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讓蘇相和劉恪結成翁婿關係支持他有什麽不同?再者,蘇相夫婦是知道現在的蘇晚晚不是他們親生女兒的,也會盡全力支持劉恪?”


    “當然不一樣,”晉陽侯道:“皇權之爭,劉恪贏了最好,若輸了,身為嶽父的蘇相豈會不受牽連?即使那不是親生的女兒,隻要陛下一天不把蘇晚晚的身世揭開,即使天下人心裏都知道那不是真正的蘇晚晚,誰敢在嘴上說不是?除了一心一意支持劉恪,讓他多一分勝算,蘇相沒有別的選擇,因為如果劉恪落敗,身為劉恪的嶽丈,橫豎都會遭殃。”


    見他點頭,晉陽侯繼續道:“如果現在讓真的蘇晚晚認祖歸宗,蘇相和咱們成了親家,也未必和咱們一條心支持劉恪,他可以選擇獨善其身,即使和咱們是親家,劉恪若落敗,禍不及他,你明白麽?……”


    他沉默良久:“兒子思慮不周。”


    “為父了解蘇相的為人,謹慎保守,最喜歡獨善其身……”


    他猶猶豫豫,忍不住說道:“可兒子以為,如果讓真的晚晚認祖歸宗,蘇相還是會和咱們一條心的,因為,萬一劉恪落敗,咱們全家都要,陪葬,晚晚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忍心……”


    晉陽侯橫眉訓道:“人都有一己私利,有時會把它看得比情義更重要!你就是太重情義!這不是好事!”


    他又想說什麽,再次被晉陽侯打斷:“為父知道你在想什麽,隻是暫時委屈一下晚晚。等到劉恪根基落實,會有她身世大白的那一天的。現在咱們也不會委屈她。”


    他無話可說。


    大概是見他一門心思都在晚晚身上,晉陽侯又斥責他道:“玩物喪誌!同樣的道理,不要沉湎於閨房之樂!為父猜想,接下來,陛下很快會給你安排差事的。”長歎一聲:“恐怕沒有幾年安穩日子了……”


    ……


    身邊的女人開始入睡了,身體一起一伏,呼吸漸漸平穩。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滑過她背部玲瓏的曲線,心中歉疚:晚晚,我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委屈了。


    晚風淅淅,刮了半夜……


    ——


    午後,長樂公主一邊替晉陽侯更衣一邊不依不饒地追問:“我怎麽覺得你有事情瞞著我?”


    晉陽侯:“想太多。有那個工夫揣測,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女兒身上,她再過幾年就可以嫁人了,跟同齡的女娃們比比,瞧瞧她現在還是個什麽樣子,咱們平日裏都太慣著她了。”


    長樂不服氣道:“比東鄰那吳員外的女兒阿花強多了吧。”


    晉陽侯嗬嗬一笑:“那是年齡還沒到。”


    長樂:“……”“至少咱閨女比阿花生得好看。”


    阿花比顏傾還要大兩歲,因為舉止不夠溫婉賢淑,相貌也不太好,至今待字閨中,吳員外準備在家裏招個上門女婿。阿花是吳櫻環小名,還是江洲小時候給起的,自從第一眼見了江洲之後,阿花就老喜歡往江家跑。晉陽侯跟吳員外打過交道,兩家的宅邸又相連——吳家的宅邸正連著江家那片廣袤的後花園,中間僅一牆之隔。看在吳員外的麵子上,晉陽侯就讓看門的人別攔著吳家小姐,允許她來串門,後來聽到江洲三番四次在耳邊抱怨:“爹,下次能不能別把那個阿花放進來了,煩死了!”晉陽侯疑惑地問:“阿花?誰是阿花?”“吳櫻花啊。”阿花就是這麽來的。


    幼年的江洲並不十分看臉的,要不然也不會看上有胎記的蘇晚晚了,之所以會討厭阿花,是因為阿花一來就想抱他……


    長樂公主與晉陽侯夫妻二人說說笑笑著正歡樂,卻聽張嬤嬤在外叩門道:“侯爺,公主,郡主送吃的來了,郡主今日親自下廚做的鵪子羹。”


