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小姐卻婉言拒道:“在郡主跟前,嫿禕隻能班門弄斧。”


    然而,巧合的是,長樂也想見識,也想張口慫恿來著,不料被來人打斷,來人上前對其一陣耳語:“公子回來了,到處找郡主呢,後來得知郡主在此,派奴婢過來喚郡主回去。”


    “哦?”長樂揮揮手,揚聲吩咐婢女。“叫他也過來。”


    雖然沒聽見來人說的是什麽,聽公主說讓他過來,顏傾就是有種不好的預感,預感他回來了,她不想讓他跟桃花見麵。哪知他那麽聽他娘的話,讓他過來他還真過來了。


    長樂公主倒是有些興奮,還抱著那絲見了麵兒子興許就能看上人家姑娘的心理讓他坐下來。他還真沒生氣,長樂覺得有些希望呢。


    一堆女人,不知道厚著臉皮跑來做什麽,顏傾瞪了江洲一眼,不知道這裏有朵覬覦自己的桃花?


    江洲往她肚子上掃了一眼,眼神回答:的確有朵覬覦我的桃花,要結桃了。


    眼神交流完畢,江洲才一一與兩位夫人見禮,又瞥了一直看著自己的曾嫿禕一眼,轉瞬收回了視線,曾二夫人悄悄拿胳膊肘捅了捅曾嫿禕,曾嫿禕身子一突,對著江洲的方向張口欲言,而江洲倒先開了口,不過不是對她說的,是對他娘子說的,看著他握著他娘子的手噓寒問暖,曾嫿禕覺得好生羨慕。


    吳夫人連忙道:“公子和郡主真是恩愛呢。”曾二夫人也連忙點頭賠笑。


    長樂早就習慣他倆恩恩愛愛的舉動了,心裏一直在盤算著怎麽讓兒子注意到人家姑娘,便一個勁兒地跟曾小姐講話,曾小姐心不在焉,回答得卻滴水不漏。長樂差點忘了,之前還想著讓這曾家小姐作詩呢,對,就得讓曾小姐露露鋒芒,好讓兒子注意到人家姑娘。於是提議道:“嫿禕啊,本宮也早就聽過你的才名,不知你今日可否賞本宮這個臉,作首詩讓本宮聽聽。”


    曾嫿禕連忙惶恐行禮道:“不敢當。公主親口吩咐,嫿禕榮幸之至。”於是咳了咳,準備賦詩了。


    長樂和顏傾婆媳二人不約而同地豎起了耳朵,都想見識見識這曾才女的功力。卻聽曾嫿禕臨場又道:“不過,看見了這漫天飛雪嫿禕就想到了春日的柳絮。東晉謝娘的那句未若柳絮因風起堪絕,嫿禕才疏學淺,遠不及謝娘之才,思及柳絮思緒便遊離去了春日,顯淺的文思竟如泉湧,渾然生成了一首不才的五律,就怕吟出來不合眼下的雪景。”說話時,眼神已不知在江洲身上流連了幾遭。


    長樂忙笑道:“不礙事不礙事,隨口吟兩句就好。”


    顏傾心中發出一聲冷笑:這曾小姐真是有趣的很啦。一邊說自己文思顯淺,一邊說如泉湧。一邊說是渾然生成的,一邊說不才。不是有才嗎?一首應景的詩作不出來?之前讓她作她不作,現在他來了她就願意作了,看她那流連在某人身上的眼神,分明是有備而來。她倒想看看,她要做什麽詩!


    而江洲卻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裏想著那等候的大夫,眼睛時不時地盯著她的肚子,手癢難耐,巴不得立刻伸過去摸一摸。


