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蘇姀的腳步極快,她的身量隻到嬴縱胸前,身形更是嬌小纖細,此番她走在前,拉著嬴縱一個寬肩長臂挺俊偉岸的男子走在後怎麽看怎麽都有些詭異,衣帶當風裙裾翩飛,因為實在走的太急,連她肩頭的墨發都悠悠舞了起來,眉頭緊皺唇角緊抿,沈蘇姀麵上的神色實在是凝重至極,嬴縱被她拉著往前走,眸光恰能看到她緊張的側臉,那樣美的一張臉,眼下布滿了陰雲和焦灼,似乎連他本該屬於他的那份陰霾也奪了去,嬴縱本有些沉悶的心忽然就敞亮開來,那早先滿是冰淩的眸亦一點點的暖了起來。


    她小小人兒這般有些蠻橫的拉著他疾走委實有些奇怪,他亦是第一次被別個這樣拉著往前走,她腳步飛快,好似不怎麽看路,嬴縱有些明白過來,看著眼下這越發偏僻冷清的宮閣唇角一彎亦不出聲提醒,就這麽走吧,隨便走去哪兒!


    沈蘇姀一心想離那法華殿遠些,便不知身後被她拖著的人眼底有著怎樣的柔意,因為心裏想得太多,便未曾注意到自己眼下要去的方向,某一刻,她忽然發現自己隻想著挑人少的地方走,眼下看到這灰瓦白牆的宮閣卻是全然不知已走到了何處。


    換言之,她這是……迷路了。


    輕喘一聲,沈蘇姀皺著眉頭停下了腳步。


    “怎生不走了?”


    法華殿本就是宮中的冷清之所,沈蘇姀早前從未來過,剛才又是一通亂走,此番全然是辨不出方位來了,正有些疑惑,身後卻傳來一句略帶笑意的話語,沈蘇姀轉過頭去,當即對上嬴縱滿是寵溺的笑眸,沈蘇姀心頭微動,十分鄭重的轉過了身來。


    “不要去法華殿。”


    走得太急走的太久讓她氣息有些不穩,她緊緊抓著嬴縱的手一雙眸子更是定定看著嬴縱,嬴縱眼底的寵溺之味深了些,朝她靠近一步,另一隻手落在了她的麵頰之上,她耳邊的發絲因適才的一通疾走有些亂了,他為她理好,這才看著她道,“為何不去?”


    沈蘇姀氣息一動,將他抓的更緊了些,“你適才沒有聽到八殿下的話嗎,今日太後根本不是讓你去為民祈福的,是算皇脈真假,八殿下都不去,你就更不能去!”


    嬴縱眼底微光幾閃,看著她的眸光帶著兩分探究,剛才嬴策和淑妃的話代表著什麽沈蘇姀自然能聽懂,可她眼下的表現太過鎮定,實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沈蘇姀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淺吸了口氣看著他道,“你不用多說,我早就知道。”


    嬴縱聞言才是真的愕然,笑道,“你早就知道什麽?”


    沈蘇姀見他在她麵前還要做出眼下這輕鬆的樣子心中更是心酸,抿了抿唇仰頭看著他道,“你早前告訴過你八歲之時欽天監術士為你算出的卜測之話,當時我不曾聽懂,可是後來我問了另外一人那人幫我解了那卜測之語,嬴縱,身份無關緊要,你眼下已是大秦的九章親王,你有天狼軍,還有漠北,還有……還有我,無人可以算計你!”


    嬴縱眼底閃過兩分了然,本欲開口說點什麽,可聽到沈蘇姀最後一言卻忽然一怔,定定看著沈蘇姀好似失了言語,沈蘇姀看著他這不尋常的模樣還以為他是知道自己早就解了那卜測之語心中驚訝,不由又接著道,“此事去漠北之前我便知曉,若是……若是我介意此事又怎會與你去昆侖山又怎會與你有那夫妻之……咳,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第一,太後娘娘竟然動了這個心思便要想法子先渡過這一劫,你是學過那紫微鬥數的,自然知道此番欽天監如何測算,你一定有法子瞞過眾人去!”


