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嬴縱,沈蘇姀返身朝帝宮而去,待到了天聖門之前,卻發現今日的帝宮似乎有幾分詭異,禁衛軍們也就算了,來來往往的宮人總是目光閃爍的低聲議論著什麽,倒是讓人覺得宮中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難道是在議論太後的病?


    沈蘇姀心底有些疑惑,直接乘著馬車入了宮,在內儀門之前下車,徑直朝景陽宮去,剛走到禦花園之外便瞧見幾個宮女聚在一起低聲說著什麽,那般緊張又眸帶鄙夷的模樣讓沈蘇姀心頭一緊,在距離那宮女十步之外站定,忽然輕喝一聲,“你們在說什麽?”


    此言落定,聚在一起的幾個宮女豁然轉過了眸光來,一見站在不遠處的是沈蘇姀,幾人的目光齊齊一變,緊張的垂下眸子去,麵色煞白的相互看了兩眼不語,沈蘇姀見狀便能肯定她們適才所言必定是見不得光之事,唇角揚起兩分冷笑,沈蘇姀步履徐徐的朝那幾人走去,雙眸微眯,語聲雖然溫婉,卻又隱含著叫人畏怕之意,“大秦帝宮宮規嚴明,禁止宮婢私下裏議論朝堂內宮之事,你們幾人適才交頭接耳是在說什麽?”


    噗通幾聲,宮女們齊齊朝沈蘇姀拜倒,雙手緊張的撐在青石板地上,口中卻仍是一言未發,沈蘇姀蹙眉,忽的寒聲,“你們不說,可是想去司禮監坐坐……”


    “司禮監”三字落定,幾個宮女更是嚇得一顫,其中一人見狀便小聲的開了口,“洛陽候恕罪,適才,適才奴婢幾人隻是在說……在說三公主年紀輕輕便如此委實可惜。”


    沈蘇姀眉頭一揚,倘若是這麽尋常的事,這幾人的麵色又怎會如此驚惶?!


    笑意一深,沈蘇姀抬眸看向司禮監的方向,“看樣子,是一定要叫人請李公公來了……”


    沈蘇姀口中的李公公乃是司禮監的管事,宮中的宮婢奴才犯了錯都是這位李公公負責懲罰,話音剛落,適才那說話的宮人麵色更白,其餘幾人更是嚇得大氣兒都不敢出,可無論沈蘇姀怎麽威脅,這幾人卻都是不開口,沈蘇姀自然不會真的將這幾人交去司禮監,見狀卻隻是滿腹疑問,到底是什麽事,叫這幾人寧願觸怒與她也不敢說出口?


    “侯爺不必為難她們,我知道她們議論的是何事。”


    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男子聲音,沈蘇姀轉過頭去,赫然便看到了一身銀甲威風赫赫的申屠孤,眉頭一挑,沈蘇姀自是不曾想到會在此處遇見他,想了想他話中之意,沈蘇姀回身揮揮手讓那幾個宮女散去,幾個宮女見狀如蒙大赦,趕忙朝沈蘇姀和申屠孤扣頭,“多謝侯爺開恩,多謝輔國將軍……”


    一番謝恩之後方才起身離去,沈蘇姀便看向申屠孤,“許久不見,不知七妹妹在將軍府可還好嗎?早前府中六姑娘出事七妹妹曾派人過府,隻是六姑娘的事到底不好對外宣揚,因而才未讓七妹妹回府參加儀式。”


    八月中旬沈菀蘿出嫁,至今已經有一月多,沈蘇姀並不知二人如何了,可想到沈菀蘿的性子,卻至少不會惹申屠孤這等男兒生厭,兩人若是相處的時日長些,日久生情想來是肯定的,沈蘇姀心中這般做想,申屠孤卻隻是淡淡道,“七小姐在將軍府中很好。”


    已經成婚一月,可這稱呼卻還是“七小姐”,沈蘇姀下意識的便覺得不妥,可想了想又覺得申屠孤的性子不是個會苛待自己夫人的人,再加上此乃別人家事,她到底不能多言,因而便不再多問沈菀蘿,隻看著申屠孤手中的黃稠奏疏道,“這些日子君臨之中不甚太平,將軍必定十分辛勞,卻不知此番入宮是為了何事?”


