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含暖意的朝輝灑滿狹隘的小屋,屋內簡陋粗糙的裝飾擺設也因光輝而變得光鮮,充滿生氣。花瓶裏,幾枝杏花、幾條柳枝在光照下舒展,散發淡淡清香。


    桔輝灑在沈榮華臉上,她手遮光輝,伸展腿腳,舒舒服服伸了懶腰。她睜開惺忪的眼睛,看到窗外已天光大亮,她的嘴角噙起愉悅的笑容。在府裏,她不多管閑事,不用操心庶務,還不被規矩限製,早晨能睡到自然醒,想想心裏都美。


    感謝沈老太太。


    這是沈榮華的由衷之言。她剛回來府裏,怕人用規矩抓她的把柄,她每天早晨都會去吉祥堂請安,盡管每次都被拒之門外,她仍風雨不誤。這幾天,沈老太太發話了,除非有事叫她,她若再擅自再去吉祥堂,哪怕是到大門口,都會打斷她的腿。沈愷怕沈老太太說到做到,就裝樣子請來了大夫,人未診、藥未開,直接說她得了重病,不能再去給沈老太太請安,也免了她去各處問候走動。


    她輕鬆了,自由了。感謝沈老太太配合開恩,讓全府的人使勁羨慕去吧!


    怡然居在內院之外,地處偏僻,後麵就是府裏的花園和湖溏。春回大地,萬象更新,她吃飽喝足睡夠,還可以到風景優美的地方瘋玩,真真幸福到家了。


    初霜輕輕推門進來,問:“姑娘醒了?”


    “嗯,有事?”


    “也沒什麽事,那個,他、他回來了,問什麽時候開飯呢。”初霜所說的他就是她那位貌若嫡仙、高貴純淨、風流灑脫、傲嬌毒舌的表哥了。


    “吃貨。”沈榮華一腳把暖水袋踹到床下,就象踹某個人一樣。


    初霜笑了笑,說:“姑娘還是快起來吧!一會兒讓他等急了,還不知出什麽故事呢。因那晚的事他連奴婢都不理睬了,要再讓他替姑娘送信還不知道多委屈多勉強呢。他一大早趕到府裏,要是再誤了他吃飯,不知他要嘮叨埋怨多久呢。”


    那晚,初霜向沈榮華敞開心扉,痛說夢境,回憶前生。正說關鍵的環節,白瀧瑪扮成一副鬼樣子出現,嚇了兩人一跳。沈榮華先是害怕,後是煩他,嚴厲警告初霜不得把夢說給他聽,氣得他跟沈榮華唇槍舌劍戰了半夜。後來,沈榮華以初霜的夢為殺手鐧,令白瀧瑪敗北,又逼白瀧瑪替她送信給黃公公和李嬤嬤等人做為戰敗的條件。白瀧瑪走了,世界安靜了,剛平靜幾天,他又卷土重來了。


    沈榮華噘嘴輕哼,“給灶上送一百文錢過去,讓她們今天每頓都多加菜。”


    “是,姑娘。”初霜起身出去,讓雁鳴帶小丫頭進來伺候沈榮華洗漱梳妝。


    收拾完畢,沈榮華照例喝了開胃的暖茶,到院子裏散步。對於初霜的表妹又一次到來,丫頭婆子們都反映強烈,嫉妒的、羨慕的、想討好的,都寫到了臉上。


    丫頭們拿了飯菜回來,周嬤嬤親自指揮擺飯,一張老臉都笑開花了。沈榮華見周嬤嬤這麽高興,給怡然居都帶來了歡悅的氣氛,也很無奈地跟著傻笑。


    白瀧瑪又一次扮成初霜的表妹來沈家探親,但他這次要探的人不是初霜,而是周嬤嬤。他最會賣乖討巧,隻需三言兩語,就把周嬤嬤哄得都合不上嘴了。周嬤嬤寬厚善良,待人溫和,對主子忠心無二,就是有一樣,太容易被糊弄。


