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嬴縱一番纏綿,等沈蘇姀和嬴縱到正殿的時候陸氏果然已經睡下,沈蘇姀聽見小宮女的回話不由回頭瞪了嬴縱一眼,嬴縱眼底忍不住溢出兩分笑意來,走過她身邊之時不著痕跡的在她腰上軟捏了一把,沈蘇姀身子一僵,看著先她一步朝外殿走去的人咬了咬牙。


    出人意料,此刻外殿之中的氣氛並算不得好。


    嬴華庭手中捧著一卷書冊坐在上首,嬴華陽和嬴華景也跟著她坐在一起,這邊廂嬴湛睜著一雙眸子不停的將目光落在嬴策和雍王嬴麒的身上,最是頑劣無忌的他此刻麵上的表情竟然頗有幾分凝重,聽到響動,他當即轉過頭來,待看到是嬴縱之時眸光立時大亮!


    “七哥,你適才跑到哪裏去啦!”


    嬴湛急急的迎嬴縱落座,眉頭微挑的向他示意雍王和嬴策兩人,嬴縱眸光微暗的掃過去,隻見嬴策正將陰測測的目光落在雍王身上,而雍王卻是一身白衣風姿雅然的落座在一旁,絲毫不將嬴策不善的眼神放在心上的樣子,嬴縱也明白這兩人之間有什麽不妥,頓時眯了眸子。


    這邊廂沈蘇姀才剛進的殿門,眸光一掃覺出幾分不對,上首的嬴華庭見她出現眸光一亮,她正要起身來迎,這邊廂嬴策卻忽然沉沉的開了口,“九皇叔,我們出去比劍罷!”


    殿中本就不算和善的氣氛至此刻降至冰點,沈蘇姀眉頭微蹙的站在殿門口,這邊廂雍王麵對你嬴策淩厲的眼神卻無奈的笑了一笑,“八殿下早前已經和我比過,殿下輸了。”


    嬴策麵上閃過一絲青紅交加,冷哼一聲,“上一次我未盡全力。”


    雍王聞言還是搖頭,“宮中不宜興兵戈,殿下近日日日在軍中必定極是勞累,還是算了。”


    嬴策狠狠的瞪著雍王,忽然從齒縫之中蹦出兩個字,“懦夫!”


    此話一落,殿中諸人的麵色皆是不好看了,嬴縱半狹了眸子,語聲帶著警告,“阿策。”


    嬴策一開口,嬴策麵上的冷凝之色當即一淡,眸光複雜的看了嬴縱一瞬,眼神卻更加堅定的落在了雍王的身上,“九皇叔,當真不敢與我比劍?”


    或許是嬴策太過執著,或許是嬴策灼灼的目光太過刺人,雍王眼底閃過兩分微光忽然輕歎了一聲,放下手中茶盅看著嬴策,“八殿下想要什麽比法?”


    見雍王有答應的趨勢嬴策眼底亮光一現,而後抿唇道,“若是我贏了,九皇叔答應我一件事,若是九皇叔贏了,九皇叔有什麽差遣也可隨便吩咐我!”


    殿中其他人都不敢插話,這邊廂雍王靜靜的看了嬴策一瞬,忽然點了點頭,“好。”


    嬴策雙眸微眯,大手一揮立刻命人去取劍!


    壽康宮有備下的兵器,不多時便有人送來兩把好劍,嬴策堪堪接過,抬手便甩了一把給嬴麒,嬴麒接在手中,嬴策已經拿著劍朝外頭的側園之中走去,嬴麒默了默,跟了出去。


    他們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去,剩下的人麵麵相覷一瞬當即也跟了出去,嬴湛看著這場麵有些驚心,不由擔憂的看著嬴縱道,“七哥,你剛走八哥就來了,他好像對九皇叔有些什麽誤會,句句話都不甚好聽,好嚇人,不會出什麽事罷?”


    嬴縱眉頭微蹙,跟著站到廊簷之下看園中二人擺開陣勢。


    嬴華庭早就和沈蘇姀站到了一起,看著園中運氣執劍的兩人有些不解,“不知八哥今天怎麽了,九皇叔昨兒才說了不走了,我們本來挺高興的,結果他今兒一來就不對勁,我猜想是不是在軍中受了什麽氣回來找九皇叔發火,說到底他也是小輩,也就隻有九皇叔忍得了他這糟糕脾氣!上一次他可是打輸了的,知道自己不是九皇叔的對手何必再比一場,他剛才說若是贏了便要九皇叔答應他一件事,也不知他到底打著什麽算盤。”