    “第二也是最為要緊的,淑妃娘娘是如何知道當年之事的?可既然她知道了,憑她對八殿下的期望,眼下或許還能為了西岐大局忍一忍,將來便要拿此事威脅你更甚者以此事讓你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不要再等了,早前我告訴過你的西岐的那件惡事眼下便可抖出來,西岐當年乃是害死大殿下的元凶,我料想著淑妃娘娘必定在其中起了些作用,就用這個讓淑妃再也沒機會……你怎生這樣看著我……是覺得我太狠唔……唔你……”


    沈蘇姀握著嬴縱的手,任他磨挲著她的頰側,她眼神黑亮語速極快,在她眼中,此刻麵對的乃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稍有不慎嬴縱便將滿盤皆輸,因而她盡力讓自己鎮定、果斷、淩厲甚至是生出了構陷淑妃的狠毒想法,她這一刻的冷靜和這般無視別人性命安危隻顧著讓他不經波劫的想法讓她自己都有些心驚,可她說的這些話卻全然沒得到嬴縱的回應!


    嬴縱看她的眼神越來越奇怪、呼吸越來越重、頭壓的越來越低,那落在她臉頰的手更不知何時跑到了她腰上去,就在她覺得萬分不對勁的時候,他竟然一個轉身便將她死死的壓在了這廊道一側的白牆之上!


    狂風暴雨一般的深吻,帶著讓沈蘇姀心顫的切切情意幾乎要將她溺斃過去,她初始還未反應過來,可從他此刻仿佛要將她揉進他身子裏去的力度又有些明白,她想,他貌似是被她打動了,這想法一出沈蘇姀心頭也是一暖,可一時間又覺得自己好似不曾做什麽,正有些走神,唇上卻被他咬了一口——


    嬴縱一手扣著她的腰臀一手落在她後頸之上,幾乎要將她拖抱起來,唇舌極深的與她交融,恨不能就這般將她融進他骨血中去,沈蘇姀被他這急切又深刻的親密疼愛弄得渾身發軟,隻覺得快要呼吸不過來了他才戀戀不舍的將她放了開,沈蘇姀雙手無力的攀在他肩頭,背靠在那白牆之上,雙腳已虛虛離了地,整個人軟若無骨似得掛在他身上,耳邊同樣是他粗重的喘息,沈蘇姀閉著眸子,麵上緋紅一片!


    破天荒的,這一遭乃是沈蘇姀先緩過氣來,他的胸膛仍在起伏,下頜抵在她肩窩處,灼熱的呼吸就落在她耳側,沈蘇姀也趴在他肩頭,一時看不到他的表情倒是覺得他今日十分不尋常,抿了抿唇,沈蘇姀有些羞惱的道,“怎地忽然就……你是早做好了打算?”


    嬴縱將她緊扣在懷中,默了一瞬才啞聲問她,“不怕嗎?”


    沈蘇姀懶懶的挑眉,“怕什麽?”


    嬴縱抿唇,“和一個七殺孤煞並非真龍血脈的人在一起,不忠不義為奸為佞。”


    沈蘇姀勾了勾唇,語聲亦有些喑啞,貓兒一般聽的人心頭發癢,“難道我沒和一個七殺孤煞並未真龍血脈的人在一起,就不會不忠不義為奸為佞嗎?有什麽區別?師尊說你乃是天煞孤星,大抵,大抵也隻有我這般從地獄回來的人才能與你親近些……”


    說情話到底不是沈蘇姀擅長的,那語聲越說越小,最後幹脆埋頭在他肩上,嬴縱眯著眸子在她頸側一陣流連,語聲嘶啞的問,“那就不怕我有朝一日萬劫不複連累了你?到了那個時候,蘇閥的案子沒有人管該如何是好?”


    沈蘇姀聞言冷哼一聲,“所以你會輸給那些人嗎?”