    不羨仙


    曾嫿禕清了清嗓子,徐徐吟道:“楊柳依依細絲長 ,桃夭灼灼嫩吳香。東風颯颯吹細雨, 飛蝶款款眷餘芳。”吟時,又不知對江某人送出了多少秋波,吟完再次去看江洲。


    江洲本來沒關注她,聽她吟完,因為驚愕而看了她兩眼,曾嫿禕這時卻不知羞赧地對上了他的視線,又給他送了一回能淹死人的秋波。


    比江洲更驚愕的大有人在,顏傾真是不快,怪不得曾才女不作一首應景的詩,聽了內容,顏傾更加確定曾才女是有備而來了。此時又見曾才女拿目光盯著自己的男人,顏傾趕緊偏過頭看了眼江洲,江洲心一蕩,幸虧視線收回來的早,要不然被娘子看見了他也在看那女人那還得了?江洲不知道娘子為何用這種嗔怪的目光看著自己,他以為娘子是不知道這其中的蹊蹺的,因為在那之前,他還沒遇上娘子,他不相信他娘子是知道的。


    長樂公主讚賞地點點頭:“不錯不錯。”心想:這曾家小姐真是人如其名,嫿禕嫿禕,嫻靜美好。


    收到公主讚賞的目光,曾嫿禕又不勝嬌羞地抬眸去看江洲,提議道:“嫿禕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公子對嫿禕剛才所作的詩品評一二。”隨後又覺得隻叫有婦之夫來品評太唐突,就把顏傾也補了進去:“嫿禕懇請公子和郡主品評。”


    品評是麽,嗬嗬。顏傾笑了笑,想開口,卻被江洲搶在了前頭,江洲咳了咳,委婉評道:“雍容有餘……”


    聽了江洲惜字如金的短小評語,曾嫿禕有些失落,又聽那扶安郡主說:“曾小姐介不介意我來說幾句?”為做足表麵功夫,曾嫿禕溫婉地笑:“榮幸之至。”


    清了清嗓子,顏傾讚道:“曾小姐果然名不虛傳呢,方才這首詠春的詩裏,我最喜愛的便是那句桃夭灼灼嫩吳香了,將那桃花的色澤比作胭脂,真是出彩呢!還有,每句詩末都工工整整地押住了韻腳。”琥珀一聽,暗忖:押韻也算長處?不押韻作出來的還叫律詩?


    曾嫿禕自信地微笑,卻沒想到顏傾的本意是欲抑先揚,顏傾接著說:“隻不過,嗬嗬,還望曾小姐恕我直言呀。”


    曾嫿禕回:“郡主但說無妨。”


    哼哼,你不是聞名遐邇的才女嗎?時值雪飄,怎麽一首應景的詩你都作不出來?還要搬出以往作的詠春的詩句?這首詩怕是很久以前你見了某人的某首之後早早作出來的吧!小氣地在心裏將曾才女揣度了一通,顏傾笑言:“恕我直言,首聯的‘細’字似乎不夠生動,太直白,‘依依’二字便突出了那柳條的細軟,又加一‘細’字,似乎過了;頸聯的‘吹’字太普通;尾聯‘眷’字倒用得出彩,款款二字也用得不錯,一雙穿花蛺蝶翩躚展翅之態躍然眼下,可惜,那‘飛蝶’一詞用的俗了些,‘餘芳’兩字,說俗倒不俗,雅卻又不夠雅,似乎不能生動地抒盡雷雨鳴過,翠葉凋殘、春花香斷的意味;還有,四句都用疊詞,未免矯揉造作了些。”


    在座的人聞言都是一愣,尤其是與曾嫿禕同來的兩位夫人,心裏計量:這郡主心胸好像有些狹隘,說話竟如此直白。而曾嫿禕保持著一貫的嫻靜之態,大方地笑著,心中揣道:嘴皮子這麽厲害,說的好像自己很會鑒賞一樣,那你倒是自己作作看啊。可再怎麽不服氣還是得明著臉賠著笑說著違心的話:“多謝郡主雅鑒,郡主所言極是。”


    看著曾嫿禕一副啞巴吃黃連的樣子,江洲無聲笑了,微微挑了下眉,驚異地看了自己的媳婦一眼,沒瞧出來啊!忙幫著媳婦說話:“嗯,娘子所言,深中肯綮。”


    夫婦二人明顯是在欺負人。曾嫿禕欲哭無淚。


    長樂公主為緩解曾嫿禕的尷尬,忙笑著安撫她:“曾小姐可別往心裏去呀,扶安她就是快人快語。”心中喜道:“真沒看出來,想不到我兒媳婦除了有高超的樂技,還通曉詩詞深藏不露哇,還有,口齒也挺伶俐的嘛!”


