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蘇姀一直聽著未言語,至此刻才抬起頭來看著沈君心,眼底幽光一閃道,“哀兵之勇萬夫莫敵,我的意思是,不若趁勢滅了厲王奪了邕城!”


    此話一出,滿室皆驚!


    浮屠自保尚且困難,如何滅了厲王?!


    這話乍聽起來就好似一個還不會爬的人在妄想會飛一樣好笑,可因著沈蘇姀話語之中透出的篤定從容,倒是叫眾人除了驚訝之外在生不出旁的念頭!


    看著眾人驚愣的表情,沈蘇姀隻將目光落在沈君心的身上,哪怕心有所定,她還是要看沈君心的意思行事,擔當與決斷,是沈君心身為商王要學會的第一件事!


    “請阿姐細說!”


    幾乎沒有遲疑,亦沒有管屬下們驚愕的神色,沈君心在一瞬的意外之後眼底湧出兩分可稱之為野心的利光,再加上他對沈蘇姀毫無保留的信任,幾乎沒有猶豫便做了選擇。


    沈蘇姀唇角稍彎,當先看了嬴縱一眼,見他不動聲色的模樣撇撇嘴,這才肅容道,“老王爺已逝,厲王此番恐怕是對浮屠勢在必得,再加上琪王在後虎視眈眈,浮屠已沒了退路,與其想著守城,不放謀斬敵之計,免得擊退了一次還有下一次,浮屠何來安穩之時?”


    沈蘇姀說的很有道理,可現實卻實在殘酷,錢萬貫忍不住道,“郡主言之有理,可眼下這般情形,如何才能滅了厲王呢?他發兵十萬,邕城還有五萬餘兵不說單這十萬就難以對付,相比之下,倒是琪王更容易打擊些。”


    厲王和琪王同樣野心勃勃,滅厲王難,滅琪王卻是尚可。


    沈蘇姀一笑,黑亮的雙眸一點幽光一閃,那蘊著靈山秀色的絕世麵容上美則美矣,更有一股子令人莫敢鄙視的鋒芒隱現,一時眾人都凝神屏息看她怎麽答話。


    “琪王當然要打擊,隻是琪王自有仇家,又何須我們出手?若是琪王的仇家頂用,我們便隻需對付厲王,再無後顧之憂也!寧王剛被人奪了千裏封地,難道就不打算追回來嗎?至於厲王,十萬精兵和我們兵力相當,並非沒有擊敗的可能,不過是一場硬仗罷了,老王爺屍骨未寒,將士們正是哀痛之時,憑著這一股子氣性兒,戰力也勝於從前,再加上……”


    沈蘇姀說著看了嬴縱一眼,抿了抿唇道,“再加上我們還有幫手。”


    說著話之時嬴縱明顯的感受到沈蘇姀的氣勢發生了變化,柔軟一瞬,卻又含著兩分心虛,他心底失笑,麵上卻仍舊不動聲色,除開沈君心的人都以為秦王是來幫助大秦的,再聽沈蘇姀如此一語更是眼底發亮,倘若那五萬天狼軍能幫他們,那麽此戰必定大捷!這麽想著,便看向了嬴縱,卻見嬴縱隻是喝著茶不語,似乎是默許了!


    隻一瞬,幾位將軍目光一亮再無適才的頹喪焦灼之氣!


    將軍們如此做想,沈君心心底卻有些不願,他掃了嬴縱一眼,語氣有些涼涼的,“怎麽敢勞煩秦王的天狼軍……”


    嬴縱聞言麵上半分表情也無,“聽你姐姐的。”


    這話語氣雖平,卻略顯溫柔,和他那鬼王狠煞的威名相比委實有些違和,在場眾人不由得一陣肉緊,再加上沈君心年幼,他這話更有一種長輩似得命令,在眾人眼底,這就更像姐夫和妻弟之間的感覺了,將軍們看著嬴縱的目光更為恭敬。


    沈蘇姀看向嬴縱,眼底細光簇閃,再看向沈君心,“天狼軍乃是大秦兵馬自不能光明正大幫西楚平內亂,因而仗還是要靠錢將軍來打的,至於天狼軍,使計的時候才用。”


    她這麽一說,眾人的神色又是一陣凝重,細細一想卻又覺得有理,畢竟是浮屠自己的事,別國軍隊插手便有些不妥了,見眾人都明白其間厲害,沈蘇姀眼底閃過滿意之色,而後才道,“我於厲王兵馬並不十分了解,可有詳細的軍報送上?看過之後才好應對!”


