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闌珊,帝宮方向的夜空被通明的燈火映的亮若白晝,秦王府之中,卻是昏燈一片靜謐幽寂,沈蘇姀站在天樞閣的二樓窗前朝那明晃晃的方向望了一眼,回頭看向坐在書案之後的人之時有些疑惑的挑了眉,“你打算閉門多久?按理來說這為這個北魏太子設接風宴無論如何都少不了你,怎地也沒個人來傳旨?”


    嬴縱手中的狼毫一頓,抬眸望了站在窗前的白裙少女一眼,複又低頭,一邊在那冊子之上筆走龍蛇一邊道,“因宮中知道即便有人來傳旨我也不會去赴宴,何況,我對別人而言,也並非你想的那般少不了,這麽多年都是如此。”


    他的語氣平淡,仿佛隻是在說今日的天氣,嬴縱說完並未想著讓沈蘇姀接話,可她真的沉默下來他心中卻又有些道不明的異樣,筆尖之勢稍有一頓,而後又行雲流水起來,剛寫了兩個字,眼前桌案之上忽然出現了一片陰影,嬴縱一抬頭,當即對上沈蘇姀一雙略含笑意的雙眸,她雙手撐在桌沿上身子微傾的盈盈瞧著他,“這個別人裏麵可沒有我。”


    嬴縱瞧著她這雙滿是星光閃耀的眸子,心頭忽然軟的連提筆的力氣都沒有,將手中狼毫往旁裏一放,抬手便將她撐在桌沿上的手握了住,沈蘇姀心知他的意思,順著他手上的力道繞過桌角走到了他麵前,他大手一撈便將她摟在了懷中。


    沈蘇姀麵上其實略有微熱,幸而眼下是晚間,屋子裏雖然燈火通明可到底替她掩了兩分,感覺他情緒有些不尋常,沈蘇姀輕咳了一聲故作鎮定的去看他正在寫的冊子,待看到他眼下正在寫的是欽州天狼軍布防之時不由得細細看了兩眼,而後蹙眉道,“天狼軍去欽州駐防,忠勇軍卻被皇上留了下來,眼下八殿下入忠勇軍,雖然隻是個副職,可難免的將來會成為忠勇軍統帥,朝中早前有立太子之聲,皇上並未作出答複,我瞧著這境況不太好。”


    沈蘇姀心底當然沒忘記孟南柯早前對他說的那話,當年那欽天監術士之言實則是說嬴縱並非皇脈,既然如此,昭武帝即便不曾全然相信那術士的話,心中隻怕也是有芥蒂的,可若他是信了那術士之語的,他的境況實在更糟糕,不僅太子之位不會到他的手上,隻怕真若孟南柯講的那個故事一般,他僅僅隻是昭武帝手中的一柄利劍,等昭武帝想要砍倒的一切都被他這把劍砍倒,他這把劍,是不是也會落得鳥盡弓藏的下場……


    沈蘇姀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一時心口都泛起了兩分寒意,回過頭一看,嬴縱麵上卻沒有多餘的情緒,隻傾身蹭了蹭她的側臉,搖頭道,“太子之位並不著急。”


    沈蘇姀知道他心中所想,何況這太子之位茲事體大,不早作打算怎麽能行,微微一頓,又道,“貴妃娘娘立後大典時辰已定,等貴妃娘娘成為皇後,想必立你為儲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到時候有天狼軍在手,朝中無人敢說什麽,至於西岐,大殿下的案子還未完,自有的是法子牽製他們,本以為回來之後就可以繼續查案,可眼下卻是要被這個北魏太子攪和了。”


    聽沈蘇姀為他打算,嬴縱唇角勾起了兩分淺淡笑意,“拓跋昀在君臨待不了多少時日。”


    沈蘇姀聞言便聽出幾分內涵來,回頭望著他,“你要做什麽?”


    嬴縱眯了眯眸子,“你猜?”


    沈蘇姀蹙眉想了想,“北魏雖然抱著求和聯姻的目的來的,可到底還是為了保證此番對付西楚沒有後顧之憂,你……該不會是想將那十萬大軍南下的消息送到西楚去吧?”


