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房間內開著空調,“金星賭場”的負責人侯明傑還是冷汗直流,手心更是直冒汗。


    侯明傑是接替上一任的洪哥管理這家台北最大的賭場,雖然他隻有四十歲。卻憑借著凶狠、幹練、眼光獨到以及處變不驚的特質成為這家大賭場的總管,作風是言出必行,連台北黑道的老大們也對他忌憚三分。


    可是,現在的侯明傑卻戰戰兢兢,宛如大灰狼嘴邊的一隻小白兔。


    他跟在身著銀灰色西裝的高大男人身後,頻頻用手擦拭額角冒出的冷汗,緊張不已。


    盡管男人並沒有說什麽,甚至微微挑起的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侯明傑依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男人叫作步風,但是侯明傑相信放眼整個台灣黑道,恐怕沒有一個人敢直接叫他的名字,道上的人都尊稱他一聲——風哥。


    洪哥曾經特別囑咐過他,風哥不是個太難伺候的人,也很少發脾氣,更不會意氣用事,總是冷漠的微笑著,仿佛這個世界與他沒有什麽關係。


    可是風哥一旦發脾氣,那後果恐怕沒有任何人能夠承受得起。


    據說風哥生氣的時候,比撒旦還恐怖三分。


    侯明傑現在唯一擔心的是,萬一出了什麽小小的紕。漏惹得風哥不開心,他可就要麻煩了。


    金星賭場位於台北的繁華區,每到夜晚這裏總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當然,為了躲避警方查緝,這裏掛的招牌是“金星夜總會”,名義上是一個娛樂場所,實際上是經營著台北市最大的地下賭場。


    金星賭場的總裁就是步風,而出資者則是赫赫有名的“他”集團。


    當然,他集團名下的賭場絕對不隻台北這一家,在香港、澳門、上海以及亞洲其他大城市皆有他們的分場,而總部設在世界三大賭場之首的拉斯維加斯。


    步風就是拉斯維加斯之王。在這個賭城,他擁有三家最大的賭場以及相關的娛樂業、飯店、餐飲……等等。


    步風一年之中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美國,但是他會空出兩個月的時間到世界各地視察賭場生意,同時進行一年一度管理人員的業務考核。


    很多人以為賭場的管理很鬆散,工作人員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然而步風的管理製度卻比美國總統府還要嚴格,每個人各司其職,一旦有人失職就會受到懲罰,懲罰的輕重按照失職造成的損失程度來區分。


    賭場的懲罰都是很嚴厲的,不像官方那樣,隻要用“引咎辭職”的理由就可以推卸全部責任。


    今天,步風來到台北,進行一年一度的視察與業務考核。候明傑上任隻有半年,這是他第一次與這位傳說中呼風喚雨的賭王進行“近距離接觸”,他覺得自已緊張得快要全身抽筋了。


    以前在洪哥手下的時候,他也曾遠遠地看過步風,當時隻覺得他身上充滿無與倫比的尊貴氣質,簡直像帝王君臨天下二般。


    但是這次親自接待他,與他談話,他才發現何止如此?


    步風身上散發一種讓人望而生畏與不怒而威的氣勢,或許,能成為大哥的人,總是與眾不同吧?


    -“不錯。


    把整個賭場看完一遍,回到總裁辦公室的時候,步風依然嘴角上揚著,輕描淡寫地下了這兩個字的評語。


    耶!萬歲!


    如果可以,侯明傑真想興奮得跳起草裙舞。


    萬歲、萬歲、萬萬歲!


    感謝上帝、感謝阿拉、感謝聖母瑪利亞……


    老天啊!你心對我真是太仁慈了!


    侯明傑幾乎快要喜極而泣,可是表麵上卻隻能微微躬著腰,用一種非常沉穩、謙卑的語氣說:“是總裁領導有方,以後屬下會偕同金星賭場的全體同仁更加努力工作,以回報總裁的栽培。”


    步風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以侯明傑跟著洪哥十幾年的經驗得知,步風視察賭場時,很少下評語,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一言不發;可回到拉斯維加斯之後,關於賭場的改善方針很快就會傳達過來,然而這對於每家賭場已經是天大的幸事。


    如果他冷哼一聲,那就意味著有人要倒大據了。


    這次,他居然破天荒地說了一句“不錯”。


    哇……真是下紅雨了啊!


