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佯裝惱怒的戳了一下楚芙瑤的額頭,看到紅冉手上端的木盒,倒也提了興趣,不知老太太會拿什麽東西給芙姐兒。


    “你這丫頭,從祖母那兒順了好東西回來,現下又要討我的法子,真像個破落戶兒,什麽東西都往懷裏攬!”


    楚芙瑤聽出秦氏話裏的笑意,不由也高興起來,想著這幾日便是楚恒回來之期,她那勞什子的姐姐,恐怕也一道來了吧。


    侯府嫡長女,從林玉嬈一進門,那個長字便被取了,楚芙瑤心裏不痛快,自然更不能讓旁人痛快了。


    “母親偏愛取笑我,今年人家都十二了,在不知曉些法子,以後是要鬧笑話的。”


    說著,對紅冉招了招手,取了盒子,將裏麵那套和田碧海棠的頭麵拿給秦氏看。這東西也算好的,樣式素雅大方,雖不是時下正興的款,帶出去也不失分寸,是老太太那裏難得的好物件兒。


    秦氏看過,眼中也算閃過滿意之色,楚芙瑤暗想,這次母親應該不至於再和祖母鬧成那般,以至於以後的日子都不怎麽好過。


    “東西不錯,隻不過你現在還小,等到明年再使吧!至於那方子,我也不必特意交予你,將那些家生子收了即可。”


    大乾王朝對女子的約束並不很嚴,世家女因添妝時,總會得兩間鋪子,所以也不少人出外親自打理,但在秦氏眼中,此非正道,萬不可因蠅頭小利而失了世家女的身份。


    這一點,楚芙瑤也是深以為然,上一世,林玉嬈成日出去拋頭露麵,鋪子因點子不錯,先前倒也生意興隆,但她一女子,到底沒有經營之計,最後也隻得草草收場,現在看來,要不要讓她賠的血本無歸才好呢?


    “還是母親對芙兒最好,先行謝過了。”


    故作模樣的福了福身,那副機靈的樣子,讓秦氏笑意更濃,這個侯府,也就女兒是她上心的,其餘人、其餘事,不過是擺設而已。


    想著楚芙瑤今年也十二了,中饋之事也應讓她學這些,要不然以後嫁了人家,別再說侯門女不通事,委屈了她。


    “就你討巧兒,趕明個兒便跟我學學掌家之道,省的以後手忙腳亂。”


    楚芙瑤笑著應了,其實她倒是不必學的,前世裏,一直到牧恒之未成相的前一年,府裏仍是她打理的,林玉嬈看著不服,到底也隻是個妾室,說不上話來。


    不過這一世到底也不能讓人識出破綻,所以該學的,仍是一樣不差。


    這時候,男子通六藝,不止文采琴棋書畫,連騎射也要頂好的,要不然世家女斷不會擇一個無能的丈夫為偶。楚芙瑤因林玉嬈算計,與牧恒之有了勾連,這才嫁了個不通騎射的陰險小人。


    世家女要學的東西同樣不少,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也要選一個拿得出手的,上一世,楚芙瑤的琴技極高,奈何曲高和寡,聞其音,知其人。不少官夫人都認為這是個傲氣的主兒,事實上,也是這樣沒錯。


    這一世,楚芙瑤倒想鑽研畫技,好歹先前學時,功課都要過關的,要不然現在改選,還真是苦不堪言。


    “母親,芙兒想學畫,您看如何?”


    楚芙瑤撒嬌似的捧起茶湯,對著秦氏敬了過去,臉上掛著討好的笑。


    聞言,秦氏倒是吃了一驚,忙問道:


    “為何?琴藝尚未精通,怎麽又想起學畫了?”


    秦氏怕女兒定不下性來,她的琴技雖說不錯,但遠不到頂峰,沒了出彩的地方,將來讓人詬病的話,如何是好?


    “母親,芙兒省的。”


    說著,便貼著秦氏耳際,悄悄道。


    “不信母親可以考考我,隻不過需摒了下人,鋒芒太露不是好事。”


    秦氏皺眉,以為楚芙瑤僅是說笑,但教導她,也確實不需要一幫婢子在側,看著也不好看。


    “秦嬤嬤,去將我的鳴鳳琴拿來,我現下要好好教予她!這才什麽年紀,居然開始不知天高地厚起來!”


    聞言,房內婢子心中以一驚,知道主母此刻是生氣了,見到秦嬤嬤示意下去,紛紛福了身,趕忙退去。


    等到秦嬤嬤將鳴鳳琴取來,屋內便隻有母女二人。


    細看這鳴鳳琴,桐木製,造型端駐渾厚,麵寬而扁,項、腰作連續四弧龍池與鳳沼作三連弧形。池內納音微隆,琴首正麵鑲嵌橢圓形玉雕“翔鳳”為飾。


    漆色斷紋,以木軫,玉雁足,紅木嶽山,月白鈞窯瓷徽等物為琴材配件,龍池上方刻楷書‘鳴鳳’,龍池兩旁刻行書銘文“朝陽即升,巢鳳有聲。朱絲一奏,天下聞名。”四句。


    “好琴!”


