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林夏將顧東的手放進被子裏蓋好, 不太明白王旭東這話的意思。


    王旭東麵色沉重地道:“最近漢都出現了一種病毒,通過呼吸道和飛沫傳播,比起03年的sars病毒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以我們大家要小心了。”


    林夏聽到這話,頓時吃了一驚。


    03年的時候林夏已經在上大學,所以那場非典有多可怕她是非常清楚的, 幸虧國家相關部門及時管控,才沒有讓疫情蔓延開來。


    所以,雖然王旭東說的這事兒林夏還沒有聽說, 卻也在心裏引起了重視。


    畢竟,作為江城首富家的公子, 王旭東的消息來源, 肯定比一般人要廣得多。


    “嗯, 我知道了,謝謝你。”林夏說完, 看了一眼桌上的紙箱,“這裏麵裝的是什麽?”


    “口罩。”王旭東道, “為了以防萬一,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出門最好把口罩戴著, 回家之後洗完手消完毒才能取。”


    “好。”林夏點了點頭,心想事情要真像王旭東說的那麽嚴重,她還得再多備點口罩才行, 畢竟家裏人多,又是老的老,小的小,都經不起折騰, 有備無患嘛。


    王旭東見林夏什麽也沒問,就相信了自己的話,心裏也鬆了一口氣。


    他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動也不動的顧東,歎了口氣道:“都這麽久了,顧東怎麽還不醒?”


    “快了,”林夏笑著說,“剛剛我跟他說話的時候,他還笑了一下呢。”


    王旭東有點不信,他覺得多半是林夏眼花了,或者太希望顧東醒過來了,所以出現了幻覺。


    “如果顧東一直像這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話,你打算怎麽辦?”王旭東飛快地道。


    “不會的,”林夏搖搖頭,“顧東知道我跟爸媽,還有兩個孩子都在等他,所以他一定會醒的。”


    王旭東清了清嗓子,幹笑道:“我是說如果——”


    “如果他真的一直都不醒,”林夏滿臉柔情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顧東,堅定地道,“那我作為他的妻子,也會永遠陪著他的。”


    王旭東:“......”


    “為什麽你會做這樣的假設?”林夏眯著眼睛,眼神略帶幾分犀利地看著王旭東,“還是你根本就不希望顧東醒過來?”


    “我——”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那點兒見不得光的念頭就這樣被林夏一戳而中,王旭東頓時有些無言以對。


    其實他也很矛盾,作為林夏的朋友,他是希望顧東醒來的。


    但如果是作為暗戀林夏多年,做夢都想跟她在一起的男人,他也確實有過那種邪惡的想法。


    因為隻有這樣,他或許才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夢。


    然而,林夏卻根本不會給他一絲一毫的機會。


    17歲的林夏隻把王旭東當朋友,看不出王旭東對自己有想法,但37歲的林夏卻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有些話,其實在她醒來那天就很想說了。


    有些事情,其實在她醒來那天就很想問了。


    不過由於種種原因,她忍住了。


    今天,既然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幹脆就一次性說個明白。


    “孟子君做的事,你參與了多少?”林夏很直白地道。


    王旭東怔怔地看著她,半天才緩緩道:“把你跟顧東關進凍庫這件事,我是真不知情。”


    “那她生日那天的事呢?你們應該是提前串通好了的吧?”林夏麵無表情地道,“不然你怎麽會剛好那天給我打電話讓我去看房子,然後又剛好選在那個時間點帶我去她家。”


    王旭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語。


    林夏知道,他這就算是默認了。


    過了好一會兒,王旭東才開口道:“沒錯,那天的事我確實有參與。不過,我跟孟子君的目的是不同的。她想引顧東跟她上床,而我更想知道顧東對你的愛有多深?在那樣的情況下,他能不能把持得住?會不會被誘惑?”


