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姀,你們別怪我,不嫁心愛之人,便嫁名和利,從我出嫁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大秦的長公主嬴華陽了,而且,我的孩子並沒有失去,為了他,我什麽都可以做!”


    嬴華陽低眸,溫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之上,寬大破舊的布袍之下,仔細看會發現她的小腹已經微微隆起,她的手分明還帶著青紫的傷痕,前一刻她還蜷縮在那陰濕的破榻之上,可就是這樣以自己為誘餌的嬴華陽竟然是懷著孩子的!


    沈蘇姀當初想嬴華陽不可能以自己的孩子來裝假,憐惜她失去了孩子才愈發心軟相信了她,眼下見她當初所言皆是假話方才皺眉,她牽著嬴縱的手,語氣前所未有的涼薄而冷酷,“小小的孩子被親生母親詛咒,我幾乎可以預見他的結局了。”


    嬴華陽聞言卻抬眸笑開,“蘇姀,將來你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為了這個你也不會傷我對不對?”微微一頓,她轉身看向遠處的拓跋昀,“我的孩子結局隻有一個,他會成為未來北魏的王,蘇姀,七哥,不要逃了,從殿下被那巫女刺殺的那一刻起,這宮裏就開始布下了天羅地網,不踏足便罷,你們一旦進來了,就再也逃不出去!”


    嬴華陽是嬴縱同父異母的妹妹,沈蘇姀又為了她心軟被困,可眼下她竟然要他們束手就擒,難道她不知道他們被擒之後的結局?沈蘇姀眼底寒芒簇閃,手已下意識落在了長生劍劍柄之上,她唇角微沉,語聲低緩至極,“那可不一定!”


    “噌”的一聲劍鳴,沈蘇姀的劍刃已經架在了嬴華陽的脖子上,嬴華陽從容的麵色一變,本欲轉頭看沈蘇姀,卻不想甫一動脖頸上便是一疼,她麵色一白,當即明白沈蘇姀是來真的,沈蘇姀滿意的看著她煞白的麵色,“這個孩子無辜,可惜他的母親太過歹毒,嬴華陽……不,魏太子妃,你猜在魏太子那裏是你的性命值錢還是我和他的性命值錢?!”


    嬴華陽將自己的腹部緊緊地護了住,看著遠處的拓跋昀唇角顫抖,周身再也沒有早前那般母儀天下的氣勢,沈蘇姀冷笑一聲,轉眸看向了拓跋昀。


    拓跋昀麵上果然沒有半分緊張,他隻將陰鷙而仇恨的目光落在嬴縱的身上,口中冷笑道,“秦王既然來了為何是這幅裝扮?怎麽樣都該是輕裘華服才是,魏王宮必定以美酒佳宴相待以續二國之好,旁的不說,本宮和煜王還有蒼穹的璴世子相交甚深,對了,蒼穹的璴世子亦在魏王宮中,璴世子將於本宮的妹妹成婚,秦王以為如何?”


    沈蘇姀看著拓跋昀的目光便帶上了諷刺的笑意,嬴縱站在沈蘇姀身邊一把拉下了麵上黑巾,刀削斧刻的俊臉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愈發顯得深邃而迫人,嬴縱鳳眸半狹的看了拓跋昀一瞬,語聲平靜的道,“璴世子大概不會和令妹成婚。”


    拓跋昀眼底狠色一閃而逝,大手一揮,這處院落的高牆之上立刻出現了許多弓箭手,看著那泛著寒光的冷箭對準了沈蘇姀和嬴縱拓跋昀唇角才生出笑意,他抬了抬下頜滿眸高傲的看著嬴縱,“天狼軍離此十萬八千裏,秦王哪裏來的底氣與本宮叫囂?”


    嬴縱忽而鬆開了沈蘇姀的手,語聲低寒,“沒有天狼軍,你亦是手下敗將……”


    話音未落,墨色的身影如閃電一般朝拓跋昀激射而來,拓跋昀麵色一變,不曾想到嬴縱敢在這等條件下將他當做目標,拓跋昀身形急退,與此同時大喝一聲,“格殺!”


    話音落下,高牆之上的冷箭立刻搜尋起了嬴縱的身影,而那些手持火把的禁衛軍戰士亦抽出刀劍來朝嬴縱迎了上去,嬴縱身形急閃,見拓跋昀躲到了禁衛軍之後眼底一點寒光驟現,劈手奪下近前一個士兵的長刀……


    無人看得清嬴縱如何出招的,隻見一道黑影從人群之中極快的閃過,眨眼間便站到了急退的拓跋昀身前,拓跋昀退無可退,麵色一沉拔出身邊帶著的長劍做以抵擋!