    沈蘇姀到底是初來乍到,沈君心聞言便帶著沈蘇姀去了一旁的沙盤堪輿之地,又將各式各樣的軍報地圖送上,期間內容之詳細叫沈蘇姀頗為驚訝,研究了小半個時辰,沈蘇姀火速的定了大策,“王爺先派一位善於縱橫之術的重臣帶著厚禮去往寧王的榕城拜見遊說,隻需告訴他浮屠要和他們聯手一起滅掉琪王和厲王,寧王早前被琪王占地必定心懷恨意,更明白若是叫厲王和琪王分了浮屠,他便是下一個被滅的,因此他必定會同意與我們合作,隻要他牽製住琪王,我們便沒了後顧之憂!”


    “此乃應對琪王之策,至於厲王……”


    沈蘇姀稍稍一緩,將目光落在了沙盤之上,“清點四萬兵馬,備好十日糧草,明夜趁著夜色出城隱在浮屠以東,注意隱下蹤跡,切不可暴露行蹤。”


    稍稍一停,沈蘇姀黑亮的雙眸微眯,似乎在計算著什麽。


    安靜之中無人敢說話,眾人都隨著沈蘇姀看向那沙盤,心中卻在思索她這般安排是何意,七八人之中最為年輕的男子有些將忍不住,語聲低低問一句,“這四萬人馬可是出城打埋伏的?可是厲王的兵馬乃是從西北方向來,大軍隱在東麵不隱在他們來的路上是何故?”


    沈蘇姀好似未聽到那人提問,這眯眸片刻才道,“五日,四萬兵馬在城外隱藏五日之後便朝邕城而去,兩日之後到達邕城,剩下的三日,必須拿下邕城!”


    沈蘇姀話音落定,眾人才反應過來那四萬人馬根本不是去打埋伏的,而是去打邕城的,見自己提問未曾被怪罪,那年輕男子又忍不住道,“那邕城之中有五萬人馬,咱們隻有四萬人,還是長途跋涉過去的,恐怕戰力會不足。”


    那男子一說,眾人麵色都是一變,他們自然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


    沈蘇姀這才看了那年輕男子一眼,當她認真思索戰事之時周身不自覺就有種上位者的迫人之氣,被她一眼看去,那將門出身的男子竟止不住心頭一顫連忙低下了頭去。


    沈蘇姀不以為意,隻掃了一圈眾人道,“四萬人馬出城之後,浮屠城便堵上城門開始備戰,要讓厲王覺得十萬大軍皆在城中的假象,十萬大軍在城中,他必定不敢貿然攻城,而我們至少要守城八日,待第九日再開始和厲王的隊伍正麵交戰。”


    說著眸色一肅,“五日之內,要將厲王的軍隊擊潰在浮屠之外的雪原之上。而去邕城的人,從一開始便要讓邕城的守軍明白,厲王已兵敗浮屠!雖然是四萬對五萬,可若得知厲王兵敗在外,其內部人心不穩士氣渙散,浮屠已有三分勝算!隻是要將邕城攻下還是要有一場硬仗,因此這四萬人必定要是商王親信,萬不可有紫羅營細作!”


    默了一默,沈蘇姀又冷聲道,“此計關鍵在攻邕城的四萬人馬,倘若路上暴露了行蹤,恐怕會被厲王前後夾擊沒有生路可退,攻城亦是硬仗一場,危險至極。”


    沈蘇姀沉著的話語落定,周圍人已明白了她布的這個局,看著眼前這個一臉冷肅眸光迫人的絕色女子,眾人眼底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一個女子,一個十六歲的閨中女子,竟然在這短短時間便布下了一個如此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大局!


