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道觀的修建,並不需要多少時間,尤其是對於特事局而已。


    白虎一聲令下,隆冬臘月,大雪之後,短短一周時間,一座前後三進,占地數千平的道觀已經在李清遠瞠目之中拔地而起。


    一應道觀設施,更是第一時間已經送上,不需要安奇生費一點心力。


    “請首長檢測!”


    凜冽寒風之中,隻穿一身工裝的青年站的筆直,一舉一動盡顯軍人做派。


    在其身後,不少人也都幹淨利落的站著,看著安奇生的眼神之中都有抹不去的好奇。


    這些青年皆是特事局的後備人才,各種事情都能頂上的全能人才,一個個也還修有內家拳術和軍中搏殺術,可說是精英一流。


    “辛苦了。”


    安奇生立於道觀之前,微微點頭。


    他倒是小覷了白虎‘送瘟神’的決心,這寒冬臘月的,都派人硬上了。


    “這可真是,這可真是......”


    李清遠一個勁的搖頭,頗為不可思議。


    道觀不需要多麽富麗堂皇,但這麽幾天就拔地而起,還是讓他嘖嘖稱奇,這可不是修建樓房,道觀不大,內裏的各種設施卻很多很多。


    紅牆黃瓦,琉璃磚鋪,花紋雕刻,一應俱全,可見用心,安奇生也沒有什麽好挑剔的,大致掃過就讓一眾人下山去了。


    “這紋路刀功雕刻,用心至極,代價可是不小。”


    李清遠摸著雕刻的紋路,微微感歎:


    “近些年流行什麽習武無用論,卻真該讓他們瞧瞧。”


    相比起這座道觀,一山而隔的自家道觀,哪怕是修葺過,也遠遠不能相比,他這一輩子少有羨慕別人的,此時,卻也有些羨慕了。


    “什麽技藝都有其作用,也都不是萬能,隻看個人修為,不說其他,單單這手雕刻工藝,在世界上也都吃得飯了。”


    安奇生手掌撫過欄杆,感受著紋路。


    特事局付出的多寡,他是不在意的,但他們自己是不敢這麽想的。


    在白虎等人看來,他們硬是將安奇生‘請’了出來,不用點心,不耗點力氣,怕是會讓他心中留下一絲不悅。


    否則,安奇生又未曾規定工期,為什麽一定要在這寒冬臘月動工?


    不外乎是做給安奇生看的。


    “話雖如此,能有恒心者,到底少,更多的人三心二意,三分鍾熱度,夜裏心潮澎湃,睡醒刷牙洗臉。”


    李清遠搖搖頭,倒背著手就要走:“得了,看也看了,老道我就不久留了,人老了,心眼也小,看多了怕是夜裏睡不著。”


    安奇生啞然一笑,送其出門,臨出門之前,李清遠才恍若無意般看了一眼道觀正中太極紋理上的那一方祭壇:


    “安道友,你準備如何處置這......‘僵屍王’?”


    這,才是他這次跟著過來的目的,他不經意上網看到了那視頻,震驚之餘,也有著萬二分的擔憂。


    這麽頭強橫的怪物做鄰居,不亞於抱著核彈頭睡覺,不管按鈕在誰手上,心裏總歸是有些不安穩。


    他也想不通,特事局怎麽會將這怪物交給安奇生,哪怕他踏出見神之上的路,但卻也太危險了。


    “不過是物盡其用罷了。”


    安奇生沒有直言,怕嚇到這老道。


    卻也知曉他心中擔憂,安穩了一句:“道長卻是不用怕他脫困,若其真個脫困而出,無論是近在遲尺,還是遠在天邊,對你來說也都是一樣的。”


    “.......那,我就放心了。”


    李清遠先是有些無語,但想想視頻之中這頭‘僵屍王’的強橫,卻也不得不承認。


    若是其真個脫困,在眼前,還是在南極,似乎都沒什麽區別。


    他心中有太多疑問,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搖搖頭,離開了安奇生的道觀,安奇生目送其遠去。


    後轉身回到道觀。


    李清遠踩踏著積雪走過山坳,回首看去,隻覺那道觀與那一座山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四周風水氣場無比和諧。


    似乎不是人為修建,而是天地生成。


    “見神之上嗎.......”


