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速疾行,口中吩咐張嬤嬤:“馬上將那不老實的阿玉逐出府去!”


    “是。”張嬤嬤隨口應和下來,卻見公主唇跡浮出一抹微笑來,張嬤嬤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再次明目去看,卻見她唇跡還是浮著笑。隨後又聽公主道:“好一個知書達禮、心思縝密的小姐,入了府日後還不使盡渾身解數!不是想入府嗎?本宮就成全她,讓她好生謀劃去!”


    ——


    江洲的到來,卻是讓那姓謝的郎中始料未及,忙從櫃台前走出來迎接:“不知公子大駕光臨有何要事?”江洲目不視他,遣散了所有人,卻在藥房裏四下打量,那郎中愈發心虛,腆著臉不住地與他搭腔,不料江洲陡然偏過臉,淩厲的眼神篦刀般刮過他的麵,使他額角冒出涔涔冷汗,他張口欲言,卻發現一緊張嗓音啞了說不出話來了。


    江洲勾唇,走過去,側對著他,看似十分隨意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實不相瞞,我來的確是有問題想要向您請教。”說完,又踱步去了他的身後。


    他的眼漸眯成一條縫隙,語氣強作鎮定:“公子但說無妨。”話落,卻覺背後兩道鋒利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猶如芒刺在背,等待良久,終於忐忑不安地等來了背後人的回答:“足下可知這‘譽滿杏林’四字,何意?”


    姓謝的郎中轉過身來,抬眸看了一眼頭頂懸掛的匾額題字,對他一揖:“承蒙晉陽侯府青眼,謝某受之有愧。”


    “足下不必自謙。”江洲道:“醫術如何,眾人有目共睹。足下,實至名歸。”江洲刻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又道:“我來不過是想請教足下,那‘了無痕’是個什麽樣的東西?”


    那郎中猶自鎮定:“是一味□□,無色無味。”


    “哦?那喜脈又是什麽樣的?”


    “在下不解公子此言何意?”


    “那如果給那有孕的女子長期服用此毒,會如何?”


    沉寂片刻,他答:“流產。”


    “你好大的膽子!”


    “公子息怒。”雙膝跪地,惶恐中他追問:“公子何出此言?”


    “當真不知還是裝作不知?”


    聞聲,他抬首,卻見那彎起唇角浮出的奚落。“足下鋌而走險,想要妻兒陪葬是不是?”


    胸口如被利器擊中,跪地的人徐徐閉目,渾身癱軟在地。


    ——


    外間漸漸傳來了腳步聲,她一聽就知道是他回來了,簾幔後的人影漸近,她歡歡喜喜地掀被,還未下榻,已經被他看見,他衝過來截住她的舉動,身後響起一陣悅耳的珠簾碰撞聲。


    “你去哪兒了?怎麽回來的這樣晚?”她問,本來想詰問嗔怪一通的,卻見他神色異樣,周身攜著一股子陰戾之氣,與平日裏判若兩人。她有些擔心,抬手抱住他的腰,頭靠在他懷裏輕蹭,又柔聲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江洲側首含笑看她,兩泓眸光深淺明滅。“一個月來,沒有不舒服嗎?”她撅唇,小聲嘀咕:“就是頭暈乏力嗜睡。”摸摸肚子又笑出聲來,還將他的手引了過去。”江洲輕輕撫了兩下,突然捧起她的臉:“之前調理身子的藥物不用吃了,每次吃藥時,先讓人嚐了再吃,以後一有不適,務必跟我說。”


    “你到底是怎麽了?我怎麽覺得你好像有些不快?”她覺得他似乎不大對勁兒,之前還那麽期待她有孕呢,現在態度卻一轉,渾然看不到更多喜悅的神色,倒似有重重解不開的心事。


    江洲一愣,嬉笑:“沒事。”語氣這才如春寒裏一剪和風,逐漸回暖:“我在想,卿卿真厲害呢,想不到那樣早就有了。” 又抬起手來,無聊地去撥弄她的耳垂。


    她哼哼兩聲,脫口就道:“孩子他爹也是功不可沒。”


    江洲怔住,去撓她的脖子:“越來越不害臊了!”