    狂風忽起,劍鳴錚錚,看著園子裏已經開打的兩人,沈蘇姀眉頭越皺越緊,嬴策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如此,更不會有什麽在別處受了委屈回來對雍王發火的可能,唯一的解釋一定和那皇脈真假之事有關,若是她所料不錯,在嬴策心中,隻怕多半是會希望雍王早日離開君臨,心頭跳個不停,沈蘇姀下意識的回頭去找嬴縱的身影,嬴縱和嬴湛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見她看過去,嬴縱安撫的對她點了點頭,沈蘇姀略有些不安的心因這一眼稍稍定了些。


    再看向園子裏時沈蘇姀的心又是忍不住的一跳,嬴策的劍法她是見過的,和他的性子一般飛揚灑脫舞若驚鴻,美則美矣,卻終究是少了幾分攻擊性,而今日,嬴策手中的劍法竟然是她不曾見過的鋒芒畢露狠招頻現,那一招一式的逼迫威懾,哪裏還是沈蘇姀印象之中的嬴策,不僅是沈蘇姀沒想到,便是嬴縱都立即皺了眉,嬴華陽嬴華景並不怎麽懂武功,卻也看出了氣氛的不妥抿著唇不敢隨便言語,嬴湛和嬴華庭武功一般,兩人都不敢置信的盯著嬴策,而後將疑惑的目光分別落在了嬴縱和沈蘇姀的身上。


    嬴湛瞅著嬴縱,“七哥,八哥這模樣像是要拚命啊。”


    嬴華庭看著沈蘇姀,“蘇姀,你可知道八哥到底抱著什麽打算,他要讓九皇叔做什麽?”


    稍微懂一點武功的人都能看出來今日的嬴策不僅使出了殺傷力十足的招式,他那渾身的那股子勁頭更是非要贏了這一場比鬥似得,莫說雍王是長輩,便是隨便對哪個熟悉的人也不當如此發狠,沈蘇姀又不自覺回頭望了嬴縱一眼,兩人四目相對一瞬,麵色都不怎麽好。


    圍觀的眾人正滿是疑惑驚心,這邊廂嬴策卻又忽然加快了手中劍招,園子裏本是一片難得的綠意盎然,此刻劍風兜轉,卷著破碎的枝葉四散,不多時便是一地的狼藉,嬴策劍招狠辣,可雍王卻一直以他那素來雅然仙逸的招式來應對,隨著嬴策攻擊力越來越強,連他也不得不丟掉從容的身法與他纏鬥起來,一邊打一邊蹙眉道,“貿然動用如此凶悍的內力十分傷身,八殿下萬萬不可如此意氣用事!”


    嬴策雙眸半眯,手中的劍招不慢反快,“九皇叔若是吃不住便認輸!”


    雍王一邊抵擋一邊搖頭,“有何事要我做隻管說便是,無需如此大費周章傷了你自己。”


    嬴策聞言手中之劍稍有一滯,隨即卻又更快的朝嬴麒揮了過去,“廢話少說,我若不勝了九皇叔,九皇叔也不會心服口服,看招吧!”


    內息愈發洶湧,劍鋒更為淩厲,看著眼前咄咄相逼的嬴策,雍王眼底閃過兩分複雜的光,到底還是提劍迎了上去,嬴策劍招雖然狠辣逼人,可他到底隻有二十來歲,而雍王年輕時本就是劍道高手,再加上這麽多年的內力修為,怎麽說嬴策都不是他的對手,一開始閑庭散步似得與他比試還看不出什麽,眼下一旦用起真功夫來,高下立見!


    “八哥要輸了!”


    “九皇叔平日裏不愛舞槍弄棒,此番是被八哥逼急了。”


    “其實早知道是這個結局,八哥為何……快看!”


    嬴湛和嬴華庭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嬴湛說著說著卻忽然一聲驚呼,其實不用他驚呼,嬴縱和沈蘇姀都看出了不妥來,眼看著便要被雍王打敗的嬴策,卻不知怎麽忽然用了一招自殘的招式,對著雍王的劍鋒不閃不避,隨之,將更為要命的一劍往雍王身上刺去!


    這變故來的十分迅疾,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隻見雍王在手中劍鋒即將沾上嬴策的那一刻猛地收勢回劍,因為將全部的內息都用在了收劍之上,當嬴策那一劍直直刺過來的時候他竟然沒有機會躲開,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泛著寒光的劍鋒堪堪朝他胸膛刺來!


