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魅影以南狄國亡國公主的身份在南狄國舊址建立北平王朝,建都騰州,登基稱帝。這南狄國舊址就在北狄境內,也就是說這裏是北狄國霸占的南狄國的土地和城池。北狄國一向強悍,連盛月皇朝也不放在眼裏,白魅影此舉等於打了北狄國一個響亮的耳光,且北狄國還暫無還手之力,令天下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了。


    結束戰爭、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的傳單發到北狄國、西金國和已覆滅的北越國,立刻得到了漠北和塞北百姓的擁護和支持。她登基當日,振臂一呼,就有南狄國的舊臣子民前來投誠,並表明誓死追隨,也有憧憬和平的百姓來歸順。


    建國之前,白魅影和白瀧瑪就秘密控製了以南狄國舊都騰州為中心的十二座城池,又在燕氏一族的幫助下,向塞北滲透。萬事俱備,局麵也在掌控之中,又和南安國、東韓國、東瀛國溝通協商之後,才向天下發出了開國稱帝的消息。


    隨後,白魅影又向東韓國借兵,向與她私交不錯且實力強大的遊牧部落高價雇傭兵馬,向西金國開戰,要奪回南狄國亡國時被西金國侵占的土地城池。


    西金國女皇金鳳凰曾是睿智強勢的君主,隻因最近幾年貪戀聲色犬馬,雄心壯誌慢慢風幹。她登基後排除異己,屠殺西金皇族,致使皇族中有誌有德之才或投靠異邦,或至此消沉,已沒有可用之人了。又因她的三個女兒才智比她相差甚遠,享樂淫歡之心卻勝她一籌。西金國聲勢漸弱,至今已淪為北狄國的附庸了。


    所以,白魅影揀了西金國這個軟柿子,那一捏自是百般銷魂。


    仗未打,北平王朝就發出了優待俘虜的傳單,不管是戰敗投降,還是不戰而降者,根據原有的職位以及在歸順明主中起到的作用,都有銀子拿,有官做。


    交戰三天,西金國兵馬就潰不成軍,投降者十之六七。白魅影拿下了原南狄國被西金國霸占了多年的土地城池,又整編西金國的兵馬,為己所用。隨後,她又向西金國收了利息,攻占了西金國六座城池做了防禦或攻擊的戰線。


    接下來,她又向被北狄國占領的北越國發起攻擊,也以奪回被霸占的土地和城池為目的。因在北越國守衛的都是北狄國的兵馬,統帥主將都由狄武赫親自挑選訓練。白魅影在北越國的仗打得激烈驚險,勝敗持平,也足以鼓舞土氣了。


    白瀧瑪在北越國設有諸多暗線,城池久攻不下,就通過策反、暗殺,北平王朝取得了最終勝利。原南狄國的領土全部收回,還多占了西金國六座城池。


    之後,白魅影並沒有一鼓作氣,向北狄國發起攻擊,而是學狄武赫的戰略戰術,讓兵馬在戰線上修整,白魅影則開始一一落實她的治國之策。


    北狄兵馬大元帥的營帳裏,外麵夜已深,這裏燈火通明,美人妖嬈。


    狄武赫端坐在書桌旁,正查閱信件和奏折,嘴角不時挑起冷酷的笑容。他身材高大,容貌英武,標準的漠北人的身材和長相,隻是眼角不時閃爍狡詐陰狠的目光。他不時挑起眼角瞟一臉媚態的金玲瓏一眼,眼底蕩漾著淫邪的光芒。


    “幫還是不幫?你說句痛快話。”金玲瓏扭動腰肢走近狄武赫。


    “不是幫與不幫的問題,而是你不該來問我,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嗎?你的丈夫是北越國的二皇子,北越亡了國,他消停了幾年。這不白魅影又建立了北平王朝,她是白魅影唯一的兒子,肯定也是北平王朝的太子。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為什麽不出麵阻止他攻打你的國家?卻不遠千裏來向我求援。”


    “喜歡你唄!”金玲瓏美臀一抬,就坐到了書桌上,嫵媚的目光勾向狄武赫。


    狄武赫目露淫光,一把拉過金玲瓏,從她的胸部向下摸索,調情道:“你是不是想我想得饑渴難耐、借送信求援來與我私會?嗬嗬,放心,一會兒我會好好慰勞你。你在西金國男寵肯定不少,是不是他們都尺寸不夠、功夫不到家呀?”


    “我才不苦著自己呢,我不是怕你寂寞嗎?”


    金玲瓏是西金國的二公主,西金國和北越國交好時,兩國和親,她嫁給了北越國的二皇子,也就是白瀧瑪。她同狄武赫通奸,聯手掏空了白氏商會,又謀害白瀧瑪。白瀧瑪躲過追殺,逃到中原,若不是被沈榮華相救,就死於非命了。


    白瀧瑪下落不明,金玲瓏就替他打理白氏相會,把銀子全都賺到了狄武赫手裏。北狄國攻陷了北越國,她就回了西金國,與狄武赫仍不時密會。白魅影建立北平王國,發起對西金國的攻擊,金玲瓏就代表西金國來向狄武赫求援了。


    “你就不怕你丈夫寂寞嗎?你要和他繼續做夫妻才是。”


    金玲瓏冷哼一聲,說:“你別老說他是我丈夫,我和他有名無實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刺激我呢?難道你想我讓和他繼續做夫妻、幫你故伎重演?”


    狄武赫勾起金玲瓏的下巴冷笑,“西金國的金枝玉葉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認為男人都很愚蠢。我讓你跟他做夫妻是為你打算,你還想幫我故伎重演?你當他是傻子嗎?就算他對你動過真情、有過愧疚,白魅影會任由他犯傻嗎?”


    “你明知道白魅影對我百般防備,他也不會原諒我,還打算讓我和他做夫妻?你不是想利用我為你刺探情報、難道還是為我的將來打算嗎?”金玲瓏滿臉幽怨注視狄武赫,心隱隱作痛,她也想不明白自己當時怎麽會愛上這樣的男人。


    “我當然是為你的將來打算,不需要你再為我刺探情報,你也該為自己打算不是。”狄武赫眼底充斥冷漠,一個人沒有利用價值了,他會棄之如敝履。他找女人,尤其是勾引有夫之婦,不是為滿足欲望,而是讓女人為他所有,“把真相告訴他,再灑幾滴眼淚哀求他,哭得梨花帶雨,他曾對你有情,肯定會原諒你。”


    金玲瓏明白狄武赫的意思,知道自己作用不大了,狄武赫想甩掉她。她心裏很難受,但她畢竟生於皇族,自幼見慣了風雨,不會把一切都寫到臉上。


    “洞房花燭夜,他就和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搞到了一起,他欺負我、背叛我在先。我也曾喜歡他,但一想起他和他妹妹赤身相擁而眠,我就惡心得想吐。”金玲瓏知道白瀧瑪和沐川槿做出不堪之事是狄武赫一手設計的,但她仍厭恨至極。”


    “你當夜就委身於我,不是報複他了嗎?你逢人就說沐川槿喜歡他,兩人在你們的洞房之夜做出了不倫之事。你又威逼利誘沐川槿承認一手策劃了此事,也讓他認為沐川槿是主謀,導致他和北越大皇子反目。最毒女人心,你這一招毀他至極,還給了沐川槿一個很大的教訓,讓她一輩子都背負包袱,一箭三雕。”


    金玲瓏咬牙切齒,“誰讓那臭丫頭嘲笑我長得醜,他也不替我說話。”


    “嗬嗬,不隻嘲笑你長得醜,還諷刺你品行不端吧?”狄武赫的眼底充滿嘲弄,“她嘲笑你,隻要不是五十歲笑百步,你就該接受才是。”


    金鳳凰和她的三個女兒都是他的跨下之臣,母女四人因他爭風吃醋。以前看她們還不錯,是因為西金國因力強大,現在西金國向他求援,令他倍感嫌惡。


    狄武赫冷冷一笑,說:“我自恃最善識人,卻沒看透沐川槿這小丫頭,沒想到她居然在盛月皇朝的國土上經商置業,賺了不少銀子,混得風生水起。北越國不是沒有人才,是上位者太無能,和盛月皇朝犯得是通病,可惜了。”


    “哼,你欣賞那個臭丫頭有什麽用?若讓他和臭丫頭知道設計他們做出不堪之事的人是你,他們會怎麽想?會恨不得把你搓骨揚灰吧?”


