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眼睛卻又大又黑,大睜著凝視為她梳理黃毛的顏傾,問:“姑姑,我娘親什麽時候回來啊?”


    顏傾一愣,與江洲對視一眼,騙她說:“囷囷乖,你娘親說了,她很快就回來,隻要囷囷不哭,她就早些回來。”騙她時真怕她又問起娘去哪兒了。


    囷囷點點頭,安靜下來又伏在桌子前開始發呆。


    江洲摸摸她的黃毛,誇道:“囷囷真懂事。”囷囷眨了眨眼睛,閉上眼睛很快睡著了。江洲輕輕將她抱起放到床上,一回頭就看見顏傾在偷偷抹淚,他知道她正在想他們的兒子。


    他走近,將那哭泣的女人圈在懷裏。她哽咽著埋在他懷裏低聲哭訴:“囷囷的母親不在身邊,劉恪也顧不上她,我看見她……就想到了咱們的孩子。承冀現在在皇宮裏一定就像囷囷這樣……”


    聽得他眼底很快也泛起潮意,他也想念兒子,他比她更期待見到兒子,雖知道長什麽樣子卻未曾謀麵的兒子,他真想架起他來拋上天去無休無止地逗他,給他全部的愛。


    “卿卿……”他忽然這樣叫她……


    自夫妻重聚之後,他好像更喜歡叫她晚晚,很久沒有這樣叫她了,她總感覺他們之間沒有以前那樣親密。她也能感覺得到,他是非常愛她的,可卻一直都小心翼翼,好像想要非常努力地讓她重新接納他一樣。可事實上,他在南戎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她的事,倒是自己受了許多苦,差點丟了性命,難道是因為……而愧疚?他現在如此小心翼翼,低到塵埃,百般討好自己。這讓他們夫妻之間反倒有一點拘謹。今日,他竟這樣親密地喊她,久違的感覺,像初次如此喚她時帶給她的那種悸動。


    “卿卿……”他還在呼喚,滾燙的吻已經烙印在她美麗的蝴蝶骨,炙熱的手撫去她蓮房,擦出火來,他將她抱起,壓在案上親熱:“卿卿,我們再生個女兒吧,生個像你一樣的女兒,她一定比囷囷更乖巧懂事,將來,一雙兒女環繞膝下,多好……”


    ……


    劉慍派來抵禦的援兵很快也全軍覆沒,襄陽不日便被攻下,劉恪的下一個目標在收複南陽,一路北上,直搗皇城。


    八百裏加急牒報送入東宮:“南陽侯倒戈了,不知長沙王許了他什麽好處,南陽侯竟將誓死禦敵的命令拋諸腦後,不但不抵抗,反而大開城門迎長沙王大軍入城。是以,長沙王不費一兵一卒,成功收複南陽,而滿城的百姓竟擁道爭觀,歡呼不絕。”劉慍手一鬆,牒報摔在地上,正焦頭爛額,又聽來人通稟:“啟稟太孫,門外有一王姓男子求見,此人自稱曾是長沙王府中幕僚,還說給太孫帶來了一人。”


    劉慍即刻宣人覲見……


    “你叫王楷?”劉慍打量他,“你帶的人呢?”


    “已交給殿下的士卒。”王楷拍了拍手掌,兩名士卒將那女子押了進來,她一臉驚恐,花容失色,滿麵塵垢與淚痕。


    劉慍一怔,不由勾唇,喚人梳洗,送入寢殿……


    皇太孫妃聽聞劉慍連日來寵幸一女人,又聽人說那女人似乎還是長沙王的側妃,還聽過去打聽的婢女回來說,那女人肖似扶安郡主,氣得不顧自己即將臨盆,匆匆起身要去看看那個女人。這一起竟破了羊水。


    婢女高呼,宮人魚貫而入,手忙腳亂地伺候皇太孫妃生產,產婆一看,駭得說不出話,皇太孫妃的情形極險,十拿九穩為難產之征,果然,折騰了一晝夜後,皇太孫妃也沒能將肚子裏的孩子生出來,出血過多,又耗盡體力,一屍兩命……