    滿室靜默無人敢質疑,連錢萬貫也是一臉驚歎的看著沈蘇姀仿佛看到了九天上下來的仙人,沈蘇姀平靜的麵對眾人的目光,而後看向沈君心,“如何?”


    沈君心此刻亦被沈蘇姀周身的氣勢和她叫人咂舌的計謀所震撼,他從來知道沈蘇姀不簡單,上一次沈蘇姀剁了那劉成武的人頭已經叫他歎為觀止,至今日,卻讓他明白前次所見不過隻是沈蘇姀手段的九牛一毛,難怪連沐沉和沐蕭都認她為主!


    他滿眸驚豔的看著沈蘇姀,一時想不出她這些謀算從何處學來!


    一個女子,即便能應付宮廷和後宅的算計,也斷不能對戰場生死籌謀遊刃有餘,可她此刻這樣淡然這樣冷靜,這分明是千軍萬馬的生死博弈,可她卻如此舉重若輕,想出來的計策更如此奇巧玄妙,她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預期,她能為他做的更比商王和詹氏期待的更多,可沈君心心底沒有半分喜悅,他已是商王是浮屠之主,可此刻看著沈蘇姀的目光卻是一種無條件的仰視,心底湧上兩分無力和蒼涼,他隻怕自己永不能與她並肩而站!


    眼底一片幽深,唇角卻扯出兩分笑意,沈君心道,“全都聽阿姐的!”


    沈蘇姀點點頭,麵上的冷肅一散,安撫的看了他一眼才道,“你來點將吧,眼下要擇二人,一人領四萬兵馬出城,另一人前去遊說寧王。”


    “老錢願意領兵去掀了那老雜毛的老巢!”


    錢萬貫第一個站出來,一身的匪氣和膽氣乍現,話雖然有些粗,卻端的是激勵人心,他那樣豪氣萬丈,又是軍中一把手,為人看起來五大三粗,可打仗上卻並不弱,自然能當得起這樣的重任,本以為這個危險而艱巨的任務必定會交給錢萬貫,卻不想沈蘇姀想也不想就否定了,“錢將軍要留在城中……”


    錢萬貫雙眸一瞪有些不願意了,“郡主是怕老錢做不好?!”


    沈蘇姀唇角稍彎,語氣仍是沉肅而壓迫,“並非如此,我們要讓厲王以為十萬大軍全都在城中閉門不出,錢將軍做為浮屠軍中主將,若是你都不在,這場戲如何演下去?”


    錢萬貫話頭兒一堵,呐呐不言了。


    眾人明白過來,沈君心也點了點頭,而後卻是有些猶豫不定的看向了沈蘇姀,沈蘇姀見沈君心也不知如何點將,而旁的人都看著她,沈蘇姀幹脆道,“沐蕭去吧。”


    話音落定,沐蕭眸光大亮的站了出來,“屬下領命!”


    她這般安排沈君心無二話,當即點頭表示讚同,然而沐蕭到底是沈蘇姀的人,適才眾人都聽見他喊“主子”了,且沐蕭是新人,雖然知道他武功極高早前在滅劉成武之時立了功,可沒有人知道他能不能應付帶兵打仗的活計,沈蘇姀一眼看去就知道旁人心底的疑慮,軍中大事眾人慎重些也是正常的,她並不做理,隻看著沐蕭道,“此中凶險你當明白,你隻有十日,十日一過還未奪下邕城,便逃回來吧!”


    沈蘇姀用了一個“逃”字,這話頓時變成一把刀子,簡直比“你要是奪不下邕城就自裁”還要狠,眾人麵色一變,沐蕭仍然亮著眸子應了下來,沈蘇姀便掃了掃堂中幾人,隨手點了兩個一個年輕一個老成些的,問,“二位可願做沐將軍左右副將?”