    “知道又怎麽樣?恨我又怎麽樣?我現在不是白氏商會小小的管事了,我恢複了我的真實身份。再說,他知道是我夥同你掏空了白氏商會,想要他的命,能不知道他對他妹妹做出不倫之事也是我設計的嗎?對,還有你這個幫凶。”


    “我不管,反正我和他現在等同於仇人,我就想要你。”金玲瓏倒在狄武赫懷裏,“我跟他解除婚約,反正也沒夫妻之實,你名正言順娶了我吧!這幾年我的心全在你身上,我幫你做了那麽多事,就算你對我無情,也該給我回報呀!”


    狄武赫推開金玲瓏,“你知道我最佩服的人是誰嗎?是我的恩師沈遜,隻可惜我們師徒這情分不能公諸於世。我一直想娶一個具有沈遜那般性情、智慧和才華的女子,你相差太遠。我睡過的女人不計其數,但娶妻不能將就,你懂嗎?”


    “哼哼!沈遜有八個親孫女,四個外孫女,性情才智象他的絕無僅有,大多數都象他的妻子。他的二孫女不錯,嫁人了,嫁的還是射傷你、一直被你視為對手的人,你沒戲了。倒有幾個還沒嫁人,隻可惜才智悟性一般,你肯定看不上。”


    一個副將匆匆進來,躬身遞上一封密信,“稟主上,那邊給你的信。”


    狄武赫接過信,抖了抖,輕哼說:“出去吧!”


    副將轉身要往外走,被狄武赫攔住了,隨後,他又向金玲瓏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出去。金玲瓏噘起嘴,裝作沒看見,又一臉可憐的嬌媚,眼中媚光勾人。


    “你先出去,我今晚有事要議,求援西金國的事改日再商量。”


    “求援之事可以改日再商量,但我想你刻不容緩,你也多日沒見我,難道就不想我嗎?”金玲瓏柔若無骨的嬌軀貼到狄武赫身上,玉腿在他兩腿間蹭來蹭去。


    “你不是想我,是想男人吧?從西金國到北疆戰線也沒幾日,就這麽寂寞難耐了?”狄武赫一把推開金玲瓏,見她仍不知好歹,想要癡纏於他,就說:“今日偷襲盛月皇朝駐軍的將士很辛苦,把金二公主帶過去陪他們把酒言歡。跟他們說不必顧忌本帥,他們同本帥出生入死,本帥不忍他們遠離愛妻,孤單寂寞。”


    副將猶豫了一下,見狄武赫不是玩笑,忙施禮應聲,叫了幾名親兵進來。金玲瓏怔立當場,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更不願意相信狄武赫會用她慰勞那麽多將士。看到幾名親兵目放淫光朝她走來,她連連後退,高聲尖叫,又苦苦哀求。可狄武赫卻對她的哭叫聲充耳不聞,連眼皮都沒朝她抬一下。


    金玲瓏婚前婚後,哪怕是跟狄武赫濃情甜蜜時,也沒斷過男寵。可參與偷襲的將士至少也有百人,比她們姐妹三個的男寵都不少,讓她一個人“慰勞”他們這麽多人嗎?軍營裏那麽多將士,等待她的後果是什麽,她不用想就知道。


    狄武赫高大英武,乍一看不象一名武者,還帶了幾分斯文之氣,最容易給人留下好印象。可外界傳言他性如豺狼,心狠手辣、冷酷無情,隻看利益,不講人性。以前,金玲瓏不信,為他做了那麽多事,現在她信了,可惜為時已晚。


    她對狄武赫沒有利用價值了,西金國國力漸衰,雖與北狄國是同盟,可以後也是北狄國的累贅。所以,象狄武赫這樣無情且不講道義人性的人會把負累一一清除。她不識時務,還妄想嫁給狄武赫,卻成了他用來開刀的第一人。


    金玲瓏武功不錯,可架不住軍營人多,打鬥了一盞茶的功夫,她敗了。幾個親兵控製了她,又堵住了她的嘴,象拖死狗一樣把她拖走了。


    而狄武赫麵色平靜,不管她如何嗚咽掙紮,始終沒看她一眼。


    “看到了嗎?那個蠢貨竟然提出跟我分疆而治,他算什麽東西?”狄武赫將密信重重摔到桌子上,眼底的光芒幽深森冷,周身散發出來自地獄的森寒。


    “他想怎麽分疆而治?”副將小心翼翼詢問。


    “攻下盛月皇朝的京城之後,以京城為界,往南劃五百裏作為我的疆土,南部歸他所轄。”狄武赫挑嘴冷笑,“他是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就算有朝一日稱王稱帝,他對外也要宣稱自己是靖國公洪家一脈,也不能改姓狄,他有什麽資格跟我提條件?我的父王想要統一天下,從南到北,萬裏疆土,不容分割,這是我父王的遺誌,他居然這時候跟我提出分疆而治?若不是我設計謀劃,讓柱國公海潤父子殞命沙場,他能做上三軍統帥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主上,要不……”副將做了一個刺殺的手勢。


    狄武赫搖頭冷笑,“成大事者就要大腹能容天下人難容之事,即使心裏恨極了,表麵也要笑臉相待,讓人防不勝防,這是我的恩師教導我的。我都能容天下人,還容不下他嗎?何況他現在對我們還有用,就讓他先做做美夢吧!你代我給他回一封信,就說此事以後再議,再隱晦地提示他南劃五百裏太少,要一千裏。”


    “是,主上。”


    幾名副帥軍師進來回稟戰事籌備情況,聽說靖國公洪濤提出與狄武赫分疆而治,共同稱帝,都嗤之以鼻,嘲笑洪濤不知狄武赫想獨霸天下的雄心壯誌。


    “主上,現在北平王朝聲勢威猛,白魅影在北狄國已經占領多年的南狄國的土地上建國。接著又先戰敗了西金,不隻奪回原南狄國的土地,還侵占了西金國六座城池做為戰線。北越國原來占領的南狄國的土地也被奪回去了,我們北狄國還損兵折將。若這樣下去,北狄國在漠北和塞北霸主的地位定會受到衝擊。”


    狄武赫陰陰一笑,問:“我說過要作漠北和塞北的霸主嗎?”


    “主上沒說過,隻是主上的雄心壯誌不容半點質疑和褻瀆。”


    “你聽清楚,你們都聽清楚,我想要的不是漠北和塞北,而是整個天下,我要俯瞰萬裏江山,統治億計臣民,做這天下的霸主,所以——”狄武赫掃視他的手下,笑容高深莫測,“所以,原本屬於南狄國的土地和城池就讓白魅影拿回去。”


    “這……”副帥看了看眾人,試探著問:“主上有何高見?”


    狄武赫拍了拍副帥的肩膀,說:“眾所周知,白魅影善於經營,若把她的經營這道用於治國,不出幾年,北平王朝就會強大起來。但任她再強大,也抵擋不住我的千軍萬馬,北平王朝的財富和國土遲早是我的,白魅影最終還會為我做嫁衣裳。北邊隻要能守住就行,就算守不住,失幾座貧困的城池也不算什麽。


    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是象貓捉老鼠一樣拿下盛月皇朝,比起中原的繁華富庶,漠北和塞北真是太荒涼了。隻要盛月皇朝的領土有半數握到我手上,北邊自然就安定了。跟盛月皇朝不隻征戰,還會有諸多麻煩,還需諸位打起全部精神。”


    “任憑主上差譴吩咐。”


    “明天向盛月皇朝的戰線發起攻擊,都做好準備了嗎?”