    沈榮華常想,是不是因為她的生母林氏吃了周嬤嬤的奶,脾氣性情就變得和周嬤嬤相似了。林閣老和萬夫人都是聰明絕頂的人,可他們唯一的女兒象他們的地方還真不多。沈榮華現在很關心她的奶娘是什麽樣的人,隻可惜她剛斷奶,她的奶娘就被打發了。除了周嬤嬤,她身邊也沒有人知道那位奶娘是何許人了。


    “姑娘,要不讓初霜的表妹在怡然居住幾天吧!”周嬤嬤試探著說。


    “不行。”沈榮華不考慮周嬤嬤的感受,拒絕得很幹脆,“上次他來了,隻在後麵的散房裏住了一晚,第二天三嬸嬸就派人過來問了。三嬸嬸是和氣人,礙於情麵沒多說,可誰當家都怕惹出事來,我可不願意再給三嬸嬸找麻煩。”


    初霜趕緊隨和,說:“是呀!嬤嬤,我表妹前幾天已經來過一次了,這次來也沒什麽大事,隻給我送些東西,留他吃兩頓飯,打發他走就是了。”


    “可是……”周嬤嬤很想說初霜的表妹這次是來找她,可又不好意思明說。


    雁鳴聽了半天,才問:“初霜姐姐,你表妹叫什麽名字呀?”


    周嬤嬤也說:“都見他兩次了,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他叫二霜。”沈榮華很痛快地給初霜的表妹賜了另一個名字,比白瀧瑪叫起來還順口,“擺飯,吃過飯,周嬤嬤去跟三太太說一聲,我去看看二霜。”


    鸝語彎了彎嘴角,“這名字不好聽,初霜姐姐的表哥叫什麽名字?我看初霜姐姐的表哥和這個表妹長得有幾分象,他們是親兄妹嗎?”


    “是,是是是親兄妹。”初霜後背都冒出了冷汗,她一會兒表哥、一會兒表妹的,還好沈榮華知道實情,能為她遮掩,要不還不知道惹出多少麻煩呢。


    “對呀!初霜姐姐,你表哥叫什麽名字?鸝語很關心呢。”雁鳴揶揄笑問。


    “你不也在問。”鸝語噘嘴表示不服,臉上卻泛出紅暈。


    初霜怔了一下,在沈榮華強大的氣場壓力下,低聲回答:“他、他叫二蛋。”


    沈榮華噗嗤一笑,趕緊掩住了嘴,初霜果然不錯,人聰明,反應快,還上道。


    “怎麽叫這麽難聽的名字呀?”鸝語問出所有人的疑問。


    “擺飯。”沈榮華板起臉,說:“初霜和燕語、燕聲留下伺候,其餘人去吃飯。”


    周嬤嬤帶著丫頭們退下了,屋子安靜下來,沈榮華掐了掐額頭,又忍不住笑出了聲。一會兒功夫,白瀧瑪多了兩個名字,不知他聽到之後會如何反應。


    吃過早飯,沈榮華在怡然居的花廳內接待了初霜的表妹——二霜。其他人都被沈榮華以各種借口打發出去了,除了看門的丫頭,房裏隻留初霜一個人伺候。


    白瀧瑪坐到主座上,很悠閑地喝茶,說:“今天卯時剛過,我就被那閹貨叫起來給你送信,我都趕到沈家了,你還沒起床,你說我有多辛苦。”


    沈榮華笑臉明媚堪比仲春的陽光,親自給白瀧瑪倒茶,說:“我知道你辛苦了,所以我同初霜一起送了你兩個名字,憑這兩個名字,我保你吃遍天下。”