    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電光火石間,一道黑影猛地從廊下激射而出,那分明就要刺破雍王胸膛的劍鋒赫然朝旁裏一偏,一聲極其輕微的利刃入肉聲響起,下一刻便有淡淡的血腥味彌散了出來,飛身而出的嬴縱一把握住勢頭不止的長劍,左手一抬赫然朝嬴策肩頭拍了過去,“砰”的一聲悶響,嬴策激進的勢頭頓時一滯,而後如同短線的風箏一般的朝後飛了出去,直直的撞在了廊簷之下的圍欄上。


    “九皇叔!”


    “七哥!八哥!”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響起,嬴策煞白著臉歪倒在圍欄之下,目光發直的落在不遠處的雍王和嬴縱身上,他那一劍被嬴縱的內力震開並沒有刺進雍王的胸膛,可還是紮進了雍王的左肩上,那一劍的勢頭本該至少入肉五分,可眼下隻是淺淺的一刺,隻是因為……隻是因為劍身被嬴縱赤手一把握了住,即便內力再強速度再快,卻到底是血肉之軀,嬴策怔愣的看著,隻見嬴縱將那長劍從雍王身上拔出,那握著劍身的骨節分明的大手,已然血流如注!


    “嬴湛,去園子口守著,誰也不許靠近這裏!華陽華景去主殿守著皇祖母,若是路嬤嬤問起,就說八殿下和雍王正在練劍,無論如何莫讓皇祖母知道今日之事。”


    “咣當”一聲,嬴縱說完這幾句話才將手中的長劍扔在地上,瞬時間,本來不算明顯的血腥味頓時濃重了許多,得了吩咐的幾人看著這見了血的場麵都是一愣,幸而嬴華庭目光切切的看了他們一瞬才反應了過來,嬴華陽和嬴華景是最為膽小的,知道嬴策今日裏闖了大禍,恨不得早點離開這裏別惹禍上身,當即離開這側園朝主殿去了。


    雍王一身白袍被刺破,眼下肩頭隻有一小塊紅,相比之下嬴縱的手則更是慘不忍睹,可自始至終,他也不曾注意到自己手上的傷,墨藍色的眸子泛著冷光,沉沉的落在被他揮走的嬴策身上,那般沉厲且冷酷,連嬴華庭都被嚇得麵色發白說不出話,更唬的本來就知道犯了大錯的嬴策再無一點招架之力,嬴縱看了他一瞬,猛然抬步往嬴策的方向走去,可尚未走出一步,受傷的右手手腕忽然被一隻小手攥了住。


    嬴縱此刻本是在暴怒邊緣,任是誰都無法擋住他的,可被這一隻輕柔的手拉住,他的腳步卻像是掛了千鈞重鐵似得再也邁不出一步去,他轉過頭來,不出意外的看到沈蘇姀低垂著眸子正將他滿是血跡的手拿起來,一方白色的錦帕,小心翼翼的將他手心的血跡擦拭幹淨,而後十分簡單利落的將他掌心的血口子綁了住,她的動作輕柔,彎著的背脊的和垂著的頸子也看不出什麽來,可隻是嬴縱能感受得到,她握著他的手更在輕微的發抖。


    嬴縱心底的怒意忽然了淡了半分,想看看她麵上的表情,可她一直垂著眸子不看他,不出片刻,沈蘇姀為他包紮好了傷口,然後默默放下他的腕子,轉身站到了嬴華庭身邊去。


    嬴縱看了一眼沈蘇姀默然的麵色,鐵了鐵心轉身走到了嬴策的麵前,嬴縱的那一掌控製著力道,嬴策雖然被撞得那一下有些疼,可到底不曾受內傷,此時看到嬴縱的那隻受傷的手可那一炳滿是血跡的劍,他眉頭懊惱的皺了起來,想說什麽,可看到嬴縱沉厲的眸子終是不曾說出口,懊惱自責擔憂的情緒齊齊浮出,素來明朗驕傲的麵龐此刻看起來分外狼狽可憐。


    “你在做什麽?”


    嬴縱問的十分平靜,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此刻必定壓著沉怒,嬴策看著嬴縱的眼睛,幾分複雜的情緒閃過,終是抿著唇低下了頭,嬴縱雙眸微狹,語聲越冷,“九皇叔是長輩,你身為大秦的皇子,是從何處學來的殺招竟然敢對長輩下手!”


