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春江花月劍


    雪依舊在落。


    白淺白衣白袍,站在白雪之中,靜靜看著方別:“出劍吧。”


    當麵對的對手是白鷺書院的院長之時,即使是方別,也絲毫不敢怠慢。


    他向著白淺靜靜執劍行了一禮。


    “冒犯了。”


    少年這樣開口的同時,身形已然如電一般飛出。


    飛出之後便是一劍斬落。


    如天光如雷霆。


    毫無破綻的一劍。


    即使對手是白淺,依然隻能夠出劍格擋。


    白淺橫劍擋下方別的這一劍,即使內力高深如他,劍法精妙如他,麵對這一劍,也不由後退了一步。


    那一瞬間,白淺就徹底明白了寧歡是如何死去的。


    在他這樣推後一步的同時,方別一劍斬出,輕巧落地,隨即便是如同彈簧一般在地上彈了起來,身形翻轉的同時,又是第二劍斬了下來。


    “鐺!”


    白淺再擋。


    隨後方別再斬第三劍。


    真可謂一劍一劍又一劍,一劍劍連綿不絕。


    在轉瞬之間,方別斬出來了十劍。


    那麽同樣,白淺也格擋了十劍。


    少年回跳,微微喘息。


    白淺看著雪中的方別,由衷讚歎道:“後生可畏。”


    “小小年紀,有如此劍術,實在讓我等汗顏。”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方別歎了口氣,看著眼前的白衣老者:“我這一劍的弱點,想必白院長也已經看明白了。”


    白淺靜靜點了點頭。


    方別的這一劍確實很強,堪稱最強的一劍。


    但是最強也沒有用。


    他隻有這一劍。


    如果有人能夠擋下方別的第一劍,那麽就同樣能夠擋住方別的第二劍第三劍。


    方別所能夠做的就是繼續保持這巔峰水準的一劍不停地砍下去。


    一直砍到對方死去,或者說自己沒有力氣再砍下一劍。


    “請白院長賜教了。”方別繼續說道。


    白淺笑了笑,點頭。


    他輕輕抬起劍,向著方別在虛空中抖了一個劍花。


    春江潮水連海平。


    那一瞬間,一道筆直的波光向著方別橫切而來,如同潮漲潮落,一線直逼而來。


    方別下意識地橫劍格擋,不過白淺的這一道劍氣,卻要比尋常的劍氣更寬更厚,以至於少年即使橫劍格擋,依舊被這道劍光向後逼退? 一直到庭院邊緣,才堪堪能夠站穩。


    春江花月劍,一詩一劍? 一劍一詩? 意境與劍意皆圓滿臻至? 可以說在劍道境界上,白淺算得上是走出來了自己獨一無二的道路。


    方別被一劍逼到了牆角。


    方別感歎道:“真是好劍。”


    和方別工具一般的一劍相比,白淺的這一劍無論是技巧性殺傷力還是意境? 都遠勝於方別自己。


    畢竟人家鑽研劍道數十年? 可不是方別這個十年隻練一劍的人能夠相提並論的。


    “有時候太過於追求劍意本身,反而離了劍道的本意。”白淺搖頭說道:“既然能接下我第一劍,那就試試第二劍如何?”


    白淺這樣說著? 踏步上前? 一劍向著方別刺出。


    海上明月共潮生。


    尋常一劍? 刺過來隻是一個點。


    但是白淺這一劍刺來? 卻如同一輪明月直逼。


    方別思考片刻? 在地上翻身躲避。


    白淺的這一劍刺在了院牆之上? 隻見青磚修葺的院牆,順便被打開一個圓如月的空洞。


    這並不是靠撞擊的大力打開的空洞,因為這個空洞邊緣圓滑如鏡,一點毛刺都不曾有,就好像使用砂紙銼刀好好打磨過一樣。


    畢竟白淺手中的劍? 也實在太鋒利了一點。


    而另一邊? 方別打滾躲過這一劍之後起身打了打身上的雪花:“白院長您隻排第八是不是過分了啊。”


    “我記得在江湖榜換榜之前? 我是第四來著。”


