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


    哈利趴在黑魔法防禦術辦公室的桌子上反反複複寫這一句話。


    那是一張加了黑魔法的羊皮紙,哈利對烏姆裏奇的懲罰手段早有耳聞,隻要是犯錯的學生就必須寫這些東西,如果寫另外的句子,手臂就會劃出血痕。


    可是哈利沒料到的是他就算照做,筆尖劃過的觸感仍會翻倍反應到自己身上,不是手背,而是手臂內側,而且烏姆裏奇還威脅他,如果不寫滿整張羊皮紙,就還要扣格蘭芬多的分數,成百的扣。


    哈利自己是不在乎分數,但他在乎旁人看見學院寶石見底時的那種表情和議論紛紛,就算不會責備他,他也難以忍受。


    一筆一劃,哈利右手疼的發顫。


    牙齒咬著下唇,哈利發出輕微的喘氣聲,血染濕袖子滲到羊皮紙和桌麵上,一片鮮紅。


    哈利的脖子發酸,他垂頭稍做休息,疼出來的冷汗沿著發尖滴落,羊皮紙上的汗漬和血跡混合在一起,那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單詞全花了。


    “這下……滿意了?”聲音虛弱,蒼白的哈利提筆繼續寫,自嘲著,寫到最後,那些字跡都顯得浮漂無力。


    用沒有受傷的手握住受傷的胳膊,哈利踉蹌的站起身。


    六點半,趁老女人沒回來繼續找茬前快點走掉才是上策。


    靠著牆走了幾步,哈利深吸口氣從走廊正中的路線,十幾步後拐彎。


    當到下一個拐角時,哈利冷淡的看樓梯的第三個方向,說起來烏姆裏奇的辦公室和老蝙蝠的地窖隔的也不遠,果然什麽樣的人就喜歡什麽樣的地方,物以類聚,一樣惡心。


    哈利突然有點頭昏,站定幾秒好些了才繼續走。


    “波特,站住。”低沉的嗓音從哈利背後響起。


    哈利這次連憤怒都省了,直接化成苦笑,一天遭遇兩個,夫妻檔都沒見如此合拍。


    “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做什麽?格蘭芬多扣五分。”斯內普的目光定在亂發少年身上。


    斯內普有個習慣,當他心情好或者不好,或者有波動的時候,他就習慣關在地窖裏製造魔藥,用以平複心境,既然是製作魔藥,錯過飯點再正常不過。值得一提的是,他這次的情緒波動比較複雜,難受有,但更多是感激,這很不像他,但事實的確如此。


    雖然讓丹尼爾忘掉所有,但斯內普也算是正視了兩人的感情,擁有能夠懷念的溫暖對於這麽多年一直處於黑暗中的他來說已經是種最大的禮物,所以他今天對學生們的態度比平日裏溫和,不過依舊處於暴躁的級別。


    “回答,波特。”斯內普雙手交叉胸前,毫無疑問,波特擁有一種激怒他的才華,並且百試不爽。


    深色的製服很大程度上遮掩住血跡,哈利盡力自然的將雙手塌下,成立正狀態:“沒做什麽。”他加大音量。


    “恩?”男人的調子裏帶上危險的氣息。


    “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教授。”哈利低頭,希望老蝙蝠能放過他這一次,他的手臂疼的幾乎麻木。


    幾步遠的斯內普蹙眉,沒有說話。


    哈利轉身就走,難得斯內普沒有繼續為難他。


    黑色的眼睛一直留意少年的舉動,斯內普猛的低吼:“給我站住!”他看見地板下幾滴血,三三兩兩延伸到少年垂下的手臂下方。


    魔藥大師快步走上前,緊接著,血腥味進入他的鼻腔:“蠢貨,伸出你的右手。”


    哈利倉促後退,瞪眼。


    “挑戰我的耐性絕對不是明智之舉。”斯內普冷冷的道,下一秒,直接拽過男孩的右臂。


    “啊!”哈利尖銳的叫,手臂疼痛無比。


    男人的大手停滯一瞬,手中的粘稠溫熱觸感令他瞬間了然。


    哈利已經疼的想縮身體,視線根本無法聚焦在俯視他的男人身上,於是他沒有看到男人刷開他袖子的動作是小心翼翼的。


    手臂上的傷痕深可見骨,傷口連成個可笑的句子:我錯了。


    這是烏姆裏奇的把戲,但那個女人從來沒把這種把戲玩的如此過分過。斯內普在憤怒,貨真價實,不在於對象是誰,而是這種行為的可憎性。


    “跟我來,波特。”