    頓了頓,王旭東又道:“否則,我也不會在孟子君還沒有給我發信息的情況下,就帶你上樓——”


    林夏淡淡地看了一眼王旭東,沒有說話。


    但她心裏其實已經信了他所說的話。


    確定,如果那天不是他們及時上樓阻止,接下去會發生什麽事,誰也預料不到。


    但是盡管如此,林夏心裏還是有些膈應。


    想來王旭東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苦澀:“其實我現在特別後悔——”


    後悔跟孟子君同流合汙嗎?林夏想。


    然而,並不是。


    “後悔自己沒有早點回國。”王旭東滿臉遺憾地道,“假如我能趕在你失憶之前,在你和顧東感情即將破裂,在你對顧東心灰意冷的時候回來,我們會不會——”


    “不會!”還沒等王旭東說完,林夏就毫不留情地否定了他的假設,“我和顧東的婚姻之前雖然出了點問題,但那也隻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跟其他人沒有關係。我跟顧東在一起快20年了,我們——什麽聲音——”


    話還沒說完,林夏就停了下來,因為她聽到這屋裏除了她跟王旭東之外,似乎還有人在說話。


    王旭東也聽到了,雖然剛剛那個說話的聲音很小,但他好像還聽到自己的名字了。


    林夏和王旭東同時看向了病床上的顧東。


    然後就發現,顧東已經氣得把自己臉上的氧氣麵罩都給摘了,咬牙切齒地看著王旭東:“你個王八蛋,勞資還沒死呢,你就想著挖牆腳——”


    顧東昏迷了這麽久,體力不支,雖然已經竭盡全力大聲吼了,但發出來的聲音依然不是很大。


    不過氣勢還是挺足的,讓王旭東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句經常被網友們拿來惡搞的詩句。


    垂死病中驚坐起!!!


    林夏又驚又喜地看著恨不得用自己的雙眼把王旭東瞪死的顧東,一下子撲到了他的身上,哭著說:“老公,你終於醒了!”


    “嗯,醒了。”顧東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動情地說,“老婆,這段時間,你辛苦了。”


    林夏吸了吸鼻子,搖著頭說:“隻要你能醒,我再怎麽辛苦都是值得的。”


    王旭東在一旁看著林夏和顧東兩口子你儂我儂,默默地走出了病房,把顧東的主治醫生給請了過來。


    醫生檢查過之後表示,顧東已經沒事了,就是腿部肌肉有些萎縮,所以剛開始走路可能會有點問題,需要複健一段時間。


    其實顧東昏迷的這段時間,林夏每天都有幫他按摩手腳,放鬆肌肉。不過畢竟在病床上躺了這麽久,會產生這種後遺症也正常。醫生都說了,快則幾天,慢則一兩個月,很快就能正常走路,所以林夏和顧東也不擔心。


    醫生和護士走後,顧東看了一眼還賴在自己病房裏不走的王旭東,橫看豎看怎麽看都不順眼。


    “你怎麽還沒走?”顧東擰著眉坐在床上,宣誓主權般地將林夏摟在自己懷裏,對著王旭東道,“我醒了,你沒戲。所以,好走不送!”


    王旭東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跟林夏說的那些話,如果都被顧東聽見了,好像確實還挺氣人的。


    幸虧顧東現在剛醒沒力氣下不了床,要是平時,說不定都已經掄起拳頭跟自己幹上了。


    王旭東摸了摸鼻子,算了,不跟病人一般計較。


    “那我先走了。”王旭東看著林夏道,“記住我剛開始跟你說的話,出門一定要記得戴口罩。”


    林夏點點頭:“嗯,我記住了。”


    說著,就想起身送送王旭東。


    卻被顧東抱得緊緊的。


    林夏無奈地衝王旭東笑了笑:“那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王旭東走出病房之後,又回頭看了一眼。


    看著林夏躺在顧東懷裏笑靨如花的模樣,心裏突然覺得,顧東能醒過來,也挺好的。


    知道顧東已經醒了,顧廷筵和蕭紅立馬帶著兩個孩子從家裏趕到了醫院。


    正所謂喜極而泣,一家人先是抱成團兒哭了會兒,然後便開始說起知心話來。


    因為顧東暫時還不能出院,得在醫院裏觀察幾天,明天去不了顧筱陽他們學校的元旦晚會現場,所以顧筱陽還帶來了吉他,拉著林夏一起給他爸提前演唱了梧桐樂隊明天將要表演的曲目。