    論在浮屠的資曆自然是這二人高些,可這一次隻能做副將任是誰都有些膈應,然而或許是沈蘇姀的這一串兒安排早已經震懾了眾人,這二人一怔之後竟然二話不說應了下來,沈蘇姀滿意的點了點頭,“此番前去邕城危險至極,還望三位將軍保重!”


    三人齊齊點頭,沈蘇姀又看向了沈君心,“邕城之行已定,你心中可有去遊說寧王的人選?此人要善言辭可圓滑不可奸詐還要知道察言觀色。”


    沈蘇姀這般一說,沈君心的目光在屋內幾人身上掃過,眉頭皺了起來,正遲疑之間,卻是早前連番向沈蘇姀提問的最為年輕的那人站了出來,男子身量欣長,膚白麵窄,劍眉入鬢陽剛英氣,一雙眸子溫文卻又不失光彩,周身透著一股子清透爽朗之氣,他站出來朝沈蘇姀和沈君心拱手一拜,朗聲道,“鍾子期願往榕城遊說寧王!”


    沈蘇姀的目光從他身上掃過,又看了看室內其他人,果然隻有眼前此人給人的感覺最為溫和耿直,而適才她問沈君心要選什麽人的時候他隻在室內幾人身上看,隻表明隻有眼前這些人是他信任的,沈蘇姀一歎,雖然對這個不甚了解也並沒有一百分的滿意,卻也沒有旁的法子了,“此去生死難卜,你就不怕?”


    那男子背脊一挺,溫和的眸子生出幾分亮彩,“實不相瞞,屬下身患弱疾,雖然投身軍中,卻委實比不得其他幾位將軍善於殺伐,比起留在城中殺敵,不放前去榕城行謀士之事,在下言辭平平,也並不十分圓滑,卻還算機敏,此番遊說隻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在下有信心,請王爺和郡主成全在下,若此番事敗身死,在下亦無怨無悔。”


    沈蘇姀眼底已露出滿意神色,看了看沈君心一眼,他摸不準沈蘇姀的想法,隻遲疑的點了點頭,沈蘇姀勾唇,“那好,此番便有勞鍾先生了。”


    鍾子期沒想到沈蘇姀如此就同意了,愣了一瞬才感激的一拜,“屬下領命!”


    沈蘇姀頷首,看向沈君心,“準備一百精衛再備下重禮護送鍾先生去榕城。”


    沈君心點點頭,還未應聲鍾子期卻再度開了口,“屬下無需如此多人馬。”


    沈蘇姀轉頭看了看他,淡聲解釋,“這一百精兵會成為你的暗衛,此去榕城還是掩人耳目來得好,雖然寧王和琪王有仇我們勝算在手,可難保寧王不會因為別的不答應聯手。”


    鍾子期皺眉,“若是無論屬下怎麽遊說寧王都不答應呢?”


    沈蘇姀唇角微揚似在笑,可那雙黑亮的眸子裏卻盡是寒意,淡聲道,“若他不答應,你隻管保全自己原路返回浮屠便是。”見鍾子期眉頭一皺似乎想到了那場麵一時麵露愧色,沈蘇姀又補了一句道,“那些暗衛會在你走後殺了寧王!”


    “殺了寧王?!”


    忍不住驚叫出聲的是錢萬貫,他駭然的看著沈蘇姀,沒想到她薄唇輕啟便決定了一位西楚王爺的生死,其餘幾人皆是驚駭不定,因在這些土生土長的西楚人眼底,王權到底還是至高無上的,沈蘇姀見眾人麵色笑意加深,周身冷意亦盛,“倘若寧王不願意和我們配合,琪王必定會和厲王兩麵夾擊進攻浮屠,我們莫說拿下邕城,便是要滅掉任何一方都困難,寧王與其在浮屠被滅掉之後淪為下一個祭品,可不早些死了為我們做些貢獻?”


    話語落定,沈蘇姀看了看一直坐在不遠處喝茶未言語的嬴縱一眼,從開始到現在嬴縱都不曾插言一句,亦未表現出對西楚內政的半分興趣,所有人站在沙盤之前,唯他一人坐在遠處拿溫柔的目光瞧著她,此刻她回眸,頓時就對上了他的眸子,天穹似得眼眸之中蘊著一抹化不開的暖流,將她心房一熱想走到他身邊去!


