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好奇我要如何對付秦王,眼下你可明白了?”


    蘇瑾對上沈蘇姀清亮卻又萬分複雜的目光,依稀能看出她麵上似有淚痕,一時想不通她這淚痕從何而來,她心中卻能肯定沈蘇姀聽到此話必定會色變,必定擔心嬴縱,或許會想法子出去報信也不一定,可惜,眼下她人被困在棲梧宮,想出去卻是難上登天。


    “皇帝已經知道君臨之中有蘇閥餘孽策劃誅殺舊臣,娘娘如此行事是否操之過急?公主出事,忠親王深陷流言,太後病重,眼下又是秦王出現此等變故,世上哪有這樣多的巧合?娘娘如此心急,隻會露出破綻讓皇帝懷疑。”


    沈蘇姀萬分慶幸自己終於能說話,雖然聲音嘶啞至極,可至少能讓蘇瑾聽明白,蘇瑾的確聽明白了,不僅如此,她眼底還閃過了兩分訝異,似乎不曾想到沈蘇姀會有這個反應,這一通話落定,竟然沒有隻言片語便表露出對嬴縱的擔心,蘇瑾眉頭一皺,因沈蘇姀此等異常而對她生出了懷疑,沈蘇姀看的明白,隻深吸口氣又道,“娘娘莫要低估了皇帝,皇帝在位三十多年,其深淺絕非你我所見那般,何況立儲從來不是皇帝一人之意,能不能立十殿下還要由文武百官監察,朝中不乏有識之士,而娘娘如今又是外族身份,娘娘在朝中沒有倚仗,又如何能扶十殿下尚未而後垂簾聽政呢?!何況,麗嬪的心思亦不簡單!”


    語聲沉穩的說了這樣長一段話沈蘇姀的力氣已經幾乎用盡,停下來喘了幾口氣方才緩過來幾分,這邊廂蘇瑾卻是搖頭一笑,“洛陽候忽然如此諫言倒是讓本宮想不到,幾句話竟是將本宮說的有幾分心動,隻可惜本宮心有所定,洛陽候不必再費口舌。”


    沈蘇姀眉頭一皺,忽的凝眸,“娘娘已經有所依仗?”


    蘇瑾眉頭一揚,眸光一時有些深長,“看樣子本宮將侯爺留在宮中是對的。”


    沈蘇姀聽著這近似默認的話心底閃出幾分意外,她本來以為蘇瑾乃是孤身一人而來,至多是帶著自己的人馬在外接應,可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她在大秦朝中已經有了自己的倚仗,能被她看做倚仗或者助力的自然不會是等閑之人,可大秦文武百官甚多,應當是誰呢?


    “洛陽候無需多想,眼下你隻是為了扼製秦王被本宮留在宮中的人質而已,倘若你生出些旁的心思來破壞本宮的計劃,本宮出事之時便也是你的死期,畢竟,你為本宮報信,還是孟閥之人,怎麽說你都是脫不開關係的,你明白了?”


    “娘娘——”


    沈蘇姀語聲嘶啞的喚了一聲,蘇瑾卻豁然轉身離去,隻在口中吩咐道,“叫人取膳食來,侍候洛陽候吃下,而後殿上息魂香,沒有本宮的命令不斷香。”


    “娘娘——!”


    眼見得蘇瑾越走越遠,沈蘇姀連忙急喚一聲,然而蘇瑾根本未曾聽她之語,大踏步的走了出去,沈蘇姀無力的喘著氣,等了半晌卻隻等來了兩個小宮女,那兩個小宮女似是聾啞女,沈蘇姀說什麽問什麽她們聽不見也答不出,沈蘇姀廢了極大的力氣,卻隻將自己作難的萬分疲憊,整整一日,都未曾再見到蘇瑾一麵!