    李清遠心中默默念叨了一遍,恍然如夢。


    曾經那個詢問自己世間是否真有修行功法的少年,竟然在短短幾年後的如今,踏上了那條老子,釋迦,彭祖,陳摶......等千古大宗師,大聖人都不曾涉足的道路。


    他的心中,遠遠沒有表麵上這般平靜。


    “天師......”


    似如重見天日,諸殤再度睜開眼,就看到了光影垂流間,正自雕刻一尊不知名神像的安奇生。


    與之前似乎並未有什麽不同,硬要說不同,不過是他換了一身道袍,前有太極,後有八卦的道袍。


    時至如今,他仍然有些無法相信,自己被卷入這麽一方詭異絕地之中,竟然碰上了開太極道場的初代老天師。


    傳說之中,後世人族一切神通的源頭,就來自於他?


    ‘他想要幹什麽?’


    一醒來,諸殤就發現了不對,自身的力量,在急速的消失著。


    這方絕靈之地無時無刻不在吞噬著他的靈機,讓他一舉一動都耗費著難以想象的巨力,但此刻,他力量的消失程度,還要更快了十倍!


    這種活生生被人吞噬的感覺,讓諸殤忍不住掙紮起來,但任由他如何掙紮,都如同長進了這方祭壇之中,無法動彈分毫。


    諸殤的醒來,絲毫沒有打擾到安奇生。


    他的心意凝聚,並指如刀,緩緩雕刻著這塊特事局耗費了大心力才弄來的頂級‘漢白玉’。


    他的雕刻,卻不同於任何國際雕刻大師,因為某種程度之上他並不是在雕刻,而是在‘畫符’,符籙的‘符’。


    薩五陵,是人間道百萬年以來‘符籙’之道的大成者,這從其畫出的‘符籙’經過漫長的歲月,經曆了宇宙置換都能靈光不失,就可見一斑。


    弟子如此,老師自然更不差。


    安奇生於符籙之上的造詣,高不過薩五陵,但也不低什麽。


    而此時,他就在以極為高深的符籙畫法,來雕刻自己的神像,力量,自然來源於諸殤。


    一道完整的符籙,需要有‘吸收’‘存儲’‘運轉’‘釋放’這四大過程,任缺其一,就不會是一道頂尖的符籙。


    而在玄星,不說其他,單單‘吸收’這第一關就過不去,是以古往今來,玄星流傳的所有符籙,都不可能擁有超凡之力。


    天地絕靈,更無點滴攝入,‘吸收’‘存儲’‘運轉’‘釋放’這四大過程一個都無法實現,符籙談何修成?


    諸殤!


    這頭集怨煞之氣而生,潛力更超越皇天十戾的‘僵屍王’,在他的‘炁種’不曾取代玄星磁場,讓其內武者成為‘練炁士’之前,就是最佳的能量源頭。


    當然,需要經過‘有求必應’祭壇的轉換。


    吼~~~


    諸殤低低的嘶吼聲中,安奇生指走龍蛇,速度極快,所過之處簌簌作響,石粉在地上堆積出厚厚的一層。


    待得諸殤雙眼充血到幾乎炸裂之時,安奇生才緩緩停下動作。


    呼~


    他張口一吹,巨大的吐息如狂風般席卷石粉,灰塵,化作一道灰色長龍拋入道觀之外。


    再看去,那一方巨大的漢白玉石墩,已經刻畫成一尊神像。


    那神像似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其閉目盤膝而坐,五心向天,而在其膝蓋之上,橫著一口長劍。


    “你.......”


    諸殤嘶鳴一聲,隻覺這石像之上泛著一抹淡漠悠遠的氣息,蒼茫如天,浩瀚如山海星河。


    意境之深遠,遠遠看過他所見任何神像。


    縱然被封印,他的目力也不是常人所能相比,一眼看去,就能看出,這一尊神像之中刻畫著不計其數的符籙紋理。


    這無可計數的符籙,彼此相連相生,如同活物一般轉動著,似乎在吞吐天地之間的無形氣場。


    不對,是在吞吐自己的力量!


    “要殺便殺,你想要幹什麽?!”


    諸殤怒吼出口,卻發現自己已然能說話了,正要傾瀉怒火,卻見那神像突然睜眼,淡然看向自己。


    嗡~


    同時,一道人耳不可聽聞,如同雷霆震爆般的劍鳴之音,在他的心頭炸響!