    這次,梧桐樂隊選的是一首比較勵誌的歌曲《不再猶豫》。


    說實話,林夏表現得很好,無論是對音準的把控還是彈奏的技巧,都非常到位。


    但顧東卻聽出來了,她沒有投入太多的感情,沒有完全放開自己。


    所以,等父母和孩子們回家以後,顧東就語重心長地對她說:“老婆,你唱歌的時候不要想那麽多,就把自己還當作是17歲,全身心放鬆地去享受那個過程就行了。“


    林夏躺在顧東懷裏的身子一僵:“你知道了?”


    “知道什麽?”顧東愣了愣。


    林夏從他的懷裏坐起來,認真的問:“你昏迷的時候我跟你說的那些話你是不是都能聽見,所以才知道我恢複記憶了?”


    顧東伸出手,重新把她擁入懷中,笑著說:“之前我躺在病床上,每天都能聽見你在旁邊說話,但具體說的什麽,卻完全沒有印象。我知道你已經恢複記憶,是因為你之前都叫我大叔,而現在,開始叫我老公了。”


    林夏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雖然之前是因為失憶,但叫隻比自己大一歲的老公大叔——


    想想都覺得尷尬好嗎?


    17歲的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啊?


    顧東倒是毫不在意,摟著林夏沒多大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護士來查房的時候,看見他們夫妻倆睡在一張床上,笑得滿臉曖昧。


    林夏動了動嘴角本想解釋幾句,卻又覺得沒有必要,不是有句話叫做解釋就是掩飾嗎?


    天知道他們兩口子昨晚就隻是抱在一起單純的睡了個覺,什麽也沒做啊。


    昨日裏下了小雪,今日天倒是放晴了,中午的時候太陽還出來了。


    吃過午飯,林夏便用輪椅推著顧東去了醫院的後花園,做複健的同時,也能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冬日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身心都不由得變得舒暢起來。


    園子裏陸陸續續的不斷有人來,大多是白發蒼蒼的老人。


    他們有的和林夏一樣,是推著坐輪椅的老伴來練習走路的;有的是扶著拄拐杖的老伴出來曬太陽的;也有的雖然老兩口都已經步幅蹣跚了,卻還像熱戀中的小情侶一樣,手挽著手肩靠著肩一起散步。


    所有人都有說有笑地漫步在午後的陽光下,仿如這世上最美的畫卷。


    下午陪顧東在醫院吃過晚飯之後,林夏徑直去了江城一中。


    顧筱陽、錢小美和丁洋都已經在校門口等著他,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孩,娃娃臉大眼睛,長得跟個洋娃娃似的,非常可愛。


    一看見林夏,她第一個就迎了上來,甜甜地笑道:“阿姨你好,我叫艾萌萌,是咱們學校文藝部的部長,專門來迎接你的。”


    “謝謝你。”林夏笑著說。


    “阿姨,《超級樂隊》前麵幾期我都有看,可喜歡你了。”夏萌萌說著,從羽絨服的大口袋裏掏出個很可愛的小本子,又拿出一支簽字筆遞給林夏,滿臉期待地道,“能幫我簽個名嗎?”


    “當然可以。”雖然有些意外,林夏還是很高興地在艾萌萌的小本子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更讓林夏沒有想到的是,到了學校大禮堂之後,又有好幾個孩子上來問她要簽名,男孩女孩都有,其中一個長得頗為高大帥氣的男孩還紅著耳根鼓起勇氣跟她合了張影,搞得跟追星現場似的。


    林夏在開心之餘,又頗有幾分不好意思。


    她居然有小粉絲,這種感覺還挺微妙的。


    元旦晚會很快就開始了,作為特邀嘉賓,林夏坐在了第一排中間的好位置。


    認真地觀看著孩子們精心準備的節目,看著他們在舞台上所展現出來的青春活力和對表演的熱愛,被現場氛圍所感染的林夏突然就覺得自己好像找回了當年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時間過得很快,沒多久這次晚會就接近了尾聲。