    “主上放心,別說我們的五十萬大軍全力攻擊,就是擂鼓助威,搖旗呐喊,盛月皇朝的兵馬就會不攻自退,三天之內,把他們的戰線逼退五百裏易如反掌。”


    “驕兵必敗,不可輕敵。”狄武赫陰冷一笑,說:“給洪濤寫封信,讓他兵敗也裝得象一點,讓人看出他跟我們勾結,會輕視北狄的兵馬,就不好玩了。”


    “是,主上。”


    第二天一早,狄武赫親自帶兵向盛月皇朝的戰線發起攻擊。靖國公洪濤以糧草不足、因柱國公父子戰死而軍心渙散為由,邊戰邊退。午時剛過,北狄國的兵馬就逼近了連成駿設下的第一條防線,這條防線由蕭冶帶兵,早已恭候多時了。


    連成駿和連軒、嶽小虎等人也趕到了,剛做完對這條防線的最後一次檢查。


    狄武赫親帥北狄三十萬大軍向盛月皇朝的北疆戰線發起猛烈攻擊。本以為會有一場惡戰,結果,洪濤任三軍統帥,統領的兵馬卻不戰而退。


    猛攻開始,狄武赫見盛月皇朝的兵馬不再抵抗,也就開始打打停停。一天時間,北狄的後馬攻入了一百多裏,而洪濤統帥的主力軍已撤到了二百裏之外。一些有骨氣和血性的主將不甘心敗退,還被洪濤以不尊統帥之命的罪過處置了。


    大軍不戰而退,洪濤的理由也很充足,剛退出二百裏,就讓他的心腹副將帶奏折進京見駕。糧草供應不足,軍餉拖欠兩月,將士無心再戰,軍中已無可用之人。自去年鎮國公連亙兵敗、撥劍自刎,連成馭等人投敵,到今年柱國公海潤父子戰死,相隔隻有半年,三軍統帥陣亡導致軍心渙散,將士已無抵擋的心氣。


    把這些當作不戰而退的理由,就如同把一塊巨石丟進不算平靜的海裏,頓時激起數層浪。朝野議論紛紛,也把靖國公府及五皇子一派推到浪尖風口。


    狄武赫很清楚,洪濤不戰而退,是想讓他盡快帶兵攻陷盛月皇朝的京城,然後兩人平分天下。他本想再逗盛月皇朝的兵馬玩玩,見洪濤這麽著急,他也就沒戲耍的興趣了。一鼓作氣也好,直搗京城再休息,正好可以令軍心大振。


    於是,第二天,他又揮兵南下,算計著洪濤節節敗退,三天就能兵臨京城。


    沒想到就在距離京城七百裏處,狄武赫親帥的精兵良將卻遇到了強悍的阻擊。這正是連成駿設下的第一道隱秘防線,由蕭冶帶兵防守,連成駿親自坐陣。


    北狄國這支兵馬從無敗績,何況這一仗又由狄武赫親自帶兵。可接連交戰了三天,北狄大軍損兵折將,已大有兵敗如山倒之勢了。又苦戰三天,狄武赫意識到再攻下去,隻會損失更慘重,就下令退兵三十裏,原地待命修整。


    得知這是盛月皇朝的一條隱秘防線,由他的對手連成駿親自坐陣,狄武赫大發雷霆。他派心腹副將帶了他的親筆信去見洪濤,並替他打了洪濤兩個耳光。他責令洪濤七天之內撥除這條防線,否則就將洪濤的身世公布於眾。


    洪濤氣急敗壞,他都秘密準備龍袍了,沒想到有一條防線攔截了北狄的千軍萬馬,也阻攔了他的帝王夢。最令他氣憤的是他作為三軍統帥,竟然不知道有這樣一條防線。要知道有這條隱秘防線,他再著急當皇帝,也不會不戰而退。


    如今,他已經退了,說他無能還好,若他的野心大白於天下,他就死路一條了。這條隱秘防線一定是皇上下旨設的,沒告訴他,說明皇上並不完全信任他。


    目前,需要洪濤應付問題太多,他必須辛苦周旋,保住身家性命和地位。


    “連成駿,你算什麽東西?憑什麽在這裏率軍坐陣?皇上已言明不再啟用你,你私自調兵就是滿門抄斬的死罪,你是不是想招兵買馬造反呢?”洪濤打馬狂奔而來,見到連成駿就破口大罵,三軍統帥風範全無,活象一個潑婦。


    “我算什麽東西?這是一個很深刻的問題,值得討論。”連成駿坐在低很矮的木墩上,仰視洪濤,眼底卻是無盡的蔑視,他笑意吟吟說:“我母親是南狄國的亡國公主,我父親曾是鎮國公世子,因他投敵叛國,還想陷害於我,我一劍把他砍了。用最土最粗的話說我是個雜種,你知道我是什麽東西了吧?我又殺父殺兄,恩怨是非分明,也有人說我是個十惡不赦的惡棍,這一點我比不上洪元帥。”


    和連成駿坐在一起的有不少將士,聽到他的話,都放聲大笑。


    “你……”洪濤恨恨咬牙,“你們也知道我是三軍統帥,我現在就讓你們撤掉這道防線,虎符在此,軍令如山,你們聽還是不聽?”


    “不聽——”數萬喊聲整齊劃一,震得洪濤連連咧嘴。


    “你們不聽本帥之命,竟聽信於一個叛賊,本帥要稟明對上,嚴懲你們。”


    連成駿站起來,走到洪濤馬前,嚇得洪濤連人帶馬後退幾步,“洪濤,你知道我為什麽強調我母親南狄人、我父親是中原人嗎?因為我和你同命相憐,你不會不知道我在說什麽吧?知道你身世的人都該佩服令堂,你說是不是?”


    洪濤瞪大眼睛,驚駭惶恐,他沒想到連成駿竟然知道他的身世。他見連成駿沒帶兵器,又離他很近,就撥佩劍刺去,卻與連成駿手中的短劍撞出了火花。


    “還好你沒殺死我,否則,明天你的身世就會天下皆知。”


    “你、你胡說什麽?你誣陷本帥,是想取代我的位置吧?我告訴你,你別做夢了,皇上不可能再啟用你,這些年,你倚仗大長公主,早讓他恨極了你。”洪濤知道殺不了連成駿,馬上轉換了語氣,到皇上麵前,也可以為自己辯冤。


    連成駿點點頭,“我知道,不管皇上是否啟用我,有一件事我都要做。”


    “什麽事?說不定我能幫你。”洪濤拋出一個滿含威脅人誘餌。


    “我不需要你相助。”連成駿眸光一轉,低聲道:“我做的這件事是奉大長公主的遺命,第一步是將北狄兵馬擋於距離京城七百裏之外。你知道大長公主為什麽不把北狄兵馬擋在三千裏外嗎?這就是第二步,要試探你,確定你的身世。”


    “接下來呢?”洪濤目光陰狠,但他對大長公主有一種本能的畏懼。聽說這道隱秘防線是按大長公主的遺命設立,阻擋北狄兵馬南下隻是目的之一,之二就是探明他的身世。他不由捏了一把冷汗,還好他沒有完全暴露,還可以回旋。


    “大長公主沒跟我說,估計是告訴皇上或謹親王了。”連成駿跟洪濤兜了一個大圈子,設立隱秘防線是他的想法,所設的陣法也是白魅影教他的,跟大長公主不相幹。他言明按大長公主的遺命行事,會讓洪濤更加恐懼、更加難受。


    皇上不啟用他,但對大長公主的遺命還會有所顧忌,不至於對洪濤等人聽之信之。他感念大長公主的恩情,不計較是不是被朝廷信任,也不怕被猜忌。隻要能抵擋北狄兵馬,不危及盛月皇朝的百年基業,也算是報答了大長公主的恩情。


