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翊被關在房間裏。


    昨天晚上突然來了一群人強硬把他帶來這裏後,就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他想這些人應該沒有惡意,不然不會特別把他安置在一個有床、有地毯,甚至還有空調的房間裏,感覺就像請人來家裏作客一樣。


    那群人帶走他的時候,他聽見阿虎氣急敗壞地喊他們是南興的無賴:這麽說,他是被帶到南興的地盤羅?


    齊翊苦笑著搖搖頭,倒也沒有特別驚慌,香港兩大幫派都搶著要他,這也是一輩子難得的經驗吧!


    他的心態是隨遇而安,既然南興無意害他,他也就大方地在房間裏睡了一個舒服的覺,等著看第二天有什麽好戲上演。


    沒多久,房間外有人敲門。


    「齊先生,請問您睡醒了嗎?」門外的人非常有禮貌地問。


    「醒了。」齊翊淡淡地說,隨即想到雷東那家夥才不會這麽有禮貌,隻要他不踹開門進房,他就該謝天謝地了。


    接著房門被打開,一個穿著整齊的男人先對著齊翊頷了頷首,隨後退開站在一旁,接著另外一個穿著黑衣的男人走了進來。


    見到身穿黑衣的男人,齊翊猛地大吃一驚。


    好像……真的好像自己。


    黑衣男人一見到齊翊時也是一驚,散發出黑亮光澤的眼眸微微睜大,隨即又掩藏住自己的情緒。


    「你就是齊翊?被北皇扣住的人質?」


    人質?他什麽時候變成人質了?


    「聽說你和我有親戚關係?」黑衣男人走上前,伸出兩根手指抬起齊翊的下巴。


    怎麽大家都喜歡這樣子看他?好像他是女人一樣。


    兩人互相看著,四目交接,一瞬間竟有照鏡子拇砭酢?br>


    「真的很像……」黑衣男人喃喃自語。


    最早的傳聞是北皇那兒有人拙留住南興的老大,南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本來不以為意,以為隻是北皇開的玩笑而已,況且他現在正忙著幫派轉型的大事,也沒空去理這些閑言閑語,


    但漸漸地,他聽見的傳聞變了調,說什麽他變得有禮大方,很會照顧北皇的兄弟……這樣的傳聞就有些過分了,就算他再不想生事,也絕對不可能會給北皇那些家夥好臉色看!


    再來,他聽到更誇張的傳聞,居然說北皇的雷東對他照顧有加,甚至連酒家都不去了,每天隻回來陪他……這真是太過分了!


    不論事情是真是假,故意放出這種風聲的人他絕對不饒!


    所以他派小弟去打聽真相,這才知道原來北皇扣押的不過是一個長得和自己很像的人而已。


    這下南鬆也感到好奇,世界上真的有人會長得一模一樣嗎?


    他可不記得自己有個雙胞胎弟弟或是哥哥。


    還是北皇隻是隨便找個和他相似的男人?說不定他們還讓這個人整容,好迷惑大家的眼睛?


    姑且不論北皇的動機如何,他自己本人倒是對齊翊很有興趣,所以才派人把他接過來。


    現在親眼見到了,連他都不太敢相信,齊翊真的長得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隻是兩個人的身形和氣質不同;齊翊看起來就是讀書人,而且他的皮膚白,不像自己是健康的古銅色。


    「你……從哪裏來的?」南鬆的兩根手指滑開,不重不輕地掐住齊翊的兩頰,似乎隻要齊翊說一句假話,他就會當場捏碎他的下巴。


    麵對這樣的威脅,齊翊依然神態自若,「加拿大。」


    「加拿大?」南鬆的眼睛眯了起來。「你是從國外來的?」


    齊翊點點頭,一雙黑亮的眼睛無所畏懼地回望著他。


    看著齊翊清亮的眸子,南鬆心生欽佩,這男人有種,普通人,尤其是北皇的人見到他,莫不像見了貓的耗子,嚇得四處竄逃,可是這個人卻似乎完全不怕他。


    好,他喜歡!現在他更相信齊翊和自己一定有什麽關係。


    「你的父母呢?」南鬆又問,隻是這次的語氣柔和了一些。


    「我沒有父母。」


    這樣的回答出乎南鬆的意料,他微眯著眼,放開齊翊的下巴。「你是孤兒?卜


    齊翊點點頭。


    「你一個人在加拿大長大?」


    齊翊再度點頭。


    「你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


    「不記得。我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在孤兒院度過的。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才到香港來工作。」至於發生了哪些事情,他並不想告訴南鬆。