    定了定神,沈蘇姀收回目光道,“寧王一死,琪王想的是獨占寧王的封地,便不會再將所有兵力都放在浮屠之上,哪怕他還念著浮屠,我們也可將寧王之死嫁禍與他,到時候寧王的部署必定不會忍著這般大仇,浮屠能多一分生機自然就要多一分。”


    說完這些話沈蘇姀沉肅的眸光掃了眾人一圈,“話已至此,剩下的就交給王爺來安排了。”


    所謂“剩下的”其實已經基本沒什麽了,沈蘇姀看了沈君心一眼,再不多言的朝嬴縱走去,嬴縱唇角含著單薄笑意,將自己的茶盞地給她,沈蘇姀抿了一口茶水,這才朝他眨了眨眼睛,而後又以疑惑的目光瞅他,似在問我的計策可有遺漏?


    嬴縱暗自搖了搖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那邊廂沈君心已十分有條理的吩咐諸人找沈蘇姀的計策做準備,不多時幾位將軍已經先後離去,屋子裏隻剩下了沈君心和沐沉沐蕭兄弟二人,幾人朝沈蘇姀走過來,沈君心道,“天色已晚,阿姐趕路必定累了,先去紫垣殿歇息吧。”


    沈蘇姀的確有些累,聞言點點頭。


    沈君心便看著嬴縱道,“秦王遠來是客,已有宮人準備了玉宸殿……”


    沈君心話說了一半,沈蘇姀一笑拍了拍沈君心額頭,“外麵戰事吃緊,王爺的喪事也未完,還準備什麽別的地方,秦王是你姐夫,自是宿在紫垣殿的,你無需管我了,且去安排底下的事吧,若是有事再來尋我,旁的幫不上你,一個厲王卻是不怕。”


    話音落定,不等沈君心應聲沈蘇姀又看向沐蕭,“此去邕城一切當心,我雖然信你,可不難保旁人礙事,倘若那兩個副將行事於戰事不利,先綁了再說!”


    沈蘇姀是怕那二人自詡老人不配合沐蕭,沐蕭點點頭應下,見沈君心並無不快唇角一揚,這邊的沐沉猶豫一瞬道,“主子,為何不讓我去榕城?”


    沈蘇姀挑眉,“怎有叫你兄弟二人一同涉險的道理,再者說,錢將軍膽氣足脾氣也大,留下你這個沉穩寫的也好互補一番,這幾日城中戒備要得當,莫要讓厲王的奸細進城,也不準任何消息往外頭遞,別叫他們知道城裏隻剩幾萬人,連城裏的百姓也要瞞著!”


    沐沉應是,沈蘇姀就看著三人道,“各自準備去吧,我自己回去便可。”


    說著便拉了嬴縱的手朝門口走去,沐蕭二人各自退下,沈君心看著二人走出議事堂,而後走上了宮廊,又走到了雪地裏,看著沈蘇姀一直牽著嬴縱的手未放,看著沈蘇姀某一刻忽然抱住了嬴縱的手臂,眸光幾變,沈君心終是一握拳朝上元殿的靈堂而去……


    他不問沈蘇姀為何離開大秦,亦不問二人為何一起回來,他不會說他這麽多天是如何的念著她,更不會去問自己那些小心思有沒有被她發現她會不會介意,他隻知道一樣,她是他的阿姐,他絕不會讓自家阿姐跟著那個男人離開浮屠離開自己!


    議事堂之前的寬闊宮道之上,沈蘇姀正拉著嬴縱的手偏頭看他,看了好幾眼才輕咳一聲,語聲有些氣弱,“我沒說一聲就把天狼軍扯了進來,你怪我吧。”


    嬴縱八風不動的將她的手反握了住,淡聲道,“不怪。”


    嬴縱說的是事實,可因他語氣太淡,委實讓人覺得他心情不好似得,沈蘇姀深吸口氣,幹脆將他胳膊抱了住,身子貼上去,走的也越來越慢,“當真不怪?”