    嬴縱手中招式又狠又快,直逼得拓跋昀應對不急,而在他身後“噗通”幾聲悶響落定,拓跋昀眼風一掃,卻見適才嬴縱走來的那一路士兵皆已倒地……


    拓跋昀心驚不已,卻不敢分神,周圍的禁衛軍見狀再不敢上前,看向那邊的沈蘇姀之時卻見沈蘇姀正將他們的太子妃挾持了住,高牆之上的弓箭手們大汗淋漓的欲要對準嬴縱,奈何嬴縱的身影快若疾風,又正在和拓跋昀打鬥,一個不慎這冷箭便要射在拓跋昀的身上!


    拓跋昀的武功修為並不低,然而卻是比不上嬴縱的,眼看著這場比鬥輸的必定是他,拓跋昀眸光幾閃便欲做退,嬴縱見她動了這心思冷笑一聲,抬手一刀從他麵門之上砍了下去!刀風仿佛帶著風雷之聲轟隆隆的肆虐著在場眾人的耳膜,勁風大做之間所有人都驚駭的看著拓跋昀那一方,隻擔心拓跋昀就此喪命當場,便是在這千鈞一發之時,拓跋昀抬手一擋麵門與那刀鋒險險擦過,哢嚓一聲脆響,拓跋昀並未受傷可麵上的麵具卻掉了下來!


    麵具落下,拓跋昀眼底閃過狂怒,而呈現在眾人麵前的卻是一張極其矛盾的臉,右臉精致的如同女子無可挑剔,可那左臉之上,一道從眼瞼以下直直入腮的凹陷傷疤卻是那樣可怖而詭異,嬴縱看到拓跋昀麵上的傷疤眯了眯眸子,手中狠招半點不慢!


    拓跋昀早前對著嬴縱本就是拚力抵擋,這會子盛怒之下破綻百出哪裏還是嬴縱的對手,不出十招,嬴縱手中極其普通的刀便架在了拓跋昀的脖頸之上,刀鋒緊貼在拓跋昀的頸部血管之上,瞬時叫他被點了穴似得再不敢動,嬴縱的手腕猛地一轉,頓時將刀背朝下重重敲在了拓跋昀的肩頭,骨裂之聲響起,拓跋昀滿頭大汗的跪倒在了嬴縱之前!


    嬴縱居高臨下的看著拓跋昀,語聲仍然冷峻而平淡,“叫所有人退下!”


    拓跋昀惡狠狠的抬起了頭來,瞪著嬴縱的眸子仿佛惡狼似的陰毒,年歲相仿,嬴縱隻是個親王而他已經是太子,這是他的地盤這個局是他布下的,可為何最後輸的仍然是他?!


    拓跋昀死死盯著嬴縱,忽然厲喝道,“放箭!”


    一語落定,周遭眾人卻沒有人敢動,拓跋昀怒目掃向四周,卻發現那些弓箭手各個戰戰兢兢畏怕不已,拓跋昀麵色猙獰起來,再度喝道,“你們這蠢貨!本宮讓你們放箭!”


    “你不想要命,他們還想。”


    嬴縱說完這話,當即上前封了拓跋昀身上穴道,在他身後,沈蘇姀挾持著嬴華陽走了過來,沈蘇姀一腳踢在嬴華陽腿彎,嬴華陽頓時跌倒在了拓跋昀身邊,夫妻二人跪在一起,嬴華陽一轉頭便看到了拓跋昀那張可怖的臉,她眯了眯眸子,不顧自己流著血的脖頸抬手去擦拓跋昀唇角流出來的血絲,“殿下……”


    “滾開!”


    拓跋昀“啪”的一聲揮開她的手,直將嬴華陽的身子推得歪倒一旁,嬴華陽麵色幾變,當即不在多動,隻安安靜靜的挺直了背脊坐好,容色沉靜。


    沈蘇姀長劍架在嬴華陽身前,轉頭關切的看著嬴縱,嬴縱對她點了點頭,抬眸便見院子門口急急出現了幾道身影,來的是拓跋卓和齊永興!


    看到院子裏的場景,拓跋卓麵上幾番色變之後才定下神來,目光直直的看像沈蘇姀和嬴縱,甫一開口便道,“我可以放你們走,不要傷太子和太子妃!”


    “敢放走這二人,本宮要了你們性命!”


    拓跋昀轉頭,狠狠地盯著拓跋卓,拓跋卓皺了皺眉,並不去看拓跋昀,隻仍然看著沈蘇姀道,“我說放你們走便一定會放你們走,你信我!”