    “哦?”晉陽侯笑笑:“這媳婦真孝順。”


    長樂微微蹙眉,揚聲應答:“麻煩乳娘送進來吧,讓扶安歇著去。”


    張嬤嬤笑著從顏傾手中接過:“郡主聽到沒,公主心疼郡主呢,郡主快去歇著吧。”


    “有勞嬤嬤。”顏傾躬身一揖,轉身離去。


    晉陽侯拿著調匙舀了一口品嚐,嘖嘖讚道:“咦?怎麽做的,味道不錯呢。”


    長樂依舊蹙著眉:“可咱家哪裏輪得到兒媳婦下廚啊,身為郡主,又是咱侯府裏的兒媳婦,身子金貴,親自下廚傳出去豈不是讓人家笑話?”


    張嬤嬤立在一邊道:“公主有所不知,普通人家有這個習俗,新媳婦入門三日,親自下廚做菜給公婆和小姑品嚐,郡主孝順又心細呢。”


    長樂憂心道:“我知道這孩子的一片心意,可若下廚的時候燙著了,傷著了怎麽辦啊,再被油煙熏黃了麵容就難看了,咱們侯府裏不興民間那種雜七雜八的規矩,不行,乳娘去跟她說說,讓她下次可別進廚房了,好好養著自己的身子就行了。”


    晉陽侯瞥了她一眼,搖搖頭。端起碗來,一口氣喝掉了裏裏麵的剩羹。


    此時,阿花正趴在後花園的那堵牆上跟江月講話:“小丫頭,聽說你哥哥娶了個美人,那你哥哥還打算納妾不?”


    江月哈哈一笑:“納妾?什麽是納妾啊?哦哦,我知道了,你又想抱我哥哥了對不對?哼哼,你長得這麽醜,沒希望啦,我哥哥隻喜歡美人。”


    阿花臉一拉,抬腿想翻進來,聽見江月尖叫一聲:“美人——”嚇得又掉了下去,等再次把頭探過牆時,果然看見江月領著一個美人兒過來了。”


    走到阿花眼下,江月得意地指著身邊的顏傾對阿花介紹:“我的美人嫂嫂。”


    阿花的小眼睛眨了又眨,努力地盯著顏傾看。


    顏傾稍稍彎腰,附在江月耳邊詢問:“牆上的姑娘是誰啊?”


    江月道:“阿花,一個非常無聊的人,無聊的時候就喜歡扒在牆上跟我聊天。”


    “哦?”顏傾打量了阿花一眼,阿花自慚形穢地往下蹲了蹲,不想暴露自己肥碩的身體,隻露出一張臉在牆外。顏傾又悄聲問江月:“你們都聊什麽啊?”


    江月揚聲答:“阿花每次都跟我說她想睡我哥哥!”


    噗——顏傾再次抬頭去看阿花的時候,阿花一溜煙已經不見了。


    顏傾領著江月回去,心想:江洲的爛桃花應該不少吧。


    鵪子羹


    本想先把江月領回房間,一會兒把做好的羹湯給她送去呢,沒想到江月一直黏著她,嗅到她身上的食物香氣,非要和她一起去廚房。顏傾沒有辦法,隻好領著她去了廚房,怕嗆著她,又怕公主婆婆知道了不高興,就讓她站在外頭等,可黏人的江月非要和她寸步不離,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


    琥珀和一眾廚娘在裏麵看著火,見她回來,都微笑著行禮,見到身後的江月時,更是驚呆了,因為大家都知道江月是公主和侯爺的心頭寶,若是公主知道女兒跑到這種熏臉的地方來,還不要一頓責罵啊。


    江月雖然愛四處捅婁子,但還沒來過廚房,好奇地四下張望,使勁兒地抽了抽鼻子,扯著顏傾的袖子道:“嫂嫂,好香啊,她們在做什麽好吃的呀?我要吃我要吃!”


    領頭的廚娘笑道:“今天也不知道刮得是什麽風,把郡主和小姐都請到廚房裏來了。”又逗弄江月:“可不是我們做的,是你嫂嫂親自做的呢!”


