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娘第二日,也不送飯了,準備和荀二嫂去書院裏鬧一鬧。


    之前舍不得那點銀錢,讓許成檜這廝擺了一道。如今她也豁出去了,到不了再另謀一條路,也絕對不受這窩囊氣。


    正巧鄭大郎也來了這鎮上,因著房子還沒找著,便先將行李放到了瑛娘家的院子裏。


    聽著瑛娘受了這委屈,當即拿著扁擔要去打人。


    瑛娘趕緊攔著他,“阿哥,你莫要打他,要不然又要被抓進去了。”那許成檜功名在身,便是縣太爺也不好動手打的,大郎要是再把人給打了,有沒有大赦天下這恩典,便是有銀子也弄不出來了。


    鄭大郎聽著倒是驚醒過來,將扁擔往地上一扔,又氣又怒,“這可咋辦啊?”


    瑛娘眼珠子溜了溜,道:“阿哥,你且去買兩桶夜香來,咱們挑著去那書院去。那許成檜如何給我潑髒水,我便如何潑回去的。”


    鄭大郎一聽,臉上喜道:“好,我這就去。”


    荀二嫂知道瑛娘要去書院鬧事,有些擔心。


    這要是去鬧了,可要得罪不少人呢,而且這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瑛娘,這事情你可要想好了。這一鬧,書院那邊的生意可就做不成了。”


    瑛娘才不管這些的,如今家裏又不是青黃不接的,犯不著為了這生意就把自己頂著臭名聲。若說是罵她潑婦無賴,她也不妨事。單單是說她看上那許成檜,這茬可是她萬萬不能答應的。這狗東西哪裏能比得上她們家大蠻牛的一根手指頭。要是大蠻牛知道了,還不得醋了。


    二嫂見她執意要鬧,隻好跟著一道去鬧,倒是念著這生意又不成了。


    路上瑛娘見她悶悶不樂,知道她是舍不得這筆生意,拉著她道:“要不嫂子別去了,我自己去,嫂子日後還能接這生意。”


    荀二嫂卻不幹了,“咋能這麽說,咱兩是一道的,咋能你一個人去。大不了日後我多洗些衣服罷了。”


    瑛娘見著二嫂倒是有情有義,認真道:“嫂子莫急,車到山前必有路,咱這生意黃了,再尋個更好的去。”


    “你說的是這個理兒。”二嫂勉強笑著點點頭,心裏已經盤算著,今天之後,該去哪裏尋活計了。


    三人到了書院門口,瑛娘不管不顧,先讓鄭大郎在書院大門上潑了糞便。


    霎時間,一股臭氣飄散在四周。


    好在三人先前都用布蒙著口鼻,倒是沒被熏著。


    過來一小會兒,一群學子們就從學堂裏跑出來了。


    教書的夫子趕緊跑過來,對著瑛娘幾人道:“書院乃是書香聖地,你們弄這些汙物過來是作甚?”


    瑛娘冷笑道:“你們書院的人毀我名聲,我便來給你們洗洗你們的臭嘴巴,看看是你們的嘴臭,還是這糞便臭的。把許成檜給我叫出來,我倒是要看看,他哪裏來的臉麵,竟然說我看上他的。”


    屋裏的人一聽,都看向了躲在後麵的許成檜。


    一時間,許成檜隻覺得自己都快被大夥的眼神盯出幾百個窟窿了。


    書院院長和夫人都得了消息過來了。


    問著這股氣味,老遠便捂著鼻子了。


    “這又是怎麽了,怎弄的這樣臭氣熏天的。”院長滿臉鐵青的看著瑛娘等人。


    院長夫人孫氏是認得荀二嫂的,見著她遮著口鼻和瑛娘站在一道了,皺著眉頭道:“荀二娘子,這是怎麽了,你怎麽待人到書院裏來鬧事了。”


    荀二嫂平日裏得了孫氏的幫襯,如今見著孫氏,難免有些抬不起頭來的。


    瑛娘擋在了她前頭,對著孫氏道:“夫人,你也是個婦人,知道這名節有多精貴的。你們書院的人管不住嘴巴,到處說我看中了許成檜,惹得我婆婆氣暈了。若我是個膽小的,豈不是早就尋了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了。反倒是成全了這許成檜的風流名聲了。你們書院不管我的死活,我自然要來你們這討個說法了。”