    南鬆後退幾步,打了個響指,站在門口的手下馬上迎上來。


    「大哥,有什麽吩咐?」


    「去上海把老頭子抓回來!要是他問起為什麽,就說我找到他的另一個兒子。」


    男人領命後就火速離去。


    「至於你……」南鬆轉過頭看著齊翊。「就麻煩你這陣子先留在我們這兒作客。等老頭子回來,一切問個水落石出之後再說。」


    於是,齊翊被留在南興。


    南鬆對他算是相當照顧,隻要他想要什麽,南鬆派給他的小弟就會去辦,唯一的限製就是他暫時還是不能出門。


    齊翊有些無奈,怎麽這些人老是喜歡軟禁他?


    雷東不讓他出去見人,南鬆也把他關在房裏,沒想到他的這張臉竟然惹來這麽多麻煩。


    他的身世到底是怎麽回事?


    南鬆口中的老頭子又是誰呢?


    不知道他被南興的人帶走後,雷東會不會著急?


    齊翊隨即笑自己無聊,明明人家都說隻是玩玩而已,怎麽可能會著急?說不定雷東還高興得不得了,因為他以後再也不用見到自己了。


    唉,他隻是玩玩……隻是玩玩而已……


    齊翊咬咬牙,心口一陣疼痛。


    他不是那種隻想玩玩的人,他清楚知道如果自己不喜歡雷東,便不會在那晚做出傻事。


    所以他是喜歡雷東的,但為什麽會喜歡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仔細想想,雷東的缺點一大堆,他不但不體貼、粗魯,還滿嘴髒話、說話不經大腦……齊翊數著數著,竟然發現十根手指頭都數不完。


    這麽差勁的男人有什麽好?


    也不過是身體強壯了點、身材高了點、技巧好了點,吻技也挺不錯……


    難道他喜歡的隻是雷東的身體嗎?


    可是就算一個人的身體再棒,如果討厭他的話,說什麽也不會把自己的身體交給他吧?


    趁著沒人打擾他,齊翊認真想了很久、很久……但是他都想不出一個最確切的答案。


    最後,所有的問題又回到原點——


    雷東會不會來找他呢?


    齊翊的問題很快就得到答案。


    第三天,當他起床後洗了個澡,頭發還沒擦乾就聽見外頭一陣騷動,然後聽見一個十分熟悉的大嗓門正喊著——


    「***!把齊翊還給我!」


    齊翊眨眨眼,他是不是聽錯了?一大清早的誰會殺到這兒來找他?


    難道是……


    樓下傳來激烈的打鬥聲,不時還有金屬及棍棒械鬥的聲響,齊翊有些著急,想要下樓看個究竟,卻被人擋在樓梯口。


    聽著喊著他名字的大嗓門越來越近,齊翊發現自己的心越跳越快。


    真的是他!雷東真的來找他了嗎?


    「雷東!」


    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原以為樓下那麽嘈雜,雷東應該聽不見才對,誰知他才喊完,就發現雷東居然安靜了好幾秒,然後其他人的哀號更大聲!


    「媽的,還說人不在這裏!我都聽見了還敢騙我!我砍死你們這些王八蛋!」


    這時,南鬆臉色相當難看地走出來。


    他麵無表情地看了齊翊一眼,「那發瘋的男人是來找你的?」


    「呃……」發瘋的男人?


    南鬆沒有再多問,使了個眼色,身後一個手下突然扣起齊翊的雙手,然後拉著齊翊跟著南鬆走下樓。


    樓下簡直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地上躺滿受傷的人,個個哀號不已,雖然還沒到鮮血四濺的地步,但衣襟上血紅的痕跡還是讓人看得觸目驚心。


    受傷的人群中間站著三個人,其中兩個已經搖搖晃晃,快要倒下,而剩下的那一個,雖然腳上和臉上各有一處刀傷,但目光依然凶狠無比,手上的鐵棍毫不留情地一一撂倒想要攻擊他的人。


    「雷東?」齊翊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難怪南鬆會說雷東瘋了


    他簡直就像殺紅了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已受了傷,隻是不斷地攻擊、打人、踹人,好像要把所有人都殺光一樣!