    ——


    距離上次分別又快一年,再見到小姑時,顏傾驚訝不已,小姑的變化實在太大,個子高了,人又瘦了,雖然那華服錦珮、珠飾發髻與她的年齡不太相稱,一眼望去,還是一活脫脫的美人。可讓顏傾最驚訝的,是她眼神裏的純真竟再不複尋覓,眸底的愁緒若隱若現。她坐在南陽侯世子身邊,靜若處子,整個人猶如已脫胎換骨。


    小姑的美貌真可謂沉魚落雁,傾國傾城,幾年後,又不知該美成什麽樣子,便是如今這樣的容貌,已經足以讓席上的男人們移不開目。


    南陽侯世子時不時側過腦袋關切地對她貼耳詢問,顏傾想,他對她應該是極其寵愛的,萬幸,小姑沒吃什麽苦,應該也沒受什麽委屈。可不知為什麽?一見到她的眼神,她總是莫名心痛。小姑微微蹙著兩彎罥煙眉,凝視著坐在她對麵的哥哥,目光一動不動,眼眸似含千言萬語。


    與她對視,江洲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握住酒樽的手指加大了力道,直攥的骨節發白。顏傾從桌子下麵執了他的手,他側頭看了顏傾一眼,又轉移了視線恨恨地去瞪那南陽侯世子吳策……


    簾外一輪秋月皎潔,顏傾親自給囷囷洗了澡,又伺候她睡下,決定去看看小姑,照著下人指的路,尋到了小姑的庭院。


    甫入庭院,竟看見了江洲,他們兄妹抱在一棵梧桐樹下,他背對著自己,月光打在小姑的側臉,映照出半麵淚意,梨花帶雨猶不及。月光像波光瀲灩的積水晃蕩在庭院,梧桐樹枯黃的葉子紛紛自上空旋落,斷斷續續地落在地上,刮出瀝瀝的聲響,猶如沉在清澈的水底。


    淚如珠玉,直落玉盤,小姑伏在他懷裏且泣且訴,顏傾聽不清,隻看見她緊緊抱著他,依稀聞見她音聲顫抖地喚:“哥哥……”“哥哥……”或許她已經泣不成聲,隻喊出了這兩個字眼。


    顏傾在一邊站了很久,最終決定走上前去,鋪展在地的梧桐枯葉被她足尖哢嚓哢嚓地踩碎,小姑從他懷中昂起頭來,揉搓著紅通通的雙目,他回過頭來,亦紅了雙目。“讓你嫂子陪你說說話吧。”江洲看了顏傾一眼,別過臉去,提步往外走,還不待顏傾問清要去哪裏,他已經步如流星,消失在門外了。


    江月請她去屋裏坐,顏傾難以置信,不到一年的時間,小姑竟退去了不諳世事的一麵,突然長大成熟了,說出的那些話語做出的舉動,簡直脫胎換骨。


    “嫂嫂,我真羨慕你,能嫁給我哥哥這樣的男人。”江月說著,淚水從眼眶溢流,掩不住眸底的哀愁。


    “小姑別哭。”顏傾忙安慰她:“我看,今日席上,南陽侯世子很是在意小姑。”


    “嗯……”江月點頭,擦了擦眼淚,“我知道他是喜歡我的……可是,他總是對別的女人也是那麽好,這讓我很不安。我哥哥多好哇,我哥哥隻一心一意地待你,還不納妾。”


    “還不是有很多女人喜歡你哥哥。”她微勾了唇角,想到那些女人,苦笑。


    “是,”江月又說,“雖然有很多女人喜歡我哥哥,可是我哥哥看都不看她們一眼,他不同,他的心不夠狠,他不懂的如何拒絕那些主動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我不開心,他就安慰我,以為兩句安慰就可以讓我開心了,可我還是不開心,他還有他的妻,我隻是一個妾,我哪有那麽多的權利要求他?他的身邊總是有其他的女人不斷地出現……”


    說著說著,漸漸地,話語凝噎,她傷心地啜泣著,與她把手訴說:“嫂嫂,如果讓我重來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選他了,如果是嫂嫂呢,若我哥哥也這樣,讓你重來一次,你會選負了你的男人嗎?”