    心高氣傲的曾嫿禕心緒難以平靜,死活不相信這扶安郡主比自己更有才華,靈機一動也提議道:“郡主既然善鑒,那一定很會作詩吧!不如郡主也賦詩一首吧。”


    此言一出,果然難倒了顏傾,顏傾斜了江洲一眼求助:這麽短的時間讓我作詩,我不會!


    江洲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十分奇怪,不會?你不會作詩那為什麽會鑒賞?


    找茬兒誰不會啊,好歹跟著無所不能的相公耳濡目染呢。


    好吧。江洲收回目光,正欲開口替她擋下,熟料她卻自告奮勇地站出來道:“那我就獻醜了,說起來真巧,方才聽了曾小姐作的詩,我竟然有感而發,作了一首姊妹篇呢。”


    “哦?真巧了。”長樂喜道:“快念來聽聽。”


    江洲擔憂地看了媳婦一眼,轉念一想,方才那麽會鑒賞,作出來的應該差不到哪裏去吧!可當她首聯一出,江洲立刻變了臉色,驚愕地看著她,她怎麽會知道?


    曾嫿禕聽了她的首聯也是一愣,繼而轉為嗤笑,也不拆穿她,扶安郡主的臉皮可真夠厚的,竟然把自己夫君作的詩拿來念還說是自己作的。


    顏傾念出口的詩:“灞橋有柳柳絲長,桃夭灼灼帶紅妝。 陌上芳草含宿雨,落紅盡處有餘香。”念完之後,顏傾又不悅地去看江洲。


    江洲也正看著她,看呆了,驚詫啊,她怎麽知道自己少年時做過的爛詩,那時他還沒遇見她呢,江洲一生無數個階段作了無數首詩,這首不過是少年外出遊玩的時候隨口吟的,日子久遠得自己都快忘了,在座的婦人不可能知道,身為他親娘的公主都不知道呢,曾嫿禕知道並效仿著作了一首意境差不多的他就已經很驚奇了,卻沒想到自己的妻子也知道。所以,他看她的眼神裏全是疑問。


    她白他一眼,誰讓你不長進,腦子裏裝的東西還跟前世一樣?說來奇怪,那首詩是某一天她在他書房偶然發現的,上麵的字跡清秀,不像是他寫的,卻像是女人的手跡。她曾問過他,他倒心胸坦直,直接給揉了,回答說有個姑娘愛慕自己,他也不知道是誰,她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謄抄一遍自己寫的詩,千方百計地寄到他手裏。


    現在想想,那姑娘說不定就是這曾家小姐呢,又是個與那蘇晚晚不相上下,對他癡心一片的女子呢。某人太會招蜂引蝶了!想到這裏,顏傾笑著朝江洲擠了下眼睛,郎君是不是好奇娘子為什麽知道?隨後用隻有他可以聽得見的聲音嘀咕了一句:“告訴郎君,娘子知道的還不少啊。郎君他以前有沒有與哪個女子暗通款曲,他娘子都一清二楚呢!”


    江洲絞盡腦汁地想了想,問心無愧:“除了娘子,為夫沒有與哪個女子暗通過款曲。”


    好吧,相信你了,背後狠狠擰了他一把,痛得江洲咬著牙悶哼了兩聲:罷了,看在我兒的份上,暫時不討回來了,等把我兒生下來了一並討回來。


    顏傾又對這個曾小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她倒想看看,她是不是前世那個癡情抄詩的女子。如果是,那她對他作過的詩應該都了如指掌吧!顏傾又想起很多首江某人曾經作過的詩,對曾嫿禕道:“曾小姐,我有個好主意,不如咱們來玩接詩,我說上句,你來對下句如何?”


