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休息了一會兒,沈賢妃去沈家別苑的溫泉池看五皇子和王統領。


    五皇子傷口正在愈合,身體恢複得不錯,氣色也不錯,隻是心情很差,精神狀態很糟糕。逢人見人就發誓要把具家聖女碎屍萬段,沒人理他,他就自己嘟囔咒罵,好像瘋子一樣。伺候的下人都不敢接他的話,隻怕被他喪失理智般打罵。


    王統領則是自醒過來就一句話也不說,把自己泡在溫泉裏,使勁搓洗渾身上下,洗完擦幹,抹上香粉,過不了一柱香的時間,就又去洗了。從糞坑裏上來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反複浸泡、搓洗、擦幹、抹粉多少次了,還覺得自己不幹淨。


    沈賢妃跟五皇子說了很多話,若口婆心,漸漸消除了兒子的心結。五皇子不再喋喋不休胡說,慢慢平靜下來了,沈賢妃才鬆了一口氣。她想去看王統領,聽說王統領又下水搓洗去了,她皺眉輕歎一聲,隻讓下人帶去了幾句寬慰的話。


    日影西移,她才回到沈家,聽說仁和帝和吳太後都派人送來了藥材、補品之類給他們母子壓驚,囑咐她在沈家好生休息,她心裏才痛快了,也有了胃口。小廚房送來了開胃滋補的飯菜,她坐下來剛要吃,就有人傳報說沈老太太來請安了。


    沈老太太生性魯直,從懂事起就是我行我素,很少顧忌別人是否樂意。除了沈遜,她不在意任何人的臉色,也沒有給別人臉麵的習慣。隻要心裏不痛快,她就會打罵折騰,把鬱氣全部發泄出去,讓別人難受,所以,她心寬體胖。


    她當皇妃的女兒來省親,沒給她撐腰,沒讓她揚眉吐氣,反而弄出一些爛事讓她麻煩,她早就憋了一肚子氣了。沈家移居津州之前,沈賢妃回過一次家,到現在,她們母女也有五六年不見了。可沈老太太見到沈賢妃,沒有哀戚落淚,傾訴骨肉分離的思念,也沒有柔聲細語的問候和寬慰,一應禮數全免,直接開罵了。


    從昨天早起在行宮用過早膳,到現在吃晚飯,已經兩天了,沈賢妃一直沒有胃口,就靠參湯燕窩等名貴補品支撐。此時,她剛要吃飯,見沈老太太進來就罵上了,她頓時心裏發堵,五髒翻湧,都想吐了,哪還有胃口吃飯?


    沈老太太不管沈賢妃是否吃飯,反正她自己已吃飽喝足,正撐得難受。她從萬夫人開始罵,罵林閣老、罵林氏、罵沈榮華,一口氣就罵了一個時辰,中途喝了兩壺茶。不管沈賢妃是不是在聽,也不管沈賢妃想不想聽,她隻管罵她的。見沈賢妃不理睬她,她還哭鬧說沈賢妃有了榮華富貴就不認她這個娘了。沈賢妃心裏如火燒火燎,可又怕沈老太太鬧得太過,隻好強忍氣惱硬著頭皮勸慰她。


    毛嬤嬤給沈老太太倒了一杯茶,陪笑說:“老太太,你先歇口氣,別鬧得太急傷了身。賢妃娘娘回府省親,最有榮光的不就是你嗎?你放心,娘娘會為你撐腰做主。等賢妃娘娘先用過晚飯,你們母女再好好敘敘話,這時間還長著呢。”


    “是真的嗎?你真的會為我做主嗎?”沈老太太抹著眼淚逼問沈賢妃。


    “娘娘,你還是先應了,讓老太太消消氣,母女倆好好說說話。”毛嬤嬤低聲勸慰沈賢妃,“人們常說老小孩,就是說這人老了,在兒女麵前就是孩子。”


    沈賢妃暗歎一聲,勉強一笑,說:“是真的,我是你的女兒,當然為你做主。”