    作為壓軸節目,梧桐樂隊的《不再猶豫》直接將這次晚會的氛圍推到了最高潮,收獲了雷鳴般的掌聲,而且還是一浪高過一浪。


    混跡在台下觀眾席的趙剛,一直高舉著手機,通過視頻電話的方式讓身在醫院的顧東同步看完了梧桐樂隊的表演。


    看著舞台中央那個全情投入,魅力四射的女孩,哦,不,應該是女人,聽著現場此起彼伏的叫好聲,顧東的眼角慢慢地濕潤了。


    原來,37歲的林夏一旦找回自我,也可以像17歲的林夏那樣肆意張揚,閃閃發光,引無數人為她喝彩。


    晚上回到醫院,林夏就覺得顧東有些不大對勁兒,一直盯著她看不說,看她的眼神還有點兒怪怪的,搞得她還以為自己臉上的妝沒有卸幹淨。


    結果顧東神秘兮兮地來了句:“老婆,這麽久了,你想不想?”


    剛開始林夏還沒反應過來,待顧東附在她耳邊小聲解釋完之後,林夏感覺的臉頰一下子就燙了起來。


    她紅著臉看了一眼顧東:“那個,你腿上現在不是還沒力嗎?”


    “其實,”顧東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壞笑道,“你可以坐上來,自己動的,嗯?”


    林夏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在顧東的肩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瞎說什麽呢?這裏可是醫院的病房,想都不要想!”


    說完,原本還打算像昨天晚上那樣陪顧東一起睡的林夏直接轉身上了旁邊的陪護床:“我們今晚還是各睡各的吧!”


    開玩笑,要是真被那個欲求不滿的老男人纏著幹出點兒什麽,她這輩子估計都得對醫院的病床有心理陰影。


    顧東欲哭無淚,其實他也沒想在這裏做什麽,隻是突發奇想在嘴上說說而已。


    結果一不小心居然把老婆給嚇到了,連晚上抱著一起睡覺的福利都沒了。


    不行,不行,等回家後,他必須得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完結


    一個星期之後, 在顧東的強烈要求下,林夏幫他辦理了出院手續。


    照理來說,顧東還得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 所以出院那天醫生護士叮囑了一大堆注意事項。


    林夏都一一記了下來,還請了專業人士每天到家裏幫顧東做複健。


    沒多久,二妮和陳大勇舉辦婚禮的日子就到了。


    原本他們的婚禮是定在元旦節的, 後來林夏和顧東雙雙出事,二妮就將婚禮給延期了。


    其實在林夏和二妮還是小女孩兒的時候,她們就約定長大以後要當彼此的伴娘。


    但林夏的婚禮, 二妮卻沒有參加。


    所以無論如何,二妮都希望林夏能夠參加自己的婚禮, 做自己的伴娘。


    雖然因為種種原因, 林夏和二妮的友情曾經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缺失, 但沒關係,餘生還長, 她們還可以做一輩子的好姐妹。


    2020年1月12日,星期天, 易嫁娶。


    雖然宴請的賓客不多,雖然已經是二婚,但陳大勇還是花了很多心思和金錢, 為二妮策劃了一場夢幻般的婚禮。


    當二妮穿著林夏親自為她設計的大拖尾婚紗,挽著已經比自己足足高了半個高的兒子,沿著紅毯一步一步走向早已經笑得合不攏嘴的陳大勇時, 她的心裏,是既緊張又興奮的。


    因為在此之前,二妮隻在夢中憧憬過自己的婚禮,她從未想過有一天, 曾經年少失足的自己也可以像普通女孩一樣,穿上潔白的婚紗,嫁給心愛的男人。


    所以當張沐晨牽起她的手放在陳大勇手裏,陳大勇發誓說自己會一生一世愛她保護她珍惜她的時候,她哭得不能自已,是開心而又滿足的淚水。


    作為伴娘站在二妮身邊的林夏也哭了,此生能夠見證好姐妹的幸福,她也覺得無憾了。


    就連台下坐在輪椅上已經參加了無數場婚禮的顧東,看見台上這一幕,都被感動得心裏有些發酸。


    二妮這輩子,是真的很不容易呀。


    隻是感動的情緒在顧東那裏並未維持太久,因為下一秒,他就聽見旁邊的顧筱雨雙手捧著自己的小臉,眼冒紅心地道:“天呐,我沐晨哥哥穿正裝也太帥了吧!”


