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昭,慕清雪唇角頓時綻開了甜美的笑,眼裏滿是閃閃的光。


    “今晚小昭跟我睡。”


    她輕輕撓著小昭的下巴,笑吟吟說道。


    沈浪笑道:“那你得贏了我才有這個機會。”


    慕清雪自然懂得他的言外之意,輕笑道:


    “你的妖精們都這麽小隻,又都沒有手,除了小骨,沒有誰能幫你吧?”


    “那你可就瞧好了。”


    沈浪看著眾小妖:


    “小的們,讓慕姐姐瞧瞧你們的本事!”


    裹著一顆水球,在桌上滾來滾去的小魚“嘿喲”一聲,身形驀地膨脹,化為一隻磨盤大小的龍爪,然後龍爪縮小,變得隻比沈浪手掌略大一號,疊在了他手背上。


    “咦!”慕清雪訝然:“還能這麽變化的?”


    “還沒完呢。”


    沈浪又朝小骨點了點頭,小骨身形一陣哢哢脆響,整隻小骷髏變化成一隻白骨手爪,覆在了小魚變化的龍爪之上。


    之後是小兔子,它倒沒有變成什麽手爪,隻是用腦袋、前爪在桌上來了個肩爪倒立,一雙長長的後腿伸直,腳掌踏到了小骨變化的骨爪手背上。


    三隻小妖精已經作好準備,小昭卻沒變化,就蹲在慕清雪麵前,奶聲奶氣地喵喵叫著,衝她賣萌施展心理戰。


    小夜也沒有變化,就站在沈浪腦袋上,歪著小腦袋瞧著慕清雪。


    “準備好了嗎?”


    慕清雪笑吟吟問道,不認為僅有三隻小妖幫忙的沈浪,能在力量上壓過自己。


    “還沒完呢。”


    沈浪說著,單手結印,口誦法咒。


    法咒聲中,他眉心亮起一點金光,迅速擴散覆蓋全身,眨眼之間,渾身皮膚就變得金光燦燦,好像塗上了一層金漆。


    金剛不壞體。


    此佛門五品秘術雖然是防禦法術,但佛門的加持類防禦法術,都有臨時增強體質、提升力量的效果。


    之後沈浪又意念一動,半透明的“大力擒拿手”接二連三的顯現,層層疊加融合,又縮小體積,覆在沈浪手上。


    接著又是“大力金剛掌”。


    這道七品法術,倒是無法多重疊加。


    或者說以沈浪現在的道法修為,還無法將多道“大力金剛掌”疊加融合為一體,因此隻能召喚出一隻宛若純金鑄就的巨大掌印,體積縮小之後,又覆在沈浪手背上。


    之後是五品秘術“般若掌”。


    “般若掌”顯化的掌印,不像大力擒拿手、大力金剛掌那般巨大,就隻是一隻常人手掌大小,潔白如玉,散發著神秘光輝的手掌,亦覆在沈浪手背上。


    之後沈浪又施“天龍咒”,一口氣放出九道天龍投影,化為尺把長的小金龍,龍身盤繞在沈浪手臂上,好像九道金龍刺青。


    完了他又連發九道“氣縛術”,以無形氣流凝成繩索,纏住自己胳膊,繩索兩端則連到房梁、牆壁、地麵上作為支撐。


    最後又再加持幾個提升體質、力量的法術,加上永固的鐵布衫、伏虎之力,再加上三階敏捷強化的爆發力,三階骨骼強化的骨力,沈浪感覺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一拳打塌京師的城牆都不在話下。


    準備妥當,沈浪凝視慕清雪雙眼:


    “好了,第二局,開始吧!”


    慕清雪嫣然一笑,手掌猛地發力,卻覺自己的勁力,竟被沈浪手掌的皮膚卸去一成左右,正是“三階皮膚強化”的卸力之能。


    剩下九成勁力,倒是實打實作用在沈浪手上,可這次沈浪的手掌居然紋絲不動,沒像第一局那樣,被她瞬間扳倒。


    慕清雪秀眉一揚,略顯意外:


    “力量不錯呀,居然真頂得住?”


    沈浪麵紅耳赤,額頭青筋突起,咬著牙沒有作聲。


    他已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但即便如此,竟也隻是能勉強支撐,若是開口說話,一口氣泄掉,怕是又要像上局一樣,被慕清雪瞬間壓倒。


    “但你這樣勉強支撐,可贏不了我呢。”


    慕清雪微微一笑,緩緩加力。


    嘿喲!