    嬴縱低笑了一聲,“即便我輸了,也還有你……”


    沈蘇姀不置可否的頷首,“既然如此有什麽好怕。”


    聽著她的話,嬴縱深深一歎又將她耳珠銜了住,沈蘇姀“哎呀”一聲身子一顫,眸光左右閃動生怕這地方忽然出來個什麽人,口中斷斷續續道,“剛才,剛才那個宮人,讓容冽或者容颯去處理一下,那人是……是淑妃身邊的人,不可留下……留下破綻!”


    嬴縱聞言隻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卻是沒有半分放下她的打算,沈蘇姀隻覺頸上一抹濕熱滑過,頗為不自在的抖了抖,看了看眼下這地方再想到剛才淑妃和嬴策說的話,實在有些無奈,輕咳了一聲嘶聲道,“咱們眼下,是不是……是不是該做些正事?”


    嬴縱的唇從她頸側一點點的滑上來,呼吸深重的一點點在她額頭眉眼鼻梁頰側上輕啄,末了來到她唇上,含糊道,“眼下,這……就是正事……”


    他想要的她眼下這軟身軟腰的哪裏能攔得住,話未出口她的唇已被堵了住,倒不像早前那般的狂亂急切,這一陣和風細雨的輕吻多是安撫她的意思,沈蘇姀不知不覺被他這親吻迷惑住,所幸微仰了脖頸任他所為,似陽春的驕陽般溫暖似三月的嫩柳般嬌軟似山澗玉泉般甘甜,綿綿若春雨癡癡若臘九寒天裏依偎取暖的對翅鳥兒,沈蘇姀麵頰緋紅的回應與他,隻覺得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吻若能熨燙到他心上也委實是賺了!


    某一刻,嬴縱抵著沈蘇姀的額頭離了她的唇,看著她那媚眼如絲唇瓣殷紅的模樣唇角一彎,“阿姀,這龍脈一事,你無需擔心……”


    沈蘇姀雙眸虛虛閉著喘氣,聞言眉頭一挑,嬴縱眼底笑意一深,“你既然知道了那卜測之語便應當早些告訴我……也免得你為此事擔心這樣久。”


    沈蘇姀有些疑惑的看著嬴縱,嬴縱一歎將她抱得更緊些,“母妃從不是會做糊塗之事的人,又怎會在這等原則之事上犯下如此大錯?”


    沈蘇姀心中一震,看著嬴縱澄亮的眸子愣了好半晌才確定嬴縱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她深吸一口氣,心中分明應該鬆快一些,可瞬間湧上來的卻是酸楚,“你的意思是外麵那些流言蜚語都是假……可是你八歲之時那欽天監術士又怎麽會有那般的卜測之語……還有你的鬼麵……皇上既然看到了那卜測之語,便必定是相信了你的身份有異……你分明知道卻為何不為自己辯白……這麽多年又何須……”


    這麽多年何需承受這樣多,又何須八歲便入虎賁營,又何須那麽多年都在戰場之上,又何須受親生父親的冷待,又是誰,如此狠心構陷要害你!


    大抵是沈蘇姀眸光太過沉重,嬴縱有些心疼的將她放了下來,一手落在她微腫的唇上輕輕的撫了撫,唇角一彎語聲和緩道,“此事也並非當年便知道的,當年那欽天監術士之言誰人也不知,若非是母妃發現父皇待我性情有變一路探查,隻怕至今我也不知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當年我隻當是母妃失寵,見母妃處境堪危,我所幸自請入了虎賁營,過了四年,我要去西境駐兵之時才隱隱得了些眉目,後來總算探得了真相,可彼時父皇待母妃尋常,待我似乎也無甚不虞之處,何況,真相也實在不是那麽簡單……在這天家,父子之情也不算什麽,父皇從前最寵愛大殿下,可當年蘇閥出事……”