    拓跋昀看著拓跋卓的眸色簡直像要殺人,這邊廂齊永興跟在拓跋卓的身後,見狀便稍稍上前了一步道,“太子殿下,二殿下是為了您好,您是太子,是要繼承魏國王位的,一切自然以您的安危為重,就放他們走吧,您已經受傷了……”


    拓跋昀對齊永興的態度竟然比對拓跋卓更為信任,聽見齊永興這般說他竟然不曾反對,拓跋卓見狀立刻看向沈蘇姀,“你們有什麽條件都可以提,我必定放你們走!”


    沈蘇姀和嬴縱對視一眼,嬴縱道,“準備一輛馬車。”


    拓跋卓立刻點頭,“我這就親自去準備!”


    說完拓跋卓便轉身離開,整個荒蕪的院子裏便隻剩下了狼狽的拓跋昀夫婦和沈蘇姀夫妻,在院門口站著的便是一臉恭敬的齊永興,沈蘇姀看著齊永興,目光有意無意的落向齊永興的手腕,齊永興微微垂眸站著,麵色平靜的好似昨夜與她打鬥的不是他!


    “齊公公是南煜人?”


    一片安靜之中,沈蘇姀突兀的開了口,此話一出,拓跋昀和嬴華陽先是疑惑的看了沈蘇姀一眼,然後便又都奇怪的看向了齊永興,齊永興緩緩抬眸,麵上神色也有些微的意外,道,“秦王妃為何如此問?咱家是北魏人。”


    沈蘇姀將長生劍尖往嬴華陽麵前移近了半寸,笑道,“齊公公可否露出左手手腕來?”


    齊永興蹙眉,拓跋昀和在場所有人都看向了他,齊永興遲疑一下,還是將自己的左手袖子撩了起來,枯瘦的手腕之上一片奇白,並無任何紋飾!


    沈蘇姀皺眉,和嬴縱對視一眼各自眼底都有幾分深沉,昨夜那一幕他們必定不會看錯,而齊永興顯然是為了防止事發將那紋飾去掉了,沈蘇姀見此愈發肯定了齊永興有問題,卻也明白這位既然能在魏帝身邊待了三十件便必定不會在此刻吐露這些東西,仔細的打量了齊永興兩眼,沈蘇姀和嬴縱都抿唇不言,拓跋昀等人並沒有從齊永興身上看出什麽不對來,可是看著齊永興的眼光到底是有了幾分不同……


    拓跋卓的速度極快,半柱香不到便回來了,看著他們道,“給你們準備的是我的馬車,放心,我從來是說到做到的人,隻要你們不要傷害太子和太子妃!”


    嬴縱換頭看向沈蘇姀,沈蘇姀便道,“我信二殿下。”


    嬴縱冷峻的表情有些微的破裂,抿了抿唇眸光冷冷的掃了拓跋卓一眼,“你做車夫。”


    話音落定,嬴縱已一把提溜起了拓跋卓的衣襟,顯然是準備帶上這個人質的,沈蘇姀眯了眸子冷冷掃了一眼嬴華庭一眼,“要陪他嗎?”


    嬴華庭眼底分明閃爍著兩分畏怕,卻還是直了直背脊道,“當然!”


    沈蘇姀一笑,掃了拓跋昀那張鬼臉一腳落在嬴華陽肩頭將她踢了開,她居高臨下的看著嬴華陽,語聲涼涼道,“從今日開始你一生都隻係於這個男人了,你再無親族再無故國再不是大秦的長公主,魏太子妃,但願這個男人不會負你但願你的孩子永不知母親的醜陋。”


    沈蘇姀可沒打算帶上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孕婦,嬴華陽麵色煞白的捂著肚子,聽到沈蘇姀這話緊抿了唇不語,沈蘇姀便看向嬴縱,嬴縱將刀刃抵在了拓跋昀的身上,拓跋卓見狀立刻揮手,“都退下,弓箭手,禁衛軍,都退下!”


    拓跋卓命令一下,禁衛軍和弓箭手們都潮水般的退下,在所有人看來這個結果都是最好的,嬴縱的手段他們見識到了,所有人都不覺得他們這麽多人一起衝上去就有什麽意義,何況拓跋昀在嬴縱手中,若是拓跋昀傷了,他們就更是沒了活路!


