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的女子話語輕輕,帶著一點漫不經心的玩味。


    不認識這三個字,在方別看來有著非常真切的不真實感。


    簡單來說,就是那種你明明睜著眼睛說瞎話但是我卻無法揭穿的感覺。


    “不認識嗎?”方別輕聲說道。


    “不認識。”何萍點頭確認道。


    她的聲音並沒有遲疑。


    “哦。”方別點了點頭,看著麵前的月與海。


    “但是我卻感覺對你非常的熟悉,並且也很想和你再見一麵。”


    “並且。”方別頓了頓。


    “當我想要找到你的時候,我就真的可以找到你。”


    是的,當方別想要找到何萍的時候,即使他失憶,即使他並不知道何萍是不是就在身邊,但是隻要他想找,那麽就一定能夠找到。


    這或許才是彼此漫長相處下培養出來的最好的默契。


    “不要這麽自信哦。”何萍在樹上微笑道:“你怎麽能確定不是我自己想要被你找到的呢?”


    “我沒有辦法確定。”方別點了點頭。


    他看著前方,然後改變了話題:“你要在這裏做什麽?”


    何萍愣了一下。


    方別突然轉變的話題讓她有點沒有辦法適應。


    “你在這裏做什麽?”方別繼續說道:“你不是說過,你最近挺忙的。”


    何萍一瞬間笑了起來:“怎麽,難道你想幫我嗎?”


    她的笑語晏晏。


    方別看著前方:“不可以嗎?”


    “可以,隻是你做不到,至少說現在的你做不到。”何萍慢悠悠地說道:“現在的你變弱了太多太多,以至於我根本就沒有辦法把你留在身邊,隻能夠拜托殿下在這裏照顧你。”


    “所以你幫不了我的什麽忙。”


    “如果我找回曾經忘記的東西,那樣還可以嗎?”方別問道。


    “那當然可以,但問題是你已經找了很久了,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找到。”何萍慢悠悠地說道:“並且,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其實我現在就很強。”方別看著自己的雙手說道:“我可以做到自己都想象不到的神奇事情。”


    就好像可以如同玩耍一樣用斧頭隻需要一下就可以將那些看似不可戰勝的敵人輕鬆擊敗。


    每一擊都像是神來之筆的感覺。


    “那是因為你太弱了,你的對手更弱,而讓你產生了這麽奇妙的幻覺。”何萍在樹上慢悠悠地說道。


    這個女子就是這樣慢悠悠地輕描淡寫地說著這樣的話,給人的感覺就是她也很享受這個談話的過程。


    不過方別卻相當的不開心。


    “我想幫你。”他輕輕說道。


    失憶前的少年想要幫助眼前的女子。


    失憶之後亦然。


    就好像這是嵌入身體的一部分。


    又好像是某種信念。


    何萍輕輕振手,整個人瞬間從樹枝上彈起,然後在空中輕盈的翻滾,最終無聲落在了方別的麵前。


    月下的女子出乎意料的美,也出乎意料的冷冽。


    她看著方別:“要不,你先試著對我揮出一劍?”


    “我沒有劍。”方別毫不猶豫地說道。


    方別確實沒有劍。


    他出來的匆忙,以至於連斧頭都沒有帶。


    沒有劍的方別如何能夠對何萍揮出那一劍?


    “你有劍。”何萍看著方別說道。


    話音未落的時候,她就將自己手中的劍靜靜扔給了方別。


    少年下意識地接住。


    何萍的劍很輕。


    輕的就像是一片蘆葦。


    但是這柄劍同時也很堅硬。


    所以說這就是何萍的劍嗎?


    方別看著手中的劍:“那你的劍呢?”


    “我的劍在這裏。”何萍笑著說道。


    她抬起手臂,在月光下,方別看到有氣狀的火焰在何萍的手中逐漸匯聚,最終變成一把燃燒著的熾熱紫色氣刃,看起來鋒芒逼人。


    少年由衷地感覺這把氣刃實在是太熟悉了。


    但是究竟是哪裏熟悉,又完全想不起來。


    “向我揮劍吧。”何萍看著握劍的方別說道。


    方別站在原地搖了搖頭。


    他一點都不像對眼前的人揮劍。


    更害怕自己一旦動手,那麽眼前的人就會被自己所殺。


    “如果你想要幫助我的話,那麽至少你要首先戰勝我。”何萍在月色下平靜說道:“否則的話,你又談何想要幫助我?”


    “放心吧,你根本就傷不了我。”


    “所以請盡力揮動手中的劍,讓我看看你如今究竟還剩下多少的力量。”


    方別看著眼前的女子,一瞬間下定了某種決心。


    自己依舊需要向眼前的人證明一些什麽。


    比如說證明,即使忘記了幾乎一切的自己,依然有強大的資格。


    他抿住嘴唇,握緊手中的劍。


    這是對方送給自己的劍,那麽一定能夠發揮出在對方的手中更強的一劍。


    他上前,看準何萍所站的位置,然後用力一劍刺出。


    他刺向的是何萍的小腹。


    本能告訴他,那裏並不是要害。


    所以即使刺中也不會死。


    在他的麵前,何萍輕輕笑出了聲:“一劍是為了殺人而刺出來的。”


    “一旦你沒有了殺人之心,那麽這一劍就會軟綿綿地失去所有的力量。”


    在何萍開口的同時,方別自以為勢在必得的一劍瞬間輕飄飄地落空。


    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胸口那一瞬間如同被火燒一樣的刺痛。


    隨即又像是被寒冰包裹一樣冰冷。


    他瞬間鬆開了手中的劍,痛苦地蜷縮在地上,無力地掙紮,雖然沒有呼出一聲呻吟,但是卻也再無力站起。


    何萍站在痛苦的方別身前,歎了口氣:“真弱啊。”


    “所以你是不是感覺自己玩的有些過分?”在一旁緩緩傳出來聲音。


    穿著白衣的少女在月色下朦朦朧朧。


    “雖然說失憶也是他自己的選擇,但是他肯定沒有想過被你這樣欺負。”


    “那也不一定。”何萍淡淡笑道:“說不定等他想起來這一切,回憶起來我這一劍,或許會有發自內心被治愈的幸福感呢。”


    何萍認真說道。


    “那我就感覺真惡心了。”顏玉搖頭道:“如果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我要對他說些什麽?”


    “說我就在那裏等他就可以了,等他足夠強大的時候。”何萍微笑說道。


    這樣說著,她向著遠處走去:“你也要加油了,這個國家的命運,就在你的掌握中了。”


    “當然,也在我的掌握中。”


    顏玉看著何萍的身影在月色下逐漸朦朧。


    最終幽幽歎了口氣。


    “你是多麽的嘴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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