    申屠孤比早前所見略有清減,可人卻是比往日看著更為凜冽威懾,隻是那一雙似秋泓般的澄淨雙眸依舊波瀾不驚,聞言便道,“此番入宮正是為了君臨城數位舊臣被殺之事,此事雖然一直被衛尉營壓了下去,可這世上到底沒有不透風的牆,朝內朝外都走漏了些風聲,百官心中惶恐,坊間更是傳言紛紛,今日入宮,正是向皇上稟報最新的進展。”


    沈蘇姀眸光一凝,“衛尉營早前便在追查那無名氏一案,現如今君臨之中的變故可還是那無名氏所為?衛尉營那裏是否查出了什麽呢?”


    申屠孤看著沈蘇姀唇角幾動略有幾分思忖之意,似乎牽涉到什麽秘事不可輕言,沈蘇姀見狀了然的一笑,“將軍不必為難,有些事外人不可知道,我明白的。”


    申屠孤眼神一暗,當即搖頭,“並非如此。”


    沈蘇姀聞言便有幾分意外,申屠孤左右看了看便朝她走近了兩步,兩人原本隔著五六步遠,眼下他一走近便隻隔了兩步之遙,距離一近,沈蘇姀便愈發能看清他眼底的澄明,可那澄明之中似乎又隱藏了些什麽東西,叫她下意識的皺眉。


    “並非不能告訴侯爺,隻是此處人多眼雜並不好多言,早前我們一直以為君臨之中的案子皆是無名氏所犯,直到一月之前又死了人還是以為那是無名氏所為,可到了半月之前,我們已可以肯定這新犯案的並非是無名氏。”


    申屠孤可以壓低了聲音,沈蘇姀聞言心頭猛地一跳,“何以見得?”


    申屠孤看著她這樣的反應似乎有些意外,眸光一沉道,“殺人手法不同,早前雖然死的人也很多,可每個人身上的傷口都一樣,且那位無名氏下手狠辣果決,更是張揚無比,而到了一月之前,雖然還是接二連三出了人命,殺人的手法卻是大不一樣,若說大半年之前的無名氏乃是一人,那麽一月之前的無名氏,便應當是一夥人,說得明白點,那些殺手都是有組織有計劃的大肆屠殺和蘇閥舊案有關的朝中舊臣,這幕後,必有一人統籌指點,這個人或許是真的無名氏,或許是旁人,可無論如何,幾乎可以斷定有蘇閥餘孽存活於世!”


    眼瞳一縮,沈蘇姀的呼吸都輕了三分,定了定神才問,“將軍向皇上稟報之時也是此言?”


    申屠孤點點頭,“那是自然。”


    眸光一垂,再抬起頭來之時沈蘇姀麵上的笑意便帶著了感歎,“真是想不到竟然還有蘇閥餘孽存留於世,敢問將軍,可找到了那蘇閥餘孽的蛛絲馬跡?”


    申屠孤眸光微暗,淺歎一聲,“還不曾。”


    沈蘇姀點點頭,眸光一轉又想起了適才的話題,凝眸看了看這宮闈四周道,“適才將軍說讓我不必為難那些宮女,將軍當真知道那些宮女議論的是何事?”


    申屠孤眉頭微蹙,點了點頭。


    沈蘇姀心底有些不安,定定道,“還請將軍告知。”


    申屠孤雙眸微狹,眸光一抬卻是看向了景陽宮的方向,沉沉一歎才道,“華景公主之死對外宣稱是公主在幾日前的夜宴之上不甚落了湖,而後引發了傷寒不治而亡,本來朝內朝外都已經信了此事,可不想昨天晚上宮中忽然出了亂子,景陽宮中,華景公主的隨身侍女忽然瘋癲,在為公主舉行的超度法會之上大放厥詞,稱公主根本不是因傷寒而亡,而是因為……因為其人與忠親王相戀,無法忍受忠親王另娶生子才絕望自縊。”