    初霜忍俊不住,笑出了聲,怕白瀧瑪折騰她,趕緊把頭扭到一邊。白瀧瑪一見初霜的神態,雖不知道沈榮華給他取了什麽名字,但肯定是埋汰他了。他輕哼一聲,打開他帶來的碎花包袱,從兩件半舊的女裝裏翻出一個大概有八寸見方的錦盒。錦盒的樣式和花紋都很普通,有的地方泛出黃痕,看上去很陳舊了。


    “這是什麽?”自上次接到大長公主讓人送來的錦盒,沈榮華現在一看到錦盒就敏感,她想把裝著秘密的錦盒打開,可又怕裏麵的秘密刺激她的心。


    白瀧瑪沒回答,他拿起錦盒抱到懷裏,以挑釁的眼神看了沈榮華一眼,又拿出幾封信,抖了幾下,扔到沈榮華懷裏。沈榮華強製自己不去看那個錦盒,隻把幾封信打開,想仔細看看是誰給她的信,卻看得心不在焉。


    “表哥,你還是把錦盒給姑娘吧!姑娘惦記錦盒,心不在肝上,會誤事的。”


    “關我何事?”白瀧瑪邪了初霜一眼,滿臉不憤地怨懟。


    初霜輕歎了一聲,陪著笑衝白瀧瑪使眼色,做了一個睡覺的手勢,又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思是說等沈榮華午睡之後,她就把做夢的事告訴他。


    “不稀罕。”白瀧瑪以輕蔑的眼神掃了初霜一眼,輕哼說:“實話告訴你,我見過的美女比你見過的人都多,你還有這小毒婦的模樣確實讓我不敢恭維。再說了,我都認你當表妹了,怎麽能對你有非分之想呢?你別挑逗我,我……”


    “哈哈哈哈……”沈榮華放聲大笑,笑得肚子直疼,她趕緊坐到軟椅上,抱著肚子,大笑不止。自回到府裏,連日的鬱悶憋屈憤恨此時都隨笑聲煙消雲散了。


    初霜聽到白瀧瑪誤解的話,羞得臉比桃花還要豔幾分,也不知該說什麽。聽到沈榮華不遮不掩的笑聲,她掀起簾子就出去了,對屋裏這兩位眼不見、心不煩。


    “小毒婦,你還笑笑笑,把我表妹都氣走了。”


    “哈哈哈哈……自作多情的傻二蛋,還以為人家挑逗你,真沒臉了。”沈榮華用力拍著桌子才止住笑聲,看到白瀧瑪也玉麵飛紅,她又忍不住笑起來。


    “不理你了。”白瀧瑪把錦盒重重拍到桌子上,也起身出去了。


    沈榮華拿起錦盒,感覺沉甸甸的,用力搖了搖,也沒聽到聲響,又仔細看了一遍,才發現這錦盒也是暗鎖。她皺了皺眉,把錦盒放到一邊,專心看起信來。


    這些信厚厚薄薄一共有五封,分別是黃公公、李嬤嬤,蘆園的李管事、籬園的佟嬤嬤,還有李四給她寫的。她離開籬園才幾天,就有這麽多人給她寫信。不管信裏寫的什麽,至少證明這些人是她這一世結交或熟識的人,這令她的心暖暖的激動。重生至今,她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多了善意的熟悉的人也是她的財富。


    黃公公給她的信寫得很簡單,說他已知道了杜昶是杜紡的私生子之事,讓她別害怕杜家。還說他明天要回京,讓沈榮華有事盡管跟他開口,別客氣。


    沈榮華想了想,提筆給六公主寫了一封信,一會兒再挑上幾件禮物送給四公主、六公主和八公主。把信夾在送給六公主的禮物中,物品入宮檢查時,也容易蒙混過關。這幾位公主與沈家是近親,女孩兒之間有禮物往來也光明正大。


    李嬤嬤在信中說籬園的房子已開始蓋了,估計需要三個月的工期。她要到郊外蹋青,就先住到蘆園,李管事已安排妥當。籬園的莊子開始春耕了,許多事都需要李嬤嬤親自管理打點,她有些力不從心,還好有佟嬤嬤幫忙。李嬤嬤推薦佟嬤嬤做籬園的管事,隻是佟嬤嬤的身契在沈家,還需沈榮華想辦法理順此事。