    當年蘇閥出事,皇帝並未力保他這個賢德的大兒子,若非如此,堂堂大殿下又怎會命喪權閥之手,沈蘇姀深吸口氣,有些明白過來,可聽著他這話意,她心底忽然隱隱有些預感,“當年能如此操縱欽天監術士的必定不是尋常人家,除了寧家入宮的小姐早年病逝無子嗣之外其他幾家權閥家的後妃都有所出,可為何偏偏要費心思陷害與你而不是彼時最受寵的蘇閥大殿下?我想著,陷害你的那個人,或許不僅僅是想讓你在皇上麵前失寵,更重要的是要讓你在自己的母族麵前也要失寵,你這麽多年由著皇上心中對你有所顧忌卻並未想法子說明,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不是……是不是因為陷害你的人與你乃是同一母族?還有,這幾位殿下之中當真有人不是皇上的親生子?”


    聽著沈蘇姀條理分明的話,看著她那雙漸漸盈起怒意的眸子,嬴縱隻能一邊撫著她的麵頰一邊露出兩分苦笑,沈蘇姀深吸口氣,好看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可惡!西岐兩位娘娘入宮侍奉本該是極大的榮寵,可淑妃娘娘與貴妃娘娘一同誕下子嗣偏生淑妃娘娘誕下的子嗣排在後麵,她必定沒有想著如何鞏固西岐氏在後宮的地位,而是搶先對自己姐姐的孩子下手,除了皇上的寵愛之外,當年西岐家的老侯爺應當還健在的罷,是不是因為貴妃娘娘受寵些所以淑妃害怕老侯爺支持貴妃而放棄她?!”


    嬴縱麵上苦笑更深,沈蘇姀看著他這模樣眼底怒火更旺,一把將他落在自己麵上的手拉下來,粉拳一緊將他的大手也攥的有幾分疼,“當年淑妃進宮本就進的蹊蹺,先前還有傳言她本該嫁給的是雍王,卻不想怎地被皇上看重,更是進宮七個月便產下了八殿下,高門大戶的小姐想要入宮什麽法子都敢用,淑妃娘娘必定是早就珠胎暗結卻讓皇上以為是……”


    沈蘇姀咬了咬牙,想到嬴縱這麽多年獨自一人背了這等黑鍋,又想到適才淑妃對嬴策那切切之語心底怒火頓時洶湧,難怪淑妃不準嬴策去那法華殿,她才是最心虛的那一個!


    腦海之中電光火石一閃,沈蘇姀忽然想起淑妃曾經強烈的反對嬴策和雍王相處,更有甚者雍王府的侍郎嶽翎和淑妃的對話她也依稀記得,這麽一想,心中當即有些豁然開朗,沈蘇姀看著嬴縱,語聲篤定,“所以八殿下的身世……是不是雍王……”


    嬴縱看著沈蘇姀,淡笑著點了點頭,“早知你一點就透,瞞不過你。”


    沈蘇姀便狠狠的眯了眯眸子,對於這皇脈之事她眼下總算知道了來龍去脈,可笑淑妃頂著一張無害的臉卻敢做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偏偏她也姓西岐!因是同為一族掣肘桎梏貴妃母子不算,竟然還敢對自己的親生兒子說謊話!


    這麽多年來誰知道又做了多少對他們母子不利的事呢?


    沈蘇姀前世為男兒身份,接觸的都是軍營和戰事,即便會用些陰詭之策也都隻在排兵布陣之道,後來蘇閥被滅,朝堂之上的那些陰謀陷害也都是政敵之間為了爭權奪利,在沈閥的這幾年,她也見識學到了些手段,可她第一次如此深切的感受到這座宮闈之中的雲波詭譎和肮髒下作,天家無骨肉,亦無姐妹無兄弟,有的隻是那權欲橫流的野心和手段!


    若這故事的主角是別人,沈蘇姀或許還能平靜些,這座帝闕的冷酷無情她也不是今日才知,可大抵因為這事落在了嬴縱身上,她內心的怒火卻是壓也壓不住的狂湧了出來!


    正滿心忿然,下頜卻被嬴縱捧了住,沈蘇姀抬眸看著他,卻見嬴縱眼底一片淡然沉靜,唇角亦是彎著的,看她一瞬淡笑著問道,“很生氣?”


