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二狗沒想到祁文府和蘇阮會分開,臉色微變:“蘇小姐到了這裏,不一起過去嗎?”


    蘇阮心中既定後,對上外人時便恢複從容。


    她像是受不了苦的嬌姐兒,嬌氣的搖搖頭,


    “我方才騎馬時磨得腿疼,不想走了,就在這裏歇歇,蕭大哥留下來陪著我吧。”


    “寒山,你帶幾個人跟著四哥一起去,正好不用這麽多人全部過去,免得嚇著他們。”


    說完她直接朝著何芳娘道,


    “芳娘,這裏荒郊野外的,我自己一個人有些害怕,你和虎子留在這裏陪我?”


    何芳娘說道:“可我要帶祁大人過去……”


    “讓你男人帶祁大人去就行了。”蘇阮直接說道,“你抱著孩子走了一路也累了,正好在這裏陪我說說話,等祁大人和你男人去接了人回來後,咱們就一起回城。”


    何芳娘臉色微緊,下意識的抱緊懷裏的孩子。


    郭二狗也沒想到都已經走到了地方,蘇阮卻又突然不肯走了,甚至還要何芳娘留下來陪著她。


    他忍不住暗罵了聲嬌氣後,下意識的就想說話,不想將何芳娘母子留在這裏,可還未開口就撞上了蘇阮清冷中帶著疑惑的目光,“怎麽了,不能叫芳娘留下來陪我嗎,可我一個人會害怕呀。”


    “還是你不相信我,擔心我會傷害芳娘他們?”


    郭二狗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感覺到祁文府等人都是看著他,連忙說道:“我怎麽會不相信蘇小姐,若不信你們,我和芳娘又怎麽會帶著你和祁大人來這裏?”


    蘇阮又看著何芳娘:“那芳娘呢?你不願意陪我嗎?”


    何芳娘被她專注看著,忍不住眼睫微顫,“我,我怎會不願……”


    “那太好了。”


    蘇阮頓時嘴角一揚,笑得格外的好看,“我就知道芳娘不會疑心我,那你就跟我一起在這歇歇腳等他們回來,正好我們說說話,你跟我說說荊南的事情,我也有好久沒回來了。”


    何芳娘見著熱情的蘇阮,被動的點點頭:“好。”


    郭二狗眼見著芳娘答應下來,他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也沒辦法說,隻能憋屈的咽了回去,將芳娘和胡子放了下來。


    祁文府說道:“蕭勉,你陪著蘇阮,我去去就來,記得護好她。”


    蕭勉隻覺得氣氛有些古怪,卻聰明的什麽都沒問,隻點點頭道:“好。”


    祁文府伸手捏了捏蘇阮手心,“那我走了。”


    蘇阮嗯了聲:“萬事小心,我在這兒看著你們。”


    祁文府知道蘇阮的意思,她和蕭勉帶著人留在這裏,哪怕漁村裏真有什麽麻煩到時候也能應變。


    他眉目間染上些溫柔之意,低聲道:


    “好。”


    ……


    祁文府帶了一半的人,跟著郭二狗一起朝著漁村那邊而去,而剩下的人則是跟著蕭勉留在了蘇阮這邊。


    蕭勉看了那邊一眼說道:“說這些人膽子大吧,他們傷了人就跑,這麽長時間死活不肯露麵,可要說他們膽子小吧,卻還敢躲在離荊州這麽近的地方。”


    他們雖然繞了一大圈的路才到了漁村,可蕭勉常年在水上行船,方向感比之祁文府還要更甚一籌。


    這裏離荊州就隔著兩道不高的山巒,一大片林子,而且如果走水路到碼頭的話,恐怕更近。


    那些人躲在這裏,卻連點防備都沒有,也不怕被人一鍋端了。


    蘇阮聽出了蕭勉話裏的意思,笑了笑:“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荊南人,祖祖輩輩都在這方,離開這裏之後又能去哪兒?”


    她瞧著祁文府領著寒山幾人進入了漁村之後,不過片刻那邊就生出些火光來,瞧著像是驚動了漁村裏暫住的那些人,她突然朝著身旁開口。


    “芳娘。”


    “啊?”


    何芳娘目光也一直落在那邊,驀的聽到蘇阮叫她,連忙扭頭,“蘇小姐,怎麽了?”


    蘇阮瞧著她一驚一乍的模樣,微側著頭道:“你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


    何芳娘的臉泛著白,緊緊抱著虎子時整個人都繃著,聞言手指一緊連忙低聲道,“沒有,我就是覺得有些冷,怕虎子挨凍……”


    蘇阮解了身上的鬥篷蓋在虎子身上,“這麽大的孩子跟著咱們折騰,是要防著受了涼。”


    “蘇小姐,這使不得,虎子身上髒,別弄髒了您的衣裳…”


    何芳娘連忙伸手擋著,不肯要那鬥篷。


    蘇阮卻是直接把鬥篷蓋上之後,又將邊角塞了塞,將睡著的虎子裹得嚴嚴實實後,這才道,“有什麽使不得的,不過是件衣裳。”


    “我以前在街頭當乞兒的時候,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那會兒渾身上下髒兮兮的模樣,可比你們瞧著狼狽多了。”


    “蘇小姐當過乞兒?”何芳娘聞言愣了愣。


    “很奇怪嗎?”


    蘇阮輕笑了聲,說起以前時半點陰霾都沒有,好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


    “我爹走了後,我和我娘失了庇護,那時候人人都說是我爹不肯放糧才會餓死了那麽多人,說我爹和南魏勾結,叛國謀逆,他雖然死了,屍骨都險些被人掘出來鞭打。”


    “我和我娘什麽都不懂,驟然失了庇護,在荊州城裏幾乎沒有容身之處,所過之處不是謾罵就是詆辱。”


    “那會兒我們就住在破廟裏,撿著別人不要的飯菜果腹,穿著最差的麻布衣裳。”


    “學著別人抹髒了臉去討要吃食,為著填飽肚子還當過偷兒。”


    “我記得我第一次偷包子的時候被人抓住,那人知道我是蘇宣民的女兒時,還差點打斷了我一隻手。”


    “他踩著我的胳膊說我是蘇賊的女兒,是該死的逆種,說我就該跟著我爹一起去死。”


    何芳娘張了張嘴,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她以為,蘇阮就算過的再差,也不會比他們更慘。


    她父親曾經是荊南知州,是府衙裏的官老爺,哪怕死了多少也會給她留下些銀子。


    就算名聲差些,被人唾棄,可至少她不會餓著肚子,不會像是他們一樣被人戳著脊梁骨,還不得不在外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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