    嬴縱勾唇,“今日一早已經送出去了。”


    微微一頓,狹眸補了一句,“就在他和你說話的時候。”


    沈蘇姀有些意外,隨即想到拓跋昀那張極美的臉勃然色變的模樣一時覺得有些好笑,一邊點頭一邊道,“做得好,西楚雖然內亂,可也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對付的,若是北魏的意圖暴露,他們……隻怕有的忙……”


    嬴縱的眸光忽然掃向了放在一旁的星宮圖,淡聲道,“西楚不到亡國之時。”


    沈蘇姀聞言心中隨即一鬆,若西楚真的到了亡國之時,北魏插一腳還不算,隻怕昭武帝也必定得有些想法,到時候戰事一起,百姓受苦她的案子也沒了著落。


    嬴縱好似能看明白她所想,握著她的手安撫道,“你既然在病中,這幾日便不必出府,好生養著,其餘的事你不必管。”


    沈蘇姀點點頭,而後看定他,“那拓跋昀此番既然是抱著求和的心思來的,便不會將多餘的打算放在我的身上,今日恐怕隻是他一時興起想要報複我而已,你……無需為了這等人再用什麽手段,一著不慎,暴露了自己……”


    嬴縱聽明白了沈蘇姀的話,卻是不語,低頭在她唇角印了一下,語聲低低道,“今夜留在府中罷,你身子未好,待在我身邊才叫我放心些。”


    沈蘇姀麵色微醺,卻是搖了搖頭,“不成,前夜剛回來,昨夜留在了宮中,今夜若是不歸府府中人定是要著急的,在這裏待了大半日了,不好再過夜。”


    嬴縱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般做想,修長的指尖勾起她肩上一縷發絲在指尖纏繞,語聲漫漫道,“你府中誰最著急呢?那個叫沈君心的?”


    沈蘇姀抬手,修長的指尖落在嬴縱下頜上,微微一抬,學著他對她的模樣與他平時,看清了他眼底的微光,她落滿了星子的眼眸綻出兩分笑意,“沈君心姓沈,我也姓沈,不管怎麽說我們都算姐弟,連弟弟的醋你也要喝嗎?”


    她坐在他腿上,恰能與他墨藍色的眸子相對,誰能想到叫外頭那些人聞風喪膽的九章親王能被一個女子這般調戲似得挑起了下巴呢,就連嬴縱自己也有些微的不適,可他隨了她這膽大包天的動作,定定看著她,“他可不是你的弟弟。”


    沈蘇姀輕笑一聲,“可是我們眼下不管是名義上還是血脈上都是沈家的孩子,你放心,他在我麵前十分乖覺,可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對他亦有自己的分寸,嗯?”


    嬴縱唇角微動,到底不曾說什麽,隻一把抓住她落在自己下頜上的手,將她的指尖在唇間吻了吻,而後盯著她的眸子用她的指尖在自己唇上點了點,沈蘇姀眸光一縮,麵上升起了溫度,被他這麽瞧著抱著,這般呼吸相聞的距離,他這般赤裸的眼神,這一本正經的書房所在忽然處處充滿了旖旎曖昧的火星,沈蘇姀不自覺吞咽了一下,遲疑一瞬才緩緩地靠了上去,甫一觸上,他的大手已落在了她後頸之上,和風細雨般的含住她的唇,一點點的舔弄吸允,探舌而入,亦是溫柔的充滿了憐意,沈蘇姀漸漸軟了身子,待呼吸不上來時他才將她放了開,嬴縱瞧著她微閉著眸子趴在他胸前的模樣地笑一聲,“可夠溫柔夠親切了?”


