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初升,其道大光,煌煌之光,一瀉若汪洋。


    清晨的藍水鎮,又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各種各樣擺攤的商販絡繹不絕的出攤,更多的人則出鎮,或是沿著懸掛的鐵索橋去捕撈靈魚,或是去各處山林采摘藥材,亦或者,去藍水鎮的‘靈田’拔草驅蟲。


    整個藍水鎮,數十萬居民,乃至更多的流民,都在忙碌著。


    藍家建城收攏流民當然不是樂善好施,而是要以一城人之力,供養一家修行。


    武道修行所耗費之資源,每一天都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巨大數字,‘萬人供一修’可不止是說說而已。


    吱扭~


    林狗推開門,喧嘩之音就倒灌入耳。


    他微微傾聽著,長街之上千百種談話之聲已經悉數入耳,他煉之形為長耳靈象,不但有著巨象神力,也有著聆聽百音之能。


    “三百丈外,那元獨秀的居所中有著火焰燃燒的聲音,但似乎並不是在熬製靈食......”


    林狗微微皺眉:“那院內呼吸有二,一人其短而急促,應是元獨秀,他被二爺所傷,剩餘一人,氣淡且長,有些奇怪.....”


    他微微自語著,向同伴說著自己所聽到的。


    他們盯著元獨秀已經十多天了。


    “沒什麽奇怪,應當是元獨秀的小弟,一個死了好幾天被挖出來的遺腹子,氣淡說明快死了。”


    林犬不以為意。


    那元獨秀原本雖然也算是個人物,但廢了武道,哪怕可以重修,一個月卻也不可能有著什麽大的進步。


    “咦?”


    這時,林狗突然輕咦一聲:“那元獨秀出門了,似乎,向著我們這裏來了。”


    “哦?”


    林犬一挑眉,冷笑一聲:“武道雖然廢了,倒是比之前警醒的多了。”


    “也好,見他一見也好。”


    林狗也笑了。


    雖然二爺不允許自己在藍水城出手,自己也沒有這個膽子,但卻也沒有什麽畏懼。


    兩人不在意,他們身後的一眾屬下就更不在意了。


    一個廢人,哪裏有什麽好忌諱的。


    三百丈當然不算遠,哪怕是個普通人,快走盞茶功夫也能走三四個來回了,幾人沒等多久,已經看到了長街那頭,不緩不慢的元獨秀。


    以及元獨秀肩膀上坐著的,半尺高低的小老頭。


    “真要這麽做?”


    元獨秀還有些不願意。


    林洐白與他仇深似海,他怎麽會願意將滅法真形圖交給他。


    “區區滅法真形圖,誰想要,就給誰,又有什麽大不了?”


    安奇生很淡定。


    越是等級森嚴的世界,一些人對於‘法’就越是重視,等閑絕不輕傳。


    久浮界如此,人間道如此,這萬陽界,同樣如此。


    事實上,玄星古時候,哪怕跟人學個說相聲的營生都要三年學徒,兩年效力,七年未見得能出師。


    其他行業的限製隻會更多,‘什麽傳子不傳徒’‘傳男不傳女’‘女不外嫁’‘同族結合’各種潛規則多如牛毛。


    於萬陽界而言,法可是驅使壓榨弟子的最佳法門,輕易,可傳不得。


    可安奇生,當然是不會在意的了,相比起‘效力’他更在意是不是能有所得。


    如蘇傑那般靈光一閃,豈不比千萬人為自己打雜來的更好的多?


