麽可能蘊含我那個世界的幻想功法?


    不過此樹的蠱惑之力著實強大。


    沈浪縱然察覺出破綻,仍然費了好一番功夫,又是觀想大日如來法相,蕩滌侵入腦中的詭奇異力,又是運轉十步一殺心法,凝聚無匹殺意,斬殺一切虛妄,這才真正徹底清醒過來。


    他清醒時,慕清雪亦憑她那早已走出自己道路的武道意誌,蕩清了幻覺蠱惑,恢複了清醒認知。


    然後兩人就同時看到了地上殘破的人皮、衣裳,以及正一臉狂熱癡迷,向著大樹走去的陳浩然,和他頭頂上那根似真似幻的詭異觸手。


    沈浪不及細想,抬手就是一發“連珠火球”直轟大樹。


    慕清雪則飛身掠向大樹背側,要去喚醒大樹背側的人們——此樹詭異,樹幹不僅能隔絕聲音,還能隔絕感知,以慕清雪之能,亦感知不到樹幹背麵發生了什麽。


    沈浪這一發火球,未必能喚醒樹幹背後的人們,慕清雪甚至憑天目穴的洞察之能看到,生生吃了九發連珠火球的銀灰樹幹,居然隻是略微焦黑破損,且破損處正飛快滲出血色汁液,撲滅餘焰,同時修複損傷。


    慕清雪見狀,心中大是凜然。


    沈浪的連珠火球,威力遠超同境法修。


    慕清雪自忖就算是她,若不披掛黃金甲,亦不催運罡氣護身,隻以肉身硬接的話,九發火球轟在身上,也足以將她轟得皮開肉綻。


    可那魔樹同一部位硬吃火球九連擊,竟隻是輕微破損……


    其樹皮防禦之強,儼然還在她這個二品罡氣境武者的肉身之上!


    慕清雪不敢怠慢,飛掠至樹幹背後,抬眼一掃,果然看見這邊的眾人仍是如癡如醉仰望樹冠,並未被沈浪的火球驚醒。


    地上亦散落著大量人皮、衣裳,還有好幾個武者,正癡癡呆呆走向大樹。


    慕清雪毫不猶豫,縱至半空,右手高舉過頂,五指發力一握,掌心金光一閃,爆出驚雷巨響。


    巨響震得整個空間微微一震,下方武者更被震倒大片,沒倒的也都踉踉蹌蹌如同醉酒。


    那幾個向著大樹走去的武者,也紛紛跌坐在地,猛地清醒過來。


    “快走,此樹乃噬人魔樹!”


    慕清雪揚聲高喝。


    與此同時。


    沈浪那邊先清醒過來的武者們,已在沈浪沉聲喝令下,紛紛向著那道石門退去。


    可還沒等離石門最近的武者退到門前,那石門便轟然閉合。


    同時門前地麵猛地震顫迸裂,一條虯蛟似銀灰樹根裂地而出,嘭地一聲,將那離石門最近的武者從頭到腳拍成肉餅。


    之後那銀灰樹根上裂開密密麻麻的裂痕,每道裂痕之中,都射出一根血管狀的肉質觸須,閃電般刺入人群之中。


    噗噗噗!


    綿密刺擊聲中,好幾個武者閃避不及,被那些血管狀觸須刺中。少則身上插了七八根血管觸須,多則被幾十根血管觸須密密麻麻插滿了全身。


    跟著陣陣“咕嚕咕嚕”的抽吸聲響起,那些血管狀觸須紛紛蠕動著鼓脹膨大,而那幾個武者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幹癟枯萎下去,轉眼就變成了一張張破敗枯朽的人皮!


    其他武者並不是不想救他們。


    隻是他們自己現在也正自身難保。


    就在石門閉合,門前地麵迸裂,樹根裂地而出時。


    大樹四麵八方的地麵,紛紛迸裂開來,一條條銀灰色樹根裂地而出,好像怪蛇巨蟒一般瘋狂舞動著、抽打著,纏繞著,將一個個武者抽成碎片,卷成數截,又或彈射出血管似的觸須,把被觸須射中的武者抽吸得隻剩人皮。


    同一時間,大樹四麵,足有二三十條巨大樹根躥出地麵。


    這地窟空間雖大,可在這二三十條短則十餘丈,長則二十餘丈,還能彈射出血管觸須的樹根狂攻之下,眾武者一時死傷慘重,自顧無暇,哪還有空救援別人?