    沈蘇姀唇角緊抿,嬴縱眉頭微蹙的用指尖撫了撫,搖頭,“我以為你是明白這宮廷的。”


    沈蘇姀麵上怒色半分未消,嬴縱忽然低笑了一聲,“我知你是心疼我。”


    沈蘇姀一愣,麵上抑不住閃出兩分薄紅,哼一聲轉過了頭去,嬴縱低歎一聲將她擁進懷中,整了整她略有淩亂的鬥篷轉頭去看廊簷之外簌簌落下來的紛紛大雪,沈蘇姀亦隨著他看出去,幽靜的庭院之中一片皚皚素白,冰冷的景致和這九重宮闕萬分契合,嬴縱抿了抿唇,忽然轉頭垂眸看著她問,“阿姀,你會不會離開我……”


    沈蘇姀一怔抬頭看他,他的麵色十分鄭重,那墨藍色的深眸之中隱隱藏著一抹害怕,沈蘇姀墨瞳微縮,搖了搖頭,“不會,不會離開你。”


    嬴縱抿成一條直線的唇便揚了起來,不由分說的將她按入了懷中。


    這地方大抵實在是個沒人來的地兒,沈蘇姀一時間也不去顧忌那麽許多,雙手攀上他的腰際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忽然問道,“這件事……你和貴妃娘娘有何打算?”


    嬴縱的大手在她背脊上遊弋,默了默才道,“阿策他……”


    沈蘇姀聽到此話怎會不明白,“我知道,你便是念著他才忍了這麽多年,淑妃心大,倘若她念著西岐一族不做出什麽便可,可若是她有半分異動,還是不可心軟的。”


    嬴縱聞言低不可聞的一笑,“若沒記錯,素來心軟的都是你。”


    他這樣的人怎會叫她勸,她真是關心則亂了,沈蘇姀苦笑了一瞬,卻當即想起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來,“既然皇上已經知道了當年那術士之言,這麽多年皇上並不挑明還給你這樣大的權利……我想著……我想著他是不是要……”


    到底是親生父子,沈蘇姀有些難以開口。


    而嬴縱卻好似知道她才猶豫什麽,默了默淡笑一聲,“借我之手。”


    淡淡四個字落定,嬴縱將自己的懷抱收的緊了些,語聲低寒而悠長,“權閥製衡皇權太久,他欲借我之手對抗權閥,隻是他大概沒有想到會有人將蘇閥之事鬧出來,我喜歡生殺予奪,卻不喜歡被人生殺予奪,哪怕,那個人……是他。”


    沈蘇姀無聲的聽著,心中所猜所想都變成了現實不由有些心寒,嬴縱話語之中的孤寒之意更讓她滿是心疼,唇角微動卻是說不出話來,她深吸口氣,隻得將他更深的回抱了住。


    ·


    供奉著大秦曆代國君牌位的法華殿正殿之中,路嬤嬤麵色有些不好看的走到了陸氏的身邊,“太後娘娘,秦王殿下在進宮的路上,淑妃娘娘剛才……剛才身子不適,由著八殿下扶回如影宮了,如影宮過來的侍女說淑妃娘娘感染了風寒,晚間過不來,隻能明日一早再來了。”


    陸氏正轉動著佛珠的手聞言頓了頓,微閉的眸子睜了開來,冷笑一聲,“哀家的身子骨都熬得住,倒是她年紀輕輕熬不住了,其他人都有誰到了?”