    白淺看著方別有點認真地說道。


    是的? 白淺沒有說錯,白鷺書院院長白淺,在換榜之前? 乃是江湖榜排名第四的強者。


    在他之前,分別是少林方丈空明,蜂巢刺客易茗,羅教教主丁苦雨。


    隻有這三個人。


    不過當江湖榜換過之後,白淺的排名直接乘了二。


    在他前麵的依舊還在他前麵,不過又分別加上了秦,何萍,方別以及突然彎道超車的商離。


    不過老實講,秦與何萍本身就應該在白淺之上,方別與白淺是在伯仲之間,商離同樣也是劍道大家,至少說麵對白淺,不會像方別這樣狼狽。


    “也是。”方別點頭說道:“如果真的是公開決鬥的話,我應該不是你的對手。”


    “但倘若你是我的任務目標,我還是有一些把握的。”


    對於方別而言,擊敗和殺死之間,還是有一些區別的。


    白淺聞言不由笑了笑:“還要看第三劍嗎?”


    第三劍可能是這套春江花月劍中最強的幾劍。


    因為第三劍是瀲灩隨光千萬裏。


    方別看著白淺,搖了搖頭:“算了。”


    “接下來再看吧。”


    這樣說著,方別望著眼前的老人:“我打算在書院住一段時間。”


    “院長可否答應?”


    白淺笑了笑:“當然可以。”


    “方小弟你願意在這裏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的。”


    ……


    ……


    白鷺書院既然是書院,那麽當然有很多的房子。


    房子就是用來住的。


    很快,方別也就被安排到了一間清淨的雅舍。


    “敢問方公子幾人來住?”麵前的青年文人看著方別問道。


    “幾人住有差嗎?”方別反問道。


    “當然有差。”文人正經說道:“書院中有灑掃的書童婢女,倘若公子房中有人,那麽就不用了勤來打掃,飯食的話,隻要每天送到公子房中就好。”


    “但是倘若公子房中無人的話,那麽便可以暫借給公子一個打雜的書童使喚。”


    “敢問公子意下如何?”


    方別笑了笑:“那有點意思。”


    “我剛來就打了你們大師兄,你們對我居然不懷恨在心,反而考慮的這番周到?”


    “遠來即客,況且大師兄也說了,技不如人,甘拜下風,輸了就是輸了,沒有什麽好解釋的。”


    “倒是公子武學高深,接下來的日子裏,如果能夠賜教一番,我們定然感激不盡。”


    方別搖了搖頭:“我的劍,不適合賜教,可惜商九歌那家夥不在這裏,否則她一定樂意給你們全部賜教一下。”


    然後那個少女就用一根木棍讓整個白鷺書院知道什麽叫做被支配的陰影。


    “商九歌?”那個青年文人愣了一下。


    “對啊,商九歌,她在江湖上不是很出名的嗎?你不認識嗎?”方別看著青年文人問道。


    對方一瞬間抓住了方別的肩膀:“公子和商九歌認識嗎?”


    “咦?”方別笑了笑:“認識倒是認識,不過你也和那個丫頭認識?”


    對方連連點頭:“我就是商姑娘舉薦我來白鷺書院的,我一直對商姑娘感激在心,不過在書院裏,漸漸聽說了一些商姑娘的事情,大概明白自己今生都未必能夠趕得上她的腳步,但是同樣期待下次見到商姑娘的時候,能夠讓她耳目一新。”


    方別看著一瞬間這麽多話的青年文人,不由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所以你叫什麽名字?”


    青年文人拱手行禮:“在下姓謝名長風,字圖遠。”


    “幸會方別兄。”


    “長風圖遠,這倒是好名字。”方別看著眼前的謝長風:“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謝兄弟沒有怎麽練武?”


    謝長風點了點頭:“說來慚愧,在下在來到白鷺書院之前,從未研習武道,所以在黃河上遇到那黃河十七盜的時候,仰仗商姑娘的武功,才僥幸保住了性命。”


    “當時我折了本錢,商姑娘問我還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我一時間不知道天下之大,應該何處容身,於是商姑娘就把我舉薦來了這裏。”


    “那家夥還會舉薦人?”方別一臉吃驚:“當然,論身份和輩分,她肯定是夠了,不過她居然有這個心思,讓人不得不佩服。”


    “她怎麽舉薦的?”方別問道。


    “商姑娘給在下寫了一封信。”謝長風誠實說道。


    “寫了什麽?”方別問道。


    謝長風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方別看著謝長風:“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拿著要殺自己的信去自投羅網?”