    “那就是說我求什麽事你都能答應了?”沈老太太破泣為笑,滿眼期待望著沈賢妃。她此次來找沈賢妃有強大的目的,自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對於沈賢妃是否用飯,她早已忽略了,反正她吃飽了,管別人是不是吃飯,不吃就是不餓唄。


    “這……”沈賢妃見毛嬤嬤衝她使眼色,忙說:“我能答應的自會答應。”


    “好,我跟你說的事你都能答應,皇上要以孝治天下,你答應我說的事就是孝順我。”沈老太太不管什麽禮數,喜滋滋坐到沈賢妃身邊,說:“你先掠了那個小賤人什麽芳華縣主的封號,再把她賜死,讓靜兒當縣主,把她的賞賜全給瑤兒和瑜兒。還有長公主給她的兩個莊子,也要過來分給昊兒和景兒。他們都是你最親的侄女和侄子,都孝順我,跟林氏生的那個小騷貨不一樣。”


    沈賢妃緊緊皺眉,觸到沈老太太熱切的目光,又見毛嬤嬤給她使眼色,她的心輕輕一顫,“好吧!我答應你,但這些事我不能做主,都要求皇上下旨才行。”


    “那可說準了,你明天就回行宮求皇上下旨。”沈老太太這段時間跟沈榮華交鋒幾次,都以失敗告終,已處於弱勢,挫敗感極其強烈。她把複仇和翻盤的希望都寄托在沈賢妃身上,不管沈賢妃有多少煩心事,她的事必須擺到第一位。


    “好,我明天就回行宮請旨。”沈賢妃看到沈老太太的充滿期望的目光欲加熱切,而她的心就好像浸到冰水裏一樣,她眼眶酸澀,卻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她省親的路上出了那麽大的事,肯定要給仁和帝乃至皇族一個說法,她還沒想到如何應對。五皇子身心都受了重創,還需她安慰開導,並激勵鼓舞。沈榮華和林家舊仆告沈遜及沈慷的案子關係重大,做為皇妃,她也要給一個說法。家廟裏還有一個杜氏,就象一根子,隨時都有可能刺向她,也需要她擺平。


    她想在沈家呆幾天,把這些事都處理好,也與家人愉快相處,輕鬆幾天。可沈老太太這個親娘根本不管她的死活,明天就要攆她走,讓她回行宮求那些如同兒戲的請求。為了安撫沈老太太,她還不敢不答應,隻能暫時穩住。可沈老太太對於某些事相當較真,她答應了辦不到,還不知道後果多麽嚴重呢。


    為什麽不象其他人母那樣體諒她的苦處?為什麽偌大的沈家沒人替她分擔哪怕是一星半點的憂慮?若沈老太太是她的繼母、嫡母,還該怎麽逼她呢?


    沈老太太肉嘟嘟的大手緊緊握住沈賢妃柔軟的玉手,笑得老臉開花,“你兩歲多就離開了我,十五六歲才回來,這些年也沒養在我身邊,可你是我生的,就該跟我貼心。我跟你說,你此次回來,誰平日孝順我,你就獎賞誰,誰氣我,你就罰誰,這叫賞罰分明。靜兒最孝順我,你向皇上替她求個縣主的封號,靜兒也不小了,你就讓她給沅兒做正妃,親上加親,比讓沅兒娶姓林的丫頭好得多。


    還有昊兒,是嫡房嫡孫,將來沈家要靠他支撐,就讓他娶公主,我看悅兒跟他很相配。還有景兒,等他娘扶了正,他也是嫡出了,就讓淑兒嫁給他。我聽說娶個公主能富貴三代,我的兩個寶貝孫子要娶了你生的兩個公主,那一家人得多親熱。還有瑤兒和瑜兒,你做媒,讓她們給六皇子和七皇子做正妃,多好。”