    “唔?”江月仰首,瞳孔黝黑而晶亮,看著顏傾一拍手道:“美人做的東西一定是美味!”一句話把眾人逗笑。


    一下子瞅見了小火煨著的食物,江月徑直跑了過去要揭開,幸虧被琥珀及時攔住了,眾人拍拍胸脯,這一觸上去還不留疤啊。


    顏傾心有餘悸地把她領到一邊坐下,親自看著她,吩咐廚娘們把鵪子羹都呈起來。想勸江月回去再吃,可饞嘴的丫頭已經忍不住了,一個勁兒地嚷嚷,非要在這裏吃。顏傾隻好親自先嚐了,覺得溫度適宜了才敢拿來給江月吃。


    江月喜滋滋看了她一眼,迫不及待地吃起來,嘴裏鼓鼓囊囊道,滿嘴流汁:“好好吃啊!”


    公婆那裏也送了,現在小姑也吃了,顏傾卻不敢鬆一口氣,看小姑狼吞虎咽的樣子又怕她噎著,自己還要在一邊不停勸她慢點吃。


    廚娘們在一邊看著,交頭接耳嘖嘖讚道:“公子的眼光真不賴呢,夫人美貌賢淑,還是個郡主,沒有一點架子呢!”


    琥珀聽了,昂首挺胸,覺得自己作為陪嫁丫頭真驕傲啊。


    誰料眾人剛剛提到公子,公子就來了。江洲來的時候,顏傾正盯著對麵丫頭那粉嘟嘟的小臉看,周遭的亮色突然一下子就沉了下來,顏傾一側首,看見地上映著個高大的影子。一聽那腳步聲,她就知道是他。江月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大吃。


    廚娘們欣喜不已,平日裏都埋在廚房,哪見得著這些貴公子和嬌小姐啊,頭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觀察他們。


    江洲立在她身後,並不避諱那麽多雙眼睛,旁若無人一樣低下頭來看她,那唇差點就觸到了她的臉。


    她趕緊站起身來,轉身問他,雙目似兩泓流動的春水:“你怎麽來這裏了?”


    他一笑:“我怎麽不能來這裏了?”要去點她的下巴,被她避開了,她可不想在眾人跟前這樣。


    廚娘們都跟看戲一樣觀著,也沒有主動退出去,一個個笑得跟花朵似的。江洲也對她們回了個微笑,又跟她道:“我是想跟你說說回門的事呢,回來後四處找不著你。”最後一句壓低了聲音:“就嗅著你身體的香氣來這裏了。”說完就被她拿手指戳了一下。


    廚娘們都年紀輕輕,還有一些是沒嫁人的姑娘,而那些剛嫁了人的就更樂意看夫妻二人打情罵俏了,還不忘起哄:“公子,夫人身上的香有她做的鵪子羹香嗎?”


    “哈哈哈——”


    顏傾低垂的臉又紅了,卻微微泛著笑意,而江月完全置身事外,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你做的?”他吸了吸鼻子:“好香,讓我嚐嚐。”說著坐下來要去奪江月的碗。江月啊啊叫了起來,往他手上啪啪打了兩巴掌。妹子拍完了又被媳婦拍了一掌:“給你留了呢!誰讓你跟妹子搶!”


    她給他端來,他笑眯眯地去接,陡然看見她白皙的手背上有一塊紅印子,像是燙傷的。趕緊放下碗,抓著她的手邊吹邊道:“以後不要做這些事了,你有廚娘們厲害?”一句話又心疼了媳婦又讓廚娘們高興了。


    她道:“不是有‘三日入廚下,洗手作羹湯’的習俗嗎?”


    江洲摸摸她的臉讚道:“真好的媳婦,那隨你吧,以後就別做這些了……”心裏則在想:你不用做的,爹娘也不在意這些。但說出來怕她失望,就沒說了。掰著她另一隻手反複查看確認沒有更多燙傷後才放心。


    她催促道:“你快吃吧,要涼了。”


    江洲一轉身,碗不見了:“羹呢?”