    倒立著撐在桌上,以最有力的雙腿為沈浪提供支持的小兔子,一雙兔腿開始緩緩彎曲,三瓣小嘴抿得緊緊的,兩頰都鼓了起來,已經出盡了出力。


    小魚、小骨變化的龍爪、骨爪也出盡全力,爪子關節都在哢哢作響,可沈浪的胳膊,還是止不住地被緩緩壓倒。


    “武道二品這麽強的嗎?我現在這種狀態,抗衡三品武者都夠了吧?居然還是頂不住?”


    沈浪心裏驚訝,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整張臉都漲得通紅,額頭冒出豆大汗粒,額角暴起條條青筋,脖子上亦浮出虯蛟似的筋絡。


    “沈浪,看來你低估我了呀!”


    慕清雪看上去好像沒怎麽用力,兀自氣定神閑、談笑自若。


    就在這時,小昭忽然喵嗚一聲,將小腦袋挨到她小臂上蹭了蹭,還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手腕。


    慕清雪一個激靈,勁力霎時一泄,沈浪抓住機會,與小雅、小骨、小魚同時發力,心靈溝通之下,三隻小妖爆發勁力的時機,與沈浪完美同步,一下就將局麵扳回。


    但也這隻是回到最初,仍不足以將慕清雪扳倒。


    慕清雪正要笑話沈浪使歪招,站在沈浪頭頂上的小夜忽然張開雙翼,通體化為金色,爆出熾白強光。


    慕清雪猝不及防,隻覺眼前陡然變得白茫茫一片,本能運勁護身,手上勁力又為之一泄。


    沈浪抓住這稍縱即使的機會,又與小魚、小骨、小雅同步爆發,終於嘭地一聲,將慕清雪手背壓倒在桌麵上。


    強光來得快,去得也快,慕清雪眨眨眼,很快恢複視力。


    對麵的沈浪則仍舊麵紅耳赤,調息好一陣,方才抬手抹去額上汗珠,緩緩呼出一口濁氣:


    “第二局,我贏了!”


    之前就已經約定過,沈浪可以施展任何手段——慕清雪可是二品罡氣境,乃是天下有數的頂級強者之一,沈浪就算法武雙修,可武功隻四品入門,道法亦隻五品修為,境界差得實在太遠,若不允許沈浪手段盡出,那這場賭約就毫無公平可言。


    因此沈浪這一局雖然用了些小花招,慕清雪也不著惱,隻笑道:


    “可惜是三局兩勝。現在我們一比一打平。小花招用過一次,就不靈啦!這最後一局,你要怎麽贏我?”


    沈浪笑著搖搖頭:


    “武道二品比我想象得更強。我招已出盡,確實無力勝你。”


    慕清雪微笑道:


    “那還要繼續比下去嗎?”


    沈浪點頭:


    “當然要比。”


    慕清雪長睫忽閃:


    “明知會敗,也要比嗎?”


    沈浪嗬嗬一笑:


    “勝敗不重要,重要的是堅持到底,撞破南牆。我也修過天罡戰氣的。”


    “但現在的你,可撞不破我這堵南牆。”


    慕清雪輕笑一聲,忽然鬆開手掌,悠然道:


    “這兩天我做了太多事,衝關破境、夜赴銅山、下井探查,跟著又回京,破玉京觀,斬郭開,準備婚禮……忙到現在,連個盹都沒有打過,還要與你較力……太累啦,最後一局,不比啦!”


    沈浪一怔:


    “不比了?那賭約……”


    慕清雪沒說話,起身坐回榻邊,看著沈浪說道:


    “鳳冠有點沉。”


    沈浪心神領會,大手一揮,不顧小妖們,尤其是小昭的強烈抗議,把它們統統收回點精筆空間,再來到慕清雪麵前,幫她卸下鳳冠。


    鳳冠一除,那光滑順直的烏黑秀發,便瀑布般披散下來。


    “還有鞋襪……”


    慕清雪雙手交疊,置於膝頭,說話時眼瞼低垂,似不敢與沈浪對視。


    沈浪蹲下來,替她除去繡鞋,褪下羅襪,現出那雙骨肉均勻、玲瓏精致的雪白玉足。


    “嫁衣也很沉呢……”