    直到夜幕初臨,沈蘇姀才又見到了蘇瑾,蘇瑾雙眸帶著沉色,入了紗帳便冷冷的看了沈蘇姀兩眼,口中道,“今日,孟先生入宮了。”


    沈蘇姀看著蘇瑾眼神便知道她對她更為不信任,昨日她本來就隻是用孟南柯套話,今日時間一到孟南柯一入宮就會拆穿她也是必然的,沈蘇姀閉了閉眸子,唇角扯出淺淡的苦笑弧度,蘇瑾見狀笑意更為淩冽,眯了眯眸子眼底閃出兩分狠色,“本來隻是拿你來製衡秦王,眼下,倒是可以連蘇先生都一同製衡了,你分明是孟閥之人,卻怎地要因為孟先生從本宮這裏套出什麽來嗎?還是說,你和孟先生早已經分道揚鑣?既然你們之間已有嫌隙,那你對本宮而言便隻是個局外之人,你知道的那樣多,本宮更不會放你!”


    沈蘇姀這廂房之中一整日都點著息魂香,沈蘇姀迷迷糊糊之間睡睡醒醒已經許久,不僅動不了,聲音更是發不出來,聞言她便隻能帶著兩分祈求的看著蘇瑾,看看她再看看那高櫃之上的香爐,其意明顯,蘇瑾能洞悉她的意思,卻沒有放過她的打算,隻冷笑了一聲道,“息魂香雖然讓人動彈不得,卻不會損人元氣,你若不喜,那本宮隻好換別的!”


    話音落下,又是轉身便走,沈蘇姀動了動唇,隻能如此無望的讓她離開!


    蘇瑾並沒有給沈蘇姀多少時間來發愁,那息魂香的厲害沈蘇姀早就知道,因而蘇瑾沒走多久她便又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竟然又香又沉,甫一醒來便看到了一襲青衫站在紗帳之後的窗欞邊,沈蘇姀眸光微亮,動了動唇,費力的道出兩字,“師兄——”


    孟南柯聽到動靜轉過身來,疾走兩步掀開紗帳到了沈蘇姀床前,眸色認真的看她一瞬問她,“你覺得如何?”


    沈蘇姀苦笑,“自然是不好。”


    孟南柯眉頭微蹙,“你還當她是從前的蘇瑾,眼下也是沒有法子。”


    沈蘇姀朝他身後看了看,室外並無人,心底不由得有些訝異,“師兄以什麽身份入宮?又是以什麽身份入了棲梧宮?這個檔口,就不怕人懷疑嗎?”


    孟南柯定定看著沈蘇姀,“皇帝病倒了。”


    呼吸一滯,沈蘇姀頓時挑眉,“病倒了?不是剛剛好起來?又怎會再度病倒!”


    問題道出口,卻看到孟南柯唇角的淡笑,沈蘇姀腦海之中一道電光閃過,瞬時之間便恍然大悟,皇帝當然不可能剛好起來又病倒,自然隻能是因為……


    “你已經睡了兩日,皇上昨夜感染風寒,眼下還在昏睡。”


    孟南柯話語悠然,沈蘇姀心底卻緊跳個不停,“師兄,你們是否已經準備做什麽了?嬴縱在何處?華庭在何處?一切都不是你們想的那般容易,師兄,你和四姐姐的倚仗是誰?是否可信?你當真是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心嗎?”


    沈蘇姀一氣兒問個不停,孟南柯淺吸口氣目光一時有幾分悠遠,卻是不答她的話道,“小蘇,你暫且還不能出去,這幾日你先留在棲梧宮……”


    “不可!”沈蘇姀最怕便是孟南柯也要將她囚禁在此處,眼底帶起幾分怒意道,“我知道你從前已不信我,可眼下已經不同,我絕不會成為你們的阻礙!”


    孟南柯看著她的眸色便有幾分深思,“那你能殺了嬴縱嗎?”


    沈蘇姀聽到這問題唯有冷笑,“我不能。”


    孟南柯對她這話一點都不意外,隻是麵色無波的搖了搖頭,似乎在感歎她的執拗,尚未言語,沈蘇姀卻繼續道,“其實我能不能並不緊要,我可以保證絕不阻攔。”


    孟南柯挑眉,倒是詫異她有此一言,隻是眼底仍舊滿是不信任。


    沈蘇姀語聲深長道,“因為哪怕我不報信,你們也殺不了他。”


    未等孟南柯言語,沈蘇姀又道,“師兄,你最會觀星象,你們此番決定扶十殿下即位,你可觀過他的命格?若是沒有帝王之命,你們又怎能逆天而行!”