    沈蘇姀咬了咬唇與掙著下地,嬴縱倒也沒阻攔她,隻走到一旁拿過她的鬥篷為她披在肩上,牽了她的手下樓去,“我送你——”


    兩人走出天樞閣大門的時候樓下清遠正等著,清遠看著沈蘇姀的眼神十分深長,沈蘇姀想了想,到底不曾掙脫嬴縱的手,嬴縱看了看清遠又看向沈蘇姀,“讓清遠送你。”


    嬴縱話音落定還想拉著她往府門走,沈蘇姀卻扯了扯他的衣袖,搖頭道,“我自己出去便可,你累了許久眼下早些去歇著吧。”


    她目光真誠,嬴縱怔了怔才點頭,“好。”


    見他如此聽話,沈蘇姀莞爾一笑,放了他的手看了清遠一眼,清遠一笑,往前走了幾步抬手一請,“沈姐姐,這邊走。”


    沈蘇姀便隨著清遠走了出去,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一邊走一邊似乎在說著什麽,嬴縱站在原地看著,直到兩人的身影被重重樓舍擋住才回過神來,容冽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站在了他的身後,看到他回神忽然走上前來遞上了一樣東西。


    “主子,從三個月之前就開始查了,這是剛送回來的消息。”


    嬴縱將那小小的信箋接過手來一看,眉頭急促,更抬眼看了沈蘇姀身影消失的方向一眼,默了默,指尖一動,那小小的信箋當即化作了一把齏粉,嬴縱眸光深凝,隱隱含著兩分擔憂,語聲沉沉道,“繼續查,他們兩人的身份都要確定……”


    容冽點了點頭,“屬下明白。”


    稍稍一頓,容冽又遲疑道,“若此事為真,那沈少爺……”


    嬴縱眸光微暗的轉身入了天樞閣的門,語聲低寒道,“當然是離她越遠越好!”


    ·


    沈蘇姀回到沈府的時候果不其然沈君心在伽南館等著她,一張小臉麵色黑沉,盯著她不發一言,香書香詞迎著她進了門,香書輕咳一聲道,“侯爺,太後的賞賜和太醫院的藥方都送來了,本是等您回來的,最後您久久未歸,奴婢將那些東西都入了庫房,您可要過目?”


    沈蘇姀搖了搖頭進了內室,“你將藥端來便是。”


    香書聞言便退了出去,沈蘇姀解了鬥篷坐在榻邊,沈君心便黑著臉站在了不遠處定定看著她,沈蘇姀對他這般耍脾氣的樣子有些無奈,失笑道,“有話要說?”


    沈君心抿唇,不語。


    沈蘇姀見此便擺了擺手,“沒話說便去歇著吧!”


    沈君心深吸一口氣,“你眼裏還有沒有我!”


    沈蘇姀眉頭當即皺了起來,坐直了身子瞧著沈君心,“你在和誰說話?”


    見她麵色嚴肅起來,沈君心聳了聳鼻子也有些怕,委屈的癟著嘴道,“你回來便不理人,昨天又是一夜不歸,今日分明早早的出了宮卻是眼下才回來,回來了也不與人說話,你的心思是打算一點都不留在府中了麽?”


    沈蘇姀眉頭越皺越緊,“你在說什麽胡話?”


    沈君心撇過頭去,“你心裏明白!”


    沈蘇姀看著他這模樣笨有兩分慍怒,可一時倒是低笑了出來,看著沈君心那別扭的樣子試探著道,“你不是想哭吧,你想哭便哭,我也不是沒見你哭過,不會笑話你!”


    “誰想哭?!”


    沈君心惡狠狠地轉過了頭來,那模樣本來是有幾分猙獰的,可眼下沈君心麵上有兩分玉雪可愛的嬰兒肥,這猙獰的表情落在他臉上當即有些好笑,沈蘇姀眼底笑意愈甚,搖頭道,“你不想哭你癟著嘴做什麽,你小時候在我麵前哭的可憐兮兮的你都忘了嗎,我是你姐姐,你想哭就哭,我不會笑你,喏,哭吧。”


    沈蘇姀說著又轉過了頭去,一副你哭吧我不看的模樣,桌案上整齊的放著今日的邸報,她順手拿在手中一目十行的看了過來,半晌這邊廂都沒動靜,一轉頭,卻見沈君心眼眶紅紅的看著她,雖然沒哭出來,可卻是十分可憐,沈蘇姀心底失笑,也有些心軟,搖頭一歎,“好了好了,我這來回是有些著急,你過來跟我說說這些日子都做什麽了?”