    慕清雪聲線輕盈,好像飄在雲裏。說話時,那雪白柔軟的足尖微微蜷起,似昭示著她心中的緊張。


    沈浪無聲一笑,輕柔而靈活地解開係帶,在她略有些僵硬的配合下,幫她卸去那層疊繁複的華麗嫁衣。


    很快,少女身上,便已隻剩貼身小衣,將香肩雪臂、纖纖小腰,以及有著漂亮人魚線的雪白小腹,還有那雙玉柱般渾圓飽滿的白皙大腿,盡呈沈浪眼中。


    似感受到了沈浪視線,慕清雪那在燭光之下,隱隱泛著玉質光澤的雪膩肌膚,緩緩浮出一層淺淺的玫紅。


    本該寒暑不侵的嬌軀,亦好像畏懼著正月初的嚴寒,微微顫抖著,肌膚漸漸緊繃。


    沈浪抬手,輕輕撫上她白玉無瑕、柔嫩光滑的臉頰。


    拇指輕輕抹過她眉心那火紅梅鈿,又撫過她眉頭,沈浪凝視著她清澄純淨的明眸,緩緩俯首,吻住了她柔軟甘冽的唇瓣。


    慕清雪嬌軀微一僵直,雙手本能地抵在沈浪胸膛上。


    可是很快,像是被沈浪身上傳來的熱量驅散了嚴寒,她嬌軀不再僵直顫抖,緊繃的肌膚亦放鬆下來,那以防禦姿態抵住沈浪胸膛的雙手,不知不覺滑到他腰間,輕輕攬住了他的腰。


    燭光搖曳著,在牆壁上投映出兩道緊擁在一起的身影。


    不知多久的擁吻之後,牆上的影子緩緩躺倒下去。


    跟著一縷指風悄然襲來,噗地一聲,打滅了紅燭。


    ……


    隻隔著一道棉布門簾的通房之中。


    各裹著一床被子,擠在小床上的顧紅葉、白詩詩,屏息凝神豎著耳朵聆聽了老半天,仍未聽到半點動靜。


    不知不覺,顧紅葉瞌睡都來了,捂著小嘴打了個哈欠,小聲道:


    “怎麽回事啊?他們不會睡著了吧?”


    白詩詩輕哼一聲:


    “怎麽可能?這可是洞房花燭夜呢。就算睡著了,也該有些呼吸、翻身的動靜,可咱們什麽響動都沒聽到,這顯然不正常。定是沈捕頭或是慕大人,用什麽法子封鎖了新房,切斷了聲音。”


    顧紅葉失望道:


    “這樣的話,咱不是什麽聽不到了嗎?”


    白詩詩攛掇道:


    “要不你去悄悄看一下?就一道門簾而已,悄悄把門簾揭開一角,就能一眼看到。”


    顧紅葉撇撇嘴角:


    “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敢偷瞧。”


    “你膽子也太小了吧?”


    “你膽子大,你去偷瞧呀。反正我不敢,怕被打死。”


    白詩詩遺憾地歎了口氣,沉默一陣,幽幽道:


    “也不知他們呆會兒會不會叫咱們去服侍。”


    顧紅葉道:


    “我覺著不會。沈捕頭和慕大人都不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小姐,就算要打水擦身,也不會叫咱們去做。再說沈捕頭可是會法術的,我聽說道法修士有些很方便的小法術,清潔身子很方便。”


    白詩詩無奈道:


    “那咱們隻能睡覺了。”


    顧紅葉又打了個哈欠:


    “唔,那就睡吧,我瞌睡來了……”


    完了隻幾個呼吸的功夫,她便真個沉沉睡去。


    白詩詩睜著眼睛,盯著房梁看了一會兒,幽幽歎了口氣,也閉目睡去。


    ……


    雲頂魔宮深處。


    陰森詭異的黑暗森林中央,不斷翻騰著劇毒氣泡的黑沼澤上。


    大威菩薩趺坐黑色蓮台之上,雙眼半閉,默默打坐。


    忽然,他前方空間微微一震,像是投入了石子的湖麵一般,泛起層層漣漪。


    漣漪震蕩之際,一尊渾身繚繞著黑色煙雲,形體、麵目皆模糊不清,仿佛由漆黑煙雲凝聚而成,隻一雙淡漠黑瞳格外清晰的詭異身影,自那虛空漣漪之中憑空浮現。


    正是魔佛黑蓮!