    自己的法都不介意傳播,就更不必說區區‘滅法真形圖’了。


    “唉。”


    元獨秀心裏歎了口氣,拗不過自家這位天資絕世的小老弟。


    向著依靠在牆邊,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林狗等人走去。


    林洐白屬下良多,最為人所知的就是狗、犬、獒三人。


    武道演變至今,曾經‘服氣以煉形’,‘外景合靈相’已變成了四步,服氣,煉形,外景,靈相。


    這三人裏,林獒已入外景,為靈相做準備,其餘二人也都是煉形修為。


    舉手投足都有數萬斤巨力,指殺虎狼,拳斃犀牛都是等閑。


    “元公子,真是好久不見。”


    見得元獨秀上前,林狗的目光在安奇生的身上定格了一瞬,隨即和煦的笑了:“卻是忘了,你把舌頭咬掉,不能說話了。”


    元獨秀不願和這些人多說,上門就直接開門見山,腳下一勾一劃,在地麵上劃出一行字跡:“滅法真形圖,我可以交給林洐白。”


    “嗯?”


    “咦?”


    林狗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有些詫異。


    他們本以為元獨秀這硬骨頭是來放狠話的,卻沒有想到,他居然願意交出滅法真形圖。


    “不對。”


    林狗冷笑:“你不是將滅法真形圖交給藍公子換取庇護?想要來蒙騙我等?”


    元獨秀目光冷漠,腳下勾畫著,寫出一行字來:“‘滅法真形圖’是‘法’也是‘寶’,沒了‘寶’尚且有‘法’,這些,你們的主子想來不會和你們這些狗東西說。”


    “你!”


    幾人大怒。


    元獨秀絲毫不在意幾人的怒火,腳下再度勾畫出一行文字,轉身就走。


    莫說此時藍水仙還在城中,哪怕不在,這麽幾個狗腿子也是沒有膽量對他動手的。


    別說是辱罵,就是將其打殺了,他們都不敢傷他一根毫毛!


    “十萬枚真形丹?一千靈相丹?!”


    林狗幾人強壓怒火,一看地上的字跡,頓時破口大罵:“元獨秀,你瘋了吧?你以為你是誰?!”


    凡俗之輩以金銀為貨幣,修行者以丹藥為交換。


    真形丹,靈相丹就是最基礎的丹藥,也是流通最廣的,但價值,也是極高!


    法與丹,修行最重,缺其一,道難行!


    一枚靈相丹,可換一百真形丹,可以換取黃金百兩,而一兩黃金,若在亂世,可以購買一個姿色不俗的豆蔻少女!


    這個價格之高,讓他們瞠目結舌,隨即就是大怒,跳腳。


    但元獨秀卻已經不再理會他們,走入了人群之中。


    “這元獨秀真是癡心妄想!”


    林犬咬牙切齒,雙眼有些發紅。


    他之所以怒,是因為如今這個情況之下,二爺極有可能會答應。


    可這麽多的丹藥,他這輩子都沒有見到過。


    一個廢人,憑什麽敢開這樣的口?


    “不能給他,絕對不能給他!殺了他,東西還是二爺的!”


    “對,不能給!”


    “必須想辦法殺了這貪婪的狗東西!”


    在他身後,其餘人也都破口大罵,恨不得立馬撕了元獨秀,他們大部分人,一個月也不過有十枚真形丹的份額。


    一個廢人,也敢要這麽多?


    “好了!”


    林狗一擺手,止住了眾人的怒火,沉著臉道:“給或者不給,那是二爺的事情,和我們無關。”


    他深深的看了眼元獨秀消失的方位,吩咐兩個人前去稟報。


    給,或是不給,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哪怕他們如何憤怒,嫉妒,也不敢不去匯報。


    ......


    “這個價格,會不會太低了?”


    人群中,元獨秀心中默默問道。


    ‘滅法真形圖’到底是上古流傳之物,這個價格,哪怕隻是‘法’也很低很低了。


    “價格低點好。”


    安奇生擺動著小腿,慢悠悠的說著:“反正走的是量。”


    量?


    元獨秀先是一愣,隨即駭然:“你,你,你要一法多賣?!”


    一法多賣,這是很犯忌諱的!


    他跳過藍水仙去賣‘法’已經是有可能觸怒藍家的事情了,再一法多賣,被發現了,豈不是要得罪一大批人?


    “不然,為何要白菜價去賣?”