    沈蘇姀覺得自己對沈君心真可謂是耐心好了,幸而沈君心也並非是個耍性子耍的沒邊兒了的,見她放低了語氣他便也磨磨蹭蹭的走了過來,坐在沈蘇姀對麵哼一聲,“你哪裏有功夫聽我說我這些日子做了什麽,我倒是聽說那個今日剛來的北魏太子看上了你?”


    沈蘇姀挑眉,她倒是不曾懷疑宮裏宮外這樣的消息能傳的慢些,瞅了瞅沈君心的麵色沈蘇姀搖了搖頭,“這位太子不過是一時興起,北魏和大秦的邦交和我這等非皇室中人可沒有關係,他此番乃是真的抱得求和的心思,可不會亂來。”


    沈君心聞言眉頭微蹙,“北魏此番為何如此鄭重其事?”


    沈蘇姀唇角一彎,“你不是很聰明麽?你猜猜看?”


    沈君心整日裏待著府中,除了府中下人在坊間聽到的一些消息之外哪裏還能知道更多,當下自然也不會猜到那北魏到底是要做什麽,見他猜不出,沈蘇姀也不打算多說,瞧見天色已晚,隻問了問他的課業便將他遣了走,沈君心一走,沈蘇姀喝過藥之後便躺在了床上,本還有些擔心晚間又要輾轉反側,卻不想那藥有助眠之用,沒多時便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沈蘇姀並沒有進宮的打算,本以為能靜靜地修養一日,沒想到剛用過早膳嬴華庭便風風火火殺到了沈府,這等尊貴的客人大駕光臨,當即便惹得沈府一陣雞飛狗跳,沈蘇姀剛從伽南館中迎出來嬴華庭便到了院門之外,看到她大手一揮便撂下一句話,“收拾一間屋子出來,今夜我住在你這裏——”


    沈蘇姀隻微微啞然一瞬,當即親自帶著香書去將院子裏的左廂收拾了出來,嬴華庭擰著眉跟在沈蘇姀之後,也不主動說話,沈蘇姀看她那一副沉思的樣子不由一笑,“府中簡陋,公主覺得這屋子有何處不妥便說,蘇姀派人重新規整便是。”


    嬴華庭不置可否的揮了揮手,沈府本就是大秦第一財閥,所用之物比不上皇家卻也是樣樣矜貴,自然不會委屈了她,沈蘇姀見此也不打擾她,轉頭一看卻見香書正將一個精致的香爐擺在了床頭的高櫃上,點香是沈蘇姀現在的習慣,可不代表別個也有這愛好。


    “公主不愛用香,香爐撤了吧。”


    “不要玉枕,換成軟枕——”


    “換個亮一點的顏色……”


    沈蘇姀讓嬴華庭在自己身後發呆,自己則指點著香書規整這屋子,某一刻,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嬴華庭忽然出聲道,“你怎知我的這些習慣?”


    沈蘇姀唇角的笑意陡然便滯了住,抿了抿唇,她笑意從容的轉過了身來,“在公主殿中住了一晚,哪裏還不知公主的喜好呢,公主瞧瞧,眼下此處還有什麽不妥當的?”


    嬴華庭蹙眉,細細看了她兩眼,瞧也不瞧這屋子,撂下一句“很好”便轉身走了出去,沈蘇姀苦笑一瞬,趕忙跟了出去,二人到了書房說話,香詞為兩人添了茶點便退了出去,屋子裏隻有兩人,沈蘇姀便試探著問道,“可是宮中出了什麽事?”