    毛嬤嬤聽到沈老太太這番話,不敢出聲,嘴巴張得那叫一個大,看到沈賢妃渾身輕顫,她知道沈賢妃氣壞了,隻是不能跟親娘發火,那口氣忍得很辛苦。


    “老太太,時候不早了,賢妃娘娘……”


    “你這是要攆我走嗎?我好不容易見到我女兒,就不能多說幾句嗎?”沈老太太不傻不笨,隻是性子粗直,嫁給沈遜這些年,長期被冷落,壓抑得心境早已變異了。她給毛嬤嬤甩了臉子,仍覺得不出氣,拿起拐杖就衝毛嬤嬤打去,“你個黑心肝的狗奴才,在我家裏用你多嘴嗎?我把你這張逼嘴撕爛了,我看你還敢不敢忤逆我。你別仗著你是那死鬼選中的奴才、在宮裏混了幾年就有臉了。”


    毛嬤嬤是沈賢妃的奶娘,年紀不小,長期在宮裏伺候,操心費力不少,可不象沈老太太那麽養尊處優,就她那體重都不及沈老太太的一半。她是奴才,沈老太太要打她,她不敢明顯躲避,也下意識地躲了一下。這樣一來,原本要落到她頭頂的拐杖打偏了,打到她的耳朵上,當即就打出了血。毛嬤嬤一聲慘叫,就捂著耳朵蹲到了地上,血順著衣領流下來。沈老太太可不管是不是下手重了,又掄起拐杖狠狠打毛嬤嬤,把毛嬤嬤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了,也沒停手。


    “你們都瞎了嗎?還愣著幹什麽?”沈賢妃嗬罵守在門口的宮女,又親自去攔沈老太太,“你這不是在打奴才,你是在打我,你往我身上打吧!你打呀!”


    沈賢妃也急了,實在不能再忍耐了,跟沈老太太處事,她也忍不起。


    宮女進來阻攔,伺候沈老太太的丫頭也進來規勸,總算把沈老太太的拐杖拿走了。沈老太太一見沈賢妃衝她發火了,就坐到地上哭喊哀告,口口聲聲指責沈賢妃不孝順,敷衍她。又訴說她這些年吃了很多苦,把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抖落出來了。誰要勸她,她張口就罵誰,要麽動手就打,弄得眾人都躲開了。


    當年,因林聞抖出萬戶侯府代價之事,沈老太太同其母楊氏為給沈遜施加壓力,帶沈慷、沈愷和沈賢妃上街撒潑。那時候,沈賢妃才兩歲多,隻是從別人嘴裏聽了隻字片語。隨沈閣老在外任十幾年,回京之後看到沈老太太撒潑,她震驚了。在家呆了不到兩年,她就出嫁了,這兩年,她可真長見識了。一晃眼,她出嫁也有二十年了,久違的讓她記憶猶新的萬氏撒潑又在她回府省親時上演了。


    沈慷、沈愷、沈恒、沈惟都來了,萬姨娘、江氏和吳氏也來了,在他們齊心合力勸說忽悠下,總算讓沈老太太破泣為笑,高高興興回去睡覺了。而沈賢妃則肝火攻心,隻覺頭昏眼花,滿口牙疼,氣得一口飯沒吃,就倒在床上起不來了。


    “姐姐,母妃還在哭,我們怎麽辦?”端淑公主拉著端悅公主的手輕聲哽咽。


    “先等等吧!母妃不讓我們進去,我們能有什麽辦法?”端悅公主聽宮女說了事情的經過,氣得直咬牙,沈謙昊居然敢打她的主意,真是膽大包天了。還有那個上不得高台麵的沈謙景,也敢肖想娶公主,沈家這是一群什麽玩意兒呀?