    沈蘇姀聽到此呼吸一滯,攏在袖中的粉拳驀地緊握,她今日一早便送嬴縱出城,而後又不曾去別處的直接入了宮,便也沒有知道這消息的機會,既然是為公主超度的法會,那宮女又怎麽會忽然瘋癲,還說出那等驚世駭俗之語……


    申屠孤見沈蘇姀眸色凝重頓了頓才道,“那法會乃是禮部和欽天監一同承辦,還請來了永濟寺的主持法師四十九人,乃是這三日喪儀之間最為重要的一場法會,彼時在場的官員宮人侍衛林林總總加起來有一百多人,俱是聽清了那侍女之言,雖然那侍女被極快的拖下去處死,可那人乃是華景公主的親隨,說的話無論如何都有幾分可信度,當時在場的人宮人侍衛都還罷了,可那些官員和永濟寺的主持法師卻是動不得,如此一來,自然是封不了口,不過一夜,不僅是宮中傳遍了此事,便是坊間也已經流傳起來!”


    稍稍一停,申屠孤又道,“大秦皇室雖然不比南國崇尚禮儀,可這等有違人倫之事還是為人詬病,華景公主已死,忠親王便成了眾矢之的,今日一早便已經有禦史台的言官上了奏疏彈劾忠親王,更有人直諫忠親王屬意親妹人畜不如,請皇上將其廢黜從天家族譜之上除名,皇上本已臥病在榻,見此更是怒不可遏,可流言不脛而走,卻也是沒了法子,皇上本來便要將忠勇軍重新交到忠親王的手上,可眼下卻是絕無再讓忠親王掌軍的可能了,我手上的奏疏便是皇上的口諭,忠勇軍還是天子直統,至於忠親王,短時間內隻怕無法露麵了。”


    沈蘇姀聽著申屠孤這徐徐之語掌心早已沁滿了冷汗,昭武帝斬殺了那麽多宮人想將此事壓住,卻到底還是紙包不住火,而那點起這大火的人是誰沈蘇姀不必想就知道,眯了眯眸子,沈蘇姀幾乎就要為蘇瑾叫一聲好,好一個連環之局,好一個人倫國法,忠親王素有賢明,哪怕是早前深陷鎮南軍通敵之罪也未曾讓他的名聲受損分毫,可惜,他這一世賢明終究是擺在了嬴華景對他的旖旎心思上,憑著這有違人倫的名頭,立儲無論如何都不會選他!


    沈蘇姀心中忽然一緊,嬴縱已經從出了君臨,他剛一走嬴珞便出了這等變故,嬴珞出事對於嬴縱來說當然不算是壞事,然而蘇瑾又豈會是為嬴縱做嫁衣的人,不用多想沈蘇姀幾乎就可以肯定,嬴珞未曾脫身,那嬴縱也必定跑不掉,隻是出了君臨,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麽呢,一顆心好似被一隻大手揪住,想到蘇瑾那與蘇皇後酷似的麵容,想到昨日裏蘇瑾對她所言的“為太後求藥的名聲可比兄妹亂倫的名聲來得好”沈蘇姀唯有在心底苦笑,原來在昨日她就已經計劃好了這一切,這個如此會籌謀設局的人,當真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四姐姐了。


    見沈蘇姀麵色多變申屠孤也跟著皺了眉,想了想方才道,“到底是損了皇家的臉麵,何況三人成虎,忠親王對此流言隻怕是難以洗清,此事對於秦王而言並不壞,隻是皇上如今臥病在榻,秦王卻離了君臨為太後求藥,若是出了什麽岔子……”


    申屠孤此言恰好和沈蘇姀所想的契合,隻可惜他並不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有一隻幕後推手,嬴縱出君臨求藥亦是凶吉難卜,儲位,如今似乎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沈蘇姀苦笑著一歎,又問,“將軍適才既然見過皇上,且不知皇上眼下的病情如何了?”


    申屠孤凝眸一瞬,“我瞧著不是很好。”


    沈蘇姀眯眸,難道蘇瑾已經對皇帝下手了?


