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別就這樣笑著,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了自己的結論。


    薛鈴在一旁聽著,一瞬間所有的疑惑都似乎被解開了,但是又有新的謎團湧上了心頭。


    如果說端午就是當今聖人的兒子,那麽聖人除了譽王陛下之外,就有了第二個接近成年的皇位繼承人。


    父親為什麽要隱藏一位皇子在少林寺中,這又不是什麽前朝的皇子之類的存在,而是苗正根紅的皇子殿下。


    而端午聽到這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隻是苦笑地搖了搖頭,他看著方別:“所以你讓我跟來,就是想讓我一起確認一下這個消息?”


    “你想當皇帝嗎?”方別沒有回答端午的問題,而是直接反問道。


    端午毫不猶豫地搖頭:“我並不想當。”


    “天底下還有不想當皇帝的人真是稀奇。”方別笑了笑:“不過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這樣說完之後,方別回頭看向空明:“薛大人送端午上山,幾乎瞞住了所有人,甚至瞞住了那位聖人本人,這一切就好像被秘密送出宮的白雪公主一樣,太後想要公主的心髒作為信物來為自己美容養顏,但是最後獵人卻心軟,隻是殺了一隻森林中的小鹿。”


    方別講了一個白雪公主的故事,然後表情依舊平靜:“眼下看來,薛平就是那個獵人。”


    “既然這樣,那麽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呢?”空明不由問道。


    他一直以為這個秘密會被永遠埋葬。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在薛平與空悟都已經死去的此時此刻,方別竟然會帶著端午來到少林,將一切的真相大白於天下。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會留下自己的蛛絲馬跡,隻要你留心觀察,就可以將那些瑣碎的信息給匯總起來,最後就能夠得到一切被隱藏的真相,我來上山,隻是想要將這塊拚圖最後的部位給補全。”


    “而大師之所以選擇封山,難道不是想要隱藏這個秘密嗎?”方別看著空明神僧說道。


    當初空明神僧之所以選擇封山,蜂巢的劇變,秦的崛起,包括端午的存在,這一切的一切,都意味著一場莫大的風暴即將產生,所以在風暴卷到少林之前,他提前關閉了所有的門戶。


    隻是萬萬沒有想到,方別可以帶著秦自己來到了這座山中。


    “你接下來打算做些什麽?”空明看著方別問道。


    方別笑了笑:“當然是最後要做的事情了。”


    “不過在這之前,我先要完成當初與空悟大師的約定。”


    這樣說著,方別回頭,將手伸向薛鈴:“骨灰。”


    薛鈴將那個青瓷的小壇遞給了方別,方別雙手捧住骨灰,送到空明的麵前:“當日空悟高僧在林中激戰之中,力竭圓寂,當時在他麵前的隻有我,薛鈴,以及端午三人,他將最後的金剛不壞神力傳給了薛鈴與端午,然後請求我將他的骨灰送上少林,並且允諾說,如果說骨灰到了少林,我就可以在少林的七十二絕技中任取一門作為回報。”


    “當時他還說,要我將端午好好撫養,到了必要之時,再送回少林。”


    “不過他想說的第三件事情,最終沒有說出口便溘然長逝,現在想來,這件事可能就與端午的身世有關。”


    方別緩緩說出這些話,而空明神僧則臉色沉重地將這壇骨灰接過。


    “敢問少俠,究竟想要哪門絕技?”


    方別笑了笑,平靜說出來了三個字。


    “易筋經。”


    ……


    ……


    燕京城外,一列車馬正在官道上快速行駛著。


    在居中的馬車之中,一身白衣的顏玉正坐在其中。


    此時高麗國的戰事已經逐漸穩定了下來,在她的運籌帷幄之下,廣濟奇終於成功攻克了漢城,連續取得了數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甚至說避免了一場凶險異常的合圍之戰。


    眼下高麗國的戰事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恐怕半年之內,東瀛國就要敗退回去。


    不過這一切已經與顏玉無關了。


    她的功績已經被廣濟奇上報了回去,而很快,朝廷那邊也傳來了旨意,正式承認顏玉的身份,並且因功將其冊封為永寧公主,這也是顏玉此行回來的原因。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的樣子。”顏玉從馬車之中看向窗外,外麵草木蔥鬱,一切都是熟悉的故國之景。


    能夠在光天化日之下昂首挺胸地回到這片故國,這是顏玉在此之前從來都沒有想過的事情。


    而正在這個時候,窗外突然下起了雨。


    窗外下起了紅色的雨。


    那些紅色的雨很快就打濕了馬車的車頂,而周圍的人漸漸也發覺了不對。


    這些紅色的雨打在頭發上,竟然像硫酸一樣讓人瞬間感覺痛苦難當。


    很多人都開始在這雨中痛苦地掙紮翻滾,口中發出了野獸一般的聲音。


    而顏玉則歎了口氣,坐在馬車中開口說道:“並沒有什麽雨水,這一切都是幻覺。”


    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像是鮮血一樣的雨水。


    這些雨水從天空降落,然後幾乎要毀滅一切地麵上的造物。


    而在這無邊無際的雨水之中,有一個清幽冷冽的男聲在雨中響起:“蜂後殿下,您又沒有親自站在這血雨之中,怎麽知道這雨水隻是幻覺呢?”


    幾乎所有的人與馬都在地上痛苦地掙紮與翻滾,他們用手幾乎摳爛了自己的臉頰與皮膚,隻因為那痛入骨髓的疼痛與瘙癢。


    這無處不在的雨水幾乎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毒藥,偏偏你又完全沒有辦法去躲避。


    “丁苦雨,你為什麽敢離開西域來到中土,甚至來到這燕京之畔?”顏玉望著窗外的血雨冷冷問道:“你真的以為這中土沒有一人能夠殺你嗎?”


    “或許有吧,可能我還沒有見到。”丁苦雨幽幽說道:“不過我這次來,倒是為了殺蜂後殿下而來,您想要知道是誰讓我來殺您嗎?”


    他這樣說著的時候,顏玉頭頂上的車蓋已經漸漸被雨水所浸濕,眼看那鮮紅如血的雨水已經要透過車蓋滴落下來。


    而顏玉則已經平靜開口道:“你知道嗎?”


    “能殺你的那個人。”


    “她的名字叫做何萍。”


    顏玉的話音未落,隻見一道劍光斬開了滿天的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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