    顧東聽到這話,心裏有點兒不舒服,眉毛一揚,看著女兒道:“能有我帥?”


    顧筱雨對他這個問題置若罔聞,反問道:“爸,我以後跟沐晨哥哥結婚的時候,是不是要挽著你的手上台呀?”


    這——


    顧東頓感心塞,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偏偏一旁的顧筱陽還爭風吃醋地道:“顧筱雨,你是不是把我這個哥哥給忘了?你以後結婚的時候,得右手挽著爸爸,左手挽著我上台才行。等爸爸把你的手交給張沐晨的時候,我還要對他說一句,要是你敢對我妹不好,我就跟爸爸一起揍你!”


    “哎呀哥,你想太多了,沐晨哥哥怎麽可能對我不好?”顧筱雨眨巴著大眼睛道,“放心吧,我跟沐晨哥哥以後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顧東聽不下去了,他用力錘了錘自己的胸口,隻想趕緊出去呼吸新鮮空氣。


    心好累,兩個小兔崽子為什麽要在他這個老父親麵前討論這個問題?


    晚上回去的時候,顧東鬱悶不已地把這事兒講給林夏聽,末了還痛心疾首地來了句:“我差點就被他倆氣得心肌梗塞。”


    林夏心裏雖然對他深表同情,卻也無可奈何,隻得安慰他:“老公,咱們家女兒還小,暫時可以不用考慮這個問題。”


    顧東覺得自己並沒有被安慰道,因為該來的遲早回來,顧筱雨總有一天要嫁人,他還是得親手把女兒交給那個名字叫做女婿的臭小子。


    想想就生氣!


    林夏見他還是悶悶不樂,又繼續道:“老公,不管咱們怎麽想,筱雨長大後終歸都是要嫁人的。與其嫁給一個咱們不認識不熟悉的人,還不如嫁給知根知底兒的沐晨呢,你說對不對?”


    顧東聽到這話,覺得也有點兒道理,便勉強接受了。


    十分勉強。


    “不過感情的事兒不能強求,還得看緣分。”林夏又道,“你別看筱雨現在喜歡沐晨喜歡得不得了,但長大以後說不定就不喜歡了呢?而且人家沐晨比大那麽多,又這麽優秀,指不定過年就帶個女朋友回來了呢。”


    “他敢!”顧東雙眼一瞪,怒道,“張沐晨那小子要是敢傷我女兒的心,看我怎麽收拾他。”


    “可是感情的事兒是不能強求的,”林夏無語地道,“你總不能逼著人家張沐晨喜歡咱們女兒,或是等著咱們女兒長大吧?”


    “我不管!”顧東近乎無理取鬧地道,“我就是不允許任何人傷我女兒的心!”


    林夏見他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立馬軟了語氣:“行,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老婆——”顧東伸手環抱住她的腰,將頭靠在她的身上,撒嬌道,“我真不能想這個,一想我心裏就難受得不行。”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林夏伸出右手,輕撫著他的頭發,像哄小孩兒一樣地哄他,“行了,咱們不說這事兒了,你也別傷心了,好吧?”


    顧東點了點頭,甕聲甕氣地裝可憐:“可我的心還是好疼,老婆,求安慰——”


    林夏哭笑不得,差不多已經猜出了他的心思:“你想我怎麽安慰你?”