    “二位公主,娘娘說她想靜一靜,讓你們都回去休息,明天再來請安。”


    兩位公主又詳細詢問了幾句,得知沈賢妃已安靜下來,才各自回房了。


    “娘娘,奴婢讓廚娘燉了燕窩粥,你兩天沒怎麽吃飯了,好歹吃幾口。”一名宮女端著燕窩粥跪在床前,另一名宮女給沈賢妃按摩穴道降心火。


    “這世上已經沒人管我的死活了,還有誰會關心我是否吃飯呢?”沈賢妃緊閉酸澀疼痛的雙眼,幽幽出語,語氣裏充滿悲戚哀怨。想起五皇子來到津州以及她省親遇到的這些事,她都感覺自己撐不住了,都有一頭撞死的衝動了。


    “娘娘還有成王殿下,還有兩位公主,還有皇上的寵信,還有……”


    “你們都下去吧!讓我靜一靜,粥端走,我沒胃口,給我一杯清茶。”


    譴退宮女,沈賢妃捧著清茶坐在床邊,溫熱的水氣迷離了她沉思的雙眸。她仿佛看到沈閣老緊皺眉頭朝她走來,不停搖頭歎息,她當即忍不住痛哭出聲。


    “為什麽你當年不休了她?”沈賢妃不隻一次想若沈閣老休了她的親娘,會找她找一個什麽樣的繼母,也堅信不管找誰都比沈老太太強。至少後來的女人在原配嫡女麵前表麵上不敢太過造次,她也不用想處置而有太多顧忌。


    “你冷落了她一輩子,卻讓我們好好孝順她,還說不休她是為了我們,怕我們受委屈,其實不是,你是為了你自己。”沈賢妃擦了一把淚,又喃喃道:“你曾跟大哥說,天下人都知道她的惡名,我們若容忍她,就會得到天下人的同情。反正她也是惡人一個,關鍵的時候還可以讓她做擋箭牌,讓她當替罪羊……”


    沈賢妃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一下子站起來,將茶盞重重放在桌子上,臉上流露出笑意,歎氣道:“娘呀!你享受了這麽多年,也該為兒女們做些貢獻了。”


    ……


    卯時正刻,聽說沈賢妃已經起來,要和三位公主到後花園散步,沈榮華睡眼朦朧,也要趕緊起來去伺候。她現在是縣主了,有了封號,就有了封號帶來的榮耀,也要擔當隨之而來的責任。沈家這一房的女眷就她有封號,她若不去給沈賢妃母女請安,不管有多麽充足的理由,也會遭人非議,乃至授人以柄。


    陽春三月,晨風微涼,空氣中彌散著絲絲縷縷的清香,沁人心脾。


    沈賢妃正和三位公主在湖溏邊散步,不時拈花說笑,三太太江氏和五姑娘沈臻葳做陪。沈賢妃不時和江氏說幾句話,三位公主和沈臻葳幾乎就無話可說。溜達了一會兒,她們就來到湖溏一旁的水榭中,坐下來觀水逗魚,好不愜意。


    沈榮華身穿顏色淡雅、麵料名貴、樣式新穎的春裝,梳了簡單的發髫,頭飾也偏於簡約,卻貴於精致新巧,盈盈細腰上隻綰了一片玉牌,代表她的身份。她隻帶了山芋、山藥、山竹、蛇青四個大丫頭,還有燕聲、燕語兩個小丫頭。這幾名丫頭衣飾、顏色基本相似,簡單卻不難看出奢華,自是仆隨主貴。


    她們主仆剛到了一個岔路口,就見吳氏帶著六姑娘沈臻萃、萬姨娘帶著沈榮瑤和沈榮瑜朝湖邊水榭快步而來。吳氏母女走在前麵,腳步更快,萬姨娘母女與沈榮華幾乎是平行。到了通往水榭了直路上,萬姨娘卻示意她的下人擋住了沈榮華主仆的去路。沒等沈榮華吱聲,山芋山藥就把那幾個下人丟到了萬姨娘母女腳下。人落地後,尖叫聲才響起,萬姨娘母女一時收不住腳,都被絆倒在地。


    “大膽奴才,竟敢衝撞縣主,該當何罪?”