    嬴華庭默然一瞬,忽然開口道,“昨夜父皇為那太子設宴接風,專門讓人將我叫了過去。”


    嬴華庭的眼神有些飄忽,此話一出更是不加掩飾的皺了眉,她直直看著沈蘇姀輕聲問道,“蘇姀,你說父皇這是何意?皇祖母打了招呼叫我不必去,可父皇竟然將我專門叫了過去,並非是我懷疑父皇對我的用心,可是席間,我總覺得他有意無意的回提起我,當然,他也會提起華陽和華景,可是,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好受,好像他此番是真的打算讓我們三姐妹之中的哪一個嫁給那陰陽怪氣的北魏太子一般,我們姐妹三個昨天晚上就像貨物一樣任那太子挑揀,偏生我還發作不得,我,我真是難受極了……”


    沈蘇姀心在嬴華庭一開口的時候便沉了下去,看著嬴華庭這模樣,沈蘇姀也莫名一陣心寒,這心寒的感覺昨夜她在秦王府才經曆過一次,聽著嬴華庭苦惱的話,沈蘇姀忽然想對她說一句“天家無骨肉”的話來,猶豫一瞬,她到底不曾說出口,嬴華庭素來受寵,不僅太後寵,便是昭武帝當年對她的疼愛也是特別的,這一次不僅打翻了她原本的設想,更叫她有些心寒,沈蘇姀明白,默了默才安撫道,“對方到底是太子,總不可缺了禮數。”


    嬴華庭蹙著眉,似乎還在回想昨夜那場麵,末了懊惱一歎,“不管,國家大事可與我無關,大秦剛打敗了犬戎,眼下國泰民安的怎地到了賣女求榮的地步不成,北魏又如何,難道我不知北魏的打算嗎,西楚的內亂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陣子正是鬧得厲害的時候,北魏和大秦交好,必定是怕我們在背後攻其不備,越是如此我們越不可服軟,父皇他卻竟然……”


    越說越是氣惱,嬴華庭又道,“大秦此番便不該理北魏,若是真的讓北魏占了西楚,下一個遭難的不就是我們了,好端端的,北魏的野心真是大,戰火一起,不知道多少人遭殃,西楚內裏雖然一片亂,可這麽多年對外卻一直謹守禮數的!”


    微微一頓,嬴華庭忽然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沈蘇姀,“莫非,莫非父皇也對西楚動了心思!所以才要嫁一個公主去北魏而後和北魏合力分吞了西楚?!”


    嬴華庭看著沈蘇姀的眸子越來越亮,也越來越怒,顯然,她對於自己的推測十分肯定,而沈蘇姀有些凝重的眼神更叫她覺得昭武帝有此打算,深吸口氣,沈蘇姀一轉頭卻看向了她身後,嬴華庭蹙眉,轉頭一看卻是沈家小少爺麵色微白的站在房門口,不知來了多久,她整了整神色,唇角牽出兩分笑意來,“沈少爺有事?不用怕本宮,進來便可。”


    沈君心身形僵直的站在門口,聞言唇角扯出兩分笑,眸光有些深的看向沈蘇姀,搖頭道,“本是來找阿姐練劍的,既然公主在此,沈君心不敢打擾,先告辭了。”


    沈君心說完抱拳一拜便走,倒有幾分模樣,可沈蘇姀卻看著他空落落的手挑了挑眉,既然來練劍,連一把劍也不帶?正有些疑惑,嬴華庭已經收了笑意看著她道,“蘇姀,你覺得我推測的有沒有道理?父皇是不是也動了那心思?”


    對著嬴華庭沉重的目光,沈蘇姀心中隻能暗歎一聲,這疑問她早就有了猜測,眼下聽嬴華庭說了昨夜設宴的景象,昭武帝倒是真有些這樣的苗頭,沈蘇姀眯了眯眸子,並未正麵回答嬴華庭的問題,隻道,“皇上不會輕易動這樣的心思,西楚到底民富力強,不可輕易戰勝,皇上若真有此想也會多番琢磨,公主不必管皇上眼下如何想,隻管看結果便可。”


    嬴華庭聞言一歎,“也對,總之我是絕不會嫁給那個太子的!”


    沈蘇姀笑起來,“公主放心,那太子可配不上你!”


    嬴華庭呼出口氣,因適才沈君心說找沈蘇姀練劍忽然叫她想到了一件事情,看著沈蘇姀的目光便有些狐疑,猶豫一瞬問道,“蘇姀你會武功?”


    沈蘇姀心中泛起一絲不好的預感,當初在安定門之前攔下申屠家的送葬隊伍之時她不得已用了武功,難道嬴華庭看出了什麽,沈蘇姀點了點頭,“會。”


    嬴華庭一笑,又問,“你的武功是在何處學的?”