    拓跋昀看著這一切,氣的眸色明暗不定,嘴角又流出了血沫……


    看著所有人都已經退開,嬴縱刀尖抵著拓跋昀的背脊朝前走,拓跋昀到了此時終於才有幾分理智,隻腳步緩慢的一點點走出了院子,沈蘇姀跟在嬴縱身後,目光警戒的看向四周,拓跋卓走在最後,看向沈蘇姀之時眸光之中有幾分歎息。


    待一行人走出這處荒蕪的小院,當即便看到外頭的宮道之上停著一輛十分寬大華麗的馬車,嬴縱的刀尖在拓跋昀肩上輕點,口中道,“上車——”


    拓跋昀回頭看了看四周,便見早前布置得人都不見了蹤影,他轉頭目光深沉的看了拓跋卓一眼,掀開車簾走了上去,嬴縱看沈蘇姀一眼當先上車,然後才掀著簾子將沈蘇姀拉了上來,車簾放下來,拓跋卓親自坐上車轅,而後便揮起了馬鞭!


    聽到拓跋卓坐上車轅的動靜,沈蘇姀和嬴縱在馬車之中對視了一眼,馬車之內,便是拓拓跋昀的麵色都變了變,大魏隻有兩位皇子,倘若今日太子出了問題,唯一的皇位繼承人便是拓跋卓,然而拓跋卓在處理此事上卻是以拓跋昀為重的,就在剛才,倘若沈蘇姀三人坐上了馬車,拓跋卓隻需要下個諸如格殺的命令便能將他們三人了斷在此。


    然而拓跋卓沒有。


    馬車緩緩地行駛在宮道之上,車輪的吱呀聲響徹靜謐的長夜,因是拓跋卓的馬車,是以車身十分華麗寬敞,為了挾持,拓跋昀坐在主位,沈蘇姀和嬴縱麵對麵的坐在左右側位上,馬車之內安靜無聲,嬴縱的目光卻是定定落在沈蘇姀的麵上,二人四目相對,分明是劍拔弩張的車廂竟然也生出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曖昧,拓跋昀狠皺著眸子從這二人身上掃過,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聲!


    拓跋昀早前也有聲名在外,這一次卻是委實輕視了嬴縱才落得如此下場,到了這一步嬴縱怎會理他,隻時不時看看馬車之外,其他時間都將目光落在了沈蘇姀的身上!


    沈蘇姀對拓跋卓的信任全都是因為從西楚到北魏這一路上拓跋卓的表現,隻聽到馬車速度極快的疾馳了半柱香時間,而後便聽到了禁衛軍問話之聲,大抵是看到拓跋卓親自駕車,因為宮門的侍衛不敢多攔的放了出去,馬車出了宮門,外頭的街市間或有些嘈雜之聲,某一刻,嬴縱從袖中拿出一隻信號焰火,擦得點燃從車窗之中放了出去!


    姹紫嫣紅的街市霓虹之間,一道淡藍色的焰火不知不覺升上了中天!


    從宮門而出,順著主道便可直接到京城城門,嬴縱和沈蘇姀看著外頭的街景,確定拓跋卓沒有耍任何花樣,兩柱香的時辰之後,馬車到了京城城門之處,這個時候城門早已經宵禁,看到一輛馬車大咧咧駛過來,城門口的士兵早就準備開罵,可那罵聲剛一出便看到了拓跋卓身上繡著龍紋的王袍,幾個士兵麵麵相覷一瞬,在等拓跋卓亮出自己的令牌,城門口的守兵再也不敢磨蹭,嘩啦幾聲便開了側門,拓跋卓馬鞭急揮,馬車順利出了城!


    馬車之中的拓跋昀麵色難看至極,再加上他麵上的疤痕,整個人陰鷙詭異的叫人害怕,感覺到馬車速度慢了下來似有停下來之象,嬴縱忽的開口,“繼續往前!”


    拓跋卓在外似有一愣,而後果然加快了馬速繼續往前走,馬車在夜色之中疾馳,因是深夜,官道之上再無行人,沈蘇姀心知嬴縱有所安排,便也不在著急,隻等又走了近半個時辰沈蘇姀才感覺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夜色漆黑,到了此時外頭卻似乎有光,眉頭一挑,沈蘇姀挑開了車簾,漆黑的夜色之中,數百墨衣騎兵禦馬立在官道上……


    嬴縱看了看沈蘇姀,示意她先下車,沈蘇姀當即彎身下了馬車,嬴縱看也不看拓跋昀一眼彎身出去,剛下地那百多墨衣騎兵便翻身下馬朝嬴縱和沈蘇姀跪地行禮!


    “拜見主子,拜見王妃!”