    下一瞬,諸殤心頭狂震。


    隻覺自己的力量如同開閘泄洪一般,被這方祭壇瘋狂吞噬下去。


    “啊!”


    力量被活生生抽走的痛苦是無法想象的,諸殤隻覺自己的血液骨髓都好似被人一口吸了出來。


    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莫大的空虛之感,如同被徹底榨幹。


    忍不住大叫一聲。


    聲波如雷,炸響雪空,遙隔數裏之地,正自窩在房間內翻看論壇的李清遠一個哆嗦,差點將手機丟到地上。


    這一聲叫太過詭異,如同尖銳的石子高速劃過玻璃,又好似千萬頭母貓同時叫春,活生生讓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是什麽聲音?”


    李清遠一哆嗦,起身打開房門,抬頭看去,就隻覺遠處風雲匯聚,烏雲滾滾,隱隱有雷聲滾滾。


    數九寒天居然打雷?


    李清遠愣了一愣,不知想起了什麽,搖著頭關上門。


    呼~


    前後不過片刻,諸殤的慘叫聲都已消失,麵色煞白著,被祭壇重新封印了下去。


    同時,天上炸響的冬雷也消散了去。


    諸殤的體魄之強橫遠遠超過玄星任何人,其的氣場太過強烈,哪怕這山,這道觀都是按照白虎用‘應龍’推算出的‘避劫風水陣法’來打造的,卻也遮掩不住。


    也還是安奇生時間把握的剛剛好,否則哪怕遲上幾秒,這山就要被雷電淹沒。


    他雖然不怕,卻怕把鄰居給嚇到了。


    “這損耗未免太大......”


    看著重新閉上眼的‘王權道人’石像,安奇生也是微微皺眉,隱隱有些心驚。


    這方‘有求必應’祭壇,隻有在與他界交換之時,才會被稱之為‘置換天平’,也才會有‘我之一毛,換你一毫’的說法。


    也就是說,在同一方天地發生的置換,是不會泄露世界坐標,也是毫無損耗的,一毛換一毛,一毫換一毫,可謂公平至極。


    這是安奇生在人間道用無數次獻祭所得到的結果。


    但在玄星,卻又不一樣了。


    這一次‘獻祭’,損耗之大,超過了他的想象,力量一旦自諸殤的體內流出,就開始瘋狂泄露,所得不說十分之一,連百分之一都沒有!


    就如同置身一方黑洞之中,任何一縷光明的出現,都會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消失!


    他本還想著,諸殤之力足以讓他‘雕刻’出兩座神像,此時看來,若是不想徹底將諸殤‘獻祭’了,也隻能暫時保有這一尊‘王權道人’神像了。


    這似乎,不像是正常流逝.......


    安奇生眸光閃了一閃,又將這個念頭斬去,眸光落在了‘王權道人’的神像之上,經由有求必應轉化,將諸殤的力量灌輸之後,這座神像,隱隱間有了幾分人氣。


    隱隱間,已然有了幾分其在久浮界的氣象。


    “是否能成?”


    看著這尊神像,安奇生心念一動,隨即一笑:“成或不成,終究要嚐試過後才知.......”


    微微自語之間,安奇生踏前一步,手指一點,點在‘王權神像’的眉心。


    已然凝成‘神花’的強橫神意如開閘之洪水,滾滾傾瀉而出,經由這一指的傳遞,沒入了這尊有了幾分人氣的‘王權神像’之中。


    嗡~


    似片刻,又似是許久,安奇生的神意猛然一震。


    ‘睜開眼’,就看到了如同星空一般浩瀚的符籙之海,無可計數的符籙沿著一種莫測的軌跡流轉,環繞著一顆‘白色’光球流轉。


    無數符籙的環繞與擁簇的,不是別的,卻正是‘久浮界’的世界坐標。


    “久浮界.....”


    安奇生神意微動,已然能感受到那一枚光球之中蘊含的諸多信息。


    “祖師萬古,王權千秋.......”


    “唯獨不爭,故萬物不得與之爭.......我王權立派千年,唯此而已!”


    “祖師有令,凡我王權道門人不得飛升,李太白,你縱成五氣朝元,三花聚頂,又何能違逆祖師?.......”


    “憾甚,憾甚!不得早生兩千年,與祖師一晤,爾等不明我誌,不明我心......”


    ......


    那是三千年來,無數人對其神像所言,所語,所思所想。


    那是他的,王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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