    “眼下隻有六殿下和十殿下。”


    聽路嬤嬤這樣說,陸氏眉頭蹙了蹙,轉頭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道,“天色不早,所幸今兒的人是到不齊的了,今日便到這裏罷,留幾個人在這裏等著,讓來了的都散了吧。”


    路嬤嬤聞言便轉身出去和偏殿之中的諸位妃嬪和三位公主說了一聲,再回來時身邊就跟著嬴華庭三姐妹,嬴華庭上前將陸氏扶起來,一行人往殿外走,外殿之中貴妃並著麗嬪和其他幾個無所出的妃嬪規整的立在門口,陸氏掃了她們一眼道,“今日先到此處,外頭風雪甚大,都各自散了吧,明日哀家自會派人去叫你們。”


    “臣妾遵命。”


    眾人齊齊行禮告退,陸氏的眸光在諸人身上兜轉一圈不由得一歎,嬴華庭在旁見此不由得一笑,嗔怪道,“皇祖母這幾日頻頻歎氣,叫人聽著好似有什麽大事積壓在心似得,是不是那北魏太子又鬧出什麽了?連著三日都沒什麽動靜,倒叫人有些心慌。”


    聽見嬴華庭此話陸氏才勾了勾唇,冷哼一聲看著她道,“你倒是也知道心慌了?”


    嬴華庭聞言心中有些緊張,“敢問皇祖母,這幾日那北魏太子……”


    陸氏聞言一笑,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有哀家在。”


    嬴華庭點點頭,一行人便走了出來下了台階,因是各回各宮,嬴華庭三人當先送陸氏上了玉輦,這才準備走回自己宮裏去,嬴華庭三人可同路一段,素來話不多的嬴華陽便看著嬴華庭道,“華庭,這個北魏太子此番來目的甚是明確,隻怕……”


    嬴華庭聞言當即冷哼一聲,“沒有什麽隻怕,大秦還不到賣女求榮的地步,再者說,我是有婚約在身的人,又怎能再嫁他人,北魏此番來乃是有求於大秦,可不是他說想娶誰便娶誰的,不光是我,你們兩個也是的,可定要有幾分立場!”


    嬴華庭這麽一說,嬴華景當即點了點頭,“我知道。”


    嬴華陽一笑,“華庭素來是我們之中見識最為廣博的,自然說的有道理。”


    三人本都是姐妹,可不是出自於一個娘胎,自然也就少了那麽一份親近,然而嬴華庭的性子卻到底直爽,看了看嬴華景和嬴華陽道,“華景年紀尚小我們三個還輪不到她,不過大姐姐你就不同了,你是長公主,眼下也沒有婚嫁,此番那北魏太子若是打定了主意和親,隻怕會諸多糾纏,依我看,不妨就在這兩日在早前你選過的那些郡王權貴之中挑一個你看的上眼的嫁過去,雖然比不得皇家富貴,卻勝在平順安樂,隻是這人選要好好的挑一挑,你可以去找路嬤嬤或者貴妃為你參詳,萬萬莫要壞了事。”


    嬴華陽聞言眼底露出兩分動容,點頭,“好,本來從年前就開始選了,隻是一直不曾看到一個合適的人選,便一直不曾定下來。”


    嬴華庭聞言便做勸,“大姐姐莫要看的太多,若是人品好,家境稍微差一點也無礙,成為駙馬之後自然會受到皇家殷待,便是沒有個不錯的差事,就這駙馬的身份擺在那裏也必定不會差,若說一定要找個和皇家女兒身世匹配的,那全大秦的男子都及不上——”


    嬴華陽淡淡一笑,“華庭總是為我考慮,可想過自己?”


    嬴華庭蹙眉,“我眼下要重查蘇閥的案子,自然不急一時。”


    嬴華陽搖頭歎息,“那蘇閥的案子總有查完的時候,華庭要一輩子念著少將軍不嫁人?”


    嬴華庭笑了笑,不置可否的道,“要嫁也要嫁一個我自己選的。”


    說話間幾人便走到了一處路口,嬴華陽要回自己的住所,便和嬴華庭、嬴華景二人分開走了,嬴華庭和嬴華景走出幾步有些疑惑道,“怎生今日隻來了六哥和十弟?”


    嬴華庭從小受寵,性子也好,那份豪爽威懾且不拘於世俗的勁兒更是嬴華景沒有的,因此雖然五年不見,可是嬴華景對這個大她兩歲的姐姐還是有些微的敬畏和崇拜,聞言先十分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才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三哥今日絕對不會進宮的。”


    嬴華庭聽她說的肯定便有些好奇,“為何?”