    百多騎兵之中領頭的是容颯和容冽,另外還有一人直朝著沈蘇姀和嬴縱咧嘴笑,沈蘇姀定睛一看,卻見竟然是朱瑞!沈蘇姀心頭微動,看向嬴縱,怎麽連天狼軍中將領都調動了?


    嬴縱安撫的看她一眼揮手令眾人起身,甫一站直身子朱瑞第一個走上前來,“沒想到主子此番出宮如此順利,兄弟們都準備好了結果啥也沒幹就出城匯合了!”


    嬴縱對他點點頭,朱瑞麵色一沉看向馬車一旁站著的拓跋卓和那明顯還有人的馬車之內,劍眉一豎,他眼底生出了濃濃的殺意……


    “請沈姑娘和秦王言而有信!”


    拓跋卓何等心思,怎看不出朱瑞的念想,這話一出,嬴縱淡淡掃了朱瑞一眼,朱瑞見狀隻好懊惱的退下,嬴縱便轉身看向拓跋卓,“若二殿下能成為北魏太子本王倒是十分樂見。”


    拓跋卓聞言苦笑一下,“多謝秦王好意,拓跋卓無心朝政擔不得如此大任。”


    嬴縱也不再多說,隻揮手命人牽馬來,黑夜之中一聲馬嘶響起,便見赤焰從人群之後奔了出來,徑直到嬴縱和沈蘇姀身前,沈蘇姀眸光一亮摸了摸赤焰的頸子,轉身看了拓跋卓一眼道,“今日多謝了,就到這裏吧,後會有期。”


    拓跋卓點了點頭並未言語。


    朱瑞和一眾墨衣騎兵看著拓跋卓的目光都有些不善,見沈蘇姀和嬴縱的態度卻知道他們這次是無法動手的,便都打消了心底的念頭,嬴縱可不願沈蘇姀和拓跋卓多說,韁繩一握翻身上馬,長臂一攬便將沈蘇姀抱上了馬背,其他人見狀也翻身上馬調轉了馬頭。


    眼見的這一行人要走,一直不曾出聲的馬車之中忽然想起了拓跋昀陰測測的聲音,“秦王一路好走,此刻一別,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嬴縱正欲揮鞭的手就稍稍一頓,他不曾回頭,語聲卻忽然有幾分桀驁不羈起來,唇角微揚道,“再見之時,希望魏太子做個聰明的俘虜!”


    馬鞭“啪”的落下,赤焰一聲嘶鳴,嬴縱和沈蘇姀的身影頓時朝深沉的夜色之中疾奔了出去,百多騎兵跟在他二人之後,蹄聲雷動,頃刻間便奔出了好遠,拓跋卓的眉頭皺了起來,馬車之中拓跋昀麵色猙獰的也皺了眉,不因為嬴縱的離開,隻因為他最後那句話!


    “速速回宮!”


    拓跋昀語聲沉重而急驟的落下這話,拓跋卓眉頭一挑,他竟然從這句話之中聽到了那麽一絲慌亂?心中如此做想,拓跋卓還是半分不耽誤的上了馬車揮起了馬鞭,來的時候速度本就快,回去的速度則是更快。


    待馬車奔至城門,早有禁衛軍等候在那裏,看到拓跋卓和拓跋昀回來禁衛軍統領當即疾奔了過來,車簾掀起,看到拓跋昀完好無損的坐在馬車之中才鬆了口氣,不敢直視拓跋昀的麵容,又見拓跋肩頭受損便道,“太子殿下,禦醫等在……”


    “馬上回宮!”


    拓跋昀不耐煩的打算了禁衛軍統領的話,那人當即不敢多言,到了這時卻不敢再讓拓跋卓駕車,隻又換了另一士兵駕車回宮,馬車疾奔,拓跋卓禦馬跟在馬車之後,一行人浩浩蕩蕩入了宮門,齊永興等在宮門之處,一看到馬車入宮便上前道,“太子殿下,宮中一切無恙,太子妃已經送回了東宮安胎,禦醫也在東宮。”


    齊永興說著便為拓跋昀遞上一張麵具,那麵具與原來那張一模一樣,拓跋昀瞧見簡直滿意至極,拓跋昀抬手接過戴在臉上,隨即落下一語道,“馬上去長秋殿!馬上!”


    他下了令自然無人敢不遵,齊永興也跟在了這隊伍之後,宮中早前之事已經傳開,因此這一行人剛到了長秋殿之外負責長秋殿守衛的禁衛軍馬上就跪地行禮,那守衛的將領更是主動的道,“太子殿下,二殿下,請放心,這裏一切如常!”