    若是她已經對皇帝下手,那麽她到底是怎麽打算的呢……


    心思一收,沈蘇姀當即想快些見到嬴華庭,便抬眸看著申屠孤道,“將軍有事在身,我便不多耽誤將軍了,我還要去景陽宮,先告辭了。”


    申屠孤看著她沉暗的麵色欲言又止,到底還是點了點頭,沈蘇姀便轉身朝景陽宮的方向去,申屠孤站在遠處看著沈蘇姀走遠,直到沈蘇姀的背影消失不見他才轉身離去。


    一路至景陽宮,仍然是哀聲四起縞素若雪,沈蘇姀進的景陽宮大門,當即便有小太監將她往嬴華庭麵前領取,嬴華庭正坐在偏廳之中,沈蘇姀推門而入之時隻看到她滿是冷沉的麵色,聽到動靜嬴華庭當即抬眸,一雙眸子裏本來滿是沉凝,見是她才微微鬆了口氣,揮揮手讓眾人退下才問道,“七哥已經走了?”


    沈蘇姀點點頭,嬴華庭便又看著她一歎,“看你這麵色,必定也是知道了。”


    嬴珞是嬴華庭的親哥哥,眼下這個場麵分明就是要將嬴珞陷於萬人唾罵之地,她自然為嬴珞擔心,沈蘇姀眉頭微蹙,“到底是怎麽回事?”


    嬴華庭聞言眯了眯眸子,“華景身邊的侍女,隻怕早前就知道了華景的心思,華景自縊之後那侍女早前倒是沒表現出什麽來,隻是在昨夜的法會之上忽然發起瘋來,說起來此事也怪我沒有想個周到,華景那心思既然已經存了多年,必定不會沒有人知道,她身邊親近的宮女便是最有可能的,卻是被我忽略了!”


    沈蘇姀明白,即便是嬴華庭處置了嬴華景身邊親近的宮女蘇瑾也還是會有其他的法子將此事鬧大,想到此她便問,“太後娘娘怎麽樣了?皇上呢?出了這樣的事,隻怕都不好。”


    嬴華庭搖了搖頭,“皇祖母那裏還是十多個太醫輪流守著,勢必是要等到七哥回來的,至於父皇那處,精神瞧著不太好,這幾日又是怒又是哀的,引得舊病複發了,瑾妃在那邊看著,總之啊,這幾日宮中不隻是怎麽了,一件連著一件的出事!”


    沈蘇姀心中抽緊,麵上神色卻還算從容,又問,“皇上那邊的太醫可靠嗎?太醫怎麽說?”


    嬴華庭點點頭,“父皇身邊的太醫都是跟在他身邊幾十年的,是心腹,自然可靠的,父皇的病情素來都是秘事,便是連我都不甚清楚。”


    沈蘇姀眯了眯眸子,凝神思慮蘇瑾的打算到底為何,兩人正沉默著,外頭忽然有腳步聲急急而來,門扉半開,嬴湛一身藍衫入得門來,看著沈蘇姀和嬴華庭眉頭微蹙,而後直直看著沈蘇姀道,“七哥走了?七哥當真去柳州為皇祖母求藥了?”


    沈蘇姀和嬴華庭對視一眼,同時點頭,沈蘇姀更是道,“今日一早便出發了,此去恐怕至少得有一月,早些出發早些回來,怎地,你找他有事嗎?”


    嬴湛抿了抿唇,十三歲的少年麵上到底還有幾分稚嫩,看著沈蘇姀欲言又止半晌到底是負氣的哼了一聲,“早知道我昨日就不該去虎賁營,怎麽……怎麽就走了呢!”


    沈蘇姀眉頭一挑,“十殿下有什麽重要之事?”


    嬴湛看了沈蘇姀和嬴華庭一眼,眼底閃過兩分明顯的不信任,搖了搖頭便轉身出了廳門,沈蘇姀和嬴華庭莫名其妙的對視一眼,嬴華庭無奈道,“隻怕又是虎賁營又怎地了,他能有什麽要緊之事,隨他去吧,等七哥回來再說!”