    沈蘇姀心頭的不安愈發強,笑道,“府中請來的師父,是滄州來的,武林第一古武名門。”


    嬴華庭蹙眉似在沉思,沈蘇姀見此不由道,“公主可是要和我比劃一番?我學武本來是為了練練身子,可在這武學之上還算有幾分天賦,倒是學了個七七八八,用以防身想來是無礙的,今日的天色還算好,公主心中不快,不如與沈蘇姀比鬥一番去去心底火氣?”


    嬴華庭看著沈蘇姀絲毫異色也無的麵容勾了勾唇,“好。”


    沈蘇姀一聲吩咐,香詞便拿了兩把劍出來,兩把劍皆是普通,沈蘇姀扔給嬴華庭一把,兩人走出書房的門便在院子之中比劃開來,沈蘇姀幾乎可以肯定嬴華庭一定在那天發現了些什麽,沒有什麽能讓她和自己打一場更能叫她消除心中的疑竇。


    嬴華庭的武功幹淨利落,卻並不是沈蘇姀的對手,沈蘇姀隻用了一半的內力便和她戰了個平手,兩人比鬥了百來招,沈蘇姀特意變換過的武功招式叫嬴華庭眼底的疑竇一點點散了掉,等快到兩百招的時候,雙方都有些體力不支,一個默契,兩人齊齊停了下來。


    嬴華庭額上汗意涔涔,麵色卻是鬆快了下來,看了看沈蘇姀搖頭道,“真是奇怪,我一直以為你性子溫婉沉靜,沒想到你學的武功倒是十分烈性,以前當真是小瞧了你,早前那次在安定門之前我看你的武功招式和我的一位朋友頗為相像,我差點以為你們師出同門!”


    沈蘇姀笑笑,“想必公主的朋友一定師出大家。”


    嬴華庭點點頭不再說,沈蘇姀也不多問,當即吩咐香書等人侍候嬴華庭洗漱,二人比了一場,嬴華庭雖有些累心上倒是好多許多,知道沈蘇姀的身子尚未痊愈,也不讓沈蘇姀陪著她,自己在書房之中看看書臨臨帖,又和沈蘇姀下了一會子棋便將一日的時間消磨了過去,至晚間,嬴華庭才麵色鄭重的和沈蘇姀提起了蘇閥案子的事。


    “此番申屠被抄家,可西岐那邊卻不好動。”


    “兩位娘娘在宮中,還有兩位殿下,咱們隻怕要碰壁了,另外七哥那裏……”


    嬴華庭說這話有些猶豫,沈蘇姀一笑,“公主心存疑竇,不妨親自去問問秦王,大殿下之死眼下必定是找不出罪證了,隻能從西岐自己下手,眼下這北魏太子不走,咱們也不好有什麽動作,先稍安勿躁罷,申屠致咱們還不曾見過,待到時候提審了之後再說。”


    嬴華庭聞言點了點頭,想了想才道,“也好,等著太子滾出君臨咱們再著手,這事我還是去問問七哥,不過我想著,他必定會支持咱們的,因為……”


    嬴華庭眼看著就要說出句什麽,卻是及時的止了住,沈蘇姀隻當做自己不曾聽到什麽,並未多問,眼看著外頭時間不早,隻囑咐嬴華庭早些歇著,嬴華庭便也隨了她的話回房躺著了,整整一日,沈君心都不曾來過伽南館……


    夜裏二人分兩處歇下,第二日一大早嬴華庭便同沈蘇姀早早起了來,兩人用過早膳,沈蘇姀料想著嬴華庭應當會回宮瞧瞧,可沒想到嬴華庭竟然要留下再住一日,沈蘇姀無奈搖了搖頭,自然沒什麽好說的,本以為這一日又當是安生的一日,卻不想剛過午時宮裏便來了人,且又是那全福,全福到底是有臉麵的公公,沈府的人不敢大意,恭敬的將其請到了伽南館,全福自然是知道嬴華庭在這裏的,對著沈蘇姀和嬴華庭二人恭敬的行禮問安。