    嬴策跌坐在地,深深的垂著腦袋,從小到大,舉宮上下都寵著他捧著他,再難的事對他而言也不算什麽,可是整個宮闈之中他還是害怕兩個人,一個是昭武帝,另一個人便是嬴縱,嬴縱不但是與他血緣關係最親近的兄長,更是他這麽多年十分敬重的大秦戰神,這是一種男人對男人的骨子裏的隻憑實力說話的臣服與尊崇。他不知道他今天到底再做什麽,隻想著不允許將嬴縱的身份曝光,宮內宮外流言蜚語太多,光是兩人眼睛的顏色都夠別人議論一年了,本以為雍王走了之後就會好,可沒想到本來說要走的人竟忽然不走了!


    嬴縱本來極喜歡雍王,可沒想到竟然有這麽一段醜陋的秘辛,這個秘辛代表著宮闈醜聞,一想到這麽仙逸非凡的人當年竟然和皇宮妃子苟合做下不論之事,他心中便忍不住的覺得惡心,這不但挑戰著他素來驕傲的天之驕子的底線,更有甚者威脅到了他心中十分親近且敬重嬴縱的性命,這是他不願看到的!因此才有了今日這一場,他一心求勝,可沒有想到竟然傷了雍王又傷了嬴縱,深吸兩口氣,他這才敢抬頭去看嬴縱的眼睛,嬴縱眼底滿是沉怒,卻沒有更多的心疼,他由此確定嬴縱還不知道這段醜事,他抿了抿唇,語聲低啞,“七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九皇叔不閃不避,我隻是……我隻是想……”


    那一劍刺得是胸膛,可按嬴策的預計雍王是必定會著急慌忙的躲開,這麽一來便會漏出破綻,而後雍王必敗,可沒想到,雍王竟然為了不讓他受傷反倒是傷了自己!


    “無論你想什麽,你一個皇子宮中謀害親王,這個罪名你如何受得住!”嬴縱冷冷的道出一語,看著嬴策這模樣眼底風雲湧動,好似在下一刻會繼續打嬴策一掌!


    嬴策被嬴縱的沉怒籠罩著,聞言卻是直直看著嬴縱的手,掌心的血口很深,那錦帕根本包不住,嬴縱又出於動氣之中,這不過片刻的時間那白色的錦帕又紅了一大片,嬴策眉頭緊蹙的抬頭,“七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快去看看你的手罷,七哥……”


    看著嬴策這模樣,嬴縱眉頭皺的更緊,卻是不知道如何說才能給他個教訓,轉頭一看,雍王肩頭紅著一塊站在那處,眸光又憐又歎的落在嬴策身上,見嬴縱看向他,雍王牽唇一笑,又恢複早前那個仙逸的模樣,“秦王不必動怒,八殿下心性坦率,求勝心切才用了冒險的法子,我沒什麽事,秦王的手卻是極要緊,若是傷了掌中經脈,往後拿劍必不便利。”


    微微一頓,秦王又看向一旁的沈蘇姀,“這裏有我善後,麻煩侯爺帶秦王先走一步?”


    沈蘇姀僵直的站在嬴華庭旁邊,目光一直落在嬴縱的手上,聽到此話她才驟然回神,微微頷首之後便看向嬴縱,嬴縱被她看著,終是警告似的看了嬴策一眼之後轉身朝她走去,雍王見此又苦笑著看向嬴華庭,“麻煩公主將我放在前殿的披風拿來,否則倒不好走出去。”


    嬴華庭自然明白,轉身便利落至極得去拿披風,待沈蘇姀和嬴縱走遠,這園子一時沒了人,嬴策有幾分失神的跌坐在地上,視線之中卻忽然伸出一隻手來,他怔怔抬頭,對上雍王無波無瀾的眼眸,猶豫一瞬,嬴策自己撐著背後的圍欄站了起來,眸光幾掃,走去遠處將地上的劍撿了起來,上麵的血跡未幹,又讓他蹙了蹙眉,他往嬴縱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雍王的肩頭,默了默才道,“七哥說得對,九皇叔是長輩,今日是嬴策無禮。”


    無論如何,看在嬴縱的麵子上嬴策還是開口道了歉,雍王看著嬴策掏出錦帕將那長劍擦了個幹淨準備離開,忽然開口問道,“八殿下原打算讓我做什麽?”


    嬴策剛轉過身的腳步一頓,眉頭幾皺想著是不是可以趁今日稍微點撥一下這個九皇叔,深吸口氣,嬴策寒著眸子轉過了身來,“我原打算讓九皇叔盡快離開君臨。”


    雍王眉頭微蹙,“八殿下為何如此想?”


    嬴策抿了抿唇,咬牙,“九皇叔難道沒有聽到君臨城裏的流言蜚語嗎?”


    雍王狹眸,“八殿下說的是什麽流言蜚語?”