    大威菩薩睜開雙眼,雙手合什,虔誠下拜:


    “弟子大威,拜見我佛聖影,恭聆我佛聖訓。”


    此地是雲頂魔宮,受那不知來曆的遠古封印限製,實力太過強大的星淵魔神,最多隻能往魔宮之中投放化身,本尊卻是無法進來。


    但倘若凡間有人發動盛大血祭,以數十萬活人做祭品,獻祭某尊魔神,則該魔神便可短暫突破封印限製,本尊駕臨魔宮,化身更可降臨大地,掀起魔劫,收割血肉、靈魂。


    不過黑蓮魔佛去年在人間損失慘重。


    人間代行者大威菩薩身份暴露,重要據點被端掉一個,如大威金剛寺等小據點,更被端掉好幾個。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天妃”亦被幹掉兩個。


    蒙受如此損失的黑蓮魔佛,想派個化身降臨人間都不可能。


    正因此,魔佛才會那般憤怒,親身前往蛛母魔巢,堵門暴打蛛母。


    此刻降臨在大威菩薩麵前的,連化身都不是,隻是一道投影而已。


    魔佛投影淡漠冷酷的雙瞳凝視大威,煙雲震蕩間,發出天外佛音般的宏大話聲:


    “六欲菩薩現在何處?”


    大威麵現愧色:


    “弟子慚愧,前時凡間一戰,並未降伏六欲菩薩。她現在……仍是琉璃尊者。”


    黑蓮魔佛道:


    “你可曾對她施展‘六欲魔典’?”


    大威菩薩慚愧道:


    “施展了。弟子施展六欲魔典,借紅塵人間滾滾人欲,演化六欲魔蟲,使法琉璃諸般法術皆不能擋。她以紅蓮業火拒之,雖能暫時抵擋六欲魔蟲,可她法力有限,凡塵人欲卻是無窮。相持下去,她遲早要耗盡法力,被六欲魔蟲沾身。


    “可惜,弟子漸占上風之時,燕天鷹、常玉真來了……弟子無能,不是燕天鷹對手,被他一擊重創法相,隻能退入雲頂魔宮。點化法琉璃證位六欲菩薩之事,亦因此功虧一簣。”


    黑蓮魔佛又發出莊嚴浩大的佛音:


    “你當日雖未能當場點化六欲菩薩,但六欲魔典乃是我親自推演創立,專克佛法的大神通,豈是那般簡單?


    “隻要她曾與六欲魔蟲鬥法,哪怕以紅蓮業火焚盡所有魔蟲,未被一隻魔蟲沾身,也一樣要沾染六欲氣息,埋下六欲魔種。


    “此魔種玄之又玄,根植於心靈,除非法琉璃徹底明心見性,立地成佛,否則縱然她智慧通明,又有紅蓮業火守護元神,亦不可自察,


    “若鬥法之後,她立即遠離人間,尚可拖延一陣。可一旦回到人間,必受無處不在的人欲濁流侵蝕,魔種亦將受紅塵人欲滋養,生根發芽,悄然壯大。


    “我當下正在與蛛母鬥法,已與之激戰數月,漸占上風。今日忽然心血來潮,推演因果宿命,卻是推算出六欲魔種悸動的征兆。


    “大威,六欲菩薩證位契機已至,我要你親自前往人間,接引六欲菩薩。”


    大威菩薩俯首拜道:


    “佛祖法旨,弟子本應赴湯蹈火,奈何去年法相被燕天鷹重創,至今未能痊愈。若再被燕天鷹阻撓……弟子不懼入滅,隻擔心無法完成任務,有負佛祖托付。”


    魔佛抬手一指,一道漆黑煙雲沒入大威菩薩體內。


    大威菩薩微微一怔,旋即大喜叩拜:


    “多謝佛祖恩典!”


    卻是一指之際,便已令他傷勢盡愈,複歸全盛!


    不僅如此,魔佛還將一道詭異“佛光”,封入了大威菩薩體內,之後魔佛投影緩緩消散,隻飄渺佛音,回蕩在大威耳畔:


    “此接引佛光,可令六欲菩薩大徹大悟,看破虛妄,照見真實。你便以此接引她吧……”


    大威虔誠下拜,口誦:


    “南無黑蓮聖佛!謹遵佛祖法旨……”


    ……


    三更末。


    寒風凜冽,天星稀疏。


    仍是嬌俏少女模樣的法琉璃,坐在屋脊之上,手持一隻朱紅酒葫蘆,小口小口地喝著酒,望向夜空的明眸之中,隱隱有了幾分朦朧之意。


    對麵一棟小樓的屋簷下,燕天鷹背負雙手,皺眉看著法琉璃,萬法真人伴在他身側,傳音問道:


    “可瞧出什麽了?”