    蘆園的李管事在信中說沈榮華製定的春耕計劃詳細周全,把她大大恭維了一番。沈榮華受之有愧,因為這份春耕計劃是初霜寫的,李管事這麽熱忱,弄得她都沒有直說的勇氣了。李管事還在信中說執行她的春耕計劃遇到了一些問題,需要她親臨指導。蘆園的房子已收拾妥當,請她過來踏青散心,順便指導耕作。


    佟嬤嬤寫給她的信最厚,足有十幾頁,但不是佟嬤嬤一個人寫的,還有竹節和夏嫂子認字練筆順便寫給她的信。佟嬤嬤在信中說了籬園的事,沒有大事,卻也絮絮叼叼寫了不少。竹節說鳳鳴山很美,夏嫂子做的艾葉豆沙窩窩很好吃,讓她們來玩來吃。夏嫂子則說想女兒青柚了,要是方便讓青柚回籬園一趟。


    李四的信很精彩,開門見山就是叩拜主子。說蕭衝養好傷,他也不想再回謹親王府伺候了,他現在成了李嬤嬤的助手,等李嬤嬤告老,他就接班,請沈榮華多加關照提攜。信的後麵還有王小八、驢小七、李鎖等人叩拜請安的話。


    沈榮華拿著李四的信反複看了幾遍,輕哼一聲,丟到了一邊。李四是王府使出來的奴才,是機靈人,很會做事做人。但李四舍得放棄王府的富貴,在山野裏做一個莊子的管事嗎?就算他決心已定,也需要好好錘煉摔打幾年才行。


    看完這些信,沈榮華隻給黃公公寫了回信,連同她寫給六公主的信,讓白瀧瑪一起帶出去交給他。她和黃公公是一起分過髒的損友,彼此之間有信任。她在信中請黃公公托人多多關照六公主,需要打點的人情銀子由她來出。


    前世,她沒有等到六公主回京,救她出火坑,但這份真情誠意足以讓她銘記兩世。重生歸來,她不想再做糊塗人,前提就是要恩怨分明。該報複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該報的恩、該感激的人,她今生也不會錯過。


    “姑娘。”初霜掀簾子進來,後麵跟著男扮女裝的白瀧瑪。


    “不生氣了?”沈榮華把李管事、李嬤嬤和佟嬤嬤寫的信遞給初霜。


    初霜接過信,施禮說:“奴婢言行無狀,請姑娘恕罪。”


    “你何罪之有呀?”沈榮華笑了笑,說:“你先看信吧!”


    白瀧瑪見初霜看信,沈榮華提筆準備寫信,他成了多餘的人,很不自在。為了增加自己的存在感,他重重咳嗽了一聲,拿起錦盒搖來晃去,不時衝她們擠眉弄眼。兩人依舊不理睬他,他覺得無趣,坐到桌子旁連吃帶喝解悶。


    初霜看完信,又看了白瀧瑪一眼,說:“姑娘,奴婢寫的春耕計劃還有許多欠缺,有許多地方需要和李管事協商,是該到蘆園去看一下。”


    在沈家,不管沈老太太強加給她一個多麽卑微下賤的身份,對外她都是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想出去一趟不知道要經過多少關卡,才能拿到出門的對牌。以後籬園和蘆園還有許多事需要她打理,她也有好多事要做,不能總被困在府裏。


    “容我想想。”沈榮華沉思了一會兒,換了一張笑臉轉向白瀧瑪,“那個白公子呀!今天用過午飯你就回去吧!給我帶幾封信還有幾份禮物給黃公公。”


    白瀧瑪眼皮都沒抬,說:“我肉麻、我心寒、我害怕,你還是叫我二蛋吧!”