    果然,顧東鬆開雙手,雙眼放光地道:“老婆,你還記得元旦那天晚上咱們在醫院——”


    “行了,你別說了——”林夏怪不好意思的,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


    顧東輕咬著下嘴唇,張著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衝林夏眨了眨眼,還故意將嗓音壓低:“老婆,來嘛——”


    林夏沒有再說話,身體力行地回應了他。


    完事之後,夫妻倆相擁著睡了過去。


    或許是頭天晚上太過勞累,這一覺,顧東和林夏都睡得很沉,日上三竿都還沒醒。


    後來,兩口子是被林夏的手機鈴聲給吵醒的。


    是羈押孟子君的看守所打來的電話。


    原來,孟子君被抓進去之後,飯也不怎麽吃,覺也不怎麽睡,問她什麽也不回答,就跟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似的,讓警察們頗為無奈。


    今天,也不知道她是想清楚了還是怎麽的,突然跟警察說,隻要讓她跟林夏見上一麵,她就什麽都交代。


    警察們也不想跟她耗,也想早日結案啊,不得已才跟林夏打了這個電話。


    顧東現在聽到孟子君這個名字,就覺得心裏發毛,根本不同意林夏去見她。


    不過林夏經過深思熟慮之後,還是決定去。


    “讓她這樣一直拖著不是辦法,事情總得要解決。”林夏道,“如果跟她見一麵就能讓她認罪,我覺得是值得的。而且見麵的地點是在看守所,她人被手銬靠著,全程還有警察陪同,根本沒辦法對我做什麽。所以老公,你就放120個心吧!”


    顧東最終還是被林夏給說服了。


    林夏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進看守所,總覺得裏麵陰森森的,連空氣都令人感到壓抑。


    孟子君穿著深藍色的女士囚服,帶著手銬腳鐐,被兩個英姿颯爽的女警一左一右地押著走了過來。


    不過短短半個月時間,她頭發幹枯,麵容蒼老,已經瘦得沒了人形,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一般。


    看見林夏之後,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顧東醒了嗎?”


    她神情緊繃,眼神急切,語氣裏的關心不似作假。


    林夏淡淡地道:“醒了。”


    孟子君猛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嘴裏喃喃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說話的同時,她的腦海裏也浮現出了第一次跟顧東見麵時的場景。


    孟子君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隻聽說生母是個酒鬼加賭棍,意外生下她之後不久,就直接扔在了垃圾桶旁邊。


    後來,是一位拾荒的老人把她撿了回去。


    所以孟子君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認為自己的人生,打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是個悲劇。


    直到經過拚命般的努力之後考上大學遇到顧東之後,她才覺得自己的悲慘人生有了光明。


    那天,年僅19歲的孟子君在坐了兩天一夜的綠皮火車之後,終於達到了a城。


    她肩上背的是奶奶從垃圾桶裏翻出來的別人淘汰下來的牛仔雙肩包,已經洗得發白了,還有幾處打著補丁,裏麵裝著她的換洗衣服和一些書本。她手上還提著兩個大大的蛇皮口袋,一個裏麵裝的是奶奶為她準備的鋪蓋和棉絮,另一個裏麵裝的是準備拿來給室友們分享的煮熟的臘肉香腸、她和奶奶親自種的紅薯地瓜、還有奶奶親手做的鹹菜。


    雖然她是女孩,雖然她又瘦又小,雖然她已經快要被隨身攜帶的三個大包袱壓得喘不過氣來,但一路上沒有任何人對她伸出過援助之手。


    而同一個車廂的其他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孩,哪怕隻拖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都有異性主動上前幫忙。


    孟子君心裏說不失落是假的,但從小到大她其實都已經習慣了這種忽視。


    對她來說,不被人欺負,就已經是最好的生活狀態。


    隻是孟子君做夢也沒有想到,當她踏進大學校門的那一刻,會有人主動前來幫忙。


    在她短暫的人生中,還從未有人第一次見麵就對她釋放出這般的善意,她也從未遇見過這般好看的男孩。


    他麵如冠玉,目如朗星,穿一件潔白的襯衣,就好像是童話故事裏走出來的王子。


    “同學,我幫你吧!”他的聲音宛如天籟。


    肩上沉重的包袱被卸掉的那一刻,孟子君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輕鬆。


    之後,男孩又毫不介意地從她手上接過那兩個髒髒的蛇皮口袋,還笑著說:“同學你好,我叫顧東,跟你一樣是剛入學的新生。”