    ……


    在津州送走連成駿和連軒等人,沈榮華和林氏母子並沒有回京城。沈榮華有許多生意上的事要處理,時局動蕩,有些事也該早作準備。林氏想要父母靈前盡孝,想伺候端陽郡主,還要跟林家舊仆敘敘幾十年的離情,她們就在蘆園住下了。


    林氏要把端陽郡主接到籬園居住,盡盡媳婦的孝心,不成想卻被端陽郡主拒絕了。端陽郡主覺得有愧於連軒,更有愧於連成駿,就想在義勇莊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計養活自己。跟他們在一起,她會想起從前,日夜揪心,更不能安渡晚年。


    林楠來信說讓沈榮華盡快把要緊的生意、貴重的財物轉移出京城,以免因盛月皇朝內部混亂而蒙受損失。萬姨娘等人在京城那邊已著手運作,她隻需在津州安頓就行。沐川槿回到了就城,聽到風聲,也開始秘密轉移了自己的財物產業。


    沈榮華本想帶林氏母子去南安國,又不放心遠在北疆防線的連成駿,也想知道朝廷的變數。正猶豫呢,晨哥兒來信了,說是有大事,讓沈榮華和林氏回京城。


    她們收拾妥當,沈榮華幫沐川槿忙碌了一天,又到攬月閹跟六公主,就和沐川槿及林氏母子一起回了京城。她們走時是暮春三月,回來時已是四月芳菲了。


    京城裏,無論是街頭巷尾的普通百姓,還是殿堂樓閣的王公大臣,都在議論北疆的戰事。朝堂之上,皇上和文武百官討論最多的也非漠北的局勢及戰事莫屬。


    回到蒲園,聽說夫子帶晨哥兒幾人遊園賞花去了,林氏有些擔心。沈榮華一邊勸她,一邊指揮下人安置行李物品,剛收拾完畢,晨哥兒就跑回來了。


    “怎麽跑這麽急?出什麽事了?”


    晨哥兒搖頭說:“什麽事也沒有,聽說母親和姐姐、勇兒回來,我趕緊跑回來一見。你們去了這麽多天,可想死我了,我最想勇兒了,他怎麽一回來就睡了?”


    林氏拉他到身邊,幫他整理衣飾,又問他功課的事。沈榮華想問晨哥兒所謂的“大事”,見林氏沒完沒了嘮叨,就找借口出去了,家裏也有好多事要辦呢。


    “姐姐。”晨哥兒很快就追出來找她,“後天殿試,聽夫子說題目是關於北疆戰事的。現在人們都議論紛紛,朝廷的主和派和主戰派又對立了,皇上都沒準譜兒了。今天夫子還跟他的同窗說估計高中者都是主和一派,讀書人都沒氣節了。”


    白魅影在漠北建立了北平王朝,就是暫時沒給狄武赫和北狄國造成壓力,也給牽製他。第一道隱秘防線讓北狄大軍損兵折將,也給了狄武赫迎頭痛擊。形式大好,應趁機收複失地才對,偏偏還有人主和,而主和之人還頗得仁和帝器重。


    無能無為的太平皇帝,一點剛性也沒有。


    沈榮華搖頭一笑,問:“晨哥兒,你主戰還是主和?”


    晨哥兒幹笑道:“夫子說我們年紀還小,別談論國家大事,除非能通過院試。”


    “小滑頭。”沈榮華拍了拍晨哥兒的肩,“你給我寫信說有大事,什麽大事?”


    “四哥跟我們一起讀書,有一次說起科考,他就說要是挑起那件密事,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不知道多少人被牽連。我課間把他叫出去詢問,他說他知道得也不多,是七妹妹告訴他的,還囑咐他不許跟任何人說。第二天,他又跟我說起七妹妹手裏那封密信是科考舞弊的證據,不讓我往外傳,否則他們就會沒命。”


    沈榮華冷哼道:“七妹妹是聰明人,紙包不住火,這封信拿在她手裏,遲早會給他們帶來災禍。她想把這封信轉出去,又舍不得白白出手,她要什麽報酬?”


    “姐姐也是聰明人。”晨哥兒微微搖頭,歎氣道:“七妹妹確實有心機,四哥遠不如他,七妹妹讓姐姐給他們傍身的財物產業,助他們離開沈家,平安度日。”


    “她想要多少?”


    “一萬兩銀子,兩個五百畝以上的莊子,兩間繁華地段的旺鋪。”晨哥兒撓頭一笑,又說:“七妹妹還想讓姐姐給她和四哥做媒,父母不在身邊,還請姐姐替他們張羅婚嫁之事。他哥還說他們知道的秘密不少,肯定有對姐姐有用的。”


    “他們都看上誰了?”


    “四哥沒說他看上誰,隻說七妹妹覺得謹親王府三房的嫡次子不錯。”


    謹親王的第三子就是蕭冶,現在是第一道隱秘防線的主將。他有兩嫡子,嫡長子習武,現跟他在北疆防線禦敵,嫡次子習文,十五歲,今年要參加院試。謹親王府是皇族高門,蕭冶又頗有作為,頗得謹親王器重,能嫁過去確實不錯。


    可是齊大非偶,沈榮瑜年紀不大,身份也很尷尬,攀高的心卻很熾熱。


    沈榮華思慮了一會兒,說:“晨哥兒,幫姐姐做件事。”


    晨哥兒點點頭,問:“是拿到那封密信嗎?”


    “不隻要拿到那封密信,還要說服他們關鍵時刻能為我所用,至少要讓他們敢於向世人說明密信的來路。”沈榮華停頓片刻,又說:“分家時,父親隻拿到了五千兩銀子,他分到的莊子鋪子都被老太太霸占了,說是留著給萬姨娘母子幾人做生計之用。他明麵上分到的產業和三叔差不多,老太太又為他爭取並貼補了他不少產業,至少有六間鋪子,四個莊子。七妹妹知道父親的莊子鋪子不可能歸他們了,才跟我要產業銀兩,她是個有算計的,現在就想為自己爭取傍身之本。”


    “聽四哥說老太太天天罵他們,還罵萬姨娘和沈貴人,比罵姐姐都難聽。”


    “萬姨娘總鼓動老太太罵我,她死了,清淨了,報應在她的兒女身上也一樣。”


    “姐姐想怎麽做?”


    沈榮華輕哼一聲,說:“幫他們跟老太太,確切地說是沈慷要回父親的鋪子莊子。這十間鋪子莊子至少能值一萬五千兩銀子,經營得好,一看至少能有三千兩的出息。這些產業和出息我一文不要,全給他們。若按嫡庶分產業,我能分到一半,這就等於給了他們五間鋪子莊子,比他們想要的還多一間。


    另外,產業要回來之後,我找人替他們經營,每年能多賺兩千兩銀子,五年就能掙回一萬兩。五年之後,四弟再娶親,七妹再嫁人,都不晚,這些錢足以把他們的婚事辦得風光體麵。何況這些產業十年、二十年乃至他們老死都屬於他們的後人。七妹妹是聰明人,她一定能算得明白哪個更合適,也知道誰靠得住。”


    “姐姐放心,我雖然不懂經營,也一定能把話帶到。”


    “還有,你告訴四弟,父親母親明年春上就要回京,他們的親事應由父母做主張羅,我充其量是幫忙。最好勸勸七妹妹別肖想謹親王府,皇族高門的日子沒普通人家踏實。自己有銀錢產業,找一個厚道可靠的男人過富足日子最太平。”


    “我記住了,姐姐,我明天就跟四弟說。”