    孫氏和院長一聽,都看向了其他學子們。


    這事情他們也聽過的,隻是以為是書院裏的學子得了人家的眼,好在當時拒絕了,倒是沒鬧出醜事來,自然也用不著去管了。


    倒是沒想到,這名聲傳出去,這婦人這樣生氣。


    孫氏如今一想,也知道這傳的這樣難聽,與許成檜倒是名聲無礙,這女子倒是成了人家吐唾沫的對象了。


    但是如今事已成定局,若是這時候讓這瑛娘如願了,日後書院還有何名聲了。


    她道:“不管如何,這事情都成了,你這來鬧,也於事無補,反倒是讓人覺著你乖張潑辣,你不如就此回去了,今日的事情我們也不計較了。”


    “我呸!”瑛娘直接幹巴巴的唾了一口,扯下臉上的布塊,歪著一張嘴道:“你們這想護短,我偏不讓你們如意了。你們這書院還談什麽書香聖地的,這裏簡直還不如茅坑呢。這麽讀書人,欺負我一個婦道人家,我便是吊死在你們書院門口,也要報這個仇。”


    她這一張嘴,說的在場的人的臉又是青又是白的,有些之前說道過瑛娘壞話的,都臊的低下了頭。


    他們那裏知道,之前隻是談論著好玩的事情,能弄成這副模樣。


    瑛娘咬了咬牙嗎,又對著人群裏的許成檜道:“許成檜,你倒是出來,老娘啥時候說看中你的,倒是你個沒臉沒皮的,以前找了媒人去我家裏,我看不中你,就把媒人給打出去了,這事你可莫要說不知道的。如今竟然還說我看中你了,你這是哪裏來的臉麵。若不然,我去找那媒人來當麵對峙。你也不瞧瞧你是什麽東西,你們許家一窮二白的,你個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還指望老娘嫁給你,簡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大夥聽著還有這些經曆,都以怪異的眼神看向了許成檜,甚至有些站在許成檜身邊的人,都慢慢的退開了,把許成檜暴露了出來。


    這邊院長和夫人孫氏都一張臉難堪極了。


    許成檜鬧出這事情,害的書院讓人潑糞不說,日後還落了個多嘴多舌的名聲,真是個禍害。


    許成檜更是悔的不得了,先前以為瑛娘是個柔美佳人,哪裏知道是這麽個潑婦,此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瑛娘見著許成檜露出來了,直接舀了一瓢夜香,就朝著他潑了過去,直接淋著許成檜滿身汙穢。


    她咬著牙怒聲道:“你往我身上潑髒水,我也潑給你試試看。日後看你還敢不敢壞人名聲了。”


    許成檜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冷不丁的潑了一身糞,氣急攻心之下,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這事情這樣一鬧騰,


    瑛娘也算是把這事情鬧著眾人皆知了。不多時,鎮上的人也都知道這鄭瑛娘不堪名聲被毀,去書院裏討說法,還把那許秀才給潑了一身糞便了。


    還有人聽說,原來許成檜原先給這鄭瑛娘提親被拒了。


    大家又猜著,莫不是這許秀才氣不過被拒婚了,這才說了話陷害這鄭瑛娘?


    這事情一傳十十傳百的,倒是越傳越玄乎了。


    李劉氏聽著瑛娘鬧了這麽一場,也說不出什麽滋味來。


    尋著吃午飯的功夫,她小心翼翼勸道,“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你這潑人糞便,到底是太折辱人了。日後隻怕是多了個仇人了。”


    瑛娘無所謂道:“潑都潑了,又不能拿回來了。再說了。我饒了他,他也不饒了我。”寧願別人吃虧,也不能自己吃虧半點的。更何況這許成檜,她恨不得再毒死他的。上輩子磋磨了一輩子,可不是這許成檜一條命就抵得過的。


    旁邊陳婆子見著了,暗自搖著頭歎了口氣。


    吃完飯後,瑛娘便趕緊收拾碗筷,準備把家裏收拾好了,就去荀二哥那邊問問有沒有房子租的。


    她阿哥鄭大郎也不開鋪子,隻尋個胡同裏的住著就成,這房子應該也不會太貴了。


    剛將鍋裏收拾好了,陳婆子便推門進來了。


    她神色有些擔憂,看著瑛娘,欲言又止。


    瑛娘挑眉道:“大娘,咋了?”