    沈蘇姀聞言覺得也有道理,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言,嬴華庭便又是一歎,“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哥哥便是百口莫辯,莫說是重掌忠勇軍了,我看留在君臨都萬分不如意,傅凝又懷了孩子,當真是叫人為難,流言猛如虎,外頭還不知要如何傳呢!”


    沈蘇姀聞言一時間無話可說,隻得安慰道,“也就是這幾日,流言傳的快散的也快。”


    嬴華庭一歎,“希望吧!”


    至此便是無話,沒多時外頭又有人來找嬴華庭報備嬴華景的第二場法事,出了昨夜之事後今日嬴華庭顯然小心萬分,所幸今日裏兩個時辰的法事並無異樣,沈蘇姀一直伴在嬴華庭身邊,隻等法事結束之後才去了壽康宮,隻壽康宮,路嬤嬤麵色卻是比前幾日好看些,朝二人溫聲道,“公主可侯爺來之前瑾妃娘娘剛走呢,瑾妃娘娘今日裏特意親自送來了乾元玉魂丹,當真是……當真是一片孝心!”


    對於瑾妃,早前不知為多少人詬病,經過為太後贈藥這一遭,宮中大多數人卻都對其轉變了態度,例如路嬤嬤和嬴華庭便是,沈蘇姀聞言心頭一陣酸澀,嬴華庭已在旁問道,“那乾元玉魂丹可是真的?讓太醫們看了嗎?”


    路嬤嬤聞言一笑,點頭道,“是真的是真的,幾位太醫都看過了,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傳言中的奇藥,很是激動。”


    嬴華庭聞言才長長的呼出口氣,“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多虧瑾妃!”


    路嬤嬤也跟著點頭,“正是呢,瑾妃娘娘早前處置下人很是利落,倒叫人誤會了她的性子,太後早前將她認錯待她十分之好,她這會兒必定是存著報答之心。”


    嬴華庭點點頭便和沈蘇姀一同入了內室,陸氏剛喝完藥正睡下,麵色看起來還是煞白,呼吸亦是微弱,怎麽看怎麽都是不好,嬴華庭一歎,麵色更是發苦,路嬤嬤見狀便勸,“公主放寬心,秦王殿下一定能為太後娘娘求藥回來,到時候太後娘娘必定會好起來!”


    說到此嬴華庭麵色便是一晴,點點頭道,“我信七哥!”


    沈蘇姀在壽康宮逗留片刻,並沒有如她所願的那般見到瑾妃,何況眼下她並非和瑾妃相認,估摸著瑾妃亦不會因她之語做什麽改變,想了想,沈蘇姀還是出宮去了學堂,誰料去了學堂之後孟南柯卻不在學堂之中,問陳叔,陳叔亦是不知,萬般無奈,沈蘇姀隻好先回了沈府,沈府之中沐蕭正在等她,見她歸來當即上前匯報這些日子所得。


    “主子早前讓屬下去查瑾妃的身份,倒是不曾查出什麽不妥的地方來,隻是有一點,這個瑾妃早前在南煜之事離開過昭郡王府一段時間……”


    “因為患病而離開,後來回來之後便有人說她相貌那些發生了變化,對不對?”


    沈蘇姀打斷沐蕭之語如此一問,沐蕭當即一鄂,隨即點頭,“主子說的不錯。”


    沈蘇姀閉了閉眸子,嬴縱安插在各國的線人自然比她要多得多,她得來的消息又怎會比他更多,隻是眼下他人已出了君臨,卻不知南煜是否還會送消息來,正這般想著,沐蕭卻又道,“除了這一點之外,屬下們還發現了一些不妥。”


    沈蘇姀精神一振,“什麽不妥?!”


    沐蕭眸色一凝,“屬下們派人去查南煜昭郡王府的時候順帶著將那皇室宗親也查了一查,這一查才發現南煜的朝政之事並非是皇帝做主,南煜這一代皇帝乃是從宗室之中選上來的,自從被立為皇帝之後沒過多久就患了病,之後便甚少上朝,眼下國事雖然都是送入皇帝的寢宮,可實際上掌權的卻是南煜國師。”


    沈蘇姀眼底意外之色一閃,這麽多年來南煜偏安一隅,因而才未吸引眾人目光,當年南煜女帝英年早逝,南煜國力大大降低,南煜不僅向大秦求和,便是對其他幾國也是分外安順,傳言當年從宗室之中選上來的小皇帝不過還是小小嬰孩,既然是個小小嬰孩便能登基,其後必定少不得有力的幕後推手,必定是那南煜國師!