    門口傳來一聲歎息,看到是林氏站在門口,已淚流滿麵,沈榮華搖搖頭,什麽也沒說。林氏不精明,也不傻,若當時她能左右自己的婚姻,也不會嫁到沈家。


    晨哥兒知道林氏想起傷心事,上前勸慰,正好勇兒醒了,他們又一起去看了。


    安靜下來,沈榮華拿來紙筆,把近期要做的、該做的事一一列明,又和衣躺在大炕上靜靜思索。沈榮瑜手裏那封密信能有多大價值,他們兄妹知道的秘事能對她有什麽好處,她暫時不敢估量。又要跟沈家人鬥智鬥勇了,她感覺很興奮。


    第二天,沈榮華還沒起床,沐川槿和端寧公主就來看她了。


    沐川槿回了一趟漠北,雖然沒救出她的父親兄長,甚至連一麵都沒見到,但她收獲不小。她找到白魅影,請求和解原諒,白魅影是長輩,恨她的生母,卻明言不會跟她計較,還歡迎她到北平王朝置業經營。她跟白瀧瑪硬著頭皮說開了他們兄妹之間的不倫之事,表明自己不計較,白瀧瑪沒說什麽,但尷尬在所難免。


    端寧公主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精神也不太好,想一心禮佛,又敬不下心。林楠拒絕了盛月皇朝的和親美意,她鬆了一口氣,可白魅影在漠北建國稱帝又對她是一個打擊。她認為林楠與白魅影相配,把白魅影想成她最強大的情敵了。


    她是性子倔強且認一的人,不聽別人的勸告,隻沉淪在自己的心思中。仁和帝現在焦頭爛額,吳太後忙於後宮爭鬥,她這兩個最親的人都對她置之不理。因為林楠,她跟沈榮華之間的交結也在減少,隻是跟沐川槿還能說心裏話。


    “我有一件比較重要的事要跟你說。”端寧公主瞄了沐川槿一眼。


    沐川槿搖搖頭,無奈長歎一聲,轉身出去,表明自己回避這件事。


    “為什麽讓沐公主回避?”


    “關於她的事,不好意思唄。”


    沈榮華很納悶,忙問:“什麽事?”


    “昨天我去了謹親王府,謹親王妃跟我說她看沐公主不錯。蕭彤下個月就出孝了,也到了娶親的年紀,她想把沐公主說給蕭彤,讓我先遞個話兒。”


    “沐公主不願意?”


    “要是我,我也不願意。”端寧公主輕哼冷笑,“蕭彤模樣、才學、品性都不錯,隻是被裕郡王的先王妃做下的糊塗事影響了名聲,世子之位肯定沒戲了。他在西山守完三年孝,外麵的天早就變了,想在做出一番事業會很難。”


    謹親王妃看上沐川槿很正常,沈榮華也覺得沐川槿很不錯,可要把她說給蕭彤確實不合適。沐川槿是和親公主,原定要嫁給六皇子做正妃,因北越亡國,朝廷就悔了婚。蕭彤也是皇族中人,沐川槿若退而求其次嫁給他,好說不好聽。


    “婚姻之事不是單純的配與不配,他們自己覺得合適才最重要。如果沐公主不願意,誰也不能勉強她,你就和謹親王妃實話實說,她不會責難你。”


    端寧公主點點頭,沉默了半晌,說:“你舅舅可能要來京城。”


    “我沒接到消息,他因何事而來?”


    “南安國要買下與多羅國之間隸屬於盛月皇朝的六座島嶼他為談這件事而來。在國書上,他說得很明白,朝廷如果賣,就請開價,若不賣,南安國原來供給給盛月皇朝的錢糧就要連本帶利償還。六座島嶼是盛月皇朝的領土,他也知道盛月皇朝處於危急關頭,卻挑這個時候來逼迫,令朝堂上下很氣憤。以前我覺得林楠是一個儒雅斯文的謙謙君子,現在看他是一個趁人之危的真小人。”


    沈榮華冷哼道:“我和你是好朋友,即便兩人之間有些不得已的誤會,畢竟也相交一場。如果你殺了我父親,隱瞞了這麽多年,我知道了真相,你認為我該怎麽做?現在,他想出錢買那六座島嶼,其實就是想與皇上把許多事情談開。若他直接霸占了,朝廷敢跟開戰嗎?有實力開戰嗎?那六座島嶼是盛月皇朝的領土,漠北和塞北那幾千裏的土地、幾十座城池郡鎮就不是盛月皇朝的領土嗎?”


    端寧公主的想法說法與皇上及某些不明事理、別有用心的王公勳貴、文武官員一樣。在他們看來,南安國既然和盛月皇朝建交,林楠就是他們的朋友,在他們有困難的時候,就要無條件幫助他們。哪怕有一點條件、或是說錯一句話、做錯一點事令他們不滿,那麽林楠就是趁火打劫,就是小人行徑。


    而北狄國沒有同盛月皇朝建交,狄武赫就不是他們的朋友。他率幾十萬鐵騎搶奪盛月皇朝的國土城池,屠殺民眾,搶奪財物、淫暴婦女等等。他們敢怒不敢言,認為這都是敵人會做的事,理所當然,逼到無路可退,就嚷嚷著屈辱議和。


    這種人懼怕的是敵人,不以屈服為恥,踐踏的是朋友,以友情要挾為榮。


    沈榮華冷笑道:“現在朝堂上一定有好多人非議我舅舅,認為他不顧友情道義,做出小人之事。早知今日,當初還不如不給朝廷提供錢糧呢,真是好人難做。”


    好人就要永遠好下去,一言不慎,就會被諷刺謾罵。殺人放火的強盜早已嚇破了那些人的膽,隻要他偶爾露出笑臉,就會被認為是無限的仁慈。


    “你是不是認為你舅舅很厚道?所作所為值得稱讚?是正人君子呀?”端寧公主麵露不悅,因與林楠的事,她徒增了許多麻煩,對林楠愛恨交織。


    “若換成白島主,她會直接占領了那六座島嶼,反正朝廷也鞭長莫及。朝廷在塞北失去了那麽多土地,皇上看似並不在乎,為什麽非揪著這六座島嶼不放?”


    “我不想跟你說話了,沒意思。”端寧公主起身便走了。


    沈榮華微微搖頭,她理解端寧公主此時的心情,不會計較。她希望端寧公主隻是在釋放一個信號,而不是真的被那些人同化,畢竟她把端寧公主當朋友。


    “出什麽事了?”沐川槿進來,悄悄指了指門外。


    “口舌之爭。”沈榮華把她和端寧公主的爭端和沐川槿說了一遍。


    沐川槿拍了拍沈榮華的肩膀,以示安慰,“她現在心情很糟糕,有些事情確實讓她很難受。想靜心靜不下來,總會跟自己最好的朋友發泄,誰都一樣。”


    沈榮華點頭輕歎,又問:“你認為我舅舅是什麽樣的人?”


    “真小人。”


    “那狄武赫算什麽人?”


    “他不是人,是豺狼虎豹,真小人是人,這就是他們的區別。”


    “有些人不把人當人看,分不清好人與壞人,卻對豺狼虎豹格外敬畏。”


    沐川槿輕聲長歎,“奴性,不改正,國必亡,我父皇曾經就是這樣的人。”


    “替我勸勸端寧公主,我現在說話她聽不進去,她也隻有你這個朋友了。”


    送走沐川槿和端寧公主,沈榮華就去找水姨娘了,順便看看初霜。


    水姨娘得知林氏回來,還找到了終身依靠之人,又有了兒子,很高興,也很羨慕。她不會再有孩子,但她對林氏已說不上恨,過了這些年,恩怨也淡了。她不讓沈榮華再叫她娘,怕林氏不高興,而沈榮華卻堅持叫一聲娘,便是一世娘。


    林楠確實要來京城,代表南安國與盛月皇朝談判隻是原因之一,之二是他想跟仁和帝了結恩怨。南安國的臣子都不讓他來,怕有危險,他卻毫不在乎。


    若仁和帝敢用一些陰暗手段謀害林楠,盛月皇朝的百年基業也該坍塌了。


    沈榮華跟水姨娘一見麵就有說不完的話,時近正午,陸幽回來了,才打斷兩個人。陸幽臉色很不好,見到沈榮華,才勉強擠出幾絲笑容。


    “陸叔叔,你遇到煩心事了?”