    燕天鷹略一搖頭,傳音道:


    “體魄、氣息都沒有問題。但……琉璃以前從未如此喝過酒吧?”


    萬法真人道:


    “從前與我小聚之時,偶爾淺飲一兩口,卻從未如此貪杯過。”


    燕天鷹神情有些凝重:


    “她此刻,是真的在品酒。”


    萬法真人詫異道:


    “什麽意思?”


    燕天鷹解釋道:


    “她在用心品嚐美酒滋味,全身心沉浸在酒意之中,這是非常純粹的口腹之欲。”


    萬法真人凜然:


    “佛門最忌六欲伐身,琉璃居然……”


    話沒說完,法琉璃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


    “你們呀,明知我有天耳通,還在我附近傳音,這跟在我耳邊大聲說話有何區別?”


    燕天鷹、萬法真人對視一眼,眼神更顯凝重:


    從前的法琉璃,可從來不會仗著神通窺人隱私的,更不會偷聽別人談話!


    這時,法琉璃又嘻笑一聲:


    “知道你們是在擔心我,可是呢,我真沒有任何問題呢。”


    萬法真人也不裝了,皺眉道:


    “琉璃,你身上的變化,你自己難道就沒法有察覺嗎?”


    法琉璃又喝了一小口酒,側目望向燕天鷹、萬法真人,醉意朦朧的雙眸,像是蒙上了月暈的明月。


    “我當然知道自己出了什麽問題。”


    她抬手輕拈著腮邊小辮,悠然道:


    “我的問題,就在於從未親自體驗過人間煙火……


    “玉真你知道的,我是孤兒出身,不到三歲,就被師父帶入了佛門,從小在佛門長大,記事起便開始修行……


    “未曾入世,便已出世,未曾擁有,便想放下……我的修行之道,無異緣木求魚,想要再進一步,更上層樓,卻是千難萬難。


    “說起來,我佛門先輩,凡最終成佛超脫者,似乎個個都在紅塵之中打滾磨礪過。有的甚至年過五旬,享盡榮華富貴,也曆遍冷暖艱辛,方才遁入空門。


    “反倒是那些從小就在佛門修行的前輩,往往一品便是他們的極限……”


    萬法真人皺眉道:


    “所以你現在這番變化,乃是為了品嚐人間煙火?以尋求超脫之道?”


    法琉璃嫣然一笑:


    “是啊,嚐一嚐人間煙火,曆一曆紅塵消磨,方能勘破一切,立地成佛。”


    燕天鷹道:


    “可是你當年於凝碧山開宗立派,一磚一瓦親手修起第一間廟宇,從無到有建起琉璃禪院,又為窮苦百姓問診施藥,活人無數……這難道不算曆練?”


    法琉璃擺擺小手,笑道:


    “當然不算。修建廟宇、禪院,隻是從一間佛廟,搬遷到了另一間佛廟。


    “我修建琉璃禪院之舉,甚至可以算是親手給自己修起了一間囚禁我心的牢籠,使我始終無法脫離廟宇的藩籬,去紅塵人間走上一遭。


    “至於為貧苦百姓問診施藥、治病救人……隻是旁觀、憐憫、施舍而已。


    “這種貌似慈悲的施舍,你們不覺得太過高高在上了嗎?好像是站在雲端,腳不沾塵,俯瞰著芸芸眾生,姿態再是憐憫,也無法對那些傷病者的苦難感同身受……


    “我從小就在佛門修行,因天賦不凡,得師尊寵愛,同輩敬畏,雖沒有錦衣玉食,卻也從未缺衣少食。


    “我不曾真正知曉人間疾苦,從不曾真正體驗紅塵冷暖、人間辛酸,就連這酒的滋味,今日也是頭回認真品嚐……


    “這樣的我,如何能夠參透一切表相,勘破一切虛妄,覺悟圓滿,照見本性真如?”