    侯明傑一直高懸著的心,此時才終於稍稍地放了下來。


    “總裁,這邊請。”侯明傑哈腰引路,這次是真心誠意地笑著請步風到總裁室去休息。


    他希望步風到了總裁辦公室,會更加高興一點,因為那個辦公室,他也依照步風的喜好重新裝修過了。


    步風大步朝前走,侯明傑微微躬身跟在後麵。


    上樓梯的時候,一個黑衣小弟忽然從後麵跑過來,神色慌張地小聲喊:“傑哥、傑哥,”


    侯明傑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管再天大的事,都等以後再說。


    偏偏那小弟剛來沒多久,不太懂得規矩,隻知道那邊事情緊急,就莽撞地湊到侯明傑的耳邊繼續說:“不得了了,蘇小姐把胡先生給刺傷了。”


    “滾!”侯明傑見他如此,怒不可遏地推開他,低聲斥道:“找虎子去處理,沒看到我正忙著嗎?”


    “可是……”


    “出事了?”注意到異狀的步風轉過了身問。


    侯明傑驚跳起來,在心底哀歎一聲,老天啊!您終究還是不想善待我,是不是!


    步風跟著侯明傑來到事發現場時,那個腹部被玻璃刺傷的胡先生已經被送往私人醫院救治,地毯上留下一攤暗紅色的幹涸血跡。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孩正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裏,頭埋進雙膝之間,渾身不停的顫抖。


    在她的旁邊,有一塊沾了血跡的碎玻璃。


    碎玻璃的原身是一個玻璃酒杯,現在剛支離破碎地躺在地毯上。


    女孩不停的顫抖,手上的傷也不停地流出血。


    步風微皺了皺眉,“她的手也割傷了,叫醫生來。”


    “是!虎子,書叫柳醫生來。”侯明傑急忙吩咐手下,叫來賭聲的專屬醫師。


    步風看著女孩,轉頭問侯明傑:“怎麽回事?”


    侯明傑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風哥,是這樣的。她叫蘇流螢,是被她父親抵押來償還賭債的,今天是她第一天招待客人,誰知道……”


    步風的眉頭緊擰,走到女子麵前!沉聲命令:“抬起頭來。”


    “不!”那小小的身子更加縮成一團,緊接著就是一陣壓抑的啜泣聲,“不要、不要!嗚……”


    “她多大了?”步風問侯明傑。


    “十九。”


    “難道事先沒有訓練好嗎?這樣傷了客人,我們的商譽何在?”步風的臉色嚴肅起來。


    “是!都是屬下的過失!”侯明傑連連鞠躬道歉,“可是之前這女孩表現得很乖順聽話,除了不笑不說話之外,從來都不反抗;屬下一時大意,以為她是個聽話的人,誰知……”


    “表現得乖順聽話?”步風似乎有了點興趣,“她是有意欺騙你們的吧?想找個機會逃跑,或者像今天這樣來個玉石俱焚?”步風的目光又轉向那弱小的女子,“抬起頭來!”


    像這種女子他見多了,又哭又鬧、尋死覓活的,最後還不是乖乖馴服?


    蘇流螢應該是個嬌小的女子,她縮起來不比一隻小動物大多少。


    見她仍是不動,步風火了,“我最後說一次,抬起頭來!”


    氣氛正僵持不下時,柳醫生恰好趕來。


    他蹲到女孩的身邊,想要查看她右手的傷勢;她卻像受驚般急速抽回右手,猛然抬起頭來,用防備的眼神瞪著醫生。


    “乖,我不會傷害你,而是要替你包紮傷口。”柳醫生對這種眼神早已司空見慣,熟練而溫柔地勸說。


    蘇流螢盯了柳醫生好一會兒,確信他不是壞人,才慢慢地伸出那隻被玻璃深深割傷的手。


    看到她的臉,步風任仲住。


    她並不漂亮,那清瘦的麵龐、白皙得有些蒼白的肌膚,平凡的五官都稱不上漂亮。可是她的眼角微微斜飛人鬢,就像中國傳統戲劇裏畫的臉譜一樣,為整個臉蛋增添一股奇特的魁力。


    據說,眼角微揚的人是相當邪氣的人,無論是魅力也好,性格也好,都帶著邪氣。


    她還是哭個不停,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鼻頭紅紅的,看起來楚楚可憐。


    步風下意識地微微一笑,“蘇流螢,我是步風。”


    蘇流螢隻是瞥他一眼,隨後漠然地將目光移向天花板。


    二風的臉色一沉。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他!