    “算了,毛手毛腳的奴才,上不了高台麵,又何必跟她們計較。”沈榮華這句話連萬姨娘母女三人也罵進去了,並踩著她們的衣衫朝水榭走去。


    水榭距離萬姨娘母女倒下的地方有幾丈遠,這邊發生的事,沈賢妃等人在水榭看得一清二楚。看到沈榮華笑意吟吟朝水榭走來,水榭裏的人,不分主仆,臉色就精彩了。隻是有沈賢妃坐陣,眾人都低頭斂眉,誰也不出聲。


    “參見賢妃娘娘、參見三位公主。”沈榮華主仆在水榭外麵行了國禮。


    按說在沈家,沈榮華應該給沈賢妃行家禮,顯得親切隨意,可國禮正規且無可挑剔。再說,她和沈賢妃都已經撕掉了麵具,還會把彼此當家人嗎?


    沈賢妃沒讓沈榮華免禮,隻是冷冷地看著她,眼神裏充滿疏離與淡漠。這是她慣用的方式,不與人惱,從而顯示賢惠,卻給人於無形的壓力。在後宮爭鬥這些年,沈賢妃以此方式壓倒了不少鮮嫩嫩的競爭者,也懾服了不少人。可她這一招對沈榮華不靈,沈榮華並沒有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反而坦然自若。


    行完禮,沈榮華以眼角的餘光看到沈賢妃眼底隱含的冰冷與不善,根本毫不在意,她暗哼一聲,很利落地站起來,又讓她的丫頭免禮。


    “你好大的膽子,誰讓你起來了?你給本公主跪下。今日若不教訓你,還不知道你以後有多猖狂,縣主有什麽了不起?我是公主,可以要你的命。”端淑公主跳著腳、指著沈榮華喊叫,若不是端悅公主阻攔,她早撲上來撕打沈榮華了。


    端淑公主出身尊貴,應該有良好的教養,可此時,她的神情姿態象極了沈老太太。她比沈老太太長得漂亮,倒是跟沈榮瑤很象,模樣神情氣質哪裏都象。


    沈賢妃任由端淑公主撒潑放肆,丟皇家臉麵,仍一聲不吭,誰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連多年伺候在她身邊的宮女太監都迷糊了,沈賢妃仍沒有吭聲。


    沈榮華微微一笑,給江氏和吳氏行了家禮,“請三太太和四太太安。”


    “請芳華縣主安。”江氏母女給沈榮華行了福禮,江氏禮數周全大方,隻是沈臻葳一直低著頭,臉色很不好,也不敢看眾人,倒顯得小家子氣了。


    吳氏母女正不想講規矩呢,見端淑公主和沈榮華杠上了,正好看熱鬧。


    “你個賤人,沒聽到本公主的話嗎?誰讓你起來了,你給我跪下。”


    沈榮華拋給端淑公主一個輕蔑的眼神,依舊很恭敬、很規矩地注視沈賢妃,等待指示。沈賢妃嘴角挑起笑意,笑得很隨和,可眼底卻充滿了陰鷙。


    “小賤人,你敢跟我玩陰的,我殺了你。”沈榮瑤最先爬起來,就張牙舞爪朝沈榮華撲來,沈賢妃來了,她們母女有了仗勢,更不把沈榮華放在眼裏了。


    “掌嘴二十。”沈榮華衝沈賢妃微微一笑,頭也不回,說:“山芋動手,山竹,你給四姑娘講講規矩禮數,讓她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別讓貴人們怪罪笑話。”


    “是,縣主。”山芋和山竹一個動手、一個動嘴,配合得很默契。


    萬姨娘和沈榮瑜爬起來,整理好衣服,看到沈榮瑤挨打,都哭罵著衝上前撕扯沈榮華。山藥和蛇青每人隻用了一隻手,就把她們母女牢牢控製了。萬姨娘拿出沈老太太撒潑的架式,嚎哭痛罵,又象沈賢妃呼喊求救。


    “狗奴才,你們住手。”端淑公主急了,要撲過來打沈榮華,被兩個宮女攔住了,“母妃,你沒看到嗎?瑤兒在挨打,這個賤人太無法無天了。”