    “他……”


    “我自己說。”陸幽打斷水姨娘的話,很鄭重地對沈榮華說:“我要和成駿一起去北疆戰場,她不讓我去,天天給我講一堆理由,煩都煩死了。”


    “陸叔叔,你真不如成駿聰明,隻要你想,總能做到,路在你腳下,你……”


    水姨娘怕沈榮華把陸幽教壞了,趕緊推了她一把,不理會陸幽,催著她一起去找初霜。陸幽受到鼓舞,臉龐的暗淡很快消逝,眸子也有了躍動的光彩。


    陸幽確實被沈榮華教壞了,他當晚就偷偷去了北疆,氣得水姨娘跳腳發怒。


    初霜正收拾行李,準備明天殿試一結束,不管成績怎麽樣,都馬上回西南省去。因為怕仁和帝強塞一個公主進來,方逸都想放棄殿試了。初霜要照顧方逸的情緒,勸慰他寬心,自己卻獨自承擔諸多憂慮,這些天憔悴了很多。


    前世,初霜嫁給了神威將軍,憑自己的精明純善被封一品端儀夫人。若這一世初霜無所成,沈榮華會很愧疚,因為是她誤了初霜,確切地說因為她的重生。


    水姨娘皺眉道:“端淑公主為什麽非要從這一屆的殿試前三甲中挑駙馬?”


    “說是從殿試前三甲裏挑,其實她看中了方逸。”初霜直言不諱。


    沈榮華輕哼冷笑,“她知道初霜是我的朋友,也知道初霜是方逸的妻子,她看中方逸,就是想折騰初霜,說明了就是挑釁我。杜昶和葉磊都是五皇子一派的人,不需要她下嫁籠絡。杜昶和葉磊都是有心計的人,他們兩人已聯手,也想除掉方逸這個競爭對手。而方逸和二皇子走得近,這也是他們趁二皇子在西南出的陰招。若方逸拒婚,就是欺君之罪,他不向二皇子求援,二皇子也會被牽連。”


    “真是夠狠毒,這些人處處充滿算計。”


    初霜哽咽哀歎,“姑娘,我……”


    沈榮華攬住初霜的肩膀,輕聲安慰,“放心,我會幫你,不會讓他們得逞。”


    水姨娘感念沈榮華的熱心,問:“你想怎麽做?需要我幫忙嗎?”


    “我想先吃飯,邊吃邊說,還有半天的時間,我們再商量對策不遲。現在主要是穩定方逸的情緒,別因為怕公主下嫁,就不想參加殿試,或故意考不好。”


    沈榮華和初霜及水姨娘說了很多話,也商量好了對策,但不能主動出擊。日影西移,沈榮華才坐上回蒲園的馬車,路上聽到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四皇子因勸仁和帝把那六座島嶼劃給南安國,穩住林楠,拿到用以支撐北疆戰事的錢糧而遭到了五皇子一派強勢攻擊。仁和帝震怒,大罵四皇子等人有不軌之心,下旨消去四皇子的王爵,將他和家人囚禁到西山寺,連顧皇後都被禁足了。


    在前朝,有沈閣老布下的人脈網,五皇子一派勢力龐大。在後宮,沈賢妃為了利益和靳蓮勾結成奸,又和吳太後結盟,孤立了顧皇後。四皇子敗了,顧皇後所出的七皇子從小嬌生慣養,根本扶不起來,他們這一派被打敗了。


    三皇子是散漫之人,也不被仁和帝看重,他就上書稱病,帶妻妾子女到城外的莊子養病去了。六皇子是有名的書呆子,被他的母妃鼓動,也歸到了五皇子一派。八皇子隻有十二歲,以下的皇子年紀更小,就更不成事了。


    現在,朝堂已唯五皇子獨尊了。


    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就是洪濤回京了,隻帶著百餘名親兵。三軍統帥擅自離營,無詔回京,隻為告狀,他要告的人第一個就是連成駿。


    明天是殿試的日子,洪濤回來告狀了,四皇子被貶了,熱鬧一重接一重。


    沈榮華的馬車剛進到蒲園,就被匆匆趕來的蛇影攔住了。蛇影剛從第一道隱秘防線的現場回來,奉連成駿之命來給沈榮華送信。沈榮華接過厚厚的信封,心情非常沉重,也很激動。她打開信封,看到裏麵除了一封向她報平安的信,還有四封信用石蠟封口,分別是給謹親王、裕郡王、俞閣老和順天府張府尹的。


    “跟我去送信。”沈榮華讓蛇影代替車夫,先送到去了謹親王府。


    明天很關鍵,這幾封信必須盡快送出,還要讓他們有準備的時間。去送信並不是把信送出去了事,還要讓蛇影跟他們說明戰場上的情況。信送得很順利,耗時也不短,等他們再回到蒲園,已是亥時初刻了,沈榮華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她讓蛇影跟他一起吃飯,順便問問戰場上的情況。一頓飯吃完,她想詳細了解了北邊的現狀,心情更加沉重,但沒被事態困擾,反而鬥誌欲加昂揚了。


    吃完飯,她回到臥房,想休息一會兒,晨哥兒就來找她了。


    “姐姐,今天四哥來上課,我把昨天姐姐跟我說的話都講給他聽了。他下學就回了那邊,下午上課把七妹妹和他四個表兄妹都帶過來了,他們要見姐姐。呆了一個多時辰,見姐姐一直沒回來,七妹妹跟我說了一會兒話,就回去了。”


    “說了什麽?”


    “七妹妹說她相信姐姐,聽姐姐的話,明天就把密信給姐姐,條件是讓姐姐先給她一千兩銀子,給她一座小院子,能住下幾個人就行。”


    “給她,明天讓他們過來。”


    晨哥兒怔了一下,說:“姐姐沒看到密信,就答應給他們銀子和宅子,不怕被七妹妹騙嗎?以前沒覺得,現在看七妹妹渾身都是心眼兒,我都怵她了。”


    沈榮華輕歎一聲,說:“萬姨娘死了,沈榮瑤死了,父親是個不管事的,又遠在西南。一向疼愛他們的老太太現在天天打罵他們,那座大宅子裏,除了真月鄉君,沒人把他們當人看了。他們要是再不長大,就廢了,死都死得低賤卑微。”


    就象前世的她,活著淒涼無助,死也卑微至極。剩下一具臭皮囊,扔到亂葬崗都怕浪費人力和地方,做花肥多好,不能白讓她吃飯,還讓她滋養了花木。


    “唉!別說跟姐姐比,就是跟七妹妹、四哥、五哥和八弟比,我都是沒心沒肺的人。”晨哥兒還象小時候一樣扯著沈榮華的衣袖,臉上流露出自嘲的笑容。


    沈榮華拍了拍晨哥兒的肩膀,笑著說:“命,沒心沒肺的人命都好。”


    送走晨哥兒,沈榮華泡了一個熱水澡,舒舒服服躺到大床上,準備睡覺。她身體疲累綿軟,心裏裝著許多事,越想越精神,直到夜深,才迷糊睡去。


    天剛蒙蒙泛亮,就有人來砸蒲園的大門,是端寧公主派來的。來人說昨天洪濤回來,就進宮見駕了,他參了蕭冶一本,說了連成駿許多壞話,氣得仁和帝暴跳如雷。亥時初刻,仁和帝又宣五皇子及其一派的幾位要員進宮,密議了一個晚上,商議的內容對連成駿很不利,端寧公主讓沈榮華早做準備。


    “稟芳華縣主,後天是蓮妃的生日,因前方戰事,蓮妃婉拒了皇上要給她做壽的美意。但得知這一消息,爭相送禮的人很多,公主問你是不是要給她送禮?”