    嬴策看著雍王如此心中的火氣又上了來,不由冷笑一聲道,“當日那北魏太子設宴之時九皇叔也在殿上,九皇叔難道不知道那太子提起了皇脈疑雲之事?眼下君臨城中都在盛傳七哥與九皇叔眼睛眸色一樣,大有重傷七哥之意,九皇叔是不是應當避嫌!”


    嬴策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如此直白,沒道理這位九皇叔不懂。


    卻見雍王看了嬴策一瞬,忽然問,“那八殿下相信那些流言蜚語嗎?”


    嬴策聞言一怔,麵上的表情便不曾隱藏的很好,雍王眼底露出了深深的恍然,很明顯,他今日裏的瘋狂舉動正是因為相信了那些流言蜚語才來找的他,雍王看著嬴策年輕而傲氣的麵龐心中有些欣慰卻又有些發寒,他定了定神,清晰的問嬴策,“八殿下,是不是有人與你說了什麽?宮闈之中的流言蜚語日日有新,不可亂信。”


    嬴策又是蹙眉,雍王隻需一眼便能看出他的確是聽別個說了什麽,而這個能告訴他這些秘辛之事的人選,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眼底閃過兩分幽光,雍王心底的寒意與憐意並生,看著嬴策那俊朗又有些迷惘的臉,一時淡聲道,“秦王受了傷,八殿下待會子還是去看看他罷,秦王待八殿下十分仁厚,八殿下將來萬萬莫要辜負秦王。”


    從前嬴策和雍王並不相熟,還是從年前開始兩人才慢慢親近起來,從前兩人談天文地理談風土人情談軍政民生,自是愜意契合如同忘年故交,還是第一次,雍王以這般口氣和他說話,分明是讓他去關心嬴縱,可他卻又聽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一種親疏有別的意味,這樣告誡的話,帶著某種深重的期望,非親近之人不能說,一下子讓嬴策心頭閃過什麽,可還沒來得及抓住,嬴華庭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嬴策轉頭看了看她手中的披風,對著雍王點了點頭,“九皇叔便是不說,我也知道去看七哥!”


    說完便走,沒有分毫停留,嬴華庭將披風交到雍王的手上,看著嬴策的背影不好意思道,“九皇叔也知道八哥的性子,肩上的傷您萬萬小心著些,哎,也就是遇上了您,要事別人今日之事必定要鬧將起來,早就覺得您對八哥十分親厚,今日他犯了這樣大的錯您也能原諒他,隻希望八哥此番長點教訓,往後可莫要再如此無禮了。”


    嬴華庭說著話也是為了嬴策好,雍王聽著不住的搖頭,看著快要走出門口的身影道,“沒什麽的,八殿下年輕氣盛時而衝動一下也沒什麽,他對別人也不是如此的,無礙無礙……”


    他們二人說話的聲音並沒有壓低,嬴策一邊走一邊下意識的注意聽他們二人說話,聽到嬴華庭的話他不知怎地心頭就湧起兩分異樣來,再聽到雍王最後竟然還為他說話,不由也有些感歎這位九皇叔對自己的大度,這麽一想,心中便有些相信他剛才說的話,可是為何九皇叔說的是不能信,而母妃告訴自己的又是另一番話呢,嬴策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走出了這園子,他當真是希望這件事是母妃自己弄錯了……


    ·


    正往宮外走的王輦之中,沈蘇姀正在角落裏的的暗閣之中翻找瓶瓶罐罐,嬴縱橫刀立馬的坐在榻上,好整以暇的看著沈蘇姀微蹙的眉頭和緊繃著的身子,本來找一瓶傷藥便夠了,可她卻不死心的翻來找去,恨不能找出一種撒上去立刻就能讓傷口愈合的藥來,嬴縱看的有些不忍,忽然向前一傾身,沒受傷的左手在她腰間一纏,一把將沈蘇姀撈到了自己懷中來,感覺到她身子有些發僵,嬴縱低笑了一聲往她臉上吻去,“這點小傷不礙事……”


    還未親上,沈蘇姀卻已偏頭躲了開,從他懷中掙紮出去,坐在一旁的側座之上十分專注的將他手上那條沾滿了血的錦帕解了下來,劍傷是最平常的傷口,又因為沒有受到別的汙染因此處理起來十分簡單,可看著他掌心那道深深的血壕和四指之上的血口,她還是使勁的皺了眉,掌心的傷流血最多,四指關節處的傷口卻最是疼,沈蘇姀垂著頸子,十指快速動作,沒多時便將他大手四指一並整個纏了起來,這種包紮方式十分的難看粗苯,卻也是最能固定他的指節免去那些疼痛,嬴縱無奈的看著自己這隻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手,唇角溢出兩分苦笑,“軍中的棉布素來有限,怕是不能如此浪費——”