    仿佛早就知道沈蘇姀會有此一問,孟南柯並不意外,隻成竹在胸的道,“正是因為觀過星象算過十殿下的命格我們才會選擇扶他上位,小蘇,嬴湛的命格的確是帝王之象!”


    沈蘇姀聞言眼底滿是震驚,孟南柯已繼續道,“當日所言的那個暗星乃是嬴策,而另一個可以和嬴縱星圖比肩的不是嬴珞,而是嬴湛,小蘇,我們是順應天意。”


    沈蘇姀說不出話來,孟南柯出自孟閥,觀星術的厲害她根本不必懷疑,難道這一次昭武帝當真已經到了大限?難道嬴湛會登基成功?!那嬴縱呢……


    看著她眼底複雜的光,孟南柯眼底露出兩分了然,語氣也愈發篤定,“小蘇,放棄吧,在事成之前,我們不會放你離開此處,你注定要和嬴縱對立。”


    沈蘇姀怔神一瞬,眼底忽的凝起一抹清光,眸子閉上再睜開,已定定的看向了他,“和他對立,也不是那麽難,殊不知從小到大我和他已對立多年了,如此也好。”


    孟南柯覺得沈蘇姀有些不同,凝眸,“你當真如此做想?你從前不是……”


    沈蘇姀隻雙眸發直的看著頭頂的床帳,語聲艱澀道,“我自己的那一份仇,我可以為他忍下,姐姐們的那一份,父親和母親的那一份,忍不了。”


    孟南柯對沈蘇姀熟悉萬分,她的話真真假假他當然分得清楚,眼底閃過兩分歎息,卻還是問道,“你當真決定了?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麽結果,到時候你……”


    沈蘇姀笑,“既是血刃之爭,必有勝敗,倘若他勝了,你們可以我為質,倘若你們勝了,我便與他同死,你覺得如何?”


    孟南柯聞言眉頭一皺,低喝一聲,“小蘇!莫要如此玩笑!”


    沈蘇姀轉眸看定他,眸色鄭重,“我是不是玩笑你應當清楚——”


    孟南柯眯眸,“嬴縱對你而言當真就如此重要?!”


    沈蘇姀閉了閉眸子不答此問,又轉頭看向別處,深吸兩口氣才有足夠的力氣繼續說話,隻語聲微寒的道,“這般一想,隻怕你們以我為質的可能性更大些!”


    孟南柯麵色微沉,沈蘇姀忽然又定定看向他,“別妄想著和嬴縱鬥,你們的殺手殺不死他,皇帝的天策府更殺不死他!說起來蘇家的仇和孟閥的仇都是皇帝的錯,殺了昭武帝,離開君臨!否則這一戰必輸無疑,哪怕過的了皇帝這一關,嬴縱的十萬天狼軍和漠北的蒼聖軍你們也對付不了,師兄,你善於謀略,你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孟南柯看著沈蘇姀的目光愈發深沉,唇角卻緊抿著不言,沈蘇姀好似看到了希望,眼底眸光一切繼續道,“師兄,你說過你不戀權勢,你可知倘若你扶嬴湛上位,那你這一輩子要過怎樣的生活,權謀陰詭,不進則退,這可是你心中所求?”


    “是不是孟先生所求本宮不知!”


    “不過本宮倒是知道這息魂香對侯爺而言還不夠!”