    眉頭一揚,沈蘇姀又問,“可曾查到那南煜國師的消息?”


    沐蕭麵色一苦,“不曾,不僅是屬下等人查不到,便是朝中文武百官都甚少有見過那位國師真麵目的,除卻南煜朝中的幾位權臣之外,其餘人皆是不得見國師之麵,國師掌控幾個主要權臣,再由幾個權臣出麵控製整個朝堂。”


    沈蘇姀皺了皺眉,倒是沒想到南煜朝中竟然是這個光景,既然如此,那南煜小皇帝必定隻是個傀儡,這麽說,蘇瑾此番的和親乃是那國師的意思了?


    沈蘇姀緩緩閉上眸子,“想法子查那國師。”


    沐蕭點點頭,又問,“那瑾妃……”


    沈蘇姀睜開眸子搖頭,“瑾妃暫時不必查了,眼下還有另一件事……”


    沐蕭眸光一凝神情專注,便聽沈蘇姀道,“從嶺南那邊調些人手過來。”


    沐蕭有些訝然,“主子要做什麽嗎?”


    沈蘇姀深深一歎又閉上眸子,“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沐蕭還是沒懂沈蘇姀的打算,見她不打算多說才點了點頭轉身出了門去,沐蕭剛出去香詞便進了屋子,看著沈蘇姀道,“主子有何吩咐?”


    沈蘇姀想了想道,“派幾個人去盯著孟南柯。”


    香詞眼底閃過訝色,點頭應是,稍稍一頓又道,“主子,還有一月多便是您和秦王殿下的大婚,可諸般事宜都尚未妥當,您這幾日是否有些輕慢了……”


    沈蘇姀陡然坐直身子,麵上怔神一瞬才苦笑著點了點頭,“你說的是,我輕慢了。”


    此一言後沈蘇姀便移至了臨湖的水榭之中,那大紅的嫁衣還未完工,她當然不能輕慢,一邊為大婚做準備,沈蘇姀第二日複又入了宮,宮中嬴華景的喪儀到了第三日,午時之後其棺槨便被送到了城外的殯宮之中,因是未出嫁的公主,這三日的喪儀便就此結束。


    整一日瑾妃都不曾露麵,沈蘇姀更是無法探聽她的預謀,後聽嬴華庭說瑾妃衣不解帶在天寰宮照看昭武帝,昭武帝的身子亦是漸漸有了起色,沈蘇姀心底有些不安,可連著三日入宮卻都不曾碰見瑾妃,瑾妃好似在天寰宮中生了根,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關於忠親王兄妹不倫的傳言不僅沒有消弭下去反是越來越烈,有年輕學子們寫文抨擊,有平民百姓與府門之前怒罵,更有人趁著月黑風高之時在忠親王府門前潑灑朱砂寫下血字,忠親王府不堪其擾,嬴華庭萬分憂心,終是在五日之後嬴珞帶著傅凝離開君臨到了驪山行宮安心養胎!


    忠親王一走,整個君臨便隻剩下了嬴華庭和嬴湛姐妹,嬴華庭在壽康宮侍疾,嬴湛還是來往虎賁營和宮廷之間,而這五六日之間嬴縱日日有信送來,倒是讓沈蘇姀的心安了不少,眼見得瑾妃半分動靜也無,沈蘇姀便在沈府之中準備大婚之事,一轉眼便入了十月,宮中傳出消息說皇帝已經大好,然而瑾妃那處依舊是風平浪靜沒有半分動靜。


    不知怎地,蘇瑾越是平靜沈蘇姀心底越是不安。


    這一日沈蘇姀正將嫁衣上的最後一處繡樣繡好,香詞忽然急匆匆的朝水榭而來,至沈蘇姀身前沉著麵色道,“主子,孟先生這幾日的行蹤查到了!”