    而方才轟了大樹一道連珠火球,驚醒了幾乎一半人的沈浪,更是遭到了一長一短兩條樹根的圍攻。


    剛剛避過一條樹根抽擊,接著又被一條樹根席卷,用水晶壁擋下樹根,又有密密麻麻的血色觸須尖嘯著彈射而來……


    有武者一邊閃避血管觸須,一邊抽出刀劍反擊。


    可六品武者全力揮動刀劍,斬在那看似肉質的血管狀觸須上,竟然連其表皮都無法破開,自己反被震得指掌反麻,刀劍甚至紛紛反彈回去,把自己磕個頭破血流。


    五品武者全力一擊,亦隻能勉強斬破血管觸須表皮。


    隻有四品武者以真氣攻擊,才能勉強斬斷血管觸須。


    龍遊劍派的師兄妹三人表現倒是不錯。


    洛靈菲、林雨蓉各持一口四口寶劍,陳浩然手中的寶劍,更是一口三品利器。


    師兄妹三人結成三才陣,施展精妙劍招,不斷斬斷襲向他們的血管觸須。


    偶有餘力,還能揮出隔空劍氣,勉強幫助一下其他被血管觸須攻擊的武者。


    陳浩然本來還想幫沈浪,回報他的救命之恩。


    可師兄妹三個幾道隔空劍氣揮斬過去,竟連銀灰樹根的表皮都無法斬破。


    想過去用劍刃劈砍吧,亦被巨大的樹根本體逼開,根本無法靠近。


    隻能眼睜睜看著沈浪在兩條樹根圍攻下苦撐。


    飛刀大師陸天塵一副行屍走肉模樣,眼神亦是空空洞洞仿佛生無可戀,可戰鬥力卻著實不差。


    他雙手各持一口不過三寸長的柳葉飛刀,此飛刀乃是以靈鐵打造,能夠承受他的真氣。


    他時而凝真氣於刀身,令小飛刀噴吐出纖長的真氣刃,當作迅捷劍一般劈刺襲向他的血管觸須。


    時而將飛刀發射出去,或直射,或繞弧,或打水漂一般在空氣中忽上忽下地彈射,劃出道道玄妙軌跡,切斷射向其他武者的觸須。


    之後手指輕輕一勾,連接在飛刀上的真氣絲線,又能將發射出去的飛刀回收回來。


    或許是因為進門之前,沈浪莫明其妙問了他一個問題,讓他對沈浪莫明有了些好感,又或是感念沈浪喚醒眾人,也算救了他性命,陸天塵也時不時朝沈浪那邊發射一道飛刀,斬切襲向沈浪的血管觸須。


    有時甚至還會一刀紮在攻擊沈浪的巨大樹根上。


    雖然他的飛刀過於纖細,並不能給樹根造成太大傷害,卻也能稍微幹擾一下樹根,幫沈浪減輕一下壓力。


    不過幾次三番下來,或是厭煩了陸天塵的襲擾,魔樹竟派出了一條巨大的主根,向著陸天塵發動了攻擊。


    這下陸天塵也自顧不暇,隻能竭盡全力,以飄逸又不失迅捷的絕妙輕功,不停遊走閃避,應對那條巨大主根的攻擊,再無法支援沈浪。


    另一邊的慕清雪,更是在第一時間,就遭到了三條巨大樹根的圍攻。


    樹根來襲時,慕清雪瞬間披掛上黃金甲,張開黃金翼,手中更握上了戰爭神錘。


    當一條樹根挾滾滾惡風向她呼嘯抽來,素來頭鐵的慕清雪不閃不避,掄起神錘,灌注罡勁,狠狠一錘轟在了樹根上。


    嘭!


    驚天巨響聲中,樹根竟發出一聲刺耳的痛嘶,與神錘碰爆的部位,爆開一個水桶大小的缺口,飛濺出漫天血色肉糜。


    而慕清雪亦被一股恐怖的反震力震得倒跌出去,轟地一聲嵌進了石壁之中。


    不等她自石壁中脫身,又一條樹根好像長矛一般向她直刺而來,慕清雪清嘯一聲,渾身爆出火焰似的金色罡氣,身周石壁轟然粉碎之際,她已迎著樹根彈射而出,神錘自下而上猛地一掄,揮出一陣滾雷似的綿密音爆。


    嘭!


    又一記驚天巨響,那樹根尖端被徹底粉碎,血色肉糜四麵飛濺,痛嘶聲不僅刺得人耳膜生痛,甚至還直指元神,令人元神震蕩。


    慕清雪倒還無事,可下方那些正躲避其它樹根襲殺的武者,幾乎大半都抱著腦袋,一臉痛苦地撲跌在地,滿地打滾,被亂舞的樹根輕易撲殺、捕食。


    慕清雪飛快掃了一眼,發現即使是被樹根直接拍成碎片的武者,其血肉亦會滲入泥土之中,顯是被那魔樹吸收。


    而就短短的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這邊本來有兩三百人的武者,竟已折損小半,已有近百人被魔樹殺死、吞噬!


    她這邊是這種情況,沈浪那邊顯然也好不了多少,甚至可能比她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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