    眼見得沈蘇姀的話對孟南柯已起了半分作用,冷不防的蘇瑾的聲音卻在十步之外響起,紗帳掀起,蘇瑾徐徐走入帳中,看了孟南柯一眼眉頭一挑,“孟先生和侯爺的想法果然是不同的,既然如此,今日孟先生可莫要為了侯爺說情,眼下是什麽時候,孟先生應當清楚。”


    孟南柯不語,沈蘇姀看著蘇瑾眸色又萬分複雜起來,蘇瑾看了看沈蘇姀,又掃了一眼高櫃之上的息魂香,眼底冷光一閃忽然看向孟南柯,“孟先生,二公主還在太液湖等先生,先生再不去就要遲了,先生可不能讓二公主對你生疑……”


    沈蘇姀聞言眉頭一皺,幾乎就想問他們要對嬴華庭如何,唇角一抿到底忍了住,蘇瑾沒有放過沈蘇姀麵上一閃而逝的細微表情,眼底閃過兩分好笑道,“侯爺放心,眼下本宮還需要二公主,不會傷她性命,二公主知道侯爺在本宮這裏十分放心,還來看過侯爺兩次,隻不過那個時候侯爺睡得沉,不知道二公主來過罷了。”


    不可置信從沈蘇姀的眼底滑過,她怎麽也沒想到嬴華庭竟然來看過她,可是既然嬴華庭來看過她,又怎會坐視不管她被他們囚禁?!還有,嬴華庭為何會在太液湖等著孟南柯?!沈蘇姀呼吸一窒,下一瞬便將淩厲的目光落在了孟南柯的身上,孟南柯在她冷劍般的目光之下眼底閃過兩分複雜之色,到底未發一言的轉身離去!沈蘇姀死死的盯著他的背影,然而從始至終他也在未曾轉過頭來,沈蘇姀咬緊了牙關,緩緩的閉上了眸子。


    一定出了事,一定還出了什麽事。


    否則憑嬴華庭的性子,再如何也不能看她整日裏被人用息魂香迷暈著!


    “娘娘對二公主做了什麽?”


    “二公主從前和蘇閥的少將軍有婚約在身,自她回君臨以來便以蘇閥未亡人自居,娘娘對她,當真就沒有半點憐惜嗎?”


    沈蘇姀閉著眸子不看蘇瑾的麵容,蘇瑾聞言卻搖頭失笑,“嬴華庭的確讓本宮欣慰,隻不過她還是差了一點,她心中其實已經明白蘇閥當年的慘烈和嬴淵有關,可她選擇逃避選擇了不了了之,本宮並非未曾念著她的情,否則又怎會留下她的性命。”


    沈蘇姀猛地睜眸,“娘娘會留下二公主的性命?”


    蘇瑾“嗬”的笑開,點了點頭,“那是當然。”


    沈蘇姀聽到這話心中一鬆,可看到蘇瑾眼底的漠然和那唇角的笑意剛剛落下的心卻又猛地提了起來,這世上叫人痛苦的方法很多,有時候要了一個人的性命反倒是簡單,沈蘇姀深深的看著蘇瑾,蘇瑾卻已不打算多說,“侯爺若是安分一些,本宮或許會讓你見見二公主。”


    沈蘇姀眼底微光一現,想說什麽倦意卻又湧了上來,話未出口便覺得眼皮重的不行,在蘇瑾意味深長的笑意之下,沈蘇姀終是抗不過的緩緩閉上了眸子,眼眸雖然閉了上,沈蘇姀心底卻滿滿都是不甘,抵抗,掙紮,指甲下意識卡進掌心,可無論他如何努力,靈台處的清明還是在一點點的流走,意識漸漸地渙散,模模糊糊之間,她聽到蘇瑾對身後的淩霄輕聲問了一句,“國公爺那裏怎麽說?”


    ------題外話------


    說多了都是淚,你們家作者今天家裏停電,等了大半天都沒來最後才發現可能是自己家裏線路問題,然後急急忙忙來咖啡館寫了五千,現在先發上來,等明兒把家裏電弄好了再補上!~o(>_<)o~


    另外,多謝幾個妹子的理解和鼓勵,不知怎麽說,就是在負能量爆棚的時候最能給人力量的那種,彌足珍貴不敢輕慢,如果有酒,必當浮一大白不醉不休!拜謝!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步月淺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步月淺妝並收藏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