    顏傾一怔,她已經是重來的一次了。“負我?”她搖頭,想想前世,又想想那個以德報怨的盧姑娘,又道:“但,倘若,你哥哥負我是另有隱情,身不由己,我會原諒他的,因為我知道,你哥哥,他始終是愛我的。”她勾起唇角,點點頭:“且隻愛我一個。”


    聽了她的話,江月也笑了,點點頭,還想說什麽,卻見她偏過頭去幹嘔。


    “嫂嫂是又有喜了嗎?”


    顏傾低頭看向肚子,點頭。


    “恭喜,我很快又有一個可愛的小侄女了。”江月說,“我哥哥,他一定希望她是個女兒的。”


    顏傾想開口安慰她幾句,突然被一個急急闖進來的小廝打斷:“郡主!郡主快去拉拉,世子,他跟我們世子打起來了!”


    升楚歌


    吳策與其妻剛剛入睡,咚得一聲,門竟被人抵開,驚坐而起,看清來人是江洲,還來不及穿衣,江洲已經怒氣衝衝地跨上前來,一把挑起他的衣領將他拽出衾被拖入床下,兩拳揮打過去。


    吳策的妻子嚇得大哭,忙亂地披衣在一旁大喊:“住手!快住手!別打了!”江洲仍是不停,幹脆將他坐在身下,拳頭不長眼睛,也沒個輕重,打得他鼻血飛濺。吳策的妻子不得已,飛快跑出去大聲喚人。很快就有下人聞聲前來,可誰也拉不住。是以,找上了顏傾前去勸阻。


    顏傾趕到時,他仍坐在吳策身上,瘋了一樣揮拳動武。顏傾撲上前去抱住他抓住他的手臂,他揚起的拳頭才沒落下,氣喘籲籲地望著她,鎬著吳策衣襟的手仍是死死地不鬆,被她掰著半天才鬆了。


    吳策已被打得鼻青臉腫,卻也沒有趁機還手,隻愣愣地看著他,又看看佇立在門口的江月。 江月在門口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吸了吸鼻子,走過去跪在地上抱起吳策的頭,替他擦去鼻血,望著江洲道:“哥哥,你打他做什麽?他待我很好,沒有對不起我。”


    江洲看了妹妹一眼,腦中的熱血慢慢降下,站起身來,拉著顏傾就走。


    他打人的時候太用力,自己的拳頭都揮腫了,顏傾一邊為他包紮傷口,一邊回想著他方才發橫的模樣,不由嗤笑:“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你如此生氣的模樣,你瞧瞧,你的手都腫成這樣,你讓人南陽侯世子如何見人?”


    “他活該!”他道:“誰讓他當初強占我妹妹的!她還這麽小……”偏過頭,望著她為他認真包紮的模樣,他又想到了那曾欺辱她的劉慍,神情更加嚴肅:“念在木已成舟,他又待她尚可,我才這樣輕饒他,否則,誰若動了我放在心上的人,我定親手宰了他!”


    第二日,他又要見吳策,顏傾勸不住,不斷叮囑他有話好好說,別動手打人了,他點頭。吳策倒乖乖地前來赴約了,俊朗的麵已快腫得麵目全非。


    出了門,顏傾不放心,決定趴在門外偷聽,萬一動怒了,自己也好隨時進去勸阻,她了解他,他發怒時完全失去理智,不計任何後果。


    躲在外麵,她又聽見他暴躁地砸了屋子裏的東西,衝著南陽侯世子暴喝:“你毀了我妹妹!”她差點沒推門進去勸阻。南陽侯世子吳策倒是平心靜氣,語氣平和地反駁:“江郎,你言之過早,你怎知我一定會負了她?你就如此不信任我?”