    拓跋昀下的馬車來,因為早前受傷這會子腳步還有些踉蹌,他幾步走上台階入了院門,徑直到了主殿,這殿中宮人並不多,見拓跋昀來那些暗衛一個個都站了出來,拓跋昀從眾人麵上掃過,瞧見大家平靜的麵色他便知道這裏沒有出事,然而他到底有些不放心,揮了揮手製止更多的人,隻帶著幾個暗衛和拓跋卓、齊永興以及那負責守衛此處的禁衛軍小統領入了正殿,一行人放輕腳步走向內殿,而後,齊齊在內殿門口站了住。


    內殿很大,隻有一盞昏黃的小燈在角落,接著那十分暗淡的光線,一行人能看到一個躺在床榻之上的身影,看到床榻上躺的有人眾人都鬆了口氣,那統領更是瞬間露出了自豪之色,拓跋昀眯了眯眸子也放下了心來,再看了兩眼他才要轉身離去。


    見他轉身離去,眾人也都往出走,拓跋昀的目光隨意的掃過這殿中之物,忽然,他的目光頓在了一處隨意擺放在靠窗案幾上的茶盞上,那負責此處守衛的統領見狀便解釋道,“回稟太子殿下,璴世子偶爾會在此獨自飲茶。”


    拓跋昀皺眉,直接朝那案幾走了過去,走到那案幾之前抬手拿起那茶盞,剛觸手他的眉頭便緊緊地皺了起來,那茶盞之上有灰塵!


    “你什麽時候看到他在這裏飲茶?”


    “今、今天晚上還、還飲了啊……”


    那統領被拓跋昀的話問的有些不安起來,答話都有些不利索,在看到拓跋昀忽的撚了撚指尖,這才看到不僅那茶盞上有灰塵,便是那案幾上都落了灰塵,他眉頭緊緊一皺,實在不理解璴世子那樣白衣翩然纖塵不生的人怎麽會忍受這麽髒的案幾和茶盞!


    他疑惑不解之地也正是拓跋昀不解之處,適才他本是隨意一掃,他自然沒看出茶盞上落了灰塵,相反,這處窗外的風景極佳,在這裏飲茶並沒有什麽不妥,可不妥之處就在於這烏木案幾不夠明亮可鑒,待走過來一看,其上果然落滿了灰塵,落滿了灰塵的地方怎會放著一套茶具?不僅如此,茶盞也不似幾個時辰之前被人用過的!


    稍作思忖,拓跋昀忽然麵色大變!


    豁然轉身,拓跋昀想也不想的就朝著睡著人的內室走去,其他人互視一眼也跟了上去,心底卻還是有些不明白拓跋昀如此是為何!


    進了內室,拓跋昀大步流星的走向床榻,眼看著距離那床榻之上的人越來越近,那統領早已屏住了呼吸,這位璴世子是貴客,自家太子殿下在人家睡覺的時候這麽鬧騰他必定會生氣吧!正這麽想呢,忽然奇異的一幕出現在了這統領的眼中……


    拓跋昀大步走到睡著璴世子的窗前,然而,就在他掀起那薄薄的床帳之時,那床上的人影忽然不見了!床帳掀開,床榻之上隻有錦被並無人影!


    頃刻間,除開齊永興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了住!


    “這,這是……幻術?!”


    不知過了多久拓跋卓如此驚疑不定的問了一句,在他前麵,拓跋昀的拳頭緩緩地收緊,忽的將那床帳刺啦一聲扯了下來,他陰測測的冷笑幾聲,又氣又怒道,“好啊,好啊,好得很,好一個嬴縱!好一個璴意,當真是……”


    嬴縱的氣質是冷峻到極端,璴意的氣質是桀驁不羈到極端,一個喜黑暗藍眸深邃,一個白衣翩然清貴高華還帶著麵具,如此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不熟悉的人根本不會想到兩個人是一個人,如果剛才嬴縱最後那一句話的語氣不是那般桀驁,拓跋昀和拓跋卓根本不會想到這一點,然而此刻看到床榻之上根本無人,他們心底頓時掀起了滔天大浪!


    拓跋昀的癲狂忽的一滯,他又豁然轉身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這樣自我否定著,忽的抬眸看向那禁衛軍小統領,冷笑道,“這就是你們給本宮說的一切如常?!璴世子人去了何處?!去搜!去找!翻遍整個魏宮把他給本宮找出來!”


    那統領被嚇得麵無人色,聞言立刻出去吩咐,他出去一說,所有的暗衛和禁衛軍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是眼睜睜看著璴世子歇下的,期間更是不敢放鬆一星半點,時不時的還要去看看屋子裏是否有人,沒有人相信那統領的話,直到拓跋昀氣急敗壞的走了出來!