    當頭棒


    賞雪日後,曾家母女兩人一直住在吳員外家,滿懷期待地靜候佳音,哪知一等就是十來日,曾家母女覺得很奇怪,公主第二日不僅派人送來了貴重的禮物,而且傳話說,過幾日會再請她們入府暢敘的,這一旬都過了,難道公主給忘了?曾家母女憂心忡忡,一來,得不到對方的邀請,自己也不能主動找上門去,時間一久,被公主遺忘了怎麽辦?二則,不能長久地以拜訪親戚的名義住在吳家叨擾。既然上回已經得了公主一些青睞,那不如趁熱打鐵,因此,曾家母女以為,當務之急,得抓住一切接近公主的機會好好表現博得公主的好感。


    曾二夫人不禁想到了自己的表姐——熱情又善逢迎、還和公主有些交情的吳夫人,是最佳的從中搭線的人了,於是就千方百計地串掇吳夫人。


    吳夫人知道表妹的意圖,自己那外甥女確實給她養的不錯,比自家的阿花強了百倍,反正阿花是指望不上了,去公子身邊服侍,與其便宜外人還不如便宜自己的外甥女兒,遂非常熱情地應下了,還專程去晉陽侯府走了一遭,結果卻灰頭土臉地回來了。經曾家母女盤問,尷尬道:“去是去了,隻是還沒入門就給攔下來了,說郡主有孕了,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那郡主可能就是福氣太好,承受不住,據說胎氣不穩,每天換好幾個郎中請脈呢,現在晉陽侯府上上下下包括公主都在圍著郡主轉呢,怕是沒空搭理咱們了。”


    曾家母女心有所應地麵麵相覷。避開吳夫人,曾嫿禕私底下問曾二夫人:“娘,那藥會不會被發現呢?”


    曾夫人:“不會的,那東西損身耗體是循序的,不易被發現,誰會想到那補藥有問題?當初本來想讓她不孕的,沒想到她福氣好已經懷上了,不過那藥也該吃了一個月了,保不保得住還是個問題呢,即使保住了生下來也是個羸弱不堪的病秧子。況且那姓謝的十餘年來常入晉陽侯府診脈,晉陽侯府應是十分信任他的,即便是診錯喜脈,他是個聰明人,若被追問,一時糊塗誤診了也是情有可原。”


    聽了她娘的話,不知為何,曾嫿禕還是隱隱感到不安,他要是知道她做了什麽,恐怕要對她恨之入骨了。


    曾夫人以為她是在為公主遲遲不提納妾一事憂心,握住她的手笑道:“女兒別擔心,公主前一陣子專門派人來畫了你的畫像,數日前還對你讚不絕口,說明她已然對你青眼有加,公子洲那樣的身份,納妾隻是早晚的事。咱們還是先回家去等候好消息吧!”


    “娘,我還是擔心。”曾嫿禕道,“萬一晉陽侯府知道了呢。”


    “不會的。都一個月了,那謝大夫開的藥物應該已經吃完了。你的心思怎麽還是如此簡單?”曾二夫人數落她道:“嫡就是嫡!庶就是庶!你看看你嫡出的姐姐!日後,你雖然給公子洲做妾,但那扶安郡主的出身還不如你,隻要你生了兒子,討得公主喜歡,不愁沒有扶正的日子。你現在該為你日後早做些打算才好啊,依我看,這未入府的日子是最好的時機,現在對那郡主下手,誰會懷疑一個沒什麽幹係的外人?等到入府之後再對付那郡主就太愚蠢了……”


    ——


    “公主,吳夫人剛剛來過了,被攔下問了幾句又離開了。”


    “知道了。”公主抿著唇笑,才十日呢,就已經坐不住了。如此,甚好。忙吩咐下人:“去吳家告訴曾家母女,幾日不見曾小姐,本宮很是想念呢,過幾日一定送份大禮去曾家。讓她們母女靜候本宮的佳音便是了。還有,去,預備一份新婚賀禮!”