    沈蘇姀聞言眉頭一皺,“去了何處?”


    香詞麵色微暗,語聲低沉道,“入宮。”


    手中絲線一滑,沈蘇姀看著香詞眼底露出不可置信,“入宮?!”


    香詞點點頭,“不錯,入宮,孟先生早出晚歸不是去了別處,正是入宮,孟先生知道有人跟著,次次都能將我們甩脫,直到今日裏才僥幸跟了上,而後便看著孟先生在永安門被人接入了宮,至於入了宮去了何處,屬下便不得而知。”


    沈蘇姀深吸口氣,一顆心咚咚跳將起來,怎麽會入宮,怎麽會入宮?!


    沈蘇姀麵沉如水,香詞在旁見狀便問,“主子可還要去見孟先生?”


    沈蘇姀將手中絲線放下,而後便朝臨窗的敞椅走去,緩緩落座,凝著眸半晌未語,孟南柯為何會入宮呢?!他以何種身份入宮呢?又是誰接的他?!


    沈蘇姀心底滿是疑問,卻覺即便去見了孟南柯他隻怕也不會據實相告,沉默半晌她搖了搖頭,“不,不去見他了。”


    香詞在旁點了點頭,沈蘇姀卻又道,“去準備一身衣裳。”


    香詞一鄂,沈蘇姀又補一句,“夜行衣。”


    想此女眉頭一皺,“主子要去何處?”


    呼吸一滯,沈蘇姀輕輕道出四字,“夜探皇宮!”


    白日裏見不到瑾妃,可即便是見到了又如何,而孟南柯早已說過不再信她,既然如此,她便也隻有這般兵行險招,無論如何,隻有知道蘇瑾的打算她才能應對才能相助,隻是倘若蘇瑾要殺了嬴華庭和嬴縱她又當如何阻止呢……


    夜深人靜,潑墨般的蒼穹之上一顆星子也無,沈府伽南館的高牆之上,忽然有一道身影一閃而逝,那身影極快,快到連風聲都未曾帶起,快到守在院外的容颯半分都不曾發現。


    出了沈府,沈蘇姀一路朝帝宮而去,孟南柯之所以從永安門走是因為永安門素來都是冷清之地,並沒有天聖門那般戒備森嚴,這一點恰也適合沈蘇姀,從永安門而入,沈蘇姀順利的一路向東南方向的棲梧宮而去,遠遠看去,此刻的棲梧宮燈火通明光彩奪目渾似一座美輪美奐的玉宇瓊樓,沈蘇姀輕鬆的避開來回巡回的禁衛軍,沿著連綿起伏的殿閣鬥拱一路到了主殿的上方,在屋頂之上伏好,沈蘇姀訝異這主殿之中竟然一片平靜。


    等了半晌也沒有發現底下有什麽動靜,沈蘇姀正擔心今夜蘇瑾會留在天寰宮,遠處棲梧宮宮門之處卻有一道太監的高喝聲傳來,“娘娘回宮——”


    心中一鬆,沈蘇姀已絕好的地理位置已能看到從棲梧宮宮門口緩緩而入的轎輦,八個太監抬著高高的轎輦,轎輦上紗帳翩飛,隱約看得見裏頭坐著個身著紅衣的女子,在那轎輦一側跟著身著綠衣的侍婢,轎輦之後還跟著七八個青衣宮婢,從宮門而入,一路入儀門,沒多久轎輦便停在了正殿之前,蘇瑾從轎輦上走下來,一旁的淩霄趕忙伸手去扶,一邊朝身後下令道,“你們都退下吧,娘娘這裏有我侍候,外麵看緊點。”


    “是,淩霄姐姐。”


    宮婢太監們聞言齊齊退至一旁,蘇瑾便由淩霄扶著走了進去,蘇瑾一身紅衣身姿翩然,即便隻是個背影也帶著兩分不拘傲然,剛一進殿,她便放開了淩霄的手大踏步的朝浴房而去,淩霄見狀欲要跟上來,蘇瑾卻腳步一頓涼聲道,“你還是不要進來的好!”


