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人揮劍,燕九出劍。


    浪人原本就是亡命之徒,原本是經過正經訓練的武士,但是因為主家破滅,又不願意侍奉新主,隻能夠四處流浪,亡命天涯。


    但是——武士原本就是不事生產的軍事階級,如果失去了主人家的供養,那麽指望武士去種地打獵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怎麽會從事這樣下等人的生活?


    也隻有偶爾打家劫舍,才能夠勉強維持生活的樣子。


    而東瀛如今天下動蕩,戰亂頻繁,人民生活困苦的同時,又多有武裝,個個都是難啃的骨頭,就算真的打劫成功,油水也少的可憐,簡直就是地獄難度的遊戲。


    而向西渡海來到神州,一切都變了。


    江南自古膏腴之地,暖風熏得遊人醉,隻把杭州作汴州。


    隨隨便便打劫一處村落,就有大量的美食財物,如果能夠攻破一處村鎮縣城,更是有數不清的金銀財寶豪宅美婦供自己享用,這樣如同天堂一般的生活,東瀛做得到嗎?


    如今倭寇之亂,主要源頭乃是兩個,一個就是汪直通過在東瀛的經營,調動東瀛的勢力為自己所用,徹底壟斷整個海上貿易,客觀上也更加方便那些在東瀛無家可歸的浪人來神州討生活。


    而另一方麵,則是東瀛自己國內混亂不堪,大名並起,諸侯爭霸,號稱戰國時代,確實名副其實,就算是村長打架,但是幾百個村長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的,大量大名被剿滅,又有新分封的家臣大名頂替,真可謂是風水輪流轉,皇帝輪流做。


    當社會混亂,就同樣會滋生大量的浪人階層,他們毫無忠誠可言,又擅長殺戮,生性殘忍,本身就是不穩定因素,所以各地大名既然不能將這些浪人為己所用,也就索性樂見他們遠赴神州討生活,畢竟最終如果他們回國的話,還是會帶回大量的金銀財帛。


    從客觀上來看,這也是一門生意。


    眼前的浪人,就是一個典型的東瀛浪人,性格暴躁殘忍嗜殺,僅僅是因為看燕九不順眼,就可以揮刀相向。


    因為他們本質上並不是同伴,而是群狼。


    是群狼,而不是狼群。


    狼群有首領,大家都會服從頭狼的指揮。


    但是群狼隻是暫時聚合起來的豺狼,各為其主,一盤散沙。


    並不需要服從任何人,隻需要肆意劫掠殺戮就可以了。


    眼前的浪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要製燕九於死地,手中太刀筆直斬出,快準狠辣,如果沒有十年以上的練習,難以有這樣快的刀。


    而燕九出刀的速度卻很慢。


    很多人看燕九出刀的速度,心中哀歎一聲:“這後生已經死了。”


    平八郎則比浪人更快地出刀,一刀橫在狼人斬下的太刀之前,打刀薄且細,太刀寬且厚,但是更厚的太刀砍在打刀上,卻如同砍在石塊上一般,非但打刀絲毫不曾動彈,反而是太刀整個彈刀彈了回來。


    浪人看向平八郎,眼中露出一絲忌憚:“野田,你看上這小子了?”


    燕九看著突然橫生枝節的平八郎,稍微有點意外,一聲錚然,太刀重新入鞘。


    “我隻是看上這小子的刀了。”野田平八郎哈哈大笑說道。“這小子要是被你殺了,我這刀豈不是歸你了?”


    “那個時候還要把你也殺了才能把刀拿到手,我豈不是虧大了。”


    周圍人聽得有些目瞪口呆,而燕九則看著平八郎:“誰要你多管閑事了?你想要刀,自己來搶就是了。”


    這樣說著,燕九將太刀平放在身前,斜眼看著平八郎:“刀就在這了”


    浪人看燕九渾然沒有將他放在眼裏,不由勃然大怒:“八嘎野郎!”


    這樣說著,他迅速抽刀,向著燕九淩厲砍出來第二刀。


    不過平八郎依然靜靜伸出打刀再在兩個人之間格擋了一擊,浪人的太刀依然沒有碰到燕九一根汗毛,浪人不由大怒:“野田,我平素敬你三分,不過是看你年紀大,如果你再這樣胡攪蠻纏的話,小心我把你一塊給宰了。”


    平八郎伸手打了個哈欠:“川穀,你信不信我如果不插手的話,這小子一刀就能把你砍了?”


    “砍我?”被稱作川穀的浪人怒極反笑:“就這樣一個娘娘腔的男人?”


    平八郎沒有理會川穀,而是看著燕九:“隨意殺人會很麻煩的。”


    “但是他似乎能夠殺我。”燕九看著平八郎靜靜說道。


    “那是因為川穀不在乎殺人造成的麻煩。”平八郎看著燕九道。


    “老子受不了了!”川穀連續被平八郎和燕九無視,心中的怒意早已經充盈在胸膛,不由雙手握刀,用力向著燕九頭顱砍下。


    這一次平八郎沒有阻攔。


    燕九依舊靜靜地,緩慢地出刀。


    燕九的刀實在出的太慢了,以至於很多人都看不懂他這樣慢的刀。


    川穀當然也不懂。


    他隻是感覺這個可惡的瞧不起自己的男人終於要死了。


    但是燕九的刀,隻拔出了一半。


    然後便重新插入了鞘中。


    “這樣可以?”燕九看著平八郎說道。


    平八郎點了點頭:“好快的劍。”


    “還不夠快。”燕九搖頭說道。


    而在他的麵前,之前囂張的浪人川穀,此時已經直挺挺地向後倒下。


    他的腦門上有一道高高凸起的紅印。


    如果是之前,這將會是塊到極致的一劍,快到可以將他人切成兩半。


    但是現在,這隻是一記冰冷的悶棍。


    燕九用刀背砍得。


    “這怎麽可能?”


    “川穀就這樣敗了?”


    “你看清那一刀了嗎?”


    “我看燕九根本沒有出刀啊。”


    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浪人一個個議論紛紛,並沒有因為川穀的倒下感到難過。


    這裏並沒有什麽朋友,不過都是些集群而居的狼群。


    燕九沒有理會所有人,而是徑直走向了那個帶領他們過來的漢子。


    燕九記得,這個漢子是汪直的人。


    “你叫什麽名字?”燕九看著他說道。


    “好快的刀,你的師傅是誰?”那人看著燕九有些讚歎地說道。


    原本他是看不起這些浪人的,因為這些浪人不過是汪直用來與朝廷博弈的棋子。


    但是這個燕九的出現,讓他不由有些在意。


    “你叫什麽名字?”燕九重複了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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