    這一番話,直說得燕天鷹、萬法真人無言以對。


    他們一個是武人,武道造詣天下無雙,對佛法嘛,也就一知半解。


    萬法真人雖然智慧超凡,見聞廣搏,對佛法也有一定了解,可她畢竟不是專業佛修,跟法琉璃辯經,那是想也不要想。


    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隱隱有點被法琉璃說服,感覺法琉璃說的,好像還真有那麽點道理——都從來沒有真正經曆過滾滾紅塵,又談何看破紅塵?


    法琉璃如今這番不同尋常的變化,也許真是找到了超脫彼岸、立地成佛的道路,在為超脫做準備?


    畢竟她的體魄、氣機可沒有任何異常,元神也未受紅蓮業火反噬,足見並未墮魔。


    但盡管理論上法琉璃的變化似乎有理有據,可燕天鷹還是以莽夫武人那不講道理的敏銳直覺,察覺到了一絲不對。


    不過,法琉璃畢竟是一品大真人,又自我感覺良好,道理也是無懈可擊,燕天鷹再是感覺不對,也沒法兒強行對她做點什麽。


    正自苦思對策時,萬法真人忽然眼神一變,取出一枚閃爍著紅光的玉符丟出去。


    那玉符剛一丟出,便嘭地炸開,化為一麵光幕。


    光幕中,顯出白龍真人形貌,他正對光幕,沉聲說道:


    “雲頂魔宮有變。無數邪魔奮不顧身衝擊封印,疑似受大魔驅使。我與殺生羅漢正竭力抵擋,但邪魔數量太多,恐有漏網之魚穿越封印,潛入人間。燕天鷹,速來支援!”


    說完猛地轉身,抬手打出一道雪崩也似的白色洪流。


    光幕視角,也隨著那道滾滾向前的白色洪流向前推進,現出一片怪石嶙峋的血色大地,以及墨雲低垂、火雨灑落的陰暗天穹。


    大地之上、天空之中,無數奇形怪狀的魔物,匯成洪流,咆哮而來。


    魔物正前方,一位身披月白袈裟,背對光幕視野的僧人,迎著那魔物匯成的“洪峰”,猛地一掌推出,也不見有任何絢爛光影,衝在最前的數百頭魔物,像是撞上了一道無形的鐵牆,轟地一聲悉數爆成粉塵……


    又有一頭披覆著雪白鱗甲,雙角宛若水晶珊瑚的巨龍,蜿蜒翱翔在天空之上,噴出霜白寒風,將天空衝來的飛物魔物凍成冰雕,紛紛墜落。


    這時,白龍真人打出的那道好似雪崩的白色洪流,亦轟然撞入魔物群中,所過之處,魔物先是紛紛凍結成冰,跟著又分崩離析,化為細碎冰末。


    隨後,光幕微微一閃,憑空消失,結束了傳訊。


    “此事非同尋常!”


    光幕甫一消失,燕天鷹便沉聲說道:


    “雲頂魔宮魔物雖多,但稍微強點的魔物,便會占據一片地盤,收攏小魔,稱王稱霸,輕易不會聚集在一起。剛才白龍傳訊來展示的魔物規模,實乃我生平首見!背後必有大魔驅使!”


    萬法真人道:


    “會不會有詐?會不會是白龍那老家夥搞的鬼?”


    燕天鷹搖搖頭:


    “白龍可沒有能力驅使那麽多魔物。而且他連白龍分身都放了出來,可見局勢確實十分棘手。無論如何,不能讓邪魔衝出封印,降臨人間。”


    星淵魔神無法通過封印,降臨人間。


    一些實力不遜一品的大魔,也輕易穿越不了封印。


    但實力稍弱些的魔物,卻是有可能付出一些代價,穿越封印,來到人間的。


    而以星淵邪魔的強大汙染性,以及能通過吞噬血肉、魂魄,飛快成長變強的特性,哪怕隻是一頭六七品實力的小魔,降臨人間之後,若不及時撲滅,亦可能造成極嚴重的後果。


    而這次魔物聚齊了燕天鷹前所未見的數量,集群衝擊封印。殺生羅漢、白龍真人再強,也難以保證將所有魔物悉數擋下。


    若出現幾個二品、一品的魔物,兩人甚至可能自保都難。


    畢竟,雲頂魔宮並不是人類的主場,而是魔物的地盤!