    話音落定,蘇瑾大手一揮浴房門口的輕紗便已垂下,蘇瑾一邊走一邊解著身上衣裙,不多時便入了湯池,萬分疲累的麵上因為溫水的沁潤而稍顯酡紅,蘇瑾長長的鬆了口氣,看著自己身上斑駁的點點痕跡眼底閃出兩分冷光,眼底快意一閃而逝,那些痕跡卻因為熱水的浸潤變得更為明顯,蘇瑾眼底閃過兩分厭惡,忽然撩起水狠狠的擦洗手臂胸前的痕跡。


    她身上肌膚本就嬌嫩,不多時身上各處就被她擦出紅腫血絲來,雖是如此,那些青紫之痕卻是被掩蓋了下去,蘇瑾深吸口氣,正待再擦,肩頭卻忽然伸出一隻大手將她的腕子一把握了住,蘇瑾一愣,整個身子下意識的朝水麵之下沉去,待水漫至脖頸方才停下,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正在緩緩使力,蘇瑾緩緩閉了眸子,“早就告誡過你,你卻偏要進來瞧見這一身的髒汙,也罷,叫你知道也好,免得你總以為我還很幹淨。”


    腕上的勁道一鬆,淩霄放開了她的手,蘇瑾牙關緊咬的靠在池壁之上,整個人如同木偶一般的繃緊了背脊不發一言,忽然,附著剝繭的指腹帶著一抹清涼落在了她頸側,那被她自己擦洗的紅腫的地方因為那一抹清涼的到來疼痛立減,蘇瑾緊咬的牙關微鬆,唇角終是露出兩分苦澀的笑意,手往後一伸,“藥給我,你出去……”


    淩霄不僅沒有出去,反倒是抓住她的腕子為她手臂上的痕跡上藥,而後語聲沉靜卻又隱含著某種危險的道,“從此往後,再別叫他碰你。”


    話音落定,蘇瑾的手猛地從他掌中抽出,她剛放鬆的背脊再度繃緊,默然片刻才聽蘇瑾道,“我是大秦的瑾妃,受皇帝寵幸乃是理所當然……”


    身後人呼吸一重,“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你有的是法子不叫他碰你!”


    蘇瑾冷笑一聲,“便是不叫他碰,難道便會讓你碰?當真可笑!”


    話音落定,蘇瑾尚未反應便有一隻手落在了她肩頭,勁力一起,纖細的身子已被他抓了起來,他將她身子一轉麵對自己,一把攬住她後頸低頭壓了上去,唇齒相貼,蘇瑾麵前的不再是沉穩清秀的棲梧宮大宮女,而是一頭發狂發瘋了的野獸!


    唇上狠狠一疼,蘇瑾低呼一聲將他推了開,抬手一抹,血色赫然入目,蘇瑾眉頭大皺,抓起案邊紅裙便朝身上一裹,怒喝,“你瘋了?!”


    淩霄被她推離寸許,一隻手卻還抓著她的腰,狠聲道,“我是瘋了!”


    見他又要欺身而上,蘇瑾眼底閃過兩分惱恨的光,正欲抬手阻攔,忽見淩霄身後寒光一閃,雙眸一狹,蘇瑾一把將淩霄推了開,大喝一聲,“當心!”


    寒光欺近之時淩霄已經發現不妥,借著蘇瑾的推力側身一躲,眼看著那匕首便要朝蘇瑾劃去淩霄心中正一陣膽顫,可來人竟然風頭一轉又朝他刺來,此舉不單是淩霄,便是蘇瑾都有些訝異,浴室之中的光線並不十分明亮,水汽蒸騰之下蘇瑾看不清這個黑衣蒙麵人的眉眼,隻將紅裙往自己身上一套走出浴池。


    黑衣人已經和淩霄交上了手,蘇瑾一雙冷眸從黑衣人身上掃過,轉而對淩霄寒聲道,“她知道了你是男子,殺了她!”


    ------題外話------


    多謝投票的姑娘!萬分感謝!劇情如此設定步步想快點也隻能一步步來,風雨之後就是彩虹,請大家一定堅持住,無論如何,縱子和蘇蘇都是真心相愛也一定會幸福美滿在一起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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