    沈榮華換了一副小女兒神態,低聲說:“你毛病還不少,快去看大夫吧!”


    “用你管?”白瀧瑪一臉憤恨,又交織了委屈。


    “好吧!不用我管就算了。”沈榮華愣了一下,對初霜說:“蘆園春耕的事稍後再議,要是計劃可行,不防也改變籬園固有的耕作情況,我還要寫信告知李嬤嬤。你先去告訴周嬤嬤,把水姨娘送我的東西收拾出三份,我請人帶到宮裏給三位公主。給六公主的東西裏多加六塊雲山煙雨的雪綾帕子,這意境是她喜歡的。”


    “是,姑娘。”初霜應聲出去。


    “我也喜歡。”白瀧瑪站到沈榮華麵前,看向她的目光熱烈而殷切。


    沈榮華微微一笑,說:“帶上信和我準備送人的東西,下午回籬園去。”


    “六塊雲山煙雨的帕子。”


    “成交,我再送你四個荷包、四個香囊,都是新穎的花樣,還很漂亮。”


    白瀧瑪舉起雙手很熱情地放在沈榮華柔嫩的肩膀上,說:“象你這麽聰慧大方、善解人意、懂得投人所好的女子真真少見,甚得我心,不象我表妹那麽小氣。”


    沈榮華皺眉打開他的雙手,挑嘴冷哼,“你是不是無以為報呀?”


    “怎麽會呢?你投之以桃,我自會報之以李。”白瀧瑪眨了眨眼,又說:“象田間耕作這種小事,你盡管交給我表妹去做,有我提點,她會做得很好。”


    “多謝。”沈榮華輕歎一聲,眼底隱含歉意。


    在初霜的夢裏,得白瀧瑪提點幫助,她由山野村婦做到誥命夫人,盡管隻做了一天,也有了她生命的精彩。這一世,初霜是奴婢,原本屬於她的一切現在都冠上了沈榮華這個主子的名號,還不容任何人否定非議。沈榮華每每想起,都感覺自己象個冠冕堂皇的掠奪者,滿心愧疚卻又不得不堂而皇之去做。


    “不用客氣。”白瀧瑪嘻笑幾聲,手指撩向沈榮華額前的劉海。


    沈榮華沒在意白瀧瑪的小動作,她拿起錦盒,問:“哪裏找到的?”


    白瀧瑪坐下來,一本正經地說:“在籬園祠堂前麵的花房裏。”


    籬園的祠堂被燒毀之後,白瀧瑪沒了棲身之地。幸好祠堂前麵有幾間獨立的花房沒被火災殃及,沈榮華就讓白瀧瑪在花房裏暫住。那幾間花房與茗芷苑一牆之隔,原是沈閣老栽種名貴花木的地方,後來閑置了,一直用來堆放雜物。


    沈榮華想了想,問:“那天我讓初霜盯著收拾那幾間花房,怎麽沒聽她說起?”


    “她不會知道。”白瀧瑪拿過錦盒晃了晃,說:“中間花房的後牆上靠有一座書架,書架上沒書,卻堆了許多破舊的花盆。就在那麵後牆上有一個壁櫥,有書架遮擋,誰也不會注意壁櫥。壁櫥裏放著沈閣老幾件夏衫、這個錦盒,還有兩本書。我也是閑來無事,隨意翻動書架上的花盆,才發現的。”


    前年春天,聖勇大長公主送了沈閣老一些名貴花木,沈閣老就將花木養在了那幾間花房裏。剛一入夏,那些名貴花木就陸續死去了,沈閣老為此鬱悶了很長時間。有人說那幾間房子朝向不好,采光也差,不適合養植花木。沈閣老本打算秋後將房子修整一番,入秋之後,他去京城住了一段時間。回來以後,因身體不適,就住進了府裏,把修葺花房的事也壓下了,後來花房也就變成了雜物間。


    白瀧瑪見沈榮華發愣,說:“估計你也不知道那幾間花房裏有壁櫥。”


