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做夢了。


    夢裏鵝毛般的大雪漫天飛舞, 四周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卻穿著單衣,躺在冰天雪地裏, 好冷——


    她試著動了動自己的手和腳,發現還有知覺,就努力地從地上爬起來。


    然而, 好不容易才爬起來的林夏,卻發現顧東就躺在自己的腳下。


    他已經被凍得失去了知覺,不能動彈, 大半個身體都已經被積雪所淹沒,頭發、眉毛和睫毛上都布滿了雪花。


    他睜著他那雙好看的桃花眼, 滿含期待地看著林夏, 牙齒打著顫說:“老, 老婆,救, 救我——”


    林夏連忙蹲下身子,拚命地用手往外挖那些覆蓋住顧東身體的積雪, 想要將顧東從雪堆中解救出來。


    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積雪仿佛有魔力般,無論她怎麽挖, 都挖不完。


    林夏哭著將顧東抱在自己的懷裏,整個人都陷入了崩潰的邊緣,她不知道為什麽顧東明明就在她的眼前, 她卻救不了他?


    心髒,痛得快要無法呼吸。


    林夏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些都不是真的,隻是一個夢而已, 她必須得趕緊醒過來。


    “林夏的手指在動——”


    猛地,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林夏終於被驚醒了。


    她緩緩睜開眼,入目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眼波流轉間,又看到了頭頂掛著的吊瓶和長長的輸液管。


    “夏夏,你終於醒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二妮那張寫滿驚喜的臉,緊接著,是王旭東的。


    林夏呆呆地看著她們,過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啞著嗓子道:“我想喝水。”


    二妮趕緊扶著她從病床上坐起來,又拿了個靠枕墊在她的背後,王旭東便接了杯溫熱水遞給她,還非常貼心的放了跟吸管在裏麵。


    “謝謝。”林夏伸出自己那隻沒有插輸液管的手,接過水杯,然後就著吸管喝了好幾口,這才感覺舒服了些。


    緊接著,她就想起了自己暈倒之前所發生的事。


    頓時,滿臉焦急地問:“顧東呢?顧東怎麽樣了?”


    二妮和王旭東對視一眼,都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林夏一看他們二人的表情,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顧東在哪裏?我得去找他。”林夏說著,就要拔掉自己手上的針頭。


    “你這是幹什麽呀?”二妮連忙上前阻止了她,安撫道,“你先別急,聽我慢慢跟你說好嗎?”


    林夏盯著二妮的臉看了良久,沒有再堅持,重新坐了回去。


    顧東的情況不太好,雖然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還處於深度昏迷中,到底什麽時候能醒,醫生也不敢輕易下結論,隻說快的話可能三五日,慢的話就不好說了。


    二妮選擇了盡量委婉的語言來陳述這件事,一邊說一邊看林夏的臉色。


    林夏安靜地聽著,麵上波瀾不驚,隻是眼裏強忍著不流出來的淚水,出賣了她內心巨大的悲傷。


    她這故作堅強的模樣,看在王旭東的眼裏,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疼了。


    他走過去,輕輕拉起林夏的手,溫柔地道:“夏夏,你要是想哭的話就哭出來吧,我,我和二妮,我們會一直陪著你的。”


    林夏飛快地將自己的手從王旭東的手中抽了出來,盯著他的眼睛看了許久,嘴角都動了好多次,但是最終,隻說了兩個字:“謝謝。”


    這已經是林夏醒來之後第二次對他說謝謝。


    王旭東心裏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兒,卻又想不出來哪裏不對勁兒。。


    林夏仰頭望了望頭頂的吊燈,將即將湧出眼眶的淚水全都憋了回去,然後看著二妮道:“幫我叫護士來拔一下針,我得去看看顧東。”


    二妮見她異常地冷靜,便沒有再說什麽,直接按了床頭的呼叫鈴。


    護士很快就來了,聽說林夏要拔針,她看了一眼吊瓶裏還剩下大半的藥液,有些猶豫。


    但護士也已經聽說了林夏身上所發生的事,知道她擔心自己老公的安危,所以最終還是幫她拔了針頭。


    或許是昏迷太久,又或許是在凍庫呆久了之後留下的後遺症,林夏下床之後感覺自己的頭有點兒暈,腳步也有些虛浮,一步一步的就好像是踩在棉花上。


    但她沒吭聲,自己把著牆壁,堅持走到了重症監護室的門口。


    二妮和王旭東其實都能看出來林夏的身體狀況還不太好,但他們沒辦法,隻能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以防隨時可能發生的意外。


    由於已經過了探視的時間,林夏隻能隔著病房的透明玻璃窗,遠遠地看著那個在生命的危急關頭,毫不猶豫將生的希望留給她的男人。


    顧東身上插滿了各種用來維持身體機能正常運轉的儀器,他動也不動,就那樣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看著就像是個已經沒有生命體征的人一般,隻有旁邊的儀表上不斷閃現的紅色和綠色的曲線,證明他還活著。


    林夏攤開雙手,緊緊地把在玻璃窗上,本就沒有幾分血色的麵容更加的蒼白,忍了許久的淚水如同打開的水龍頭般不斷地往外湧。


    她既擔心難過,又內疚自責,心裏對孟子君這個罪魁禍首的怨恨也到達了極致。


    孟子君那個瘋子!