    “我再想想,晚些時候答複你們公主。”


    送走端寧公主派來的人,沈榮華想睡回籠覺,她躺在床上,卻無睡意。她思慮了一會兒,就起床收拾,讓人把蛇影叫到書房。她給連成駿寫了一封信,又跟蛇影講了京城的情況,說了自己的計劃,讓蛇影立即動身,給連成駿送信傳話。


    她在書房裏挪步,主要想靳蓮的事。這些日子,連成駿在宮中的暗線也有不少關於靳蓮的消息送出來,沈榮華仔細篩選,有價值的消息並不多。


    端陽郡主偶然看到靳蓮的畫像,說靳蓮長得象連成駿的生母。沈榮華仔細回想靳蓮的相貌神態,確實覺得她跟白魅影、連成駿容貌神態真有幾分相似。


    這絕非偶然。或許這是一張大網,早已拉開了,正向他們伸出魔爪。


    沈榮華把這個秘密藏在心裏,除了水姨娘,連成駿都不知道。她需要水姨娘幫忙,借助燕氏一族的勢力和南安國的暗線來查靳蓮的身世,總會有新發現。


    她尋思片刻,拿起筆,又給靳蓮畫了一副畫像。隨後,她又畫了白魅影和連成駿,又按她想像中的相貌神態畫出了連成駿的生母。幾副畫像著色完畢,她又在白魅影、連成駿及其生母的畫像上寫了他們的名字,把他們簡單的身世經曆也寫在了畫像上。唯獨靳蓮那張畫像上隻有“蓮妃”二字,其它都空著。


    “回姑娘,七姑娘來了,要見你。”


    “她這麽早?我好像還沒吃早飯呢。”


    “早?都巳時正刻了,姑娘終於想起自己還沒吃早飯了,奴婢還以為姑娘與畫中人一樣不食人間煙火了呢。”雁鳴趕緊吩咐人去給沈榮華拿早飯。


    沈榮華伸了個懶腰,吩咐道:“雁鳴,你去拿一千兩銀子,二十兩一錠,要足銀。你再讓管事到鋪子找一個最好的裝裱將,讓他帶工具過來,我要裱畫。還有,你讓小丫頭把七姑娘帶到我院子裏的花廳,等我吃完早飯,跟她說話。”


    “是,姑娘。”


    把這幾幅人物畫當成給靳蓮過壽的禮物送進宮去,靳蓮看到之後,肯定會有反映。即使靳蓮全身上下都是陰謀,或者她隻是別人手裏的一把刀,但她對自己的身世不會無動於衷。根據她的反映,仔細查探,肯定能收獲一些有價值的消息。


    吃完早飯,她讓丫頭端著銀子跟她一起回了院子,要跟那渾身都是心眼兒的沈榮瑜密談一番。沈榮瑜心眼兒再多她也不怕,因為她無害人之心,而是各取所需。若沈榮瑜能為她所用且有用,她花點銀子、費些心思都不算什麽。


    出乎她的意料,沈榮瑜給她的密信價值太大,大到都令她惶恐不安了。


    這封密信是沈賢妃寫給萬姨娘的,信的內容是關於科考的,寫信的日期是四年前的七月,那時候沈閣老還在世。沈賢妃在信裏讓萬姨娘替她做一件事,具體是什麽事,上麵沒寫,萬姨娘一定知道。若這件事做成,沈賢妃保證萬姨娘的弟弟萬永瑋高中,就算進不了前三甲,也能金榜提名,再給萬永瑋謀一份肥差。


    萬永瑋到死連個秀才都沒混上,這樣的人沈賢妃就敢保他金榜提名,口氣也太大了。大概是怕萬姨娘不信,而沈賢妃又急需萬姨娘幫她,她就把如何操作這件事寫得很清楚,還提出了四個官員的名字,聲明他們都是沈閣老的心腹故交。


    這四名官員沈榮華隻認識一個,其他三個隻是聽說名字。她認識的那位就是幾年前被她靠禦狀扳倒的朱閣老,另外三位分別是禮部尚書周大人,華南省總督鄭大人,還有國子監祭酒陳大人。除了陳大人,其他兩個都位極人臣,他們都是沈閣老提拔的。明麵上,他們都以純臣自居,其實都是五皇子一派的中堅力量。


    科考是普通學子晉身的階梯,十年寒窗,隻要高中,就能改變命運,光宗耀祖。就因為關係到諸多學子的利益,科考舞弊是學子們最痛恨的事,一經發現必嚴查。考場作弊還不如買官鬻爵來得磊落,也一向被衛道士所不容。


    “七妹妹,我想問你幾件事。”


    沈榮瑜看了看那一堆白晃晃的銀錠,點頭道:“隻要我知道,就不隱瞞。”


    沈榮華笑了笑,問:“你為什麽要一千兩銀子?”


    “我……”沈榮瑜以為沈榮華會問那封密信的事,沒想到沈榮華問的是她個人的事,“我的四表兄妹被大哥哥,不,是沈謙昊逼著簽了賣身契,他說他們既然要靠沈家養活,不如賣身不奴。簽賣身契時一文銀子也沒給,我找他要賣身契,他卻說讓我替他們贖身,要八百兩銀子。府裏沒了我和四哥的月銀,多餘的二百兩,我們也要花用。現在府裏是四太太當家,她心最黑,往死裏治我們。我還想跟二姐姐借一座小宅子,為他們贖身之後,就讓他們搬過去,自己過日子。”


    沈榮華點點頭,又問:“我讓晨哥兒帶給我的話,你都仔細想了沒有?”


    沈榮瑜比晨哥兒小幾個月,還不滿十二歲,沒了萬姨娘和沈榮瑤,她就成了他們這些人的當家人。即使是趕鴨子上架,也說明她有威信和能力,將來也是個能成事的。她心機很深,也有手段,受點磨難挫折對她也有好處。


    “我想過了,二姐姐說得對,是我不切實際,心太高了,沒的害了自己。”


    “你能明白就好。”沈榮華想了想,說:“給你的表兄妹贖身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一文銀子也不用給,這一千兩銀子你們拿去用。你的表兄妹最大的也不過十五歲,他們年紀不大,在京城花費太高不說,還容易學壞,被人欺負。與其讓他們住在京城,不如給他們一座莊子自己經營,也省得你為他們操心。”


    “好是好,我就怕他們不適應。”


    “出身不高、父母雙亡、親人失散、身無餘財的孩子有什麽不適應的?你現在事事為他們打算,以後還要照顧他們一輩子嗎?你成家嫁人怎麽辦?”


    沈榮瑜點點頭,“我去跟他們說說,二姐姐還有話要問我嗎?”


    沈榮華微微一笑,轉頭對山竹說:“跟真月鄉君說說沈謙昊逼萬家幾個表兄妹簽賣身契的事,要去順天府衙門找大老爺,說明情況,問他管不管。他要是敢有半點含糊,你就說我會帶萬家四個表兄妹到衙門告狀,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沈謙昊都這麽大了,還沒說上親事,大老爺能不擔心他的名聲壞嗎?”


    “是,姑娘。”


    沈榮瑜心裏有了底,長舒一口氣,誇讚道:“二姐姐真是厲害。”


    沈榮華輕哼一聲,揚了揚手中的信,“沈賢妃讓萬姨娘給她做作什麽事?”