    沈蘇姀正在為他受傷的傷口打結,聞言抬起頭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嬴縱唇角笑意加劇,見她收拾好一切竟然要轉身坐至側座不由得眸光微眯,左手一伸便將她勾了過來,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語聲沉沉抵著她的額頭道,“左手也能抱你,休想跑。”


    嬴縱說著便去吻她的唇,沈蘇姀卻牙關緊咬的轉過臉去,見她連著兩次拒絕,嬴縱暗了眸色,受傷的手抬起來,唯一能活動的大指緩緩地磨挲她的側臉,“這是怎麽了?”


    沈蘇姀緊抿著唇不語,嬴縱的語氣危險起來,“你不說話也可以,當心我用強。”


    沈蘇姀眉頭微蹙,仍是不理他的撩撥。


    嬴縱大抵是明白她這會子生氣是為何,見她如此不言不語微微一歎,“不想讓我碰?不想讓我吻你?好好好,我知道你在氣我,我放開,放開便是了……”


    嬴縱說著這話便要放開身下壓著的人,冷不防脖頸之上卻是忽然鑽心的一疼,堅齒入肉的感覺分明,嬴縱在這利疼之中竟然還能笑出聲來,身下的人不僅沒讓他放開,竟然還緊緊地將他的腰身摟了住,這一口咬的雖然疼,可與他而言卻隻有甘美,嬴縱長長的舒出口氣,趴在她肩窩悶聲道,“你明白的,這小傷不算什麽,平日裏日防夜防,今日是我大意了,我若不抓住那劍,阿策今日便要闖大禍,何況他刺得是雍王。”


    上了戰場總有免不了的傷,可下了戰場,想傷他的人千千萬萬,能真的傷了他的人卻是寥寥無幾,今日這一下確實是事發突然,他哪裏能想到嬴策竟然用那樣的法子比劍!


    “氣可消了?若是未消便多咬幾口……”


    “因我實在……忍不住了……”


    嬴縱語聲黯啞的說著話,一邊磨挲著沈蘇姀的頸側,沈蘇姀聽著此話沒什麽動靜,默然一瞬,卻忽然抬手捧住了他的臉,嬴縱一愣,下一刻沈蘇姀已大睜著眸子主動吻了上他,嬌軟的唇不容置疑的貼上來,雙手驀地抱住了他的脖頸,輾轉溫存,唇舌生澀的輕探,嬴縱在片刻的怔然之中回神,當即更為用力的深吻了回去,舔弄,衝刺,直達她檀口柔軟的深處,卷起她的丁香纏綿,深切的吸允著她口中的香甜,屬於她的味道彌散在整個感官,王輦之中冷涼的溫度頓時熱了起來,閑在一旁的右手下意識的相若往常那般探至她衣下,可剛一動便疼得他眉頭一簇,沈蘇姀驟然察覺,推開他少許轉眸一看,他被牢牢包裹住的大手正卡在她腰帶之中,恰是那指節處最容易牽扯出痛感的地方,眉頭一挑,沈蘇姀不禁莞爾。


    嬴縱本有些惱,可看到她的笑顏卻覺疼的這一下十分值得,將腰帶之下的手抽出,轉而來磨挲她晶瑩的唇瓣,墨藍色眼底也生出兩分笑意,沈蘇姀黑亮的眸子亦浮著幾分水汽的看著他,不言不語,氣氛卻是十分之好,然他越摸越有些出格,竟想將指頭探進她口中去,沈蘇姀懊惱的在他受傷的手上捏了一把,“再流些血才好!”


    見她終於說話,嬴縱雖然疼的眉頭微蹙卻也不由彎唇,忽的一個翻身將她放在自己胸前,大手一邊在她背脊之上遊曳一邊問,“早間去天牢如何?”


    這話他本來早就想問,卻是因為適才在壽康宮沒問出口,眼下隻有他們兩人,便也沒什麽不能說不好說的了,沈蘇姀被他按在胸前,便也就任他如此,今日本就是諸事不順,可沒想到他那會子竟然赤手卻握嬴策的劍,雖然知道他那會子情急之下也沒有別的法子,也知道那傷過個幾日便會好,可她心中就是不甚舒坦,就好似她自己也被別個誤傷了似得!