    江月砸著嘴,朱紅的小舌頭伸出來一圈一圈舔著唇,吧唧吧唧咽口水道:“真好吃,嫂嫂,我還要吃。我還要吃!我還要吃!”


    “吃吃吃!”江洲揪了揪她的臉:“就知道吃!”


    廚娘們不約而同地哄笑起來:“這下好了,公子,你沒得吃了。”


    江洲狠狠瞪了江月一眼,江月還在一頓一頓地打著飽嗝。他以祈求的目光看著她,她兩肩一聳,抑製不住笑起來:“沒了。”


    他的視線慢慢聚焦到她唇上,看見那裏殘留著一點湯汁,趁她不注意,快速湊過去舔了舔,品道:“香!”


    廚娘們都在感歎今日看了一場好戲。


    在外人麵前,他還能這樣自如,她都要羞死了,恨不得立馬轉身跑回去。


    聽哥哥說香,江月快速起身跑到她眼下看著她,拿舌頭舔了自己嘴巴一圈,不住地踮腳:“我也要舔!”


    廚娘們的笑聲再一次一起響了起來,銀鈴一樣。


    顏傾驚愕地瞪了江洲一眼。抬起桌子下的腳往他腿上踢了一腳,讓你在妹子麵前幹這種事!江洲哈哈笑了,揉了揉江月的雙丫髻:“傻妞,舔你個頭啊!”


    回房的路上隻有牽著手的夫妻兩個,琥珀去送江月了。


    晴朗的秋日,風一過,木樨的香氣愈發濃烈,那一點殘留的湯汁味還在江洲口中回味不絕。“新鮮鵪子燉出來的肉汁香氣裏,有榛仁和鬆仁磨成的粉混合在一起的幹果香,還有淡淡的棗泥和木樨香氣,還有……朱唇馥香。”他一說完,感覺自己手心被她掐了一把。


    低首抿著唇笑,她問:“你跟我說回門的事?什麽時候回門?”


    “嗯……回門,就免了,因為王府正在籌備劉恪跟蘇——”他頓了下,又看著她的眼睛繼續道:“——晚晚,的婚禮。無暇顧及其他事呢,再者,你也不是真正的王府裏的人。”


    “哦。”


    江洲攬住她的肩:“以後會有機會見你姐姐的。”


    她點點頭,聽他提起蘇晚晚,忍不住自言自語:“蘇晚晚?想不到她這輩子會嫁給劉恪。”


    江洲愣了下,聽她的意思,好像很肯定蘇晚晚一定會嫁給自己一樣,不過“蘇晚晚”的確嫁給了自己。正想著這些,她突然踮起腳尖,雙手攀住了他的脖子,讓他很意外。


    “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早跟蘇晚晚見過了?”


    他笑笑:“是,早就見過。她小時候還給我吃了一顆青梅,把我牙都要酸掉了。”


    “知道是青的你還吃!酸掉了活該!”她以惡狠狠的語氣說,又拍了拍他的胸膛,追問:“她是不是很喜歡你?”


    他就喜歡從她話裏嗅出醋意,繼續戲道:“是啊,她小時候見我第一眼就跟我說——我喜歡哥哥。”


    “記得這麽清楚!”她想到前世倆人還有肌膚之親,心裏特不自在。


    江洲湊近她臉邊笑道:“我聞到了醋味。”


    她一咬牙,說道:“反正我們已經成親了,蘇晚晚也要嫁給劉恪了,不可能嫁給你了,再也不可能把你搶走了!”


    他高興地攬住她的腰,目光似湖水般溫柔,才不顧忌路過的下人的眼光,聲音亦如湖水般溫柔:“我喜歡聽。”


    深靜的天幕上懸垂一輪如圭秋月,周遭疏疏離離地閃爍著璀璨的星光。夜色徹涼如水卻靜謐安穩,隻聞屋內衣聲窸窸窣窣,案上博山爐裏香煙嫋嫋而起,經漱漱的夜風一卷,便散了開去,直直撲向紅綃帳,軟薄的輕紗飄飄欲飛。


    那雙眼睛如沐月華,望著她,深邃的瞳孔裏星星燃起兩簇火苗,秋風一吹,便以摧枯拉朽之勢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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