    哪怕不認識他的人,或是不曉得他的身份的人,也會因為他的外表麵對他格外客氣與巴結。


    這個女孩居然敢不理他?


    “風哥,她……她一直很少說話。” 侯明傑慌忙解釋著。


    他現在後悔死了,當初真應該把蘇流螢賣到泰國或者隨便哪個國家去,就知道這個死丫頭會搞怪!


    可是侯明傑也是個懂得感恩的男人,蘇流螢的父親蘇忠仁雖然嗜賭,但是早些年也是個大富翁,曾給過侯明傑不少好處,所以蘇忠仁現在落魄了,把女兒送來抵押,侯明傑多少也對她有所照顧,沒有趕盡殺絕,因此一直沒有對蘇流螢動用極端的手法。


    步風不動聲色,繼續觀察這個努力不哭出聲的女孩。


    當醫生幫她把右手包紮好之後,她慢慢站起來,對侯明傑說:“他還欠你多少錢!


    她口中的“他”是指她的父親,對於一個把她押上賭桌的男人,她實在無法再稱呼他一聲父親。


    “六千萬。”侯明傑無奈地回答。


    蘇忠仁這些年沉迷於賭博,生意全部交給自己的老婆和小舅子打理。


    結果小舅子拐了他的錢逃之夭夭,還害他破產,連同之前欠賭場的錢,一下子就債台高築。“賭場裏有一個規定,就是抵債品,到了一定時間就會進行拍賣,是不是?’’


    蘇流螢擦幹眼淚,認真地問侯明傑。


    “是的。”


    ‘那好,請你把我拍賣了吧!” 蘇流螢流著眼淚對他說。


    “啊7’侯明傑一怔。


    步風海藍色的眼眸陡然變得黯沉,他眯起眼,宛如一隻緊盯著獵物、蓄勢待發的猛獸。


    這個小女孩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與其這樣被眾人糟蹋,不如賣給一個人。” 蘇流螢顫抖地說,淚水再次不受控製地流出來。


    如果可能,她好想自我了斷。


    可是她不能,她死了媽媽怎麽辦?


    還有那個……混蛋老爹怎麽辦?


    被抵押來的三天裏,她一直很少說話,就是想為自己拖延時間,靜觀其變。然後找出一個盡可能減低受辱的方法。


    直到她剛才從那個想侵犯她的男人嘴裏得知,抵押品是可以被拍賣的,隻要有人願意買!


    隻要有買主,抵債品就可以逃出賭場的黑暗牢籠;當買主厭倦了她,她就有機會獲得自由之身。


    這已經是她能想到解救自己的最好方式。


    為了病弱的媽媽,無論如何她都要活下去。


    “我買你。”


    啊?


    蘇流螢和侯明傑同時詫異地抬起頭,看向說話的男人。


    是他?


    蘇流螢吃驚地看著眼前自稱步風的男人。他有著挺拔的身材、寬厚的肩膀,而修長勻稱的雙腿讓他比模特兒更迷人。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張冷峻的臉,濃密的劍眉顯示他霸氣的個性,而深邃的雙眼是美麗的海藍色,挺直的鼻梁讓他的五官輪廓顯得格外立體鮮明,微薄的嘴唇彎起性感的弧度。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他都是一個難得一見的英俊男子。


    何況,他還有著無人能及的帝王氣息。


    即使靜靜的不發言,隻是站立在一旁,也讓人無法忽視他懾人的氣勢。


    這個男人,絕對不尋常!


    他為什麽要買自己?


    蘇流螢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平凡的外表絕對不是那種讓人一見鍾情的國色天香。


    就連剛才那個想要侵犯她的老男人,也隻是因為她還是處子之身,才想要染指她。


    不管他是因為什麽要買下自己,這都是讓她脫離黑暗賭場的一個契機。蘇流螢看得出這個男人的身份一定很尊貴,因為就連金星賭場的老大侯明傑都對他必恭必敬。


    她再次擦幹自己的眼淚,微微昂起削尖的下巴,盯著這個渾身充滿危險氣息的英俊男子,清晰地說:


    “六千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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