    沈蘇姀定了定神,好整以暇的回答他的話,“申屠致本不打算配合,可我說了一下竇準他便似乎有改變想法的打算,我讓人留了紙筆,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便能收到供詞。”


    嬴縱眼底微光一亮,笑了一聲,“沒想到他這麽簡單便說了。”


    沈蘇姀想了想,“這個申屠致別的不說卻是愛子心切,申屠默一死他隻怕也沒那麽多與我們周旋的心思,可若是就這麽坐牢恐怕還是不甘心,再聽竇準都配合我們了,他自然也就沒有別的選擇,也不知此番他能交代多少,當年蘇閥的事也隻有靠他們才能理清了。”


    說起蘇閥之事沈蘇姀的語聲自然低了下去,嬴縱撫著她的背脊安慰,“申屠致既然能開口,往後便不會那麽難,到底是陳年舊事,一步步來,何況你還有我。”


    沈蘇姀紋絲不動的趴在嬴縱胸前,如他所言,也當真隻有在他麵前她才能安心些。


    王輦直向著秦王府駛去,甫一入府嬴縱便吩咐人去刑部看看,沈蘇姀略有些不解,嬴縱已淡笑道,“去問問消息,若是那申屠致當真開始寫供詞便來報個信,好讓你放心。”


    沈蘇姀聞言心中一暖,由嬴縱帶著往主殿去,主殿之前清遠和明生正等著,甫一看到嬴縱那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手頓時嚇得倒抽一口冷氣,清遠更是上前一步,“王爺您受傷了?!”


    在清遠和明生的眼中,嬴縱可不是會輕易受傷的人!


    嬴縱看了看自己手上一圈圈纏著的繃帶,一時蹙眉,“小傷。”


    兩人鬆了口氣,清遠又看向沈蘇姀,“沈姐姐今日要留在王府嗎?”


    沈蘇姀還未答話,嬴縱已點了頭,“要留。”


    沈蘇姀聞言眉頭一挑,還未說什麽便見嬴縱眸光不善的看著清遠和明生,“有事?”


    清遠和明生本來要說什麽,可見嬴縱如此當即縮了縮脖子告退,嬴縱滿意的看著兩人走開,牽著沈蘇姀進了正殿,沈蘇姀一進殿便撇了嘴,“誰說我今日要留下?”


    嬴縱看了她一眼,“自是我說的。”


    沈蘇姀無奈,試著與他講道理,“可是昨夜我才留了,今夜若是不回府……”


    嬴縱眸光定定的看著她,“你若是回了府,誰為我換藥呢?”


    你與他講道理,他便要與你裝可憐,沈蘇姀唇邊的話一滯,心說容颯和容冽不都是近身侍候的嗎,想了想卻又說不出來,看了看他那被包的像個粽子似得手隻得認命似得低了頭,嬴縱彎唇,拉著她入了書房,“你若是回了沈府,也不知申屠致有沒有開始寫供詞了……”


    沈蘇姀聞言哭笑不得,這個輕重主次果然被他看得很重!


    不管是為了什麽,沈蘇姀終究是留下了,整整陪了嬴縱一個下午,眼看著天色都黑了,也不見嬴縱派出去的人回來,沈蘇姀眉間蘊著的焦急嬴縱瞧得出,不由得攬她在懷笑道,“你在我麵前如此魂不守舍,是怪我沒有好好地疼你?”


    沈蘇姀聞言頓時麵色一紅,沒好氣的看他兩眼,卻當真惹起了嬴縱的興致,雖然一隻手受傷了,可僅憑著左手也能將她製得服服帖帖,正鬧作一團,外殿卻傳來容颯的聲音,嬴縱放開沈蘇姀含笑看她一眼,高聲問道,“何事?”


    “主子,刑部的人送來消息,天色見黑的時候申屠致已經開始寫了。”


    平靜的話語落定,沈蘇姀眼底當即有微光一亮,不自禁的攔緊了嬴縱,隻惹得嬴縱一句話將容颯趕了出去,沈蘇姀黑亮的眸子充滿鬆快愜意的看著他,被他一個翻身在她唇上吻一通,嬴縱似不能滿足,居高臨下的看著氣喘籲籲的沈蘇姀低聲道,“彧兒,我們去沐浴罷?”