    孟子君沒有說話,隻是抬起頭,傻傻地望著男孩,在自己心裏默默地答了句:“你好,我叫孟小紅。”


    顧東見她不說話,也沒在意,隻是笑了笑,就轉身往女生宿舍走。


    那之後,雖然在同一個班,但他們之間卻再也沒有交集。


    顧東太優秀了,他每天都有忙不完事,身邊也總是圍著一群人。


    對於那時候的孟子君來說,顧東是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而她隻是地上最不起眼的那粒塵土。


    所以,她隻能仰望他。


    孟子君大三那年,從小撫養她長大的奶奶因病去世。


    其實奶奶的病不重,隻是因為沒錢治療。


    那時候,孟子君就在心裏下定決心,她以後一定要有很多很多的錢。


    但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畢業之後好不容易才拿到國外大公司offer的孟子君漸漸發現,像她這種出生貧寒、長相普通、又沒多少見識的女孩,想要出人頭地有多難。


    更何況,她內心深處真正想要的還不是一般的出人頭地,而是,可以媲美顧東的金錢和地位。


    所以,當公司的大老板,那個華裔老頭對她那張看上去人畜無害的亞洲臉流露出興趣的時候,她緊緊地抓住了機會,並乘勝追擊,一舉將老頭給拿下了。


    說實話,孟子君對老頭雖然沒有愛,卻有太多太多的感激。


    老頭一步步地教會她生意場上的法則,帶她踏進了上層社會的交際圈,說是恩師或者領路人都不為過。


    如果沒有老頭,她不可能從之前無人問津的醜小鴨變成後來眾星捧月的白天鵝,因為這個修煉的過程,是需要不斷學習、不斷提升,需要大量的金錢來支撐的。


    而且老頭死後,雖然將公司留給了自己的孩子,卻也給了她一筆不菲的遺產。


    所以當她得知顧東和林夏的關係不好,且顧東的公司急需資金周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夢寐以求的機會,終於來了。


    然而——


    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其實孟子君自己也沒有想到。


    她後悔,也不後悔。


    後悔的是,不該鋌而走險□□。


    不後悔的是,遇見顧東,愛上顧東。


    因為顧東對她來說,是慘淡人生中唯一的那束光。


    孟子君言簡意賅地講完了自己的心路曆程,坐在她對麵的林夏,一直安靜地聽著。


    “你恨我嗎?”孟子君笑著問。


    林夏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說:“不,我可憐你。”


    “為什麽要可憐我?”孟子君突然提高了聲音,滿臉猙獰地看著林夏,雙手拍著桌子猛地站了起來,“我不需要你的可憐!”


    “孟小紅,坐下!”兩名女警一左一右地按住她。


    “但我真的覺得你很可憐!”林夏說完,就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探視室。


    氣得孟子君在後麵哇哇大叫:“不,我不可憐!林夏,你別走,你為什麽不恨我?你為什麽要可憐我?我不要你的可憐——”


    然而早已經走出了探視室的林夏,根本聽不見她所說的話。


    回去之後,林夏把孟子君說的那些事一一講給顧東聽。


    顧東回憶了好久,才總算想起當年他幫孟子君提行李的事兒。


    依照慣例,各大高校新生入學那天,都會有學長學姐在校門口迎接。


    然而,其他提著大包小包的女孩進校門的時候就有學長搶著上前幫忙,唯有孟子君,明明都已經被身上的重物壓得直不起腰了,所有人卻都假裝沒看見。


    剛好路過的顧東看不下去,良好的家教讓他毫不猶豫地對弱小無助的孟子君伸出了援手。


    隻是顧東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當年的舉手之勞,居然——


    “所以有時候,做人真的不能太善良,對嗎?”顧東問林夏。


    “不,”林夏搖著頭說,“孟子君隻是個例。總的來說,善良的人運氣是不會差的。所以老公,相信我,從今往後你會一直走好運的。”


    “嗯,”顧東點了點頭,伸手將林夏擁入懷中,笑著說,“能和你一起過完餘生,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好運。”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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