    “我聽四姐姐說就是陷害母親的事,我姨娘也是……”沈榮瑜是一個聰明且知道低頭的人,她現在稱林氏為母親,也就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我姨娘本打算等我舅舅中了秀才再謀劃這件事,是賢妃娘娘等不及了,祖父兩個月後又死了。”


    萬姨娘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她跟沈賢妃做了太多的交易,知道沈賢妃的品性。她留下這封信是想為萬永瑋謀前途,沒想到卻幫上了沈榮華。


    “知道了。”沈榮華停頓片刻,又說:“你回去替你的表兄妹準備吧!他們離開沈家正常,但你和四弟不能離開,就住二房的房子,那是你們的家。”


    “我明白。”


    送走沈榮瑜,沈榮華收好那封密信,又去外書房看裝裱匠裱畫。感覺自己理清了頭緒,她心裏就放鬆了,就感覺渾身疲憊,睡意也襲來了。她回到臥房休息補覺,一覺睡到午後,還是被丫頭急急慌慌叫醒的。


    方逸在殿試時主張與北狄一戰到底觸怒了仁和帝,從金殿上被直接關入了大牢。初霜知道之後,哭告無門,就同水姨娘一起來找沈榮華了。


    沈榮華聽初霜講述了經過,笑了,也為方逸的篤直率真感歎。朝野上下都知道仁和帝傾向於主和派,被洪濤和五皇子遊說吹捧,就主張跟北狄講和。方逸非揭仁和帝的逆鱗,被關進大牢還是輕的,要是被一刀哢嚓了,不冤透才怪。


    水姨娘問沈榮華,“你是不是有主意了?唉!我們先前的計策用不上了。”


    當然用不上了。


    她們的計策都是圍繞著怎麽阻止端淑公主看中方逸、怎麽拒絕仁和帝指婚展開的,沒想到方逸會因主戰而被抓。不向北狄國求和是每一個有血性的盛月皇朝子民的心願,方逸也不過是表達了那部分人的心聲,順便阻止了仁和帝指婚。


    “主意是有,不過,還要讓方逸在牢裏呆一段時間。”沈榮華衝初霜投去安慰的眼神,“皇上隻把方逸關入大牢,又沒說他犯了什麽罪,怎麽判他的罪,他暫時無大礙。我找到了一些證據,但我們人微言輕,需要一個有聲望身份的人來主持局麵。謹親王和裕郡王都被皇上疏遠冷落了,找誰,我一時還沒想好。”


    “找璃王殿下。”初霜趕緊推出了二皇子。


    “璃王殿下遠在西南省,給他送信過去,他得到消息立即趕過來,一路平安順遂也需要半個多月。”沈榮華前天給沈愷寫了信,順便也給二皇子這個朋友寫了一封信,昨天就讓人送走了,可那封信裏並沒有提到科考之事。


    水姨娘想了想,說:“還是給璃王殿下寫封信,我找人盡快送到西南省。”


    初霜自視身份低微,不敢給二皇子寫信,這事就要沈榮華來做。沈榮華給沈愷和江陽縣主各寫了一封,主要說的是家事,又給二皇子寫了信,把朝堂的形勢和漠北局麵都寫清楚了。水姨娘趕緊找人連夜出城,晝夜兼程,把信盡快送過去。


    方逸作為學子中的佼佼者,滿腹才華,竟然因主戰在殿試時鋃鐺入獄。這就表明了仁和帝要與北狄講和的決心,也給了主戰派一個莫大的打擊。


    主戰派裏的中心人物謹親王病倒了,被主和派氣的。裕郡王被調到禮部,負責皇族中人娶妃納側下嫁之事,早已大權旁落。文武百官有少一半主戰,都被降職訓斥,有的甚至被打壓入獄,臣子中最強硬的主戰派都消停了。


    就在方逸下獄的第四天,仁和帝在早朝上摒棄一切反對的聲音,頒下兩份聖旨,又給北狄國發了一份求和的國書。第一份聖旨是給蕭冶的,責令他撤除第一道隱秘防線,馬上帶兵返京,兵馬歸入北郊大營,而他要吏部述職。


    第二份聖旨是給連成駿,仁和帝在聖旨上又一次闡明永不啟用他。還說若不是看大長公主的情麵,他私自指揮兵馬就是死罪,連家人也一並獲罪。


    連成駿看透了,也不那麽氣憤了,他沒回京,隻給沈榮華寫了一封信,就帶連軒和嶽小虎等人去了北平王朝。他滿心鬱結,需要白魅影開解他,也需要一個馳騁疆場、縱情廝殺的機會。隻是離開沈榮華和他的家,他滿心不舍。


    聖旨和謹親王的親筆信一起送到了蕭冶手裏,他接到聖旨,就罵娘痛哭,看到謹親王的信就平靜了。他給小韓將軍寫了一封血書,又親自指揮將士毀掉辛苦設置的陣法。之後,他又下令所有將士原地修整三天,他需要在這裏平複心痛。


    就在蕭冶撤掉防線的第二天,狄武赫親自率領五萬騎兵長驅直入,僅一天時間,就又占領了盛月皇朝三百裏的土地,離盛月皇朝京城隻有五百裏了。若不是蕭冶用陣法保護了他的兩萬兵馬,那些忠心為國的將士將被他們泄憤屠殺。


    北狄兵馬所過之處,百姓被殺,家園被毀,財物糧食被搶劫一空。這三百裏的土地上血流成河、屍集如山,茫茫原野,死氣沉沉。


    撤掉第一道隱秘防線是朝廷的誠意,而這民不聊生的慘像正是誠意的後果。


    聽說五百裏處還有一道隱秘防線,狄武赫恨得咬牙切齒,不敢強攻,嗬令兵馬原地休息。緊接著,他又調三十萬兵馬在第一道防線處安營紮寨,聽候號令。


    洪濤的意思是讓他在這裏等待盛月皇朝求和,這不過是用來麻痹仁和帝等人的詭計。等把糧草籌集充足,積聚了力量和士氣,洪濤會再勸仁和帝撤掉第二道隱秘防線。隻要第二道防線移除,北狄兵馬拿下京城,攻入中原,易如反掌。


    得知仁和帝下時撤掉了第一道防線,小韓將軍及心腹將士跪地撫土大哭。有將士氣憤之下就賭氣要撤掉他們守衛的第二道防線,被小韓將軍聲淚俱下,連說帶罵折騰了一場。不管朝廷為什麽撤第一道防線,第二道無論如何也要守住。


    北狄國的幾十萬兵馬距離京城還有五百裏,而且都是精兵強將。這幾年跟北狄交戰,盛月皇朝的兵馬連傷被俘無數,現在連巡城衛和禦林軍都加上,也不足二十萬。從臨近省份調兵,定能集聚威武之師,可皇上主和,不盲從的臣子倍受打壓。朝中實力最大的五皇子一派都主和,其他人也隻能少數服從多數了。


    這幾天,沈榮華很忙,連成駿去找白魅影了,她也隻能用忙碌打發寂寞。沈謙昊交出了萬家四兄妹的賣身契,還被狠打了一頓,一文銀子也沒撈到,臭名卻人盡皆知。沈榮華又安排管事把萬家四兄妹帶到莊子上安頓好,完成了與沈榮瑜的交易。沈謙景和沈榮瑜在沈家的處境更加艱難,對沈榮華更是言聽計從了。


    給靳蓮的畫送出去好幾天了,靳蓮沒給她反饋,連一點暗示都沒有。聽宮裏的暗線說,靳蓮讓把人們送的禮物都堆進庫房,直接上鎖,連禮單她都沒一眼。


    沈榮華手頭上的事告一段落,正當她琢磨如何走穩下一步時,林楠來了。


    “有的人穿上龍袍都不象太子,我舅舅別說一身布衣,就是這袍子上下打滿補丁,這一看也是皇帝。”沈榮華扯著林楠的衣袖,恭維奉承之詞接連不斷。


    “有什麽事需要舅舅幫忙。”林楠非常淡定,成堆的好話好像跟他無關一樣。


    我是這樣的人嗎?沈榮華很想鄭重其事問林楠,可因為底氣不足,隻好默默表達自己的不滿。說實話,她今天還真沒事求林楠,但不代表明天沒有。


    沐川槿說林楠是真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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