    即使一品大真人、大宗師,在雲頂魔宮之中,實力都會受到影響,得時刻分出部分力量,來抵禦魔氣的侵蝕。


    燕天看著萬法真人,沉聲說道:


    “通知五雷真人、乾坤真人,同去雲頂魔宮支援!”


    萬法真人以傳訊符通知五雷真人、乾坤真人時,法琉璃自屋脊飄落下來,笑道:


    “同去同去!降伏星淵邪魔,怎能少了我?”


    燕天鷹搖頭:


    “不行。你上個月還在魔宮鎮守,回來修養沒幾天,怎能再返魔宮?”


    法琉璃道:


    “玉真上個月也與我一起鎮守魔宮,也才回來沒幾天,她怎麽能去?”


    萬法真人道:


    “你前往魔宮鎮守時,已經有傷在身,而我則身體無恙。你受魔氣影響比我深,需要多修養幾天。好了,不必再爭了,我與天鷹前去魔宮支援,京師這邊就拜托你坐鎮了。”


    法琉璃道:“可我又不能管凡俗之事……”


    萬法真人正色道:“話雖如此,但若真出了什麽天大意外,你就算不能插手,也可及時趕往雲頂魔宮通知我與天鷹。事情就這麽說定了,京師這邊,拜托你了。”


    閨蜜都不支持自己同去,反勸自己留下,法琉璃隻能輕歎一聲:


    “好吧,我便暫且替你們鎮守京師。”


    勸撫下法琉璃,萬法真人即取出飛行法器,與燕天鷹踏上法器,往幽州府接天峰方向飛去。


    兩人離去後不久。


    皇宮之中,大太監張振一臉興奮地奔到“長青殿”門口,給裏麵正在縱情享樂的皇帝傳音:


    “陛下,乾坤王爺遣人傳訊,說是雲頂魔宮告急,燕天鷹、常玉真都前去魔宮支援了。乾坤王爺也要馬上動身,前往幽州支援白龍王爺。王爺走後,宮中暫無一品坐鎮,請陛下注意安全,最好請出傳國璽、九陽劍,免遭宵小所趁。”


    “什麽?都去幽州了?”


    皇帝龍顏大悅,從龍榻上的脂粉堆中抽身而起,草草披上龍袍,赤足奔至殿門前,根本不在意乾坤真人安全方麵的提醒,隻一臉欣喜地說道:


    “如此一來,你那計策便可發動了?”


    張振諂媚一笑:


    “其實就算燕天鷹、常玉真在,按照神捕堂做事的習慣,郭開一案,既是沈浪、慕清雪聯手破獲,郭開也是由慕清雪所殺,那麽後繼也該由他倆跟進,因此並不影響奴婢那一計的施展。


    “不過現在燕天鷹、常玉真離開京師,奴婢那一計成功的把握就更大了,這一切,都是仰賴陛下洪福!”


    皇帝哈哈一笑,又咬牙切齒地說道:


    “沈浪、慕清雪屢次欺君罔上,殺害對朕忠心耿耿的良臣,老天爺都看不過眼,要替朕這個天子張目,遂調走燕天鷹、常玉真,給朕創造報仇雪恨的時機!


    “如今天都要亡沈浪、慕清雪,朕倒要看看,他們還能如何掙紮!張振,速速發動,朕要他們不得好死!”


    張振諂媚道:


    “奴婢遵旨,陛下請安坐宮中,等著奴婢的好消息就是。”


    ……


    黎明之前,星辰隱沒,太陽又未升起,天色愈顯黑暗。


    新房裏邊,亦是一片漆黑。


    不過縱然某人害羞滅了燭火,也不過是掩耳盜鈴之舉。


    無論是她本人,抑或她的少年郎君,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亦能視物如白晝,將一切瞧個分明。


    此刻。


    慕清雪偎依在沈浪懷中,按住他作怪的大手,帶著幾分羞意嗔道:


    “這一宿都沒怎麽停過,沒個夠呢?”


    沈浪輕笑一聲:


    “與你在一起,當然沒個夠。”


    “別鬧了,歇會兒吧。”


    “你可是二品武者,難道也會累?”


    “我是怕你累著。”


    “那你可就太低估我了……”


    正待再掀戰火,忽聽幾聲雞鳴響起,衙門養的大公雞打鳴兒了。


    慕清雪輕笑一聲:


    “我輩武人,當聞雞起舞。既然公雞打鳴了,也該起來練武了。”


    正要起身穿衣,又被沈浪一把抱住纖腰,拉著她伏到他胸膛上:


    “要不,咱們今天早上換種修煉方式?”


