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王看著宇文崢時,神色十分複雜。


    他知曉當年先帝和元後之事,的確錯在先帝。


    元後於先帝有救命之恩,陶家更於先帝有輔佐之情。


    可先帝逼死元後,又讓陶家滿門死於流放途中,眼前這人雖是宇文家血脈,可身上也流著陶家人的血,他就算是想要報仇想要奪權,替陶家和元後討回公道也是理所應當。


    可是是理智卻告訴他,宇文崢行事陰狠,不擇手段,他若當權未必是個好皇帝。


    更何況天下易主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在朝的幾位皇子,在外的那些將領,還有朝中那麽多人,哪怕有先帝遺詔也未必肯服一個以亂軍之勢起家之人。


    更何況他手中的兵力從何而來,安陽王也早從謝家那裏知曉。


    這般陰毒性情,哪怕宇文崢此時笑得再溫和從容,他也隻會覺得心驚和忌憚,半絲都生不起血脈親緣的感覺來。


    安陽王沉聲說道:“你不必叫本王叔公,先帝雖然留下旨意,可你還未入皇室族譜,名不正言不順,你這一聲叔公,本王當不起。”


    宇文崢眸子裏劃過抹陰翳,可聽著不遠處明宣帝的慘叫聲,他又安定了下來,“叔公為何這般不喜我?”


    “明宣帝從來都不是仁明之君,甚至他剛愎自用,自負狹隘,毫無擔當又沒有君王氣魄。”


    “荊南之事固然有我和老師算計,可若非他一意權衡朝局,自以為能夠左右朝臣,害怕牽連過廣危及自己皇權,毫無半點君王魄力,他又怎會讓得忠臣冤屈,放任我們發展至此?”


    “謝家對他忠心耿耿,他讓謝家下獄,您處處替江山社稷著想,他卻疑心您有異心,不肯將虎符交予你,若非他多疑善忌又自負狂傲,我就算率軍又怎能打到京城?”


    “是他一手給了我和老師機會,既然如此,您又為何還要守著他的皇位,而不是另外輔佐一位足夠有能力的新君,替宇文家的江山開疆擴土,完成不世霸業?”


    安陽王聽著宇文崢野心勃勃的話,微垂著眼簾冷聲說道:“若是放在二十年前,本王或許會被你說動,甚至親手廢了皇帝輔佐你上位。”


    “可是如今本王卻隻能從你這些話裏看到你的勃勃野心,卻看不到半絲君王應有的心胸和仁慈。”


    安陽王抬眼靜靜看著他,


    “荊南天災為何會變成人禍,你應該知曉。”


    “為除祁文府和蘇阮,你炸毀碼頭,死傷無數,你可還記得?”


    “你揮師北上之時,那些慘死在你手中之人有多少你可曾數過,以你這般陰狠歹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情,就算讓你登上皇位,你也隻能成為暴虐之君。”


    “明宣的確算不上什麽英明之主,可與你比起來,他至少會因為在意自己的羽毛而秉持那麽一些為君者的底線,不會輕越雷池,可你卻不會。”


    一個連底線都沒有的人,連為人都不配,更何況是為君。


    安陽王雖然沒將最後一句話說出來,可他的意思卻是明明白白,甚至絲毫未曾給宇文崢留任何顏麵,宇文崢聞言之後臉上的溫和之色瞬間褪去,那絲陰冷再次浮現出來。


    “不識好歹!”


    宇文崢原本還打算對安陽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隻要能勸服了他支持他上位,再拿到明宣帝手中詔書,到時候他登基之時阻攔便會更少一些。


    可誰曾想他都已經將姿態擺的極低,可安陽王依舊油鹽不進,更是如同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他瞬間便冷了臉,失了勸說的耐心。


    宇文崢隻是下令讓人看好了安陽王,便不再理會他,而是跟著沈鳳年一起朝著明宣帝那邊走過去。


    明宣帝冷汗涔涔的癱在地上,臉上早已經蒼白至極,而眼中因為劇痛滿是血紅之色,他身上不見半絲傷痕,可是卻不住的痙攣,張大了嘴如同風幹的魚肉一般,喉間發出“謔謔”的聲音。


    宇文良郴居高臨下的看著明宣帝,


    “皇伯父,你我也算是至親之人,你何必這般硬扛著,隻要你肯寫下罪己詔,承認你不配為皇,再將皇位傳給我,我便立刻讓他們停下來。”


    明宣帝眼球凸出,“你,你休想……”


    “啊!!”


    他話才剛落,就見旁邊一人撐開他的嘴,朝著他嘴裏倒了些東西,緊接著片刻之後一股股撕裂一般的劇痛就從他體內蜂擁而出。


    明宣帝疼的滿地打滾,手中不住的抓撓。


    沈鳳年蹲下身來,對著明宣帝說道:“陛下,這是西疆那邊特有的逍遙散,服之能如萬蟲鑽心,吞噬骨肉之痛會持續整整一個時辰。”


    “您生來便是金尊玉貴,又何必受這等苦楚,隻要您願意寫下詔書,待到錚兒登基之後,您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隻於錚兒一人之下。”


    見明宣帝疼的慘叫呻吟,沈鳳年低聲道,“您當年所做之事已經傳揚開來,世人皆知你皇位來路不正,就算您硬扛著又能如何,您名聲已毀,再難坐穩皇位。”


    “倒不如成全了錚兒,也成全了您自己。”


    明宣帝隻覺得那疼痛一陣陣襲來,幾乎叫他無法說話,而沈鳳年的話更像是蠱惑一般讓得他心神動搖,當年他為著皇位害死了太子,就連先帝的死也與他脫不了幹係。


    他心中本就有鬼,如今劇痛之下更是讓他心神脆弱,他聽著耳邊沈鳳年的勸說,眼中滿是掙紮和遲疑,而當見宇文崢下令讓人加大藥量之時。


    明宣帝忍不住嘶聲道:“朕寫……”


    “明宣!”安陽王厲喝出聲。


    明宣帝心神鬆懈下來之後,臉上滿是疼痛之下的涕淚,此時哪還有半點帝王的威儀,“王叔,朕實在太疼了,朕真的受不了了,反正叛軍已經打到了京城,朕真的受不住了……”


    安陽王看著半趴在地上涕淚橫流的明宣帝,脖頸之間青筋直露,而怒目圓睜之下望著明宣帝是滿是失望和厭惡:“你這個沒骨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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