    禁衛軍們迅速的開始了搜尋任務,夜色已深,整個魏宮四處都亮起了燈火,拓跋昀別處不去,亦不管自己肩上的傷,隻站在長秋殿之內等著,拓跋卓亦凝眸站在他身後,在他心底其實也想到了某些猜測,可是還是想讓著一場搜尋生出奇跡來!


    滿場的緊張慌亂之中,隻有齊永興還保持著平靜的麵色,然而他素來是這幅表情,這等亂時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的不尋常,隻看到一個個的禁衛軍小統領來來回回的稟報,西六宮不曾發現異常,東六宮不曾發現異常,永定門一切如常,禦花園一切如常……


    來來回回,直等到天邊都露了白整個宮殿不曾發現任何一點和璴世子相關的蛛絲馬跡,拓跋昀慘白著麵容,想著這幾日來勝券在握的自己隻覺得有些可笑,他轉身看看,更覺得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帶著嘲笑,拳頭緊攥,他狠狠地下令!


    “追!給本宮追!派三千精騎去追!”


    “追不到,所有人都提頭來見!”


    拓跋昀猙獰的模樣讓此處噤若寒蟬,負責傳旨的小太監戰戰兢兢的離開,旁的禁衛軍卻是動也不敢動一下,長秋殿之內正一片死寂,外頭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烏衣太監疾奔而入,衣袍一掀便跪倒在了拓跋昀的麵前,語聲淒厲的哭道,“太子殿下,您快去看看皇上,皇上,皇上他剛才咽氣了……”


    死寂被打破,拓跋昀和拓跋卓豁然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那個小太監!


    “你說什麽?!”


    那小太監乃是齊永興身邊之人,見兩位殿下這般哪裏還說得出話來,隻求助的看向齊永興,齊永興也麵色大變,隻看著拓跋昀道,“太子殿下,快去乾德宮!”


    這話一落,拓跋昀和拓跋卓齊齊衝了出去,其他禁衛軍麵色煞白的麵麵相覷,當即沉重的跟了上去,魏帝重病已久,卻沒聽說最近病危了的話!怎會這會子咽氣?!


    整整一夜的折騰已經讓整個魏宮人心惶惶雞飛狗跳,此時天色漸明,天邊更是正露出魚肚白,拓跋昀和拓跋卓出了長秋殿直接牽過禁衛軍的馬翻身而上,一路疾馳著到了乾德宮之外,整個乾德宮一片死寂,負責近前時候的小太監們麵如死灰的跪在魏帝的寢殿之外,一看到拓跋昀和拓跋卓過來仿佛看到了死神降臨!


    拓跋昀和拓跋卓進了內殿,殿中所有明黃的帷帳都被撩起,兄弟二人大步走至龍榻之前,隻瞧見魏帝一張青白的臉,拓跋昀急急上前探魏帝的鼻息,這才發現魏帝不僅沒了呼吸,甚至連身體的溫度都低的嚇人,拓跋昀一愣,整個人呆了住!


    拓跋卓亦不相信魏帝已經撒手人寰,也學著拓跋昀的樣子一番檢查,最後撩起衣袍跪倒在了龍榻之前,齊永興隨後而至,一進殿便看到一跪一站的二人,他看了兩人一眼,先讓跟在身後的禦醫上前,那禦醫滿頭大汗,剛一看到魏帝的麵色就已經雙腿發軟,待上前用了各種法子為魏帝檢查,最後哀嚎一聲跪了下去!


    “太子殿下,二殿下,齊公公……”


    “皇上他,他……去了!”


    太醫年事已高,哀嚎了幾聲便渾身顫抖的趴在地上不敢起來,拓跋昀和拓跋卓哪有心情降罪與太醫,看著躺在龍榻之上的父皇一時都悲從中來!


    魏帝的孩子並不多,其人也可算文治武功,和大秦相比,魏帝的家庭觀念要重的多,父子之間的關心亦親厚,因此哪怕魏帝故去拓跋昀就可以登基為帝此刻的他也還是傷心非常的,他緊攥了一下拳頭也跪在了龍榻之前,看著龍榻之上麵色發青的父皇咬緊了牙關!