    其實上大學那會兒,顧東雖然沒注意,但林夏就已經憑著女人超強的第六感感覺到了孟子君對顧東不同尋常的感情。


    隻不過那時候,明裏暗裏喜歡顧東的女孩子很多,比孟子君漂亮優秀的大有人知,所以林夏知道之後也隻是一笑了之,從未將孟子君放在心上過。


    可是誰又能想到,多年以後,那個曾經低到塵埃的醜小鴨會蛻變成如今瘋狂偏執的黑天鵝,還費盡心機設下無數圈套等著她和顧東往裏鑽呢?


    如果自己沒有失憶的話,是不是一開始就會對孟子君有所防範?


    但如果沒有失憶,她又怎麽會知道她和顧東之間的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裏?她又怎麽會知道顧東在外打拚事業的時候有多辛苦?她又怎麽會知道顧東對她的愛,有多深——


    所以無論如何,她還是應該感謝這段失憶的經曆。


    “夏夏。”


    一個驚訝中夾雜著幾分喜悅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林夏回頭一看,正是蕭紅。


    先是老公被檢察院的人帶走,再是兒子進了重症監護室,短短幾個月時間,遭受了接二連三打擊的蕭紅,麵部浮腫,神色憔悴,連頭發都有些花白了,看起來比之前老了不止10歲。


    林夏看著有些心酸,但隨即又想起了她們之前水火不容的關係以及後來宛如母女般的相處。


    她神情複雜地看著蕭紅,心裏正矛盾呢,蕭紅就快步走過來一把抱住了她。


    “夏夏,你可算是醒了。”蕭紅將她抱得緊緊的,帶著哭腔道,“你都不知道我這兩天是怎麽過的,我好害怕你跟顧東都醒不來——”


    話還沒說完,蕭紅就大哭了起來。


    曾經那麽高傲的人,如今卻在自己懷裏哭得像個孩子。


    林夏心裏除了心疼還是心疼,同時也再一次深深地意識到,蕭紅其實很脆弱。


    “媽,別哭了。”林夏輕拍著蕭紅的後背,像哄孩子一般地道,“你放心,既然我能醒過來,顧東也肯定可以醒過來。”


    “嗯——”蕭紅點了點頭,雖然心裏還是擔心還是害怕,但林夏說這句話時臉上那堅定的神情卻讓她莫名安心了不少。


    想著平日裏如果有什麽事,蕭紅和顧廷筵都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今天卻沒見著顧廷筵,林夏便道:“對了媽,我爸呢?”


    蕭紅抹了把眼淚道:“他今天沒來醫院,去學校給筱雨開家長會去了。”


    聽到女兒的名字,林夏瞳孔一縮,臉上的神情瞬間緊張了起來:“筱雨她沒事吧?”


    “沒事啊,”蕭紅疑惑地道,“她能有啥事兒?”


    看來蕭紅還不知道那天孟子君找的人是用顧筱雨的照片威脅她這事兒,林夏隻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二妮和王旭東。


    二妮也是不明所以。


    王旭東收到信號,立馬上前來給她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那天是孟子君去接的顧筱雨,顧筱雨一開始還記著顧東的話,沒打算理會孟子君,但孟子君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再三強調她跟顧東之間隻是誤會,還說她是真的很喜歡顧筱雨,心裏很煩所以想跟她聊聊天。


    顧筱雨是個善良且重情義的女孩,想著隻是聊聊天也無所謂,便跟孟子君一起去了學校旁邊的奶茶店。


    孟子君也確實隻跟顧筱雨聊了會兒天,隻是期間不小心將奶茶灑在了顧筱雨的電話手表上,導致手表自動關了機。


    後來,孟子君還算著時間給趙剛打了電話,讓心急如焚的趙剛把顧筱雨接了回去。


    趙剛接到顧筱雨之後,立馬給顧東和林夏打了電話,卻始終打不通。


    原來如此——


    孟子君這個女人是真狡猾呀!


    她利用顧筱雨的信任,不但威脅住了17歲的林夏,還給她自己製造了不在場的證據。


    哪怕將來有一天懷疑到她的頭上,她也可以將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林夏可以肯定,如果那天顧東沒有及時趕到,如果那天隻有她一個人被關在凍庫,就隻有被活活凍死了。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顧東救了她。


    林夏再一次轉身將視線透過玻璃窗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顧東,輕聲說了句:“老公,你一定要醒過來。”


    得知林夏已經清醒,下午放學之後,顧廷筵直接把顧筱雨帶到了醫院。


    顧筱雨隻知道林夏和顧東被壞人關進了凍庫,被救出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還不知道這件事跟孟子君有關,更不知道孟子君是利用她才辦成的這件事。