    “公主,侯爺,小人此番乃是傳皇上口諭的,北魏的使臣隊伍今日便到了君臨,晚間皇上要為北魏的使臣隊伍設下大宴,和前日的不同,此番百官也都會入宴,因而皇上特別來讓小人請公主和侯爺早些入宮,望公主和侯爺不要誤了時辰。”


    聽到此話沈蘇姀和嬴華庭自然是領了這口諭,全福淡笑著告辭,道,“既然如此小人便先告退了,待會子還是要去秦王府探望秦王殿下,公主和侯爺早些入宮才好。”


    沈蘇姀聞言心頭微動,奉上賞銀,叫人送全福出府。


    嬴華庭掃了一眼沈蘇姀,“七哥路上遇刺,回來遞了個折子便在府中閉門不出,看樣子今日父皇也是想讓他赴宴了,蘇姀,你的心意可還是未變?”


    沈蘇姀垂眸一笑,搖了搖頭。


    嬴華庭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感歎,到底沒說什麽。


    既然口諭已至,沈蘇姀和嬴華庭必然不能怠慢,眼看著午時已過,嬴華庭又欲和沈蘇姀一道入宮,沈蘇姀當即便換了件宮群稍作打扮和嬴華庭乘著沈府的馬車朝宮中去,入了宮,二人齊齊到了漪蘭殿,沈蘇姀在外室等嬴華庭裝扮,待嬴華庭裝扮完了兩人便朝壽康宮去給陸氏請安,陸氏見兩人姐妹花兒似得一同過來當即笑意滿滿,沒多時,壽康宮又迎來了雍王嬴麒,多日不見,雍王還是往常那般仙逸雅然,看著沈蘇姀略帶安撫的笑了笑。


    雍王大抵也知道了她此番去漠北遭的罪和昨天那北魏太子的胡鬧行徑,這笑意略帶幾分撫慰人心之感,可沈蘇姀眼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卻無論如何忘不了淑妃和那個嶽翎說過的話,笙娘之死到底有他的關係,而他更和淑妃有不為人知之密,沈蘇姀點了點頭,唇角的笑意疏淡而又敷衍,似乎發現了她的不妥,雍王眼底閃出兩分訝然,到底不曾說什麽。


    “好了,眼下時辰差不多了,咱們都過去吧。”


    這一來一去幾番折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太後與雍王同乘一輦,沈蘇姀則和嬴華庭一起,兩輛玉輦朝錦繡殿的方向慢行一炷香的時辰,堪堪停了下來,太後由雍王扶著當先朝殿中去,沈蘇姀和嬴華庭則稍稍滯後了幾步,眼看著陸氏二人已經入殿,沈蘇姀剛走到殿門口卻被一道紅色的身影斜刺刺插出來擋住了去路,一雙桃花眼在她眼前胡亂的眨巴,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道深情似海的輕喚,“蘇蘇……你可叫我好找啊……”


    沈蘇姀好似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的定在了原地,一邊的嬴華庭對眼前忽然出現的花裏胡哨的男人破天荒的有幾分好感,看了看沈蘇姀擰在一起的眉頭低笑了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分善解人意的道,“本宮先走一步,你早些進來。”


    謝無咎朝著嬴華庭的背影連連作揖,“公主英明!”


    作完揖一轉身卻看到沈蘇姀微蹙的眉頭,謝無咎深深地受了一把傷,西子捧心一般的捂著胸口痛苦的道,“蘇蘇,我本想著你你此番看到我即便不撲上來親我兩下也應當好言好語的誇讚我一番,我好歹是為了你連性命都可以豁出去的,你怎地對我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話音一頓,又是一歎,“說起來都是那個璴意太過可恨,我本想著在漠北與你破鏡重圓讓你被我千裏相救的情義感動一番,可那璴意小混蛋竟然將我關了起來還給我送些考驗我的女人和酒,蘇蘇你放心,我為你守身如玉,那些東西我半分未動,可憐我身無武功不能出去救你,也不知,也不知那璴意有沒有欺負你,如果他敢欺負你我一定將他大卸八塊,不過我的蘇蘇如此聰明靈慧,是必定不會被人欺負的……”


    謝無咎話說了一半沈蘇姀已轉身朝一邊的廊道走去,謝無咎繼續跟在她身後喋喋不休,某一刻,沈蘇姀好整以暇的轉過了身來,看著他那雙大睜著的桃花眼挑眉一問,“你到底想說什麽?你去漠北,當真是為了救我?”