    “我確實不知道。”


    籬園隻有兩個獨立的院落,成排的散房、花房卻不少。沈榮華雖說在籬園住的時間不短,卻也不可能閑來無事,每間房子都走一遍。


    “錦盒裏麵裝的什麽?”沈榮華問得毫無底氣。


    “我怎麽知道?”白瀧瑪把錦盒推給沈榮華,說:“這個錦盒也是暗鎖,比子母鎖簡單一些,若你沒有鑰匙,毀掉這隻錦盒也能拿到裏麵的東西。”


    沈榮華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想毀掉錦盒。”


    “那你就找鑰匙吧!”白瀧瑪拿起錦盒看了看,板起臉,一本正經說:“這裏麵有價值十萬兩銀子的東西,你敢和我賭嗎?賭注為一萬兩銀子。”


    “賭就賭。”沈榮華很幹脆,不僅答應賭一把,還提筆寫下了字據。如果錦盒裏真有價值十萬兩銀子的東西,肯定歸她所有了,白瀧瑪幫了她這麽多,分給他一萬兩不算什麽。若錦盒裏沒有價值十萬兩銀子的東西,白瀧瑪就欠她一萬兩銀子了。白瀧瑪沒銀子給她,她也會想方設法找補回來,反正這次豪賭她不吃虧。


    白瀧瑪瞪大眼睛看沈榮華寫好字據,笑容在他的眼角蕩開,很快就彌散到滿臉。他笑容深刻,那張俊臉看上去更加俊美、溫潤,帶出幾許柔媚的風情。


    沈榮華把字據遞給白瀧瑪,又挑起眼角,目光滿含挑釁。白瀧瑪滿不在乎,拿起字據看了看,就掏出一盒胭脂,聞了聞,又以胭脂為印油,在字據上按下手印。沈榮華不示弱,抓過白瀧瑪的胭脂,重重抹了一指,也按了手印。


    兩人空口無憑,立此為據,連賭也賭到了一本正經。


    初霜和燕聲、燕語把送給三位公主及白瀧瑪的禮物都拿了過來,讓沈榮華過目之後,初霜才拿來盒子,把禮物分好裝進盒子裏。剩餘的手帕、荷包和香囊沒等初霜開口,白瀧瑪就搶過去,誇讚了一番,裝進了自己的花包袱裏。


    “姑娘,這是二老爺前些日子讓人送來的鑰匙,一直放在周嬤嬤那裏。剛才周嬤嬤給幾位公主準備禮物時翻出來了,她說自己年紀大了,怕弄錯了,以後這些小東西就交奴婢保管。奴婢拿來讓姑娘看看,要是沒用就收起來,等……”初霜的話還沒說完,鑰匙就被白瀧瑪一把搶走,到他手裏馬上就變了形。


    白瀧瑪仔細看了看那把鑰匙,對沈榮華說:“把錦盒拿給我。”


    沈榮華把白瀧瑪的反應看到眼裏,心咚咚直跳,她撫了撫胸口,強製自己平靜下來。她先吩咐了差事,打發燕聲和燕語出去,才拿起錦盒,遞給白瀧瑪。初霜猜到錦盒裏有秘密,要告退,被沈榮華一把拉住了。沈榮華信任初霜,不管錦盒裏裝有什麽,是驚喜或是沉痛,她都希望初霜能跟她分享、替她分擔。


    一把普通的鑰匙在白瀧瑪手裏變成了一根形狀古怪的銀絲,他拿過錦盒,又拿銀絲比對了一下,說:“這就是錦盒的鑰匙,這鑰匙的奇妙之處在於變形。”


    “先不要打開。”沈榮華拿過錦盒,心中非常矛盾。


    “開還是不開?”白瀧瑪揚了揚手中的鑰匙,說:“鑰匙已變形,你若現在不打開錦盒,一刻鍾之後,鑰匙會恢複到原來的形狀,三天之內,不能再用。而且這把鑰匙隻用三次,就不能再用,三次之後若想再打開,隻能毀掉錦盒。”


    沈榮華握緊初霜的手,深吸一口氣,說:“打開吧!”