    林夏不想讓女兒背負心理壓力,也沒打算告訴她真相。


    顧筱雨一進病房,就撲進了林夏的懷裏,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


    林夏緊緊地抱住她,雖然明知道那天孟子君隻是做戲,卻依然有種失而複得的感覺。


    天知道那天她看到女兒被綁架時是怎樣的膽戰心驚,心亂如麻。


    這件事,她真的沒有辦法去責怪17歲的自己遇事不冷靜,做事太魯莽。


    因為她知道,無論平日裏有多麽冷靜自持,當一個母親知道自己的孩子被綁架時,都是無法用理智去思考問題的。


    換做是37歲的自己,那天恐怕也會做出同樣的舉動。


    因為全天下的母親都一樣,寧願自己出事,也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出事。


    和顧筱雨說了會兒話之後,顧筱陽也來了。


    他還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錢小美。


    看著剛上高一的兒子和他的小女朋友,林夏的心情其實是有些微妙的。


    就她本身而言,是不支持,或者說是反對孩子早戀的。


    但是——


    想起17歲的自己在顧筱陽早戀這件事情上所起的那些推波助瀾的作用,林夏頓時有種不忍直視的感覺。


    “阿姨,知道你醒了,我和筱陽真是太開心了。”錢小美不光人來了,還非常有禮貌的提了個果籃來,她從果籃裏拿出一個紅通通的大蘋果,一邊削皮一邊道,“我現在就希望叔叔也趕緊醒過來。”


    林夏不得不承認,錢小美這孩子,是真的討人喜歡。


    長得漂亮不說,成績還那麽好;成績好不說,情商還特別高;情商高不說,還——


    小美同學的優點實在是太多,一時半會兒誇不完。


    最關鍵的還是,她喜歡顧筱陽,非常非常的喜歡,全心全意地喜歡。


    在情竇初開的年紀,能遇見這般優秀的一個人,遇上這樣美好的一份感情,對顧筱陽來說,又何嚐不是一種幸運?


    所以林夏也想開了,早戀就早戀吧,隻要不突破底線就行,畢竟年紀還小。


    第二天吃過早飯,林夏就立馬去了重症監護室外麵等,想著探視時間到了就可以進去看顧東。


    結果還沒等她進去,夏天明就來了。


    不過小半月沒見,夏天明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兒,額頭上冒了幾顆青春痘不說,連頭發都變得有些稀疏,大有向禿頂王國進軍的趨勢。


    林夏被嚇了一跳:“天明,你這是咋了?怎麽看著這麽頹呢?”


    夏天明哭喪著臉道:“嫂子,東哥要是再不醒,咱們公司恐怕就要撐不下去了——”


    林夏聽到這話,頓時急了:“怎麽回事兒?”


    說起來,還是之前那個新項目的鍋。


    項目雖然已經完工了,驗收也過了,結算也交上去了,但甲方爸爸卻一直拖著尾款不付。


    問就是還在走流程。


    而且甲方他也不是一點兒錢都不付,這個月就付了二十萬意思意思。


    二十萬對普通人來說或許不是小數目,但對一個有著百來號員工的公司來說,那就隻是杯水車薪,連發工資都不夠的呀。


    夏天明因為這事兒,愁得額頭冒痘,頭發都要禿了。


    偏偏這時候顧東這個大boss和孟子君這個大股東又同時出了事,所有的重擔一下子全部壓在了夏天明的身上,一向淡定從容的他也感覺自己快要招架不住了。


    不過夏天明今天之所以會來醫院,倒也不是來找林夏抱怨的,而是確實遇上了非常棘手的事。


    為了早日要到錢,他跟陳誠費盡心思搭上了甲方那邊一個管項目款發放的領導,但這個張領導居然也跟當初的方領導一樣,不願意搭理他這個二把手,人家說了,他隻跟大boss談。


    夏天明欲哭無淚,大boss還在醫院躺著呢,怎麽談?


    這些領導都是些什麽毛病?


    夏天明實在是想不出辦法了,知道林夏醒了之後,就趕緊來醫院找她商量。


    因為林夏不但是老板娘,同時也是擁有公司30%股份的超級大股東。


    “所以,你是想讓我替顧東去跟那個張領導談嗎?”林夏道。


    夏天明點了點頭,苦著臉道:“嫂子,我知道你昨天剛醒,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但我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了,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咱們公司被這筆錢給拖垮吧!”


    “嗯,我明白。”林夏點點頭,“其實我已經沒事了,隨時可以出院。這樣吧,我下午就去辦出院手續,明天一早來公司,咱們高層先開個會,把這事兒好好捋捋,然後再去找那個張領導。”


    “行,”夏天明見林夏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心裏深感欣慰,“嫂子,就按你說的辦。”


    正事兒說完之後,夏天明又滿臉悲傷地從玻璃窗外看著病房裏的顧東:“東哥,你快點兒醒過來吧,嫂子需要你,孩子們需要你,叔叔阿姨需要你,公司需要你,我們大家都需要你啊!”


    林夏聽到這話,忍不住鼻頭一酸,眼淚當場就流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2-07 22:43:51~2020-12-08 23:42: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大黃鋒850926 2個;笙逍客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39847541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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