    謝無咎聞言當即更為受傷了,恨不能把心掏出來給沈蘇姀看的模樣,“蘇蘇你怎生不信我,你以為我傻我自己爭著去滿朝上下都沒人去的漠北嗎?若不是為了你……”


    話未說完,沈蘇姀已揮手斷了他的話,上下看他一眼,發現他身上的袍子雖然還是紅色,可卻有些像……官服……沈蘇姀眉頭微蹙,“你眼下這是……”


    謝無咎眸光一亮,獻寶似得道,“蘇蘇,此番我雖然不曾見到你的麵,可皇上因我主動請纓去漠北早前已將我升為四品文官入了禮部掛特使之職,此番論功行賞將我升為從三品,因而今日之夜宴才有我一席之地,蘇蘇,你可為我高興?”


    沈蘇姀看著謝無咎這模樣搖了搖頭,嗬嗬一笑,“恭喜,高興。”


    謝無咎笑意立時放大,沈蘇姀卻道,“你對我的相救之情稍後我自會送上禮物去你府上,所以今日你要說的便是此事?那你說完了我可以走了……”


    沈蘇姀正要走,謝無咎卻一把將她拉了住,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道,“不是不是,蘇蘇,今日我要告訴你的乃是事關那璴意的一個大秘密!”


    沈蘇姀準備甩開的手因此話頓了住,眼瞳一縮似被針紮,看著眼前這張陡然之間凝重莫測的麵容她的心跳幾乎都要挺直了,默了默,她聽見自己有些僵硬的聲音道,“你在漠北不是被看管起來的,你能發現什麽秘密?”


    謝無咎又左右看了看,一副生怕被人聽到的模樣,就在沈蘇姀以為謝無咎下一刻就要說的時候他卻一下將她放了開,麵上又換上嬉笑模樣,語聲莫測道,“我在漠北是被關著不錯,可你忘了我有一隻鳥嗎?還是一隻會學人說話的鳥,他們看得住我的人,他們能看得住我的鳥嗎,你說我聰明不聰明,嘿嘿!”


    沈蘇姀的心好似被一隻無形大手揪了起來,她深吸口氣才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看著那風情萬種的桃花眼,沈蘇姀壓低了聲音道,“你的鳥,都聽到了什麽?”


    謝無咎滿意的看著她有些凝重的麵容,身子朝她身邊傾了傾,唇角微動,沈蘇姀的心當即提到了嗓子眼上,眼看著就要說了,他的身子卻又退了回去,搖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這裏不是個說話的地方,咱們等到宴後說!”


    沈蘇姀這顆心忽上忽下,看著他那仍是嬉笑的樣子恨不能一拳揮到他臉上去,謝無咎卻好像不曾看到她的緊張,又四處瞅了瞅道,“雖然不是說漠北的時候,可夜宴要開始了,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得提防一下北魏此番來的那個巫女!”


    北魏的巫女?!


    沈蘇姀眉頭一挑,眼底露出兩分茫然,顯然,她並不知道此番有什麽巫女,更沒聽說過這個北魏巫女是何許人也,謝無咎看著她的表情搖了搖頭,回頭朝殿前的宮道之上一看,眸光頓時緊緊眯了起來,靠在她身邊低聲道,“喏,他們來了……”


    沈蘇姀心頭一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行紫章華蓋的儀仗正緩緩而來,當先的馬車四麵簾絡皆是半透,從沈蘇姀這個方向看過去,恰能看到一身紅衣的拓跋昀身邊正坐著個一身白裙麵上帶著麵紗的纖細少女,那少女低著頭,並看不清何種模樣,對沈蘇姀而言更是感覺陌生,可不知為何,沈蘇姀的心中忽然生出濃濃的不安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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