    陳婆子搓了搓手,走過來道:“瑛娘啊,我有幾句話想勸勸,隻你莫要嫌我多嘴了。”


    瑛娘聽著她這樣說,知道必然不是什麽好聽的話。不過陳婆子這些日子待她確實很不錯,她自然也不給人下臉子,笑道:“大娘但說無妨。”


    陳婆子道:“還是那許成檜的事情。我知道你看重名節,被他說了那些閑話,必然是要討回個公道的。隻你婆婆說的對,你不該做的太絕了。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性子潑了,便是別人不敢來欺辱你。但是你這做的太過了,也隻會給自己留下仇人。這冤家宜解不宜結,瑛娘,你日後行事,也要三思才行。”


    瑛娘聽了這些,心裏果然不得勁。


    上輩子她待人好,凡事講究個和善,結果被人看不起,被人欺負。這輩子她要為惡,要欺負別人,偏偏別人都來數落她做的絕了。


    那以前她被人害的時候,咋就沒人幫著她說半句話了。


    陳婆子見著瑛娘臉上有不愉之色,覺得她戾氣太重,擔心她日後行走艱難。隻如今瑛娘看著,確實半點聽不進去的模樣,隻得暗自歎氣,希望日後好好的在身邊看著教導才行。


    隻幾日後,許成檜離開書院的事情就傳出來了。


    許成檜不止離開了書院,還嚇病了幾日,愣是在家裏躺了幾天了。


    大夫給診治了之後,隻說是鬱結於心,氣火攻心,這才傷了脾肺,須得安心靜養。


    這樣一來,這書院是去不成了。這念書,都要耽擱下來的。


    “那個潑婦,敢害我兒至此,我要去找她討個公道去。”那許母知道是鄭瑛娘害的她兒子如此下場,鬧著要來算賬,又被左鄰右舍的給攔著了。


    許家同宗的二嬸子道,“大侄子好歹是個讀書人,這名聲最重要。你去鬧,那潑婦的名聲固然壞了,但是大侄子倒是要受累了。莫不如日後大侄子當了大官了,回頭來收拾收拾豈不好?”


    許成檜躺在床上,氣的麵色發白,“嬸娘說的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今日所受的這些屈辱,日後定要讓這鄭瑛娘償還的。


    許母聽著,這才硬咬著牙沒去找瑛娘,心裏卻已經把這瑛娘給恨到骨子裏了,隻想著日後有機會,定要了這潑貨的小命不可。


    瑛娘聽著許成檜不止離開書院,還生了病,倒是不替他可憐。隻覺得這樣的無恥之徒,讓他去做官也是禍害了百姓。


    且如今沒了這書院的生意,她又要尋別的活計了。哪裏來的這些旁的心思去顧著這些事情。


    之前她答應了荀二嫂,要去找點活計一起掙銀子的。如今家裏這個鋪子雖說也掙銀子,但是賺的太少了,想要以後有足夠的銀錢去建康過好日子,這還遠遠不夠。


    這繡活倒是能做點兒,但是晚上還得燒油燈,她舍不得這些油錢,每日裏繡的也不多了。靠這個掙銀子也不是一時半會的能成的。


    她清點了一下家裏的財產,統共也不過二十多兩銀子。值錢的還有婆婆過門之前給的一個玉鐲子。


    因著玉鐲子太貴重了,她不舍得戴,一直和銀子放在一起收藏著,手裏戴著的倒是大錘後來送的那個醜鐲子。


    看著李劉氏送的玉鐲子,瑛娘心裏想著當掉,好換成銀錢,免得日後世道不好了,這都不值錢了。


    但是想著這到底是婆母送的,她心裏又不舍。


    “弟妹,弟妹在屋裏嗎?”


    門外傳來荀二嫂的喊聲。


    “在呢。”瑛娘應了一聲,趕緊著將東西收拾好了,再整理了衣物,這才出了門來了。


    荀二嫂提著包袱出來,臉上還掛著淚珠子。見瑛娘出來了,她這又撐不住的哭了起來,“弟妹,你說我這咋活了,我這也不想活了……嗚嗚……”


    “咋了嫂子?”瑛娘見著她哭,趕緊著過來扶她。


    荀二嫂道:“今天荀老二竟然說,要送那薑四娘的兒子去讀書,你說說,家裏這樣的境況了,他竟然還有這心思,我這可咋辦啊?”