    楚芙瑤歎了一聲,上一世,她隻用過此琴一次,便被林玉嬈給毀了,這是秦氏嫁妝中較為重要的一份,也是將來要留給她的。


    輕觸琴弦,楚芙瑤低聲道:


    “母親,芙兒先假意談一曲,您裝作嗬斥,以琴曲警醒兒,屆時我才好真心彈奏。”


    還是那句話,鋒芒太露並非好事,前世的虧,楚芙瑤可不想再受一次。


    秦氏並未說什麽,表情淡淡,她不知女兒為何變得如此猖狂,世家女有傲骨是好事,要是傲氣外露,便成災禍了。


    素手撥琴,七弦微顫,靈動的手法,倒是比先前好的不止一倍,但入耳之音,卻略顯浮躁,秦氏一皺眉,剛想嗬斥,又想起楚芙瑤說的話,忍了下來。


    一曲高山流水,並未得其中精髓,閑適流於表麵,倒顯得太過虛浮。


    “這就是你的水平?”


    秦氏的氣性倒也少了,按楚芙瑤所說,這若是她有所隱藏之後的程度,倒也比先前強上不少。


    “還望母親指教。”


    楚芙瑤低頭,再彈一曲陽春白雪,手法未變,但動作之間的銜接,倒比先前還要巧上許多,萬物知春,和風滌蕩,凜然清潔,雪竹琳琅,其中四意皆被奏出。秦氏閉目,倒也微微點頭,如此琴技,比她也不遑多讓。


    隻是為何,在一日之內能提了如此大的幅度,且曲子裏透著的悲涼,讓她也忍不住心酸。一曲方畢,楚芙瑤倒也沒忘了正經,趕忙道:


    “母親好琴技,女兒自愧不如,不過這畫,定是要學的!”


    說著,她真朝向秦氏跪了下來,貝齒輕咬櫻唇,明明模樣還稚嫩的很,但眼中的堅定卻也不能忽視。


    “罷了罷了,既然你主意已定,他日可別後悔!”


    雖說不明白楚芙瑤因何學畫,但女兒琴技有成,又知曉韜光養晦,秦氏自然是高興的,也便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自當不悔!”


    到最後,秦氏便將鳴鳳琴交給了楚芙瑤,說道:


    “你既欲學畫,琴技也不可荒廢,此琴收著,當個警醒。”


    周圍丫鬟嬤嬤,早就進來了,都以為楚芙瑤真的技藝不通,但因秦氏管教的好,倒也沒有碎嘴的。


    從錦嵐居回到漪瀾園時,青涯捧著鳴鳳琴,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池,剛進了屋子,連口熱茶都未喝上,藍羽便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看著她毛躁的樣子,楚芙瑤皺了皺眉,到底沒說什麽,等到日後再調教也不遲。


    “何事如此驚慌?”


    藍羽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悄悄打量著楚芙瑤,見她沒有訓斥的打算,這才安下心,想著以後定不要這般莽撞,才開口道:


    “侯爺回來了,還帶著表姑奶奶和表小姐。”


    楚芙瑤握杯的手一緊,心道:終於來了。


    “父親回來了,做女兒的哪能不去請安?可是回了錦嵐居?”


    楚恒平日裏應該還不至於失了分寸,再者說,秦婉一被休之人,身份上也不光彩,隻要是有頭腦的人,都知道這樣的女子丟了份兒,不過在楚恒看來,正妻之位不能許,媵的位置總成了吧?


    而秦婉帶來的林玉嬈,自然便因為楚恒的大度,成了永平侯府的長小姐。


    楚芙瑤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眼中的嘲諷藏著極好,正主兒來了,她作為侯府嫡小姐,怎麽著也要幫她們安頓安頓才是。


    剛從錦嵐居趕回來,現在又著急忙慌的回去,好歹楚芙瑤心中有數,料著楚恒便是這幾日回來,才沒有太過吃驚。


    到了錦嵐居,看著一個容貌俊雅的男子端坐於主位之上,著暗紅錦緞紋繡的袍子,頭戴羽冠,眉目生的極好,隻是其中的一絲陰鬱,破壞了整體給人的感覺。


    楚恒身上雖帶著旅途的疲憊,但也沒有風塵仆仆的模樣,想來也是,攜美同遊,豈不快哉?


    “父親,芙兒給您請安。”


    楚芙瑤一福身,低垂著眉眼,少女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分外乖巧,讓一向不喜她的楚恒不由挑眉,覺得女兒乖巧了不少。


    “芙姐兒近來如何?可想爹爹了?”


    大抵是虧心事做的多了,楚恒想要彌補一番,便與親熱楚芙瑤親熱起來,輕拍這女兒的小手,那明眸善睞,看上去倒比玉嬈那孩子生得好。到底是自己親生的,楚恒對楚芙瑤的心,在一開始也沒有偏的太厲害,都是後來那母女兩個出的力。


    見狀,楚芙瑤笑意更濃,開口道:


    “女兒哪能不想爹爹,而且不止女兒想,母親也想的厲害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貴女扶搖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季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季賢並收藏貴女扶搖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