    嬴華景唇角一勾,眼底也透出幾分好奇,“聽說三哥府上來了個人物,最近三哥每隔幾日便整日留在府中,連禦書房都去的少了,倒是八哥眼下去的多了。”


    嬴華庭倒是不知道這一點,她可是嬴珞的親妹妹,倒不知道嬴華景竟然比她了解的還多,嬴珞從前最是勤恭的,眼下竟然也怠工了?想到此嬴華庭不由一問,“什麽樣的人物?”


    嬴華景神神秘秘的一笑,看著嬴華庭眼底閃動著的微光忽然生出一念,“二姐姐,你想知道的吧?可是我隻知道是個非常神秘且厲害的人,不然怎會得三哥如此看重,我想著,要不然我們現在出宮去忠親王府看看吧?!或許剛好能碰到那個人!”


    嬴華庭看了看這天色又看了看這大雪,皺了皺眉。


    嬴華景眼底閃出兩分失望,卻還是不死心的哀求道,“二姐姐,咱們就去這一回罷,反正你有腰牌再晚也可以入宮的,實在不成,咱們可以在王府歇下,二姐姐,我是聽三哥身邊的侍衛說的,說三哥最近經常見一個十分神秘的上賓,很厲害的樣子!你就不好奇嘛!”


    嬴華庭也有幾日不曾見到嬴珞了,聞言果然也有幾分心動,再看嬴華景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到底是敵不過,點點頭道,“好,那我們就走一遭!”


    嬴華景聞言當即麵色大喜,“就知道二姐姐你最厲害!”


    ·


    沈蘇姀和嬴縱尚未走到法華殿之前容颯的身影便出現在了兩人眼前,恭敬對嬴縱道,“主子,因為淑妃娘娘和八殿下回了如影宮,是以太後娘娘已經讓諸位娘娘和幾位公主散了,眼下您不必去殿中了。”


    嬴縱點了點頭,拉了沈蘇姀的手朝不遠處的王輦走去,走出幾步,沈蘇姀腳步卻一頓看向容颯,“容颯,那人……”


    沈蘇姀剛說出四個字容颯便知她要問什麽,當即點頭道,“侯爺放心,已經處理好了。”


    嬴縱失笑的拉著沈蘇姀上了王輦,容颯駕車,車輪滾動的朝宮門的方向走,王輦之中,嬴縱將沈蘇姀的鬥篷取了下來,輦中角落裏生著暖爐,十分暖和,嬴縱看著她道,“今日若不是有人告訴我你來了法華殿我恰好找到你,隻有你一人你待如何?”


    話雖然不慎明確,可沈蘇姀知道他在問什麽,當即道,“隻有我一個人,那人也必要死。”


    嬴縱攬了她在懷,下巴擱在她肩窩上歎道,“你那一劍,使得極好!”


    稍稍一頓,又補了一句,“下一次,不必為我動手。”


    沈蘇姀挑了挑眉,“那我應當哪般……”


    嬴縱笑著道,“你無需去碰這些事情,這樣的事自有我來做。”


    沈蘇姀聞言卻不甚同意,撇嘴道,“你我沒什麽分別,從前在西境禦敵自不必說,單說我醒來之後手上的性命也甚多,連許多本可以不死的人也死在了我的手上,我常想,我這樣的人往後必定是要下地獄的,所以眼下多一人也不算什麽。”


    嬴縱聽著這話眉頭微蹙,默了默淡聲道,“下地獄,也有我陪你。”


    沈蘇姀心頭微動,不由轉頭卻看他,見他神色鄭重一點兒不似尋常的玩笑和情話當即有一瞬的失神,末了一笑,“那怎麽行,你得做那九五至尊。”


    見嬴縱瞬間麵色不善,沈蘇姀趕忙加了三字,“我陪你。”


    嬴縱麵上便生出明亮的笑意來,“當真陪我?”