    曾嫿禕有些不情願,細細一想,若推辭的話,公主和他也許會懷疑自己的才女之名,於是點頭應了。


    為了避免曾才女先開口說上聯自己接不上下聯,顏傾決定先發製人並且不給曾才女先說的機會,趕緊開了口:“浣花池畔立。”


    曾嫿禕一愣,竟然是他的詩,輕鬆答:“洗硯台上行。”


    “花露忽呈鴝鵒硯。”


    “青麟浮處墨飛香。”


    “霧窗寒對遙天暮,暮天遙對寒窗霧。花落正啼鴉,鴉啼正落花。”


    “袖羅垂影瘦,瘦影垂羅袖。風翦一絲紅,紅絲一翦風。”


    ……


    曾嫿禕接詩的流暢讓旁觀者目瞪口呆,竟然跟背誦出來的似的,扶安郡主也是不簡單啊,不假思索地吐出來的詩真妙啊,眾人都不知道這場接詩其實是在背誦江洲的詩,江洲一個人聽得頭都大了。


    長樂擦了擦眼睛,對這兩個小女子刮目相看。


    顏傾接著說:“梅蕊落盡楊柳輕。”


    曾嫿禕一愣,頓了一下,糟了,沒見過這首,欲臨場發揮,卻沒想到江洲已經接了,本來就是他自己的詩,接起來當然順溜。“梨花如雪杏燒林。”


    見曾嫿禕接不上來,顏傾趕緊對相公送了一回秋波,樂不可支地答:“漢水連天傾波碧。”


    相公也禮尚往來,眼波一流:“清歌一曲請君聽。”


    音落,已經可見曾才女麵上失望的神色。顏傾很詫異,這首是江某人某年遊曆過襄陽,觀漢水所作,據說太常寺卿曾大人是襄陽人,曾嫿禕幼年時應該是生活在襄陽的,竟然不知道?


    曾嫿禕確實不知。


    原因隻有江洲知道,這詩是他離開襄陽之後才寫的啊,而且隻有自己看過,寫了之後不滿意就燒了,那麽現在問題來了,娘子為什麽會知道?難道我娘子真的與我心有靈犀?


    看見江洲無比震驚的表情,顏傾在心裏沾沾自喜,你就驚訝吧你!


    看見她得意的神情,江洲徹底懵了,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丫的原來不是隻存在於詩句中啊!


    旁觀者也就隻有瞧著夫妻二人眉目傳情的份了,一首詩接的也太自然了。


    曾嫿禕心中憤憤:你夫妻二人肯定是早就串通好了吧。


    江洲今日真是對自己的娘子刮目相看了,那麽會鑒賞,沒道理不會作詩,他覺得有必要探探娘子的底細,想了想,開口道:“看曾小姐與我娘子玩這接詩遊戲玩得起興,那我也來一句,請曾小姐和娘子來接。”


    曾小姐高興壞了,有機會了有機會了。


    膽子不小,存心想害你娘子動胎氣是吧!雖然還沒確診,但是顏美人心裏已經非常確定自己是有喜了。


    明知道人家是才女,你還提出接詩?顏傾掐著他的背小聲嘀咕道:“你要是敢跟她對接一句,我定饒不了你!”


    江洲笑了笑,不理會她,脫口道:“清歌花裏弄朱弦,輕卷羅裳試秋千。”


    音落,一片沉寂。


    顏傾和曾嫿禕絞盡腦汁地想啊,最後顏傾靈機一動,搶在曾嫿禕前頭揚聲道:“我來接!”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過來,隻見顏傾不斷眨巴著眼睛,沒底氣道:“窗緣,窗緣,窗緣,窗緣憑來一少年!”


    江洲用眼神給娘子打氣,又挑了挑眉毛,然後?然後?然後?


    然後?顏傾期期艾艾:“偷瞻,偷瞻,不覺,月中天。”顏傾點點頭,連貫地念道:“窗緣憑來一少年,偷瞻不覺月中天。”


    江洲身軀一震。思道:某年,餘寄娘子家中,某夜,月白風低,餘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相思入骨,遂夜探香閨,與娘子隔窗相會,小風細細,藤蔓扶疏,餘與娘子花前月下,無限繾綣……


    思及此,江洲心裏樂開了花,不斷回味,忘了繼續作詩。


    曾嫿禕冥思苦想,竟無頭緒。


    見江洲久久不接,顏傾突然“文思如泉湧”了,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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