    “這個時候去看一下信的內容就再好不過了,你不知道偷拆別人的信有多爽嗎?”


    “你這是在是太不謹慎了。”


    “我相信商姑娘的為人。”謝長風靜靜說道。


    “你這樣一說,我也挺信任商九歌的為人的,畢竟她還真的是挺有趣的一個人。”方別笑了笑說道:“不過她現在在什麽地方你知道嗎?”


    謝長風搖頭:“不知道,不過現在的我,大概還不會去和她見麵吧。”


    對於謝長風的這個回應,方別還是挺理解的。


    謝長風如今剛剛接觸武道,雖然說對於白鷺書院而言,習武的根本在於浩然氣,浩然氣養自胸中,習自書中,算得上是腹有詩書氣質華的典範。


    但是即使如此,謝長風想用一年的時間把武功練出來一個名堂出來,也是癡人說夢。


    別說謝長風了,就算是方別自己,一年時間也不夠用。


    所以,就謝長風而言,他既然希望下次見麵的時候可以讓商九歌刮目相看,那至少也是武功略有所成才行。


    “跟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她?”方別單刀直入,直接說道。


    謝長風吃了一驚,一邊後退一邊連連搖頭:“方公子在說什麽笑話,我和商姑娘不過一麵之緣,又怎麽會喜歡呢?”


    “一見鍾情,一眼就夠,更何況同船相渡?”方別笑著反問道。


    “不過,老實說,那家夥大概還不知道什麽是喜歡吧,想讓她知道喜歡是一件挺難的事情。”


    “我且問你。”方別看著謝長風:“你想不想學好武功?”


    “這個我是能教你的。”


    謝長風輕輕抿住嘴唇,看著眼前這個明顯比自己還小的少年。


    但是謝長風偏偏又知道,眼前的方別其實已經是江湖榜上排名第六的頂尖強者。


    就連商九歌,如果也不過排名三十餘名,已經被譽為江湖少年第一人了。


    而毫無疑問,方別是要比商九歌還要強大可怕的天才。


    但是看著方別,謝長風搖了搖頭。


    方別微笑:“你是不想學好武功?”


    “還是說不想要我教?”


    謝長風看著方別:“不想讓你教。”


    “有意思。”方別伸手拍了拍謝長風的肩膀。


    “好的。”


    這樣說著,方別推門而入,走進了那間為他準備好的房間,隻留謝長風一人在門外。


    謝長風看著關閉的門,搖頭苦笑一聲,然後轉身離去。


    ……


    ……


    而在房間之內,霍螢站在陰影處看著方別走進來點著燭火。


    “那個人很特殊?”霍螢問道。


    “還行吧,商九歌的眼力真的很不錯。”方別說道。


    “怎麽不錯?”霍螢問道。


    “他是很適合修浩然氣。”方別說道:“就算我不教他,十年之內,他就有機會成為白鷺書院最強的學生。”


    “三十年之後,白鷺書院的院長非他莫屬。”


    “如果那個時候他還活著的話。”


    “很少見到你給別人這麽高的評價。”霍螢看著方別說道。


    “現在你就見到了啊。”方別笑著說道。


    “那麽倘若你教他呢?”霍螢問道。


    “那麽十年之後,天下都會知道,白鷺書院最強的學生是我方別教出來的。”


    “三十年之後,白鷺書院的院長也曾經是我的徒弟。”


    方別理直氣壯地說道。


    霍螢忍不住笑出了聲音:“別鬧。”


    “沒鬧,這是正經的。”方別正色說道。


    “不過,真要說正經的話。”方別看著霍螢。


    霍螢聽出來了方別話語中的鄭重。


    “什麽?”霍螢問道。


    “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見一下白淺院長。”方別說道。


    霍螢吃了一驚:“白淺院長生病了?”


    她沒有想到一個如此強大得武林高手都會生病?


    雖然說白淺院長已經很老了。


    人老了當然容易生病。


    “是的。”方別點了點頭:“並且,其實病的已經挺重了。”


    霍螢點了點頭:“這是應該的。”


    “畢竟,我是一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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