    慕清雪兩手撐著他胸膛支起身子,輕哼一聲:


    “少來!快起來,公雞又打鳴了!雞叫三遍,必須起床!”


    沈浪悻悻道:


    “早晚要把那大公雞宰了做成雞公煲……”


    然後麻溜挺身坐起,目光炯炯地看著慕清雪穿衣,像是怎都瞧不夠她那雪白晶瑩的無瑕嬌軀。


    雞雖然已經叫了兩遍,但天色還沒亮,窗外仍是漆黑一片,屋裏自然也是伸手不見五指。


    因此盡管知道沈浪能夠看見,慕清雪卻也自己騙自己,假裝天太黑他看不見,沒有刻意避開他的視線,悉悉索索穿上了裏衣,又換上了一身練功勁裝。


    直至她將鞋襪都穿好了,目不轉睛瞧著她的沈浪,方才心滿意足地收回視線,自床頭衣架上扯過衣裳穿了起來。


    剛把衣褲穿好,還未及穿鞋,通房那邊便傳來顧紅葉的聲音:


    “慕大人、沈捕頭,有重要線報傳來。”


    前半夜,慕清雪以罡氣封鎖房間,阻隔聲音,後來在沈浪猛攻之下,漸漸應接不暇,隻得撤去罡氣,由沈浪施展法術隔音。


    沈浪的法術隔音效果倒也不錯,沒讓顧紅葉、白詩詩聽到牆角。同時外邊的聲音也能傳進來,不至於耽擱了消息。


    這時聽顧紅葉說有重要線報傳來,沈浪不禁奇道:


    “燕大人不在麽?重要線報為何要報給我們?”


    這可是我跟慕清雪的洞房花燭夜,再怎麽重要的事情,也不該打擾新人辦理人生頭等大事呀!


    顧紅葉答道:


    “雲頂魔宮有變,燕大人和萬法真人都去雲頂魔宮支援了。現在神捕堂裏,慕捕頭最大。有重要線報,當然要找她稟報。”


    沈浪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慕清雪則道:


    “稍等,馬上出來。”


    又站到沈浪麵前,小聲道:


    “快瞧瞧,我身上可有什麽不妥?”


    沈浪抬手一指她玉頸:


    “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有特別印記……”


    慕清雪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抬手往他指出的位置輕輕一抹,特別印記頓時消失無蹤。


    跟著又理了理衣襟,還打開窗子,看看外邊沒人,連忙一揮手,將屋裏的氣味吹出窗外,換進來清新冽凜的寒風,站在風口吹了一陣,見沈浪已經穿好鞋子下了榻,又趕緊把床單扯下來,收進儲物法器中。


    扯完床單,一看褥子、被子,仍有明顯痕跡,不禁又俏生生白了沈浪一眼,幹脆一揮手,把被褥統統收走,就留下一副光禿禿的床架。


    沈浪瞧得樂不可支,差點笑出聲來。


    慕清雪羞道:


    “你還好意思笑,都怪你……”


    “怪我怪我。”


    沈浪趕緊承認錯誤,但末了還是補充一句:


    “但是被褥都濕成這樣,也與慕大人你本身的體質有很大關係……”


    慕清雪趕緊一個箭步,掠到沈浪麵前,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許說!”


    沈浪舉手投降,慕清雪又瞪他一眼,說道:


    “下次再想抱我,先扳手腕贏過我再說!還有,等下我一個人出去,你就呆在裏邊!”


    說完輕哼一聲,快步走到門簾前,又深呼吸調整一二,這才掀開門簾,以正常步態走了出去。


    沈浪依言坐在屋裏,也沒去聆聽慕清雪與顧紅葉說話,就回味著昨晚,好吧,準確地說,直到雞鳴之時才終於停止的洞房花燭夜活動。


    正回味得又有些熱血蠢動時,慕清雪掀開門簾進來,神情凝重地說道:


    “發現了郭開親傳大弟子郭小京的蹤跡。郭小京實力不弱,有五品道法修為,還養有厲害蠱蟲,兩位線人因此犧牲……現在衙門裏,能絕對勝過他的,隻有你跟我。我們得立刻出發,抓他歸案,徹底掃清玉京觀餘孽。”


    這是正事,沈浪當即毫不猶豫地點頭:


    “行,立刻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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