    「住手!」南鬆喊了出來,所有人全部停止動作。


    正當大家的目光都投注在南鬆身上時,隻有雷東對這位南興老大視而不見,而是直接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齊翊。


    「齊翊,你沒事吧?」半邊臉滿是血的他在見到齊翊後,凶惡的臉上竟然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你沒事吧?那些王八蛋有沒有虐待你?」


    齊翊發現自己忍不住地發起抖,他從沒見過這麽凶狠恐怖的雷東,他一直以為雷東隻是個神經很粗的大男人而已,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凶猛,渾身浴血的模樣宛如戰神,好可怕……好可怕的男人!


    「你看他像有事嗎?」南鬆冷冷地瞟了雷東一眼。


    「放他走!」雷東毫不客氣地命令。


    「放他走?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現在站在誰的地盤上?放他走?我看連你自己都走不了吧?」南鬆哼了一聲,突然粗魯地拉過齊翊,戴滿銀戒指的手緊緊捏著齊翊的下巴。「你最好安分點,不然小心他會沒命!」


    齊翊知道南鬆隻是虛張聲勢而已,他想要告訴雷東不要擔心自己,但南鬆的手掐住他的下巴,讓他無法說話,也無法做出示意的表情,隻能著急地看著雷東。


    雷東卻以為那是齊翊求救的訊號!


    「媽的!靠人質威脅人,你不是英雄好漢!」雷東忿忿不平地說。


    「帶著北皇一半的家夥殺來這裏,隻為了救一個人,這就是講義氣的英雄好漢嗎?」南鬆不客氣地頂回去。


    齊翊吃了一驚,北皇一半的家夥?雷東到底帶了多少手下來救他?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之前不是還在自己麵前,說他隻是玩玩而已嗎?


    齊翊心神正恍惚之際,南鬆的手突然力重力道,他下巴吃疼,一時忘情地喊出來,隨即暗叫糟糕。


    果然,聽到他的叫聲,雷東心如刀割,還來不及想清楚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他已經丟掉手中的鐵棒。


    「東哥!你在做什麽?」咬牙忍著不昏倒的阿虎驚訝地喊出聲。「我們好不容易殺到這裏,你幹嘛乖乖束手就擒?」


    「放開他!不然我宰了你!」即使手無寸鐵,雷東凶狠的氣勢依然沒有減弱。


    「宰了我?哼!不要不自量力了!看來你挺中意這小子的嘛?」南鬆戲謔地捏了捏齊翊的臉頰,很滿意地看著雷東的臉色突然變得鐵青。


    「靠!拿開你的髒手!你再敢碰他一根寒毛,看我不殺了你才怪!」


    南鬆眼光一寒,「殺我?那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阿威,上去賞他兩棍!」


    一個剛剛被雷東打倒在地的小弟連忙爬起來,跛著一隻腳撿起地上的鐵棍;他看了南鬆一眼,見南鬆點點頭,便拿起鐵棍狠狠地往雷東身上打——


    沒想到雷東不但不避也不閃,竟是硬生生地用自己的身體接下那一擊,連吭都沒吭一聲。


    阿威嚇了一跳,但隨即又跟著補上好幾棍。他奶奶的,這臭男人剛剛把他打成這樣,說不定一隻腳以後就瘸了,他當然要趁這個機會好好報仇!


    阿威一棍一棍地打著,雷東起先還麵無表情,但即使是鐵打的身體也禁不起這樣摧殘,終於在被打了十幾棍之後,他張口吐了一口血,隨即腳步有些踉艙,但他還是死撐著不肯倒下。


    「住手。」南鬆抬高下巴,冷笑一聲。「你滿耐打的嘛,不知道你耐不耐得住刀子呢?」


    「不要!不要!不要傷害他!」


    齊翊突然用力甩開抓著他的男人,想要街上前保護雷東。


    但是他才跨出去不到半步,隨即又被兩、三個人架回來,他隻能急得不斷跳腳,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要!不要傷害雷東!不要傷害他!


    雷東並沒有開口求饒,凶惡的神情甚至一點都沒有改變;他咬咬牙,故意不去看正在掙紮的齊翊。


    「你砍我就好,但是放了他。」雷東努力站直身子。


    「你真的這麽喜歡他?」南鬆挑起一邊眉。


    「我呸!我喜不喜歡他關你什麽事,你到底放不放人?不放就早點說,省得我在這裏白白挨打!」


    「放!當然放!」


    南鬆突然走過去,狠狠賞了齊翊一巴掌。


    「喂!你這狗娘養的!你打他做什麽?」雷東火冒三丈,瞬間就想衝上去揍南鬆一頓,隻是苦於齊翊人在他們手上,他不敢輕舉妄動。


    南鬆這一巴掌讓齊翊暫時冷靜下來。


    他呆呆地看著滿身是傷的雷東,胸口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情無法宣泄,再接下來,他眼睛一陣迷蒙……