    到底是皇帝駕崩,齊永興也麵色悲痛的緩緩跪地,朝龍榻磕了一個頭語聲哽咽道,“皇上,奴才陪了您三十年,您昨夜還和奴才說話,奴才會來尋您的,您等著奴才……”


    齊永興少有這樣情緒外露之時,頓時更引得兄弟二人悲痛萬分,可隨著齊永興這話,兄弟二人都將眉頭一皺,拓跋昀看著齊永興道,“齊公公,父皇雖然病重已久,可這兩日並未有什麽不好的,太醫早前問脈也並未說哪裏不對,這到底怎麽回事?!”


    這話一落,趴在地上的禦醫更是畏怕不已,生怕拓跋昀降罪與他!


    “你再為父皇檢查一次,本殿要知道父皇到底是為何而死!”


    那太醫顫顫巍巍的起了身,雙手顫抖的去檢查魏帝的鼻子嘴巴眼睛,口中哆哆嗦嗦道,“按照,按照老臣的推斷,皇上這樣的病症,多半,多半是痰堵住了氣管與睡夢之中不知不覺就沒了呼吸,這在這等病症的病人身上十分常見,老臣——”


    那太醫一邊說一邊解釋魏帝的病死之因,可話說到一半他忽然住了口,這時的他正在檢查魏帝的指甲,待看到指甲上出現的紫色斑點,他不僅住了口眼底更是露出無比驚駭的神色,拓跋昀幾人都看出了不對,拓跋卓當即問,“怎麽回事?!”


    那太醫仔仔細細的看了魏帝的指甲兩眼,又去檢查了魏帝的喉嚨部位,又看了魏帝的頭皮,渾身一顫,立刻又跪在了地上,語聲發顫著道,“太子殿下,皇上,皇上他,不是,不是因病而死,他,他是被人下了毒啊!”


    話語一落,殿中三人頓時麵色大變,拓跋昀眸色一冷,“說清楚!”


    太醫最怕介入這等皇家機密,到了這會兒幾乎快要暈過去,卻是不得不打起精神道,“皇上氣管通暢,指甲和頭皮卻又紫色斑點,這,這分明就是中了烏銀草之毒!中了此毒一開始根本看不出中毒,可隻要毒藥分量足夠使得中毒者死亡,毒性便會在中毒者死亡之後揮發到中毒者的身體表麵,在其指甲和頭皮生成紫色斑點……”


    禦醫深吸一口氣,淒然道,“殿下,老臣確定皇上是中了烏銀草之毒!”


    聽著禦醫篤定的分析,拓跋昀和拓跋卓眼底都生出了悲痛的怒火,兩人憤然轉身看向齊永興,拓跋昀更是森森道,“齊公公,父皇這裏可是交給你的!”


    齊永興似乎也被嚇住,聞言卻是一臉的自責神色,“奴才看顧不周自知死罪,卻無論如何沒想到皇上是因為被下毒而死,這殿中絕對無人有這等異心啊殿下!”


    話已至此,拓跋昀和拓跋卓自然也想弄明白這下毒者是誰,齊永興咬了咬牙看向那禦醫,“皇上若是中毒,必定能在這殿中尋到蛛絲馬跡,亦能知道是誰人下的毒……”


    那禦醫恨不能自己就這麽暈過去,可在三人的注視之下他不能不作為,禦醫顫顫巍巍起身,先是檢查了魏帝的身體,然後便開始看這寢殿的布局,小到每一樣擺件他都擦著冷汗檢查,某一刻,他忽然吸了吸鼻子,拓跋卓見狀立刻問,“怎麽?!”


    那禦醫眉頭微皺,左右看了幾下忽然走到了四個角落的香爐,一個一個的挨著看過,最後那太醫停留在了寢殿門口的香爐之前,掀開蓋子,禦醫細細掏出裏頭的香灰仔仔細細的聞過,小半柱香之後禦醫方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啟稟太子啟稟二殿下!這烏銀草毒是被人下在了這香料之內!從這香灰便能發現!這烏銀草毒發時間大抵在四日左右,一般人中了毒隻要遠離這毒性症狀便不會重,可皇上日夜皆在此處,這才導致毒發!”


    禦醫說完再度拜服在地,殿中的幾人都凝了眸,四日,四日之前,四日之前魏帝被人下了毒!且還是下在這等皇上禦用的香料之中!


    齊永興猛地跪地,“奴才該死!這香料一直是奴才親自管,是奴才失察……”


    齊永興砰砰砰的磕著頭,拓跋卓雙眸含怒含疑看著有些不忍連忙去扶,這邊廂齊永興這哭訴著不願起身,一旁站著的拓跋昀卻忽然陰森森的開了口,“四日之前,不正是秦王妃被帶過來的時候嗎?當時這殿中並無旁人,這位秦王妃在大秦便極善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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