    曾家母女一聽,高興壞了,公主這是在親口允諾日後要納她入府了。於是,匆匆收拾行禮,歡歡喜喜地告別吳夫人日夜兼程地趕回了家中。


    長樂公主果然守信,沒過幾日就派人過來了。


    聽聞消息,曾嫿禕激動無比,跑過去偷聽來人跟她爹的談話。幕後挑起簾子一角,定睛一看,來人竟然是他,始料未及,他竟然親自來了,曾嫿禕差點高興地暈過去。


    他音聲朗然:“曾大人,容我冒昧地問一句,曾家三小姐可曾許配人家?”


    曾大人堅定答:“還不曾!”


    “那一定有很多提親者吧?”


    曾大人笑,按照自己的主張解了他的弦外之音:“嫿兒那丫頭任性,不願意嫁,不知天高地厚,一直鍾情於公子,還曾大言不慚道:非晉陽侯府公子不嫁,曾大人撫須:“讓公子見笑了!”


    話落,沒想到江洲卻不笑,隻打開茶杯的蓋子,專注地飲起茶來。曾大人尷尬畢現,又隻好自己一個人繼續笑。


    簾幔後的人隻覺腳底一輕,整個身子都飄飄然,喜悅之下,一不小心碰響了珠簾,再去看他時,已經無法避免地與他看過來的目光相接,她嚇得往後一縮,忙收回生彩的眼眸,麵上的紅潮還未退去,心中卻已是駭浪翻卷,她不解,那目光裏為何有一抹劍戟新出的鋒芒,好似要與她劍拔弩張。


    曾大人回頭一瞪,咳了咳,簾幔後的人匆匆轉身跑了。曾大人扭過頭來,看著江洲,替她賠禮:“真是貽笑大方,還望公子見諒。”


    他這時才似添了一絲笑容在唇角:“既然曾小姐已到了合適的年齡,又沒找到合適的人選。那我便跟大人提議一人。”


    曾大人覺得這話好像有些不對勁兒,提議一人?怎麽有些偏離了呢?


    他說:“孫員外家的兒子不錯,足與令千金相配,我還聽說那孫少爺幾次登門求娶曾小姐呢。”


    孫家的兒子?曾大人怔忪了下,不悅之色漸漸浮顯。那孫家的兒子一無長相二無品行,出了名的紈絝子,堪與我女兒配成良緣?……


    “大人容我將話說完。”


    ……


    談話結束,曾大人掌心額角後背全是汗,依然跪地告饒不止。


    江洲伸手將他扶起:“大人不必如此惶恐,大人毫不知情,禍自然不及大人……告辭。”


    曾大人欲起身恭送,雙膝軟得竟站不起來。說感謝公子開恩的話語都快將嘴皮子說爛了。


    江洲前腳剛踏出曾家的門,孫家的人後腳就將聘禮抬入了曾家。


    曾嫿禕離開之後去找了她娘,母女倆人在屋子裏興奮地合計了一通,不久就聽見下人來報,說曾大人請她們母女二人過去。


    去時,已經不見江洲的人影,卻見陳列了滿屋子的聘禮。曾二夫人歡歡喜喜,一邊清點一邊問:“老爺,聽說晉陽侯府的公子洲來了,是來求娶嫿禕的嗎?”渾然沒看出曾大人隱藏在表皮下的暴怒。曾嫿禕卻瞧出了一些不對勁兒來,但看到滿屋子的聘禮時,沒想太多,還是自信地笑了。


    曾大人壓著滿腔怒火,按住心口的餘悸,手指顫抖地指著女兒說:“三日後是個黃道吉日,宜嫁娶,你三日後就出嫁吧。”


    “三日後?”想不到如此快,曾二夫人一喜,忙拉著女兒的手開始叮囑去了晉陽侯府之類的雲雲。卻不料曾大人怒喝一聲:“誰說是嫁去晉陽侯府的?”