    錦盒打開,一股發黴的味道混合著陳年的香氣散發出來,嗆得白瀧瑪連打了三個噴嚏。他用手帕掩住鼻子,把錦盒拿到窗口,揮著手讓味道盡快散發。等錦盒裏嗆人的味道變淡了,他才把錦盒拿回來,推給沈榮華。沈榮華輕歎一聲,凝望窗外,目光迷離而複雜,對敞開的錦盒則視而不見。


    白瀧瑪抽出鑰匙,仔細看了看,就丟到了一邊,說:“這一次是這把鑰匙第三次打開錦盒,以後不能再用了,變回原來的形狀,也就成擺設了。”


    沈榮華愣了一會兒,拿起鑰匙裝進荷包,輕聲說:“沒用也要保存好。”


    “你隻想保存鑰匙,卻不關心錦盒裏的東西,真是怪哉。”白瀧瑪把錦盒倒扣在桌子上,很期待地說:“這裏麵的東西若價值十萬兩,我就能贏到一萬兩。”


    “我怎麽把打賭的事忘了?快,初霜,把字據拿給我。”沈榮華接到初霜遞來的字據,緊緊握在手裏,好像握住了一萬兩銀子,心裏安定了許多。有時候她自己也奇怪,重生之後,她對銀子異常敏感,不再是清高清貴的大家閨秀。


    白瀧瑪衝她撇了撇嘴,相比那張字據,他更關心錦盒裏的東西。他把錦盒裏的東西全倒在桌子上,又拿起空錦盒摸索了一番,才查看錦盒裏的東西。


    沈榮華的腦子轉過彎來,很沮喪地拍了拍頭,決定一萬兩銀子得失的是錦盒裏的東西,她搶字據做什麽?這不是舍本逐末嗎?可能她寫這個字據的初衷就是想著贏了強要,輸了就賴賬,這是她的本能反應,總是不想吃虧的性子。


    錦盒裏裝有許多泛黃的信件、票據、契約之類零零碎碎的東西,因存放的時間不短,有許多都斷裂破損了。白瀧瑪把這些零碎的東西都倒了出來,鋪了滿滿一桌子,足有幾十份,要想弄清楚這些東西,還需細細查看。


    “你輸了,一萬兩銀子。”白瀧瑪把一個厚厚的信封扔給沈榮華。


    這信封裝在錦盒底部,上麵蓋著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白瀧瑪把錦盒裏的東西都倒出來之後,就拿了那個信封,而沈榮華的注意力則被零碎東西吸引了。


    沈榮華接過信封,沒打開,順口問:“是什麽?”


    “你娘的嫁妝清單。”白瀧瑪咂舌感歎,“好一份豐厚的嫁妝,就憑嫁妝清單上羅列出的莊子、鋪子、宅子,還有金銀珠寶、玉器古玩之類,就知道林家巨富。林閣老第二次中狀元之後,一共做了十幾年的官,還敢說清廉嗎?”


    初霜另外拿來一個盒子,把那些零碎東西都裝到盒子裏。看到沈榮華拿著裝有嫁妝清單的信封發呆,遲遲也沒打開,她明白沈榮華的心事,輕歎一聲,不知該說些什麽。白瀧瑪又要開口打擊沈榮華,被初霜以眼神加手勢製止了。


    沈榮華沉思半晌,抖開信封,拿出嫁妝清單打開。一份嫁妝清單除了厚實的封麵和封底,中間連在一起的都是金箋紙,足有上百頁。她沒看清單上密密麻麻羅列出的一條一款,直接翻到封底看總計。剛一掃到封底上清晰的數目,她禁不住尖叫出聲,這比她想像得還多出許多,都是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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