    沈蘇姀輕喘著,聞言麵色更紅,推了推他,“不要,你先去。”


    嬴縱笑一聲,“可是我受傷了。”


    沈蘇姀咬唇,“你小心些莫要沾水便好了。”


    嬴縱瞧著她這模樣笑意漸深,忍不住的含住她的耳珠嘶磨著道,“可是有件事情,我想讓你幫我做,我隻有一隻手不成的。”


    “噌”的一聲,沈蘇姀麵上頓時燃起了滔天大火,滿是羞惱的轉過頭去,語聲微弱的道,“那個……不是昨天晚上才……”


    嬴縱笑出了聲來,語聲不穩,“可是不是應該每天都……我們都有夫妻之實了,嗯?”


    沈蘇姀麵紅如血,咬著唇悶了半天才轉過水波盈盈的眸子看著他,在他帶著笑意和鼓勵的目光之下點了點頭,嬴縱眸光一亮,卻看著她這嬌羞的模樣有些疑惑,沈蘇姀看出了他的疑惑,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怎麽了嗎?”


    嬴縱抿了抿唇,“彧兒,我隻是想讓你幫我更衣,你的臉為何如此紅?”


    沈蘇姀一愣,麵上的紅暈陡然加劇,嬴縱依舊笑著道,“又是為什麽昨天晚上更衣了今日就不用更衣了?難道更衣不是每天都要做的事嗎?彧兒,你剛才想到哪裏去了?”


    深吸口氣,沈蘇姀用自己僅有的清明把嬴縱從自己身上踢了下去,胡亂的扔過兩本冊子,咬牙切齒的道,“更衣更衣更衣,你自己更衣去吧!休想讓我幫你!”


    沈蘇姀要被嬴縱氣瘋了,看著她這模樣嬴縱也知她惱了,當下舉著手自己往浴房去了,沈蘇姀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又羞又怒的幾乎要將身後的迎枕撕了,她可真是……怎麽就能被他三言兩語想到別的地方去了……什麽有件事情想讓她幫他做……無恥的妖孽!


    前一刻還發誓不幫忙,可是沒過多久她還是在嬴縱沐浴完之後不情不願的被喚進了浴房,剛沐浴完的某人少不得對沈蘇姀上下其手一番,沈蘇姀被撩撥的心猿意馬,可等到她也沐浴完躺到床上之後這人卻是規規矩矩的什麽都不做了,想了想,從漠北回來到現在的十多天裏,他一點都沒有索取無度的模樣,至多也就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到底怎麽結束的沈蘇姀一時也有些模糊了,可是光這麽一想她的身子便有些發熱,看到眼前這張已經閉著眸子的臉,沈蘇姀隻覺得心底暖融融的一片,每每最愛逗弄她,可到底是忍著的罷,想想從前在軍中,那些血氣方剛的將士們少不得要說些葷話,再加上偶有狐朋狗友在她身邊晃悠,在她心中總以為男人在這方麵或許都要的很急很勤,可眼下看來他卻真是不同的,沈蘇姀無意識的笑了笑,最後睡著之前忽然想,他如此克製著……該不會克製出什麽問題來吧……或者……他本就……


    這想法不過一晃而過,沈蘇姀隨即便沉沉睡了過去,但凡是在他身邊,她的睡眠總是極好極安穩,她本以為今夜同樣會是一覺到天亮,可當她被一陣異響吵醒而後看向窗外的時候那夜空分明還是黑沉沉的,睜著朦朧的睡眼看了看身邊,竟然是空無一人的,沈蘇姀頓時清明幾分,殿中亮著昏黃的燈火,他人去哪裏了?!


    一邊想一邊坐起了身,沈蘇姀正在想要不要出去找嬴縱,隨即卻有腳步聲響起,那腳步聲沈蘇姀熟悉至極,她心頭不由得一鬆,下一刻,“唰”的一聲半掩的床幃被掀了起來。


    嬴縱本以為沈蘇姀還睡著,卻不想她竟然已經醒著坐了起來,他無奈的一歎上前將她擁住,在她分明在問“你剛才幹什麽去了”的疑惑目光之中苦笑道,“本來想著你若是沒醒過來便不告訴你的,可沒想到你竟然已經醒了……”


    沈蘇姀神思一震,徹底的清醒了過來,她本以為他出去是因為普通常事,可聽到他這話她下意識的已經感覺到出什麽事了,並且這件事還和她有關,深吸口氣,沈蘇姀黑亮的眸子堅定而清冽的看向了嬴縱,“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嬴縱麵上的苦笑散去,冷峻的麵上浮起幾分凝重。


    “申屠致死了。”


    “寅時過半,死在了天牢裏。”


    ------題外話------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哦也,萬更回來嘍~姑娘們有票來票沒票冒泡~讓萬更持續走起~!愛你們麽麽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步月淺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步月淺妝並收藏嫡女鋒芒之一品佞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