    “不是?那……是……”母女二人瞠目結舌。


    “孫員外家。”


    “老爺你糊塗了?那孫家的兒子貌醜不說,還是出了名的輕薄浮浪的敗家子!吃喝嫖賭樣樣不誤!命又硬,克死了四個妻子了,你要將咱女兒嫁去那種人家?”曾二夫人幾乎在嚎叫,“你女兒雖然是庶出的,但也不至於選個那樣的人家呀?與其嫁去那種人家為妻,還不如入晉陽侯府做妾啊!”


    看著眼前的一副嘴臉,曾大人咬牙切齒卻不想開口,兩個鼻孔冒著火。


    見她爹無動於衷,曾嫿禕雙膝一軟,跪在地上,抓著他的衣角哭求:“爹,求你將聘禮退回去,女兒不要嫁去孫家,孫家的兒子暴戾紈絝,女兒嫁過去後會被他折磨死的。難道您要眼睜睜地看著女兒活活被他折磨死?”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野心倒不小!”曾大人一腳掀翻她,嗬斥道:“你不嫁?難道要搭上我曾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的性命?害人之心不可有,自己造的孽,自己受!你以為是我狠心?公子對你已算仁慈了,隻是讓你嫁去一個不願意嫁過去的人家而已,又不是讓你去死!”


    “那還不是被活活折磨死?”曾二夫人護犢心切,插話道。


    “你住口!”曾大人額角的青筋暴跳,“即便公子現在讓你死,你敢說一個不字?此事已定下,你不嫁也得嫁!”又回頭瞪著二夫人:“都是你這個親娘教養的!你馬上收拾東西滾出府去,從今日起,你再也不是我曾家的人了!求我亦沒用,都是公子的意思。”


    說罷拂袖揚長而去。


    背後的人雙目瞪直,哭天搶地,哀嚎不絕。


    ——


    晉陽侯府


    來人報公主道:“曾家小姐的賀禮已經備下了。”


    “那就遣人送到曾家去,說是本宮提前給她預備的,讓她早日覓得良人。”長樂公主舒適地枕在貴妃榻上,伸出一雙修如蔥白的手指,任侍女為其塗抹丹蔻,愉悅地思量:她此刻應該期待得狠吧,這個時候給她當頭棒喝不知她會是什麽樣的神色。


    張嬤嬤走進來,說道:“公主,聽說公子昨日去了曾家,還逼那曾家小姐嫁給一個浪蕩子。”


    “哦?”公主一下子挺直了脊背,收回雙手,坐起身來,悅道:“真是巧了,我這剛剛預備了賀禮呢,速速送過去。”


    報喪帖


    晉陽侯府每日都要請很多郎中和醫女過來為顏傾請脈施針安胎,長樂公主自然而然地就知道了顏傾的胎氣不穩,起初不知曉是被人下毒所致,依然以為是她身子纖瘦,不利生養孩子,就天天去她跟前嘮叨,還建議郎中多給開些補藥,希望她除了喝安胎藥外,能大進補藥養好身子。


    此事很快被江洲知道,江洲本來是不想將下毒一事告知他娘的,怕弄得府裏人盡皆知,她知道了肯定又會憂心忡忡地胡思亂想了,可親娘還在一邊不住地瞎添亂,江洲無可奈何,隻好將下毒一事告知了公主。公主這才恍然大悟,頻頻詛咒那些惡心的嘴臉,想想之前對曾家母女種種的好,悔不當初,此後再沒有在兒媳婦跟前抱怨過一句,反而悉心備至地照顧起她來,比親娘還無微不至,此後,凡是要送給她服用的膳食,必須先驗過毒,再經人服用了才放心送到她房裏,顏傾察覺到這其中的不尋常,一摸肚子,心想,眾星繞月般被所有人圍著轉悠完全是沾了孩子的光。


    不知怎麽傳的,顏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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