    溫香軟玉緊貼,嬴縱整個手臂都麻了,點點頭,“當真。”


    見他今日如此平靜,沈蘇姀也摸不準他是怎地了,隻好低聲解釋道,“沒打算讓天狼軍打仗,將那厲王的兵馬困在外頭幾日,再隨便與他們打兩日,到時候隻需做做樣子便可,一聽天狼軍和西楚不是敵而是友,無論如何浮屠也算是保住了。”


    嬴縱轉過頭來瞅她一眼,仍是不語。


    沈蘇姀懵了,覺得他隱隱的生氣,可又想不出哪裏不對,鬱鬱一陣,一抬眸卻見紫垣殿就在眼前了,香詞早已回了殿中準備,除了她之外此刻那殿前卻還站著三人!


    “七哥?!竟然真的是你!”


    一聲驚訝之聲落定,嬴華庭著一身紫裳當先迎了過來,嬴縱對她點點頭,嬴華庭便是一臉又驚又喜,看著沈蘇姀歎息道,“蘇姀,你竟然把七哥帶來了,難怪去了那麽久!商王早前可找你找瘋了,後來知道你在七哥那裏才消停下來,可憐他小小年紀就失了雙親。”


    話至此沈蘇姀眉頭也是一皺,還未答話,孟南柯和謝無咎也走了下來,謝無咎一身大紅色織錦繡金線的騷包大袍著身,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沈蘇姀幾眼對著嬴縱自來熟的一拱手,“秦王,多日不見,秦王可好啊?”


    當初若非是謝無咎出來搗亂,沈蘇姀怎麽能走呢?!


    哪怕眼下已釋懷沈蘇姀的出走,可對於這個敢插手他和自家夫人家事的男人嬴縱可沒有半點好臉色,瞟了謝無咎一眼,嬴縱連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倒是對孟南柯點了點頭,孟南柯對嬴縱一拱手,笑道,“真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秦王。”


    嬴縱不置可否,隻道,“我們累了,有話明日再說。”


    話音落定,打橫抱起沈蘇姀便朝殿門處去,沈蘇姀和嬴華庭幾人見了麵話都沒說一句便被他這麽撈走了,鬧得麵色微紅不說還叫她萬分沒有麵子,然而箍著的她的人手臂似鐵,沈蘇姀隻得咬牙切齒的將他脖頸摟了住一路入了紫垣殿。


    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殿中,謝無咎當先似笑非笑一聲,桃花眼半眯,風情萬種的道,“秦王連看都不看我一眼,你們說他是不是在嫉妒我的美貌?”


    孟南柯唇角微抽,嬴華庭則是嫌棄的看了他一眼,而後才喃喃道,“早前你們雖然不和我說清楚,可我還猜蘇姀和七哥是不是鬧別扭了,可現在看來似乎比從前更好呢,眼下七哥也到了西楚,他們夫妻二人也團聚了,真好。”


    謝無咎涼涼一笑,“是啊,好得很呢,團聚也是團聚了,大秦皇位也無緣了!”


    嬴華庭眉頭一皺,孟南柯卻看著那殿門口輕歎,“天意也是會變的,我的話沒錯,他們的緣分不會那麽簡單就完了的……”


    殿外三人兀自感歎,殿中沈蘇姀卻被嬴縱緊緊壓在身下!


    “這一路都是這麽過來的?!”


    “謝無咎來路不明,你竟然叫她待在你身邊?!”


    “你不知道他對你的覬覦之心?!”


    “沈蘇姀,你當真是欠罰!”


    謝無咎當然不會知道自己其實很受嬴縱的重視,這一句一句的喝問落定,沈蘇姀麵上當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隻下意識抬起雙手將他脖頸圈了住,“這一路的確是一起過來的,小謝來路不明我知道,我也有些好奇他留在我身邊到底是為何,他對我我倒不覺得是覬覦,他那人說話從來不過腦子,風流至極哪裏有心啊,我見他暫時人畜無害才留下的,一旦發現他哪裏不對,不需要你說我也結果了他,是是是,我欠罰。”


    沈蘇姀說著話,片刻又去摸他的臉,順著那分明的棱角一路滑下,磨挲著他的唇角道,“吃醋了?看在你今日這樣乖的份上,你罰我什麽我都認了!”