    安奇生幽幽說道:


    “人都有敝帚自珍的心思,得了法,是不會說給別人的,這一點,暫時應該沒有什麽暴露的可能......”


    “萬一暴露了......”


    元獨秀頭皮有些發麻。


    十萬枚真形丹,一千靈相丹的價格對比‘滅法真形圖’當然是很便宜,可這樣一大筆丹藥,可不是普通人能拿出來的。


    騙這樣的人,可不是個好事。


    “萬一暴露了,不還有藍水仙嗎?”


    安奇生笑了笑:“他說了庇護你十年,那就一定是十年。”


    “......”


    元獨秀一臉擔憂的思忖良久,終於心一橫,咬著牙問:“你說,賣給誰?”


    定天城能拿出十萬枚真形丹,一千靈相丹的人很多,可藍水城到底不是定天城,似乎沒有幾家能拿出這麽一大筆丹藥。


    “你不要小看藍水城。”


    安奇生眸光深處泛起諸多光影,那是有關於藍水城的諸多信息:“能買得起的人,絕對比你想象的多的多......”


    他來到藍水城雖然也就一個月,可身懷入夢之法,他對於藍水城的了解隻怕還在駐紮此地兩百年的藍家之上。


    藍水城,或者說這定天府,可真是個龍蛇混雜的地方。


    “你,你怎麽知道的?”


    元獨秀有些驚疑不定。


    修行上的天賦還能用宿慧來解釋,可這三十天,小弟可沒出過門,怎麽一副對藍水城了若指掌的樣子?


    “聽我指點。”


    安奇生心中吩咐著:“南街北去第十三家,那裏明麵上是個當鋪,暗地裏是是邪極山滅情道的據點......東街第四家,一家香油坊,是煉法台的據點......你前麵這家神兵鋪,是東洲淩天宗的據點......”


    元獨秀環顧四周,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一家家普通的店鋪,有些不可思議。


    這些店鋪,居然都是大有來頭嗎?


    安奇生拍了拍元獨秀的頭:“去吧,一家家的賣,不要其他的,隻要丹藥。”


    “邪極山,滅情道,煉法台,淩天宗......”


    心中默念著這一連竄熟悉的名頭,元獨秀心頭頓時泛起一抹深深的寒意:


    “藍公子,你說的十年.......”


    “可一定要說話算話......”


    ......


    滾滾來龍江,滔滔八千裏。


    根根水龍木拔水而起數十丈,承起百丈城主府。


    城主府中,那一座獨立的涼亭之中,藍水仙正與師弟弈棋。


    與藍水仙對弈的是個高不過三尺,穿著紅紅綠綠衣衫,紮著一個頂瓜皮,看起來似乎不過五六歲的小童。


    那小童麵容精致,皮膚白皙而有蓬勃朝氣,一雙眼睛大且有神,極為有靈性的樣子。


    “門內的消息也不知怎麽就泄露出去了,分明是師兄的機緣,那些混賬非要眼紅,前來爭奪。”


    莫寶寶很有些不高興:“我聽聞那滅情道的法無赦也來了,這次要是見了他,必要讓其知曉厲害!”


    “機緣無主,能者居之,不曾到手,說是誰的都為時尚早。”


    藍水仙倒是淡然的很,似乎並不在意太多:“倒是寶寶你,慳山之行龍蛇混雜,更似有魔宗高手,你若是出了岔子,即便那慳山真有什麽機緣,也是大大的不值。”


    “師兄神體將成,東洲年輕一代沒有人會是你的對手,若你‘來龍攬月’,成就神體之中的神王體,那可就是門內第一真傳了!”


    莫寶寶似乎對藍水仙頗為推崇,語氣之中頗多敬仰。


    “神王體也未必比得過先天師兄的人王體,第一真傳之說,就不要提了。”


    藍水仙微微搖頭。


    說到一半,藍水仙心中似有所動般抬起頭,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


    “似乎有人在算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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