    “嗬——”江洲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麽風流樣,三妻四妾享盡齊人之福是麽?我妹妹當初什麽都不知道,你怎可將她騙來你身邊給你做妾?”


    吳策提高了嗓音:“不把她騙來,難道要讓她在東宮做雜役、活活被折磨死?你失蹤的這段日子,你晉陽侯府垮了,你父母被劉慍囚在牢獄,你妻兒被劉慍要挾,自保都不能,誰還顧得上她?我不救她,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她受折磨?我若不要了她,有什麽理由讓她天天跟我呆在一起免受勞役之苦?又有什麽理由讓劉慍放人?不,其實你父親是可以救她的,可他袖手旁觀,為什麽?你難道不清楚嗎?你父親不就是在等著我出手麽?你父親不是一早就存了與南陽侯聯姻的心思、一早就想將女兒嫁給我麽?”


    江洲不說話了,父親,都怪父親,明明可以避免那一切的,卻不知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既然你將她帶去了你身邊,你就該一心一意地待她,不該三妻四妾!”


    “你怎知我不是一心一意地待她?不就是身邊多了幾個女人麽?你身邊倒沒有多出來的女人,怎麽還讓你的妻三番四次地受委屈?我哪裏委屈了她?你倒是說說看?”


    江洲竟無話可說了。


    “你放心!我會讓她做我妻子的!”吳策站起,一掀桌子,轉身走人。


    吳策一出來,撞上顏傾,斂了怒容,打招呼道:“嫂子。”


    顏傾深吸一口氣:“你可否與我借一步說話?”


    ……


    “不知你有沒有發現,她這一年來,像變了許多。”


    吳策點頭。


    顏傾又道:“我相信你對她是真心的,也看得出來,你認為你沒有讓她受委屈,可女人的心思啊,你真的懂麽?”


    吳策抱頭不語。


    “她最怕的是什麽?最怕看見你對別的女人一樣好,這會讓她感覺不到安穩,即使你心裏隻有她,時間久了就更可怕了,你好好想想吧。”


    ……


    南陽侯一向被世人視作識時務者,這一倒戈,盤踞於大小城池的諸侯紛紛效仿,劉恪的北伐更加勢如破竹。劉恪還敕下嚴格的軍令,入駐新城時,所有士兵不得燒殺搶掠,為非作歹。一旦發現有作奸犯科,仗勢欺人者,嚴格按照軍法處置。此舉甚得民心,民眾歡呼雀躍,紛紛支持長沙王揭竿勤王,就連垂髫小兒也唱著童謠歌頌勤王之師。


    民眾的呼聲日旺,士兵的鬥誌愈昂。即使城池再固若金湯,對手再負隅頑抗,增援的軍隊再多,不至半月,仍大敗於劉恪的威猛之師。劉恪的大軍每至一座新的城池,還不至軍隊攻城,城內的人早就聞風喪膽,早早開城受降。


    派去增援抵抗的軍隊接二連三地潰不成軍,铩羽而歸,劉慍再也坐不住了,似乎已經預感到了大勢已去,很快要落得兵臨城下,四麵楚歌的境地。


    大不了魚死網破,同歸於盡,劉慍攥響手指,他手裏還有劉恪的女人,江洲的父母,嶽父母,兒子,怕什麽,遂命人嚴嚴實實地圍了蘇府,將蘇相夫婦軟禁起來,又氣勢洶洶地衝入魏後的鳳藻宮,要親自揪出江洲的兒子。可翻遍了整座宮殿,差點將整座皇宮都掀了一遍,卻不見那孩子的人影,質問魏後,魏後卻搖頭:“他與本宮的宮女出去玩,竟再也沒回來,連本宮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本宮如何告訴你。”


    劉慍不信,一個三歲不到的孩子,能長了翅膀,人間蒸發了不成,遂命人日夜搜捕。


    連日來,眼皮突突地跳,顏傾總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心慌,噩夢不斷,口中喊著承冀的名字哭醒,江洲一邊替她掖被一邊摸著她隆起的肚子安撫:“兒子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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