    沈蘇姀一邊說一邊摸,話語又是如此的嬌俏挑逗,嬴縱便是滔天的怒氣也發不出了,隻冷笑一聲低頭將她吻了住,兩人唇齒相貼勾勾纏纏,好半晌才氣喘籲籲的分開來,嬴縱看了她一瞬,又忍不住低頭將她的唇含了住,好一陣嘶磨才再次放開,一雙眸子暗紅著道,“看來我跟著一起來是再對不過了,你當真是……”


    聽他這咬牙切齒的話,沈蘇姀試著想了下倘若嬴縱身邊跟著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她會怎麽想,這麽一試頓覺心虛,麵容緋紅媚眼如絲,瑩潤的雙唇在橘黃色的暖燈之下閃動著盈盈的光澤,她唇角一彎,雙眸都笑的眯了起來,“這一路過來是不是累了?不若先去沐浴吧?”


    她如此殷勤的一提,嬴縱也皺眉,不出片刻已從她身上滑下,一把將她撈了起來,“莫問你,你必定是累極了,今夜早些歇下,旁的話,我們明日再說。”


    嬴縱語聲淡而深長,讓沈蘇姀背脊無端起了一層寒意,“乖”這個字和他根本不搭邊兒,今夜忍著了,明日百般討回來,沈蘇姀想到今日這些事有些心虛,由著他抱了她去沐浴。


    水汽騰騰的白玉湯池裏,沈蘇姀靜靜地靠在嬴縱懷中,水汽將她的臉熏紅,整個人粉嫩嫩的好似能掐出水來,一泡這浴湯頓覺有些困倦,想了想忽然道,“今夜我的安排當真沒有遺漏了?西楚封王有八位,這次這位厲王如此放肆,我看封王一個個早都坐不住了。”


    嬴縱撫著她的發絲,柔軟的青絲一入水便蕩開,生出曼妙而惑人的姿態來,便若懷中人,嬴縱眸色微深接口道,“你欲讓沈君心走到哪一步?”


    沈蘇姀稍有一怔,忽然轉過了身來,看著嬴縱同樣被水汽侵染的濕漉漉的眉眼,忽然仰著脖子將他吻了住,纏綿片刻才退開,雙眸帶笑的問他,“你怎麽知道?”


    嬴縱還在回味適才那軟舌勾纏的美妙滋味,聞言欺近與她,在她唇角輕點著道,“你要奪了邕城,自然是想借著如今大好的勢頭開個先河打破八王割據的局麵,這些封王早晚都要生亂,還不如你先發製人先占了厲王封地再說,得了厲王的封地兵馬,在八王之中浮屠便不再處於弱勢地位,任何人覬覦浮屠都要先考量考量自己的實力,你有資本和任何敵人談判,亦有資本合縱連橫獲取更多,端看你想要多少!”


    沈蘇姀笑意加深,這種不需要多言便能被人深深懂得的感覺太過美好,讓她忍不住又仰頭與他纏綿起來,良久他才將她放開,沈蘇姀氣喘籲籲的靠在他胸前,嬌聲道,“其實我亦不知走到哪一步才好,隻是浮屠若是保持眼下的局麵勢必沒了反抗的機會要被吞了,我……我想讓他走到能得以自保安順百年的那一步,此番厲王趁老王爺大喪來襲太過放肆,若不趁勢奪了邕城,下一次再去奪的時候恐怕就會落人口舌……”


    這一次是正當防衛,下一次就是野心吞天!


    同樣的奪人封地,當然還是付出的代價最小才好!


    嬴縱聞言一歎,忽然抵了她的額頭看著她的眉眼道,“你可知你口中所言的這一步有多難?而你為了到這一步又要付出多少?”