    「不要傷害他……我求求你不要!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不要再傷害雷東了!我求你!」


    齊翊又哭又喊,淒楚的神情讓在場的人都有些不忍心,尤其是阿虎,見到齊翊如此真情流露,虎目一紅,也險些要哭出來。、


    「喂!你們要找人算帳盡管找我們,這不關齊哥的事情!」阿虎跟著幫腔,雖然他也流了不少血,非常需要去醫院掛急診。


    南鬆冷眼看著這兩人,心裏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他不會那麽好心;這雷東像道狂雷似的殺傷他這麽多兄弟,他絕對不會輕饒他!


    「要我放了他,可以。」南鬆的語氣令人忍不住打冷顫,「先弄斷你的一隻手,然後在你胸前插一刀,我就放他走。」


    「雷東!不要答應他!」齊翊臉都嚇白了。


    「我不值得你這麽做!你自己也說過的,我們隻是玩玩而已!」一時情急,他也顧不得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那天晚上隻是好玩而已,我不是認真的!」


    「靠!你閉嘴啦!床都已經上過了,你以為你現在這樣說我就放得下你嗎?」


    雷東也豁出去,反正他人都已經在這裏,也沒指望自己還能活著出去。


    他隻希望齊翊平安就好。


    齊翊呆了,雷東剛剛說什麽?他剛剛說了什麽?


    除了南鬆之外,其他人也都呆了。


    這男人和長得很像老大的男人……上過床了……


    這……男人和男人……


    還沒等到這些家夥回過神,雷東已經從阿威的手上搶回鐵棍;他看了一眼齊翊,隨即用力將鐵棍往自己左手臂打去——


    他的力氣之大,這一棍打下去,眾人都能聽到骨頭當場碎裂的聲音。


    「雷東!你瘋了嗎?你快住手!」齊翊又喊又叫,眼淚不知道什麽時候流滿臉上。「你不要做傻事了!」


    「靠!我真是***瘋了……」雷東慘白著臉苦笑。


    如果不是瘋了,他怎會承認自己喜歡上齊翊?


    就是因為喜歡他,才會想吻他,想狠狠地愛他、要他、疼他。


    就是因為喜歡他,才會用盡一切方法來救他。


    就是因為喜歡他,才會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見到他受到一點傷害。


    直口歡……直口歡……令人又愛又痛的宣口歡……


    也隻有這樣的喜歡,才能刻骨銘心,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把?


    南鬆露出讚賞的眼神。「算你有種。」


    他手一伸,旁邊一個手下會意,遞過來一把刀。


    他的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現在,隻剩下一刀了。」


    他想看看,這個男人到底願不願意為齊翊死?


    齊翊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掙脫出來,一把搶過南鬆手上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刀子狠狠插在自己胸口。


    「齊翊!」雷東狂吼出來,雙眼發紅,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齊翊!***你這大笨瓜!幹嘛沒事拿刀往你自己身上捅?你不怕痛嗎?」


    雷東暴吼著,又叫又跳。


    一群人全慌了手腳,連南鬆也愣了。


    雷東不顧自己還斷著一隻手臂,急忙衝上前用力撞開其他人,用另一隻完好的手臂搶過齊翊,將他緊緊抱在自己懷裏。


    「齊翊!齊翊!」他用盡力氣喊著,生怕齊翊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屍


    「不用喊那麽大聲……」嗓門還是那麽大,喊得他耳朵好痛。


    「王八蛋!你還說我瘋了!你自己才瘋了!」


    「我……」齊翊虛弱地說。


    鮮血淚汩流了出來,浸濕齊翊的衣服,也流到雷東手上。


    「齊翊!你……你不準死!」雷東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在微微發著抖。


    該死的!


    他從出來混之後就沒怕過什麽,就連自己見血也不怕,可是為什麽一看見齊翊汩汩流出的血,還有沾著他血液的手,競讓他害怕得差點站不住腳……


    萬一……萬一齊翊死了怎麽辦?


    不!他不準!


    「齊翊!」


    齊翊蒼白著臉,喃喃地說了什麽,但是聲音太小,雷東聽不見。


    「你說什麽?」雷東乾脆把耳朵貼在齊翊的嘴唇上。


    這次他聽清楚了。


    齊翊說的不是「我愛你」,也不是「我對不起你」,而是——


    「你再不帶我去醫院,我真的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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