    沈蘇姀點了點頭,麵色還算尋常,嬴縱便道,“那今夜……”


    話音一落沈蘇姀便紅了臉,轉過頭去輕咳一聲,“不可。”


    嬴縱揚眉,“是因為那沈君心?”


    沈蘇姀皺眉,複又轉過頭來,“怎生又如此隨便醋了?他眼下還是個孩子。”


    嬴縱抬手按上了她微皺的眉頭,搖搖頭一笑,“我知道你隻當他是你的弟弟,那你說說,將來你預備怎麽做?這個洛陽候之位可要給他?”


    沈蘇姀見他麵色如常才神色鬆然下來,點頭道,“眼下時機不到,給他他也坐不穩,眼下他已有十歲,過個一年就可以讓他取虎賁營練練,等時機成熟,便向皇上求個侯位。”


    嬴縱滿意的點點頭,“送到虎賁營也不錯,那往後準備讓他去哪裏曆練呢?”


    說到此沈蘇姀便皺了眉,“說實話我不願讓他去西境或者南境,太遠了。”


    嬴縱眉頭一簇,眸色也有些暗,沈蘇姀眯了眯眸子,“你想讓八殿下去和北魏打仗嗎?”


    見她這惻惻的模樣嬴縱一笑,好生讓她靠在自己懷中忽的又提起那個話題,“既然你不願意去王府,那我便隨你去沈府可好?”


    沈蘇姀麵色一紅,當機立斷拒絕,“不可!”


    嬴縱有些無奈,“當真不可?”


    沈蘇姀重重點頭,眼神堅決,嬴縱狹眸,落在她腰間的手一動便將她轉了個身,身子一傾,將她壓在了這坐榻之上,一雙眸子盯著她,一隻手已經從她衣擺之下探了進去,沈蘇姀麵色陡然大紅,一把便將他的手按了住,“不可!”


    嬴縱看她今日這肅然模樣有些不解,卻見沈蘇姀蹙眉似有什麽不適,心中一動趕忙將她攬了起來,“身上有什麽不妥當?”


    沈蘇姀垂眸不語將衣襟拉了個好,抿唇不答他的話。


    嬴縱狹眸,落在她腰間的手不放,“你自己不說,可別怪我撕了你的衣裳檢查檢查。”


    他這有些恐嚇的話就落在她耳邊,沈蘇姀聞言麵上立刻飛起兩片紅雲,一把抓住衣裙下擺氣場一點都不弱的道,“你試試!”


    嬴縱歎笑,“你既然叫我試,我也不好不試……”


    眼看著他的手猶猶豫豫的摸了上來,沈蘇姀咬咬牙終是語聲低了幾分的道出一句話來,嬴縱聞言一怔,趕忙將她好好攬在了懷中,大手放在她小腹之上仔細看了看她的麵色有些凝重,“怎地早些不說,剛才讓你在那冷風裏站了那麽久,眼下可疼?”


    沈蘇姀到底有些不能適應此事,輕咳一聲,“一點點。”


    嬴縱搖搖頭,不容置疑朝車簾之外喊一聲,“回王府——”


    沈蘇姀聞言一掙,“怎地要去王府了?”


    嬴縱摸了摸她的臉,卻是不答反問道,“你就不想知道沐沉眼下如何了嗎?”


    沈蘇姀眉頭一挑,當即想起沐沉眼下應該已經看到了那封信,不由滿是疑問的瞅著嬴縱,嬴縱一笑,“那湖心小築乃是我當年專門為沐沉備下的地方,尋常時候進出都沒有什麽,可是為了防範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我在那湖心小築周圍布下了一道十麵埋伏陣,一旦啟動外麵的人進不去裏麵的人也出不來,你是知道那陣法的,陷阱機關毒術都在其中,尋常時候我不曾開啟,可那日裏沐沉既然說了那樣的話,我便將那陣法開啟了,說實話,這三天我也不曾去那小築看他,也不知他到底是被毒術傷了還是被陷阱困了還是被機關給……”


    “卑鄙!我隨你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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