    哈利不動。


    “我不想再說第三遍。”斯內普警告。


    大不了再睡次醫療室,哈利自暴自棄的跟上。


    “喝下去,然後,滾。”抵達地窖後,斯內普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將一瓶止血魔藥和兩瓶補血魔藥重重的叩在桌上。


    哈利愣住:“什麽?”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想在霍格沃茲挺屍?少給我惹麻煩,波特。”斯內普麵無表情:“一個星期的禁閉,晚飯後。暫停上課不代表沒有禁閉,蠢貨。”


    在失血過多倒在斯內普麵前和屈辱的喝下去之間,哈利選擇後者,因為前者更加屈辱。


    ……


    很快的,斯內普就後悔了,他就該任那個小混賬自身自滅!就算腐了爛了發臭了也不關他的事!霍格沃茲一直謠言不斷,獨身長住學校的教授的八卦不多也不少,但從沒有那個人膽敢將八卦的對象指向他。


    哈利·波特!


    該死的哈利·波特!


    活脫脫就是他父親的翻版!卑鄙無恥不知感恩的東西!


    斯內普無法容忍在這個方麵的侮辱,私生活嚴謹的斯萊特林在地窖低吼:“好樣的,狗崽子,真是好樣的!”


    罰的禁閉簡直就是未卜先知。


    斯內普冷笑的臉都是扭曲的。


    第二天,斯內普地窖蛇王的冰冷氣場直接凍結前來上課的兩個年級,惡毒恐怖的諷刺功夫讓學生們都是低著頭進近似爬著出去的,包括斯萊特林。


    謠言一天就被打壓下來,沒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諱。


    烏姆裏奇能在學校呆多久說不準,要知道黑魔法防禦術教授一年換一個,而斯內普,無論如何凶惡,都已經在學校裏呆了十幾年,聰明的拉文克勞和低調的赫奇帕奇自然立刻避開風頭見好就收,斯萊特林本來就不敢造次。


    而格蘭芬多,他們徹底被風頭扳回到哈利身邊,他們現在關心的是哈利接下來該怎麽辦。


    晚上,斯內普碰到“偶爾”散步路過地窖的校長。


    “小孩子不懂事,”鄧布利多笑嗬嗬:“西弗勒斯,別一般見識,來塊巧克力?”


    巧克力的提議讓斯內普怔住,他齜牙:“不需要。”


    “別太為難他,好嗎?這個孩子不好過。”鄧布利多繼續:“來包薯片?”


    斯內普眼神一顫:“不需要。”


    “西弗勒斯,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麽做。”鄧布利多不再勉強,又眯起眼睛笑笑才離開。


    斯內普的目光變的深沉,老蜜蜂推銷甜食是有前科,但這老家夥從沒推銷過薯片!


    鄧布利多聖誕節去蜘蛛尾巷找過他!


    該死的!


    他就奇怪那個老頭子怎麽沒追著找他要魔藥!!


    鄧布利多知道了他和那個男孩的事情!


    本來隻是他一個人的秘密,現在……


    斯內普不否認,他對波特言論的惱怒還有另一個方麵的原因,如果說與他相伴的人在別人眼中是烏姆裏奇那種貨色,無疑是在變相的侮辱曾經和他在一起的那個男孩,甚至可以說,這是他無法容忍此種言論的真實原因。


    對於斯萊特林來說,護短是天性。


    八點,地窖門被叩響。


    綠眼少年如同上斷頭台,走進來。


    “勞動服務,那邊。”斯內普冷漠的指向準備好的一大桶鼻涕蟲。


    哈利絕對沒想到會如此簡單的混過關,羅恩赫敏還說如果他晚上十點還沒回寢室,他們就會去找鄧布利多校長求助。


    “你的大腦被鼻涕蟲塞住了嗎?”斯內普露出厭惡的目光:“把它們分成兩截,用手。”最後的詞,斯內普加重調子。


    好吧,並沒有美好到哪裏去。


    哈利坐下,憤恨的瞪筒子裏還在蠕動的蟲子。


    “等我請你吃宵夜?”斯內普拋過去一記眼刀,硬生生逼的哈利老實低頭做事。


    斯內普鎖著眉頭批改作業,叉叉連著叉叉,譏誚的評語和更加譏誚的評分,不及格的比例瘋狂上漲,甚至隻有個別斯萊特林得了o而鶴立雞群。


    哈利將每條鼻涕蟲想象成隔壁的黑發男人,狠狠的扯,用力的拉,惡心的□□濺的長袍上都是。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走,房間裏的異常靜謐,直至十點半。


    哈利做完活抬頭,連鏡片上也沾了幾滴綠色的液體,忍住想吐的衝動,他說:“教授,我做完了。”


    黑發男人頭也不抬:“滾出去,明天繼續。”


    哈利齜牙咧嘴,疾步走出地窖。


    大力吐一口氣,哈利轉轉酸痛的脖子,泱泱的往宿舍走。


    “哈利,勞動服務結束了?”和藹可親的聲音伴隨同樣和藹可親的身影出現。


    “鄧布利多教授?”哈利立刻露出笑容:“您怎麽來了?”


    “你的夥伴們很擔心你。”鄧布利多捋胡子,打量哈利,揮動魔杖。


    少年身上的惡心味道立刻消失。


    “謝謝。”哈利頓時覺得渾身自在多了。


    “來包薯片?”鄧布利多從寬大的袖子裏掏出一個袋子塞給哈利。


    哈利被逗笑:“我還以為您隻吃麻瓜甜點。”


    “偶爾換換宵夜也不錯。”鄧布利多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陪我這個老頭子走走?”


    於是,兩人在空蕩蕩的城堡裏夜遊,有鄧布利多在,碰到其他人的幾率為零。


    “手上的傷好些沒?”老人關切的問。


    “啊?不,沒事。”哈利搖頭。


    “辛苦你了。”鄧布利多輕輕的歎氣。


    哈利一個勁的搖頭,他知道鄧布利多的壓力也很大,多數時候烏姆裏奇同樣不給鄧布利多麵子,而校長也不可能時時刻刻的看著他。


    安靜的走過一條走廊,鄧布利多站定,靠在扶梯上,這個方位正好處於走廊畫像們的死角:“那句話是你說的嗎?關於西弗勒斯的。”


    哈利愣住,他沒料到校長會質問他這個,他垂頭看腳尖,小聲咕嚕:“……本來就是。”


    “哦?”鄧布利多側過來,月光穿過玻璃照到老人的臉上,一時間看不清表情:“起碼這兩個人就同件事對你的處罰方式不同,不是嗎?”


    哈利卡殼。


    “透過外表看本質是一門學問。”鄧布利多推鼻梁上的眼鏡:“孩子,西弗勒斯不會傷害學生,這也是我將你交給他的原因。”


    鄧布利多突然低頭,狡黠的眨眼:“告訴你一個小秘密,西弗勒斯再怎麽樣氣的咬牙切齒頂多就是扣光格蘭芬多的寶石,外加寥寥無幾的勞動服務。”


    哈利立刻反駁,憤憤不平:“寥寥無幾?”接著他的嘴角跟著抽搐:“鄧布利多教授,您說的真……”他嚴重懷疑老校長的計數精度很成問題。


    “傻孩子,院長的禁閉請求優先於教授。”鄧布利多拍哈利的肩膀。


    哈利再次愣住,意思是斯內普和烏姆裏奇同時關他禁閉,那麽斯內普的禁閉就會優先?這麽說斯內普會莫名其妙的關自己一個星期的禁閉是為了讓他避開烏姆裏奇?


    “哎呀,似乎很晚了,哈利,你最好早點回去,否則你的朋友們真得著急了。”鄧布利多言盡於此攆人。


    哈利一步一緩,若有所思。


    白胡子老頭轉身回到校長室,坐在寬大的椅子上,鄧布利多的眼神閃出一絲憂慮,善解人意的鳳凰福克斯立刻跳上桌子,拿腦袋碰老人的手。


    “福克斯……”老人欣慰的梳理鳳凰的羽翼,隔了會兒,他輕輕的問:“你說,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美麗的鳥兒低低的鳴叫一聲,就像在附和主人的話。


    白發老人轉動椅子,麵朝窗戶,沐浴在月光下,他自言自語:“愛情真是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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