    他語聲憐惜,一時讓沈蘇姀心頭也軟軟的,她不知怎地眼眶微酸,忽的閉眸埋頭在了他肩窩裏,“我知道不簡單,可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麽才好。”


    一句話道盡了沈蘇姀心底最恥於啟齒的隱秘,大仇得報,她自己不知應當做什麽才好,這樣的惶然不安感讓她混沌過日生無可戀,沐蕭和沐沉知道他們的主子不該是早前那個模樣,而沈蘇姀自己又何嚐不知呢?若非因為和嬴縱重新相聚,今日她獻策或許當真就是守城了,第一次守城,第二次守城,她有把握隻要她在她便能守住浮屠,可那個時候的她,能活多久都還是個未知之數,而到了今日,她沒有潑天的野心,卻絕對不會坐以待斃!


    他和她都不是有愛情就能萬事不顧不問的人,天生刻在骨子裏的驕傲會讓他們不願頹唐過日,在這個想法未改變之前,她需要為自己找點事做,輔佐沈君心便是她打算做的事,或許她再無從前為蘇閥建功立業的欲望和野心,卻憑著這一份姐弟情分想為沈君心謀得一份安穩的家業,可憑著西楚的局勢,這個目標並不好實現。


    嬴縱沉默片刻,忽然看著屋子裏的布局,輕聲道,“一來就住在這裏嗎?”


    沈蘇姀不知他為何忽然問起這個,點了點頭道,“是。”


    嬴縱彎唇,“很好。”


    沈蘇姀從他懷中退出,眸色疑惑的看著他,嬴縱便笑著輕撫她的額發,“你那日告訴我你彼時離開大秦之後竟生出生無可戀的念頭。”


    “那刻我隻覺得遍體生寒。”


    嬴縱緩緩欺近她,額頭就抵在她的額上,吻著她的鼻尖眉眼道,“阿姀,你要知道,你是我的失而複得,我將你看的比這世間萬物都來的重,旁的都比不上你,我不想讓出本該屬於我的位子,我無意於做不忠不義之人,亦不願辜負跟我生死征伐的兄弟,可我最不願再丟了你,旁人可以懷疑我的選擇,而你不可以。”


    沈蘇姀怔怔看著嬴縱,眼角驟然就酸了,嬴縱瞧著她這模樣唇角稍彎,指腹愛憐的在她麵頰上打轉,“我說過,傾我所有,予你所有。”


    沈蘇姀怔然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他,“哪怕,哪怕我是幫別個謀算嗎?”


    嬴縱深吸口氣,唇角生生扯出兩分笑意來,點了點頭。


    沈蘇姀眼眶頓紅,水汽聚滿,盈盈要墜下一滴淚來,嬴縱笑著吻上去,將她眼角的淚意盡數吻了去,隻低聲在她耳邊道,“你看重的人我亦會看重,你想幫的人我亦會幫,你想做的事就是我想做的事,愛屋及烏,可明白了?”


    沈蘇姀仍是咬唇看著嬴縱,雙眸通紅的模樣愈發惹人憐愛,定定的看了他許久,她終於語聲發啞的開了口,“嬴縱,你等等,再等等,我會為你,全心全意為你……”


    好似承諾,又好似再給自己那些固執不能更改的念頭做開釋,嬴縱聽明白了,歎笑一聲攬著她後頸吻了上去,沈蘇姀熱情的回應,斜坐在他腿上的姿勢忽然變成了跨坐在了他的腰間,腰肢扭著呼吸加重,小手一滑便入了他的綾褲,嬴縱眸色陡暗……


    ------題外話------


    姑娘們元宵節快樂!蘇蘇會霸氣起來的喲!感謝投票的姑娘,這個月沒有免費票反而進步了好些名次,太感謝大家啦!會保持萬更滴!還感謝送了鑽鑽的茉莉,阿枝,小阿萌,鳥兒,錦瑟還有送88花花滴親愛滴涵涵!多謝大家!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步月淺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步月淺妝並收藏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