    “不管是誰,觸犯規矩理所當然挨罰,你不知道嗎?”沈賢妃終於開口了,她沉下臉瞪了端淑公主一眼,又以淡漠冷清且別有意味的眼神注視沈榮華。


    “本來是想給賢妃娘娘請安,陪娘娘說說話,讓娘娘看看小女特意準備的禮物。鬧騰這一場,想必娘娘也沒了心情,小女先告退,改天再陪娘娘說話。”沈榮華又給沈賢妃恭恭敬敬行了國禮,沒等沈賢妃答話,就躬身退下了。


    沈賢妃言明觸犯規矩理應受罰,就等於默認了沈榮華打沈榮瑤沒錯。她善隱忍,既然擺明了規矩,也表明一視同仁的態度,一會兒定會用規矩約束沈榮華。


    沈榮華早有防範,卻難免百密一疏,她才不想吃虧,當然要走為上。沈賢妃可不象沈老太太那麽魯直粗俗,總不能追到怡然居,毫無道理就懲罰她。


    看到沈榮華就這麽走了,沈賢妃咬碎了銀牙,意識到自己對付沈榮華的方法不高明,更加氣憤。今日見到沈榮華,暗暗交鋒,她也見識了沈榮華的狠毒與乖滑。知彼知己,是與對手相鬥的前提,她之所以放任端淑公主,就是要試探沈榮華的底細。深宮十幾年,她幾次出手,做了不少大事,還沒失敗過。試探出沈榮華的能耐,她會細細謀劃算計,要使出萬無一失的手段,讓沈榮華吃盡苦頭。


    萬姨娘這些年替沈賢妃做了不少事,今日她們母女吃了虧,就想著依仗沈賢妃去報仇。可見沈賢妃沒幫她們母女出氣的意思,又見沈榮華輕飄飄走了,她們就爬跪到沈賢妃和幾位公主腳下哭求哀告,求沈賢妃給她們母女做主。


    “回去。”沈賢妃沒理會萬姨娘母女,站起來就往水榭外麵走,三位公主和宮女太監趕緊跟上,走出一段路,她放慢腳步,說:“淑兒,你去看看瑤兒和瑜兒,安慰她們一番,賞她們一些東西,告戒她們凡事講規矩,這是聰明人的準則。”


    端淑公主眼珠子轉了轉,沒聽太明白,“是,母妃,女兒這就回去。”


    沈榮華微笑點頭,又對六公主說:“你跟華兒最好,去看看她吧!”


    “是,母妃。”六公主自然知道沈賢妃讓她去找沈榮華沒安好心,沒準兒是想一塊算計她們,可她不能不去,她提防沈賢妃多年,自然知道沈賢妃要出手了。


    待六公主走遠,沈賢妃拉著端悅公主坐到涼亭裏,二人低語了幾句。沈賢妃忖度片刻,招來幾個宮女太監仔細吩咐了一番。宮女太監點了點頭,各自按她的吩咐去辦事了。她長舒一口氣,忘著怡然居的方向,臉上流露出陰毒的笑容。


    沈賢妃吸了一口氣,對一個中年太監說:“趙公公,你回一趟行宮,悄悄告訴胡太醫,就說本宮在沈閣老的書房裏找到了一本書,叫《苗疆物誌》,是沈閣老做華南省巡撫時編寫的,上麵有關於蠱人的記載。蠱人就是施蠱者用蠱毒練出來的幫手,一般是的少女,凡成了蠱人的少女都會性情大變,溫順貞靜者會變得狠毒刁鑽。若有人中了蠱毒或蠱術,用蠱人的心肝煎湯,一劑就可治愈。”


    “是,娘娘。”趙公公記下沈賢妃的話,躬身告退。


    端悅公主猜到了沈賢妃的心思,甜甜一笑,說:“母妃,被施蠱者練成蠱人真的很可怕,二表妹以前是溫柔純善的人,現在變成這樣,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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