    荀二嫂說著,哭的越發的稀裏嘩啦的。


    這薑四娘便是之前荀老二帶回家裏照顧的兄弟遺孀。有一子一女。


    瑛娘上次去找荀老二幫著家裏的兄弟租房子的時候,倒是見過一次,隻覺得這女人長的雖然不算美,但是眉眼間卻別有一番風情。且那一子一女雖然都隻五六歲,卻都極有眼色。也難怪平日裏荀二嫂要落在下風了。


    如今聽著荀老二還要送那薑四娘的兒子去學堂裏上課,也替荀二嫂感到生氣。


    “這事情你和二哥商量了沒?”


    “商量了,他都不聽我的,隻說孩子到了這個歲數了,又是個沒爹,這鎮上去學裏方便,便給他念點書也不妨事。他倒是不知道,這地方方便了,銀子方不方便的,我可不管了,如今我也不想回家了,隻盼著弟妹能收容我幾日,等我掙了銀錢便搬出去住。”


    聽著荀二嫂這氣呼呼的話,瑛娘頓時急了,“嫂子,這是個什麽道理,你這不是給人倒騰地方嗎?”


    “倒騰了就倒騰了,我也不在乎了。”


    荀二嫂氣的眼睛都紅了。


    瑛娘看著她這樣,知道她這也是氣糊塗了,這時候勸也勸不好,幹脆道:“那成,反正大錘不在家,你跟著我擠擠吧。”


    晚上家裏才吃了晚飯,荀老二便跑來了,身後還跟著穿著一身灰色麻布衣的薑四娘。


    她頭發蓬鬆的挽著,頭上戴著一塊花布,雖然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了,看著卻比荀二嫂還要年輕一些的。


    荀二嫂見著她來了,頓時氣的要進後院。


    荀老二趕緊一把拉著她的手臂,“你便和我回去吧,這事情也不是啥子大事,你也犯不著麻煩弟妹,是不?”


    這家醜鬧到了外麵來了,荀老二隻覺得臉上有些沒光。


    荀二嫂氣笑了,“這家裏都揭不開鍋了,還是小事?之前你咋做的,我都諸多的忍耐了,你這還要咋樣,非得我累死累活的送了這個女人的兒子去上學了,你才高興了是不是?”


    薑四娘一聽,眼睛頓時紅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著道:“嫂子,求您回去吧,都是我的錯,我不讓二哥送慶哥兒去學裏了,我也會去掙錢養家的,你別生氣了。”


    “四娘,你這是又何苦的,趕緊起來。”荀老二趕緊去拉她。


    荀二嫂見著他這幹脆去拉人家了,頓時氣的牙癢癢的,“我呸,你這話都說了多少次了,哪次去找事情做了。我整日裏累死累活的在外麵忙活著養家,你在家裏做點家務事了,還害得老二數落我不會招待客人的。你說你這吃喝在我家裏,算哪門子的客人的?”


    “夠了!”荀老二聽著她說的這樣難聽,頓時也惱了。


    這些日子家裏鬧哄哄的,四娘這帶著兩孩子而已可憐,偏偏媳婦還不體諒,整日裏橫眉冷對的,也不知道咋了。


    今天還鬧到兄弟家裏了,大夥都看著這笑話呢。


    他瞪著荀二嫂道:“今天你要是不回去,以後就別回去了。”


    荀二嫂聽著他這狠話,頓時心裏鈍痛。


    眼淚滴溜溜的從眼角流下來。


    這次出來,她本來也是想和荀老二鬧鬧,讓他知道自己的態度,沒想到他竟然直接說了這樣的狠話。


    想著這些年受的苦,荀二娘頓時哭了起來,“好你個荀老二啊,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跟了你這樣的男人。你如今受這個狐狸精的勾引,就要拋棄我,真是良心被狗吃了。不回去就不回去了。我宋梅娘靠著自己也能過日子!”


    瑛娘聽著她說這氣話,頓時急了。咋這說兩句,荀二嫂咋就要嚷嚷著給人倒騰地方了。


    她勸道:“嫂子,有話好好說,別說氣話。”


    她又看著荀老二道:“二哥,你再好好勸勸吧,別動不動說氣話傷感情。”


    旁邊李劉氏也勸道:“是啊,這夫妻之間哪有隔夜仇的。”


    荀老二也後悔剛剛的話太狠了,有心想開口說個軟話,又覺得沒麵子,頓時滿臉糾結。


    薑四娘抬頭見著他這樣,突然朝著地上磕了個頭,再抬起來的時候,額頭上已經腫了一片了,她哭道:“你們莫要吵了,我這就走,我們孤